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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妃，的一個聰明的女子。或者開始不聰明，後來在皇宮中變聰明了，因為恨變聰明了。於是對自己死的一切，都計算得很好。

一邊說，一邊自己反胃！她絕對是被南宮錦帶壞了！

唯一能令他動容的，恐怕只有……

旋而，眼神凝掃。魅眸所及之處，是萬物皆在手中的睥睨風華，似乎世間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眉間硃砂，也緩緩綻出妖艷的色澤，一線紅唇微微勾起，像是神祗吐露預言一般，平靜地道：「好！今日，楚長歌脫困，皇位換人！」

他愛的是誰？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只記得那一年春日，他愛上了一株桃花。終而帶回來一朵夏荷，多年的思慕，也全然是為了那株夏荷。說他從沒愛過宓妃嗎？或者也愛過。說他心中一直只有皇后一人么？這麼多年的恨之後，那些愛又被扭曲成了什麼？

終而，如玉長指伸出，一把按住她不斷扭動的身子，嘆息道：「看來以後不能讓你和乾娘走得太近！」

果然，楚皇聽完他的話，瞬間雙目赤紅，惡狠狠的瞪著他道：「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你故意瞞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給你母妃報仇？」

可，也不能說她沒有責任！而且，他是朋友，就算她沒有責任，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楚皇聽罷，整個人完成被震驚，幾乎是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著她，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你……那個蒙面女子，是你？」

澹臺凰和君驚瀾，站在不遠處的屋頂，看了楚長歌幾天。他一直在王府，品美酒，看歌舞，醉生夢死，擁著佳人談笑風聲。

而這恨意之後，會不會對楚長歌下殺手，誰都不知道！宓妃當年怕也算計到了這些，可她最後卻還是要楚長歌以這樣的方式報仇！

澹臺凰聽到這裏，很想對著楚皇甩一鞋子！人家都說了自己不是，他偏要說人家是，有這樣的嗎？他腦子沒事吧他？

澹臺凰揮手，然後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那個不重要了，親愛噠，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握緊的雙拳，最終頹然的放開！他沒辦法了，他只能幫到這裏了。

「長歌我兒，母妃之死，是自己一手造成，也要那兩人嘗盡世間苦楚。你若要為母妃報仇，便在未來揭開這一切，讓楚昭德看清楚自己犯下了罪孽！」

有人能活成這個樣子，一切都不放在心上，沒有任何負擔和累贅。永遠輕鬆快活，這樣的人，不管自己是貧窮是富貴，是生是死，都不會在意的吧？

楚皇后已然完全傻了，她沒想到她當年對自己的身世撒的一個謊，竟然是造成如今這些事情的根源，這麼多年以來，她只知道宓妃的家人被楚皇保護著，所以根本都沒去認真的探查對方的身份，只知道是北冥的平民，竟沒想過就是那家麵館！

「我怎麼就hｔｔps://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coｍ沒想到，她那麼柔弱，怎麼會是當年救了我的女子，怎麼會？」楚皇近乎在喃喃自語，因為這些年自己的錯愛，到如今，他只知道自己當初是認錯了人，可對宓妃完全沒有愛嗎？或者也是有的！

楚長歌從懷中掏出一張已經被鮮血染紅，卻保存得極好的遺書。寫在牛皮卷上，是宓妃不太熟練，卻十分娟秀的字跡。

他的語氣，此刻變得很淡然，一點恨意都沒有，如風一般洒脫。

他很明白，剝奪了什麼，才能真正影響楚長歌。所以他給了楚長歌最寬容的懲罰，也是最殘酷的懲罰。

皇甫靈萱也回了王府，她回來之後，不少真心愛著楚長歌的人，也冒死回了王府。

為什麼今日來臨之前，他要將王府所有的人都趕走，就是因為他沒有把握，在父皇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早已知曉當年真相，卻故意瞞著，讓他們互相傷害這麼多年之後，還依舊願意放過他！

那是他一生里見過最美的女子，從天邊飛來的那一刻，她仿若從天而降的仙女，沒有見著她的容貌，卻看見了那樣一雙明艷的眼，明艷到一生看過，就再也不能忘懷的眼！

可淡淡如風這話，卻像是給了楚皇更重的一擊，令他雙眸瞪大，牙關也咬緊，他看著楚皇后，那眼神說不清楚是懷念，是愛，是恨，還是責怪，聲音卻蒼老了幾十歲，幾乎含淚道：「可你指著橋下的那家麵館，說那就是你家！」

誰都知道，這一場監禁是真的，不同於以往楚皇下令禁閉，楚長歌能自己翻牆出來。是真的要將他關一輩子！整個旭王府，重兵把守，被圍得水泄不通，楚皇還請來了武林排行榜上的幾大高手坐鎮，誰都沒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救走，一旦進去，必然驚動那些高手，最終被千軍萬馬射殺。

因為那一場邂逅，她放棄了自己一生所有的追求。但最後，這男人負了她……

她這話說完，楚皇在原地搖晃了幾下，最終腳下一個踉蹌，跌落在滿地的泥濘里坐著，抬頭看著楚皇后，看著面前自己恨了十七年的人，那一雙眉眼，竟能和當年重合，只是他為何一直沒發現呢？是因為一心一意想著宓妃，還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他沒有把握自己能活著離開，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已經回不了頭了。如今，澹臺戟的生死，也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不關虎符的事，不關紫羅珠的事，只是因為他激烈的完成了宓妃的遺願，激烈的以報復的形式，一手主導，揭開了當年的真相。

可如今被困著，仍然是高貴的親王，仍然享有從前能有的一切，卻獨獨沒了能令他在意動容的自由。

世人都說他楚長歌幸福，一屆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卻因為命好，投胎在帝王家。華貴的紫金和*圖*書冠，一出生，就這樣束上了他的頭頂，半世瀟洒，一生無憂。

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一眼見過，他便說要娶她。

澹臺凰的袖子裏面揣著紫羅珠，她不會聖母瑪利亞的把楚長歌現下的一切責任全部歸咎到自己的身上，然後捶胸頓足的說「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你」！因為她不來，楚長歌也遲早會說破當年的事情，最終也一定會變成這樣，她來，不過是給了這件事情一個發生的契機。

澹臺凰瞟了君驚瀾一眼，笑道：「我真有點羡慕他！」

一道閃電，劃破了虛空，將地上那捲牛皮紙的最後一句話，照得通明。

楚皇后顫抖著雙唇，紅唇微微張著，想說一句話，卻始終說不出來。

這話一出，楚長歌反而笑了，眉眼彎彎，洒脫不羈，紈絝風流的聲線滿含笑意：「殺便殺，來此之前，所有的一切我已經打點好。從生到死，我也沒什麼牽挂，生也好，死也罷，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說到這裏，他聲音開始變得很輕，一字一頓的，看著楚皇，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評價：「如此很好，報了仇，不會連累父母，也會令你終身愧疚，將對母妃的愧意和愛意都轉移給我！」

隨後，他又望著天空，散漫道：「母妃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近乎崩潰，但是她懷上了我，也無意中聽到皇后抱著楚玉璃喃喃自語，說父皇負心，忘了當年種種！所以當年的真相，母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但是她心愛的人已經死了，這些事情說出來也沒有價值了。於是她想報仇，從生下我之後，便刻意每日張揚，甚至私下命人去羞辱王玟之，目的就是逼迫王玟之殺了她！最終讓你們兩個人互相怨恨，相鬥相殺一生！她想報仇，她失去了心愛的人，也不想你們好過。她也知道，嬪妃自殺是大罪，會禍及滿門，所以如此報復，很好！」

因為他一點都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無止境的聽到「矮油」和「討厭」！

「轟隆隆！」

那是一個女人的恨，莫名的被捲入一場愛恨之中，莫名的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最後一手設計了自己的死，要仇人相鬥相殺十七年的恨！

侍衛們冷不防的在旁邊聽了這麼大一件事，站著動也不不敢動，不敢上前去拿楚皇后。冷汗往外直竄，擔心被殺人滅口……

她是該恨自己愚蠢，還是該笑造化弄人？

君驚瀾微微嘆息：「楚皇，眼神很准！」

「呵呵呵……」大雨滂沱中，忽然響起楚長歌的笑聲，他用盡全力將自己支撐起來，半靠在自己身後的刑具上，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星眸看向楚皇，笑道，「我母妃早就對你說過，她不是，可你偏偏要說她是！」

他忽然看不懂，看不懂這個變故，也看不懂自己。

她這般矯揉造作的扭捏，讓太子爺瀲灧如畫和圖書的面容有了點微微的菜綠，猛然還聯想起了她曾經的那封令他嘔吐的情書，一下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於是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忽然毫無預兆的扭過頭抱大腿，不，準確的說是抱胳膊，抱著某人的胳膊，整個人扭啊扭啊，扭得像麻花：「親愛的小瀾瀾，你一定有辦法幫他的對不對？人家知道你最聰明了、最愛我了，矮油……討厭，你就幫幫你最愛的人家嘛！」

「難怪，難怪朕當年找到宓兒，她說她不是！朕卻以為她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願意嫁入皇家，硬娶了她！」偏生的兩個人身型又是那麼像，他相信了她的話，因為那就是她家，最後偏執的毀了另一個女子！

最終楚皇沒有殺他，也沒有放過他，選擇了終生監禁。

但，事實遠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可他楚長歌，不過是一個被母親拋棄，被父親錯愛的可憐蟲罷了。嗯，或者還要加上認賊作母這一條……

就在楚皇完全被這個消息怔傻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回應之時，楚皇后又開口了，目光懷念，訴盡當年：「我滿心歡喜的回了皇城，好不容易求得父親的同意，讓我嫁給你！卻聽說你出遊的時候，愛上了北冥的一個平民女子，你不惜冒犯天顏也要娶她，可我不甘心，我偏要嫁給你！讓我父親上奏，最後換來兩邊的妥協，皇上同意你迎娶那個女子，但她只能是側室，我是正妃！」

直到這會兒，誤會解開了，他們兩人之間，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彼此也看不透了！能知道的，便是當年的宓妃和她的未婚夫，都是無辜的，宓妃本該恨，本該要報仇，楚長歌也該要報仇，可他為什麼沒有？

君驚瀾卻很能明白，只輕笑著在她耳邊道：「若是現下你告訴爺，你愛上楚玉璃了，或許爺會忍痛成全！但若你現下先告知爺，你不是澹臺凰，不認識爺，隨後又讓爺知道你愛上楚玉璃了。爺一樣會和楚皇一樣，搶了你，殺了他！」

楚皇后看他面色怔然，嘲諷一笑，不知是嘲諷他，還是嘲諷自己，幽幽嘆息：「難為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就忘了！」

他無奈的揚唇輕笑，安撫的握住她的手。

他很淡然，不是那種看透了生死，覺得活著沒有意思、沒有價值而產生的淡然。

不在乎世人為他遺落真心幾許，不在乎誰的恩怨誰的情仇，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十丈軟紅，百丈塵寰，他沒有牽絆，輕如落羽，洒脫如風。

因為若是說自己移情別戀，情之一字，原本身不由己，或者楚皇會原諒。可宓妃說自己不是，隨後又讓楚皇知道她心中有了別人，那麼在一個男人看來，已經不單單是背叛了感情，更是一種逃避和欺騙！

當年的宓妃，就錯在否認身份，若是她聰明一些，冒認自己就是救了楚皇的人，告訴他自己已ｗｗw.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ｃｏｍ經不愛了，愛上了別人，以楚皇的深情，或許會選擇成全！

只是不知道她當年算計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的兒子，會懷揣著這些恨，活了這麼多年。對著自己的殺母仇人卑躬屈膝，只為了能活下來給她報仇。她又有沒有算過，她自己一個人瀟洒的走了，留下三歲的他在皇宮，即便有父皇疼愛，他要如何才能避過皇後下殺手？

一道閃電從半空中劈下，照亮了楚皇后凄艷的面孔。

楚長歌一聽這話，面上的笑意微微凝固，不復方才的漫不經心，挑眉看向楚皇，見對方眸中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他才明白對方說的是真的，那葯是真的有問題。

楚皇沉怒，喝道：「你就不怕朕殺了你？」

是的，很自私！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而死後要兒子給自己報仇，也是以這樣的方式。她該是知道的，這一切說破，以一種報復的形式說破，楚皇會恨楚長歌，因為楚長歌早知道而不說，卻拿來報復，他定然會恨這個自己從小疼愛到大的孩子！曾經有多疼愛，如今就會有多恨！

說到這裏，他本人並沒什麼感覺，以為他跟那個人，其實半點關係都沒有。

這是楚皇后在疑惑的問題，也是澹臺凰在疑惑的問題，她奇怪的看了君驚瀾一眼，想聽聽他的看法。他只閑閑笑著道了一句：「宓妃的死，或者是宓妃自己設計的！」

澹臺凰沉默了一會兒，算是明白了，點頭：「因為楚皇愛得太深，宓妃的『欺騙』已經令他瘋了，所以才會如此！」

楚皇后從楚皇異樣的表情，終於明白了其中或者有什麼不對。麵館，北冥，平民之女，難道……她猛然一怔，徒然落淚，顫抖道：「師父回來找我，我不敢說破我的身份，一來有礙名聲，二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還不太笨！」如玉長指敲擊了一下她的腦門，魅眸染上薄薄笑意。

這樣淡然隨性的楚長歌，才是澹臺凰所熟悉的，他心中是有恨的，但什麼都抵擋不住他肆意洒脫的性情。恨過，了悟，深藏，最後罷了。紅塵萬丈，一切與他無關！

而楚皇，整個人也陷入了半癲狂之中，二十多年的愛，卻忽然告訴他愛錯了人，傷了二十年恨了二十年的女人，才是他真正該愛的人，這樣巨大的變故，將他心中所有的認知攪了一個天翻地覆！

但從他的眼神里，澹臺凰知道他不快活。他是一個不在意生死富貴的人，但他是世上最瀟洒肆意的風，他在意的是他的自由。是他無論是生是死，都不能失去的自由！

不要他殺人償命，只要這兩人直面血腥的現實，痛入骨髓，生不如死！她只想要楚長歌為她報仇，沒考慮過楚長歌說完這些話，會面臨什麼樣的下場！

隨後他笑道：「這東西，是本王想動手報仇那年，在母妃生前心腹的暗示下，從母妃寢wｗw•ｈｅｔubｏｏk•com•ｃｏm宮下的床板中無意找到的！母妃說，她原本是一介平民，與心愛之人青梅竹馬，只想幸福美滿，不求榮華富貴！可最終卻被父皇錯認，搶了來做皇子側妃。外公外婆也是簡單了一輩子的人，不願意摻合到皇家，所以母妃嫁來了，他們還留在北冥！母妃入宮之後沒多久，心愛之人外出歸來，便知道了此事，想來皇宮說理，最後被父皇知道了身份，丟了性命！」

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指縫裡傳出他支離破碎的聲音，帶著一種蝕骨的絕望和悔恨：「宓兒和你身型那麼像，朕以為她就是你！起初她不承認，朕以為她是不想嫁入皇家，可後來朕知道了，她有了一個未婚夫！是在『認識』朕之後有的，朕勃然大怒，認為是她背叛了朕，移情別戀之後還假裝已經不認識朕，於是便命人殺了她的未婚夫，從此她鬱鬱寡歡，直到長歌出生，她才說願意原諒朕！」

她慘然笑起來，仰頭看著楚皇，輕聲道：「那一日，馬踏飛燕，長箭破空。我獨自一人離家，去天下遊歷。路上跟師父走散了，就救了你！那時候你贊我氣質若蘭，不觀容貌便知是絕色。我矇著面，你沒認出我，我認出了你，楚皇的大皇子，本該坐上太子之位，卻因為生母身份低微，被其他皇子壓制！公孫公子，翩翩驚鴻，那日我說我要嫁給你，從此放棄了我的自由，放棄了我的江湖，回去告訴爹爹，我要嫁給楚昭德，你也答應，十里紅妝，前來娶我！」

嘔——

楚皇后看向楚長歌，平靜的問：「本宮想知道，你既然蟄伏了這麼多年想報仇，為何到了脫離本宮的掌控之後，有能力報仇之後，卻放棄了呢？」

事實證明，太子爺的猜測總是英明神武，不會有任何差錯的。

澹臺凰搖頭，低嘆：「宓妃很自私！」

這是楚長歌不報仇唯一的解釋！

澹臺凰看他一副頹然的模樣，原本是想想個法子告知他，但勢必會驚動楚皇夫婦，君驚瀾亦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等事情結束之後再說。現下若是貿然打斷，反而摧毀了楚長歌準備了這個多年的一場大戲。

楚長歌聽完他的責問，面部表情很平靜，斂了雙眸，滿不在乎的輕笑了聲：「起初的確是想報仇，可最後……不過是想完成她的遺願罷了！畢竟你們之間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恨也好，愛也罷，都與我無關。今日說出來，我便再也不必叫這個女人母后了，你知道的，即便是決定不殺她了，可不能原諒，亦無法抑制厭惡！」

楚長歌該是知道的，但是他今日還是說了。

屋頂上的澹臺凰聽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點什麼，這莫不是類似於美人魚的故事？楚長歌的母親欺騙了楚皇，嫁給了王子，可惜楚皇后不是善良的美人魚，她殺了楚長歌他娘，最後他娘說出了真相，讓楚長歌放棄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