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傾世繁華笑
第六十四章 帝王心頭血！
她像一團火，更像一隻鳳，手中提著長劍，泣血長鳴！
她這話一出，他似終於放心，也似有些疲倦，躺在她懷中，倦倦道：「朕曾說帝王，當以江山為重。可朕終究沒有做到，朕……朕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可這樣也好……朕累了，朕這一生很累……」
皇甫軒微微低頭，垂眸一看，燦金色的眸中閃過刺痛，那痛意來得尖銳而猛烈，半晌之後，他方才抬起頭看著她。她的確是來了，一步一步，帶著對他的恨意而來！
澹臺凰癱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哭了起來！她恨自己蠢笨，看見凌燕和韋鳳出事，就亂了陣腳，沒能看出他的計謀。她恨自己極怒之下，竟將那塊鳳令狠狠的丟出，砸傷了他的心！
她知道如今有四十萬士兵正屯兵霸上，若是從她背後偷襲，或者包圍她，他們會吃一場極大的虧！但此刻，她怒極之下，根本就顧不了這些！
東陵的士兵，卻沒有如皇甫軒所想，因為他先前的殘暴而安然歸順，因為消息走漏，這便也是慕容馥的聰明之處，她似乎是瘋了一樣，一直隱藏在後宮，只是那雙眼卻一直看著事情的發展，早已料到了一切，所以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派了人，出去說出了事實的真相。大家都知道了他們的皇帝捨棄性命，是為了一個女人。也知道了那荒淫無道，不過是做戲！
這場仗，從未停歇！她到這裏兩個月開始，便一直在戰火中傾軋，這些生生死死，她早已看淡！
澹臺凰聽罷，心頭一緊，險些窒息！看著他摔下去，她伸手拉他，卻來不及！驚怒交加，只得飛快蹲下身抱住他，看著他蒼白冰冷的容顏，唇際的艷紅的血，還有被利劍穿透的胸口，張了張嘴，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皇……皇甫軒……」
她掃了一眼澹臺凰，慢慢的癱倒在那片牡丹花海中，看著澹臺凰的眼神，有艷慕卻沒有嫉妒，輕輕開口：「你知道嗎？皇上說……說他虧欠我，對不起我。我不需要他的對不起，從來不需要……天下人皆知我喜歡牡丹，皇上每天採摘一朵牡丹，放在我床前。其實那不是對我的喜歡，是對你……他說你是牡丹！」
這話說完，他方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眸色之中，暗示意味十足。
四天才是四個人，今天第三天，他竟然全部殺了！
她這般一說，皇甫軒才似終於放心，冰冷的語調，帶著一絲難掩的歉意：「朕這一生，唯一虧欠的人便是你！朕還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麼，朕此刻都能滿足你。若還有心愿，你可以提！」
無憂老人曾經說過，帝王星有四顆。那葯需要帝王心頭血，他誰都沒告訴，卻唯獨告訴了皇甫軒！
「有朕在的地方，永遠不會丟下你一人！」
他看著她，充滿祈求的看著她。呼吸越來越淺，越來越淺……
他抱著她，一動不動，一雙狹長魅眸中以儘是沉斂的痛意。看到乾娘信件的時候，他便已經料到，可用海東青送信來，卻遇上了一場雷雨，來不及送達，這是天意。
陳軒畫都說，來世這東西是用來騙人的，可就連這一句騙人的話，她也沒來得及說給他聽。
他站在原地，看見她如同一團烈火，對著他衝來，慢慢低下頭，數著她的步伐！一步，兩步，三步……
澹臺凰沒看完，便一把將竹簡扯得粉碎。起身將史官狠狠按在牆上，他都已經死了，他們為什麼還要這麼編排他？！她眸中俱是怒火，咬牙怒吼：「你給我聽著，我不許你這麼寫他！我不許你這麼寫他！他很好，他很好……」
澹臺凰大滴的淚水砸落，抱著他漸漸冰涼的身軀，卻不敢看他的臉，顫抖著咬唇，幾乎慌亂的點頭：「是！」是！儘管韋鳳她們出事，她還是想過留他一命！所以沒有讓人去探尋那個山洞，也沒有派人去包圍密道！
因為就這樣抱著她的時候，那一顆空洞的心，才會有被填滿的感覺。而那就是……幸福的感覺。
這是他給她的鳳令，這東西曾經幫過她救下韞慧，所以她要還，他不要！但如今，他們之間只剩下恨，她還要他的東西做什麼？
拚命的廝殺，騎兵和弓箭手的對峙，用了君驚瀾命人改造過的精良弓弩，將這場戰爭變得簡單了很多！蒼空之裂，九天長嘯，破龍驚天！
她只求啊，來世還能再遇見他，哪怕只是這樣守著、看著他也就足夠。只要還能遇見！只是這事求他是沒有用的，她應該求老天。所以對他，她真的沒什麼好求的人。唯一說有，恐怕也就是一枝花。
他抬手拭去她的淚，寒眸含笑：「如此，朕滿足了。別哭…
heｔubook•ｃom.ｃom…這一切不怪你，怪朕……怪朕不甘心跟你做知己，怪朕想在你心中留下位置，怪朕貪心。怪朕不知滿足……怪朕……」
澹臺凰還沒說話，她那過於沉穩，從出生那半個月過了之後，輕易不哭鬧的大兒子君御小朋友，就扭頭對著澹臺戟點了點小腦袋，很欣然的應允了！
他扯住她，倦倦的笑了聲，聲線依舊冰涼：「沒用了，沒用的……朕……朕唯一的牽挂，是靈萱，若……若可以，來年她生辰的時候，代朕去看看她……」
這樣的開闢，自然令他們萬分激動！
而韋鳳、凌燕、獨孤渺、獨孤城、尉遲風一個都沒事。只是被抓著關了幾日，尉遲風是單獨關著的，韋鳳並不知道他的生死，這才有了在城牆上那一幕。在他們知道整件事情之後，也覺得有些對不起澹臺凰，但一個人都沒有開口多說什麼。
這話一出，澹臺凰緊緊抱著他，大滴大滴的淚水砸落了下去，飛快搖頭：「我不怪你，不怪你！」她從來沒怪過！
終於，這半夜……或者說是半日的廝殺之下，東陵的皇宮，就這樣被攻破！
她說罷，撥動了琴弦，開始悠悠的唱歌：「你知道嗎？當初，我唱著這首歌，也就是因為這首歌，皇上才看中了我，選了我進來與慕容馥敵對。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噗——」
而那點火的人，顯然就在眼前，因為整個皇宮只有她一個人的手上，拿著火把。不過在澹臺凰到的同時，那火把已經被她扔下！
天亮之後，他起身，沐浴更衣，親自去迎她。劉玲玲也起身，同樣回去沐浴更衣……
但對皇甫軒的恨，卻是從今夜才開始！
澹臺凰全然愣住，身子又開始有些輕微的顫抖，她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是的，有什麼不對勁，是哪裡不對勁？她想不出來……
她輕輕說著，沒有看澹臺凰的臉色，也似並不那麼在乎她此刻的心情。沒等澹臺凰開口，她又接著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名箏，幽幽笑道：「天下人說我很幸運，得到帝王心，集萬千寵愛於一生。但是他們不知道呀。皇上他不過是想利用我和慕容馥敵對，讓她沒時間再煩你。」
澹臺凰聞言，腳步一晃，跌坐在地。
宮門被撞開，侍衛在防守，防守皇宮的人，自然是不少。這一場浩蕩的殺戮，更是叫人心悸！北冥和漠北的士兵，全部都沉浸在一種怒火和興奮之中，怒火，是因為他們這些日子拼了命的攻城，最終卻是被人戲耍！
她仰起頭，看著高高的城牆之上，微涼的風，帶起了一截明黃色的衣角，那是一襲龍袍的皇甫軒，站在至高點。此刻，他那一雙燦金色的眼眸，正平靜的看著宮門口。
轉過頭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澹臺凰，花白的眉毛和鬍子，微微顫抖，卻沒有對澹臺凰惡言相向。他近身伺候了兩代帝王，看了皇甫懷寒和皇甫軒的一生，這一對父子，如此相像，最終卻走了截然相反的結局。
象徵著皇權的皇宮破了，便也預示著——東陵國破！
在看見宮門大開的那一幕，看見澹臺凰的那一幕，他似乎在笑，遠遠的道了一聲：「你來了？」
離得很遠，卻因為內力的傳遞，聲音甚為清晰。
但她在家裡待了幾天，頗為待不住，所以就跟著趕過來。帝王心頭血，她原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以為也是草藥中的一種。但在踏入東陵的皇后，在高高的玉階之上，看見皇甫軒身上那穿胸而過的劍之時，明白了！
澹臺凰與他錯身而過，並未在意他，繞過了假山，她看見了一片烈焰焚燒之處。
那劍就那樣抵在他的胸口，如同她一樣，能輕易刺透他的心。
劉玲玲抬頭迎視，最終幽幽笑了笑，輕聲開口：「不必皇上說，臣妾也明白！多謝皇上為臣妾籌謀！」
他沒說話，也明白她的歉意，只抱起她，大步離開此地。低低開口：「只一世，下輩子你是他的。下下輩子，以後的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不許再許給任何人！」
她虧欠皇甫軒，也虧欠他。
他似也是真的累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冰冷的薄唇微勾，隨後偏過頭，看著落在腳邊鳳令，寒眸中俱是痛意。那是鳳令，也是他的一片真心，彼時他珍重捧出，如今她棄之如履。就那般丟落在地，扔在他的腳邊……
在她面前，這的確是少有的顏色。劉玲玲微微笑了笑，輕聲道：「皇上願意陪臣妾下這一場棋，便已經是一番成全了，臣妾不敢再有什麼要求！」
可她卻將那鳳令扔了出來，砸到他的腳邊，就那般狠狠傷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他。她提著長劍沖入宮中，問他為何言而無信，可最終，真正失信的人，卻是她。
她頹然坐在地上，痛哭失聲，史官不明所以，只上前將手中的竹簡給她：「陛下，這是這一役和關於皇甫軒的記載！」
他伸手，一點一點的伸過去，艱難的將那鳳令拾起，握在手中。這一握，上面便沾染了他的血。
皇甫軒，皇甫軒！你為什麼那麼傻！
「好！」
他這一問，她更是想起不日之前，這個人站在皇城之上跟她打的賭，最終卻將那四個人都殺了。
說話之間，他募然嘔出一口鮮血，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燦金色的眼眸看向澹臺凰：「澹臺凰，你應該記得皇陵有密道，當初朕第一次對你表白的密道，那條……咳咳……那條用於宮變君王離開的密道……如今那裡並無人包圍，你告訴朕，你是不是想過，留朕一命？」
這一劍，用力不大，卻也絕對不小！劍尖滲入皮膚，血花也從他的胸口綻放而出，她抬起，一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狠狠盯著他燦金色的寒眸，聲聲泣血責問：「皇甫軒，為什麼？你言而無信，今天才第三天，你為什麼要把他們都殺了？為什麼？！」
他這話說完，劉玲玲有些微愣，抬頭看了他一眼。
澹臺戟不在，君驚瀾不在，這裏也沒剩下還能管住她的人。她坐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帶著淡淡君子蘭香的懷抱，將她擁入懷中，她方才找回心神，放下心中所有的痛與悔，軟倒在他懷中。
如果君皓然這時候沒有死，如果君驚瀾一直在她身邊，她是不是不會當局者迷，看不清眼前局勢，上了皇甫軒那個混蛋的當？如果……她想了很多如果，最終卻發現，如果這東西，真的只能是如果。於是拉著君驚瀾的衣襟，不管不顧，嗷嚎大哭！
但他並不對澹臺凰感到憤怒，因為這一切都是皇上做下的選擇，皇上和先皇一樣，不論選了什麼，最終都不會後悔。既然皇上自己都不後悔，他何必要去怨恨澹臺凰？
可與此同時，他被她緊緊握著的手，就這般鬆軟的滑了下去，那雙燦金色寒眸也緩緩閉上……
那一瞬卻覺得諷刺，皇甫懷寒一生捨棄所有感情，拼盡了一切去抓住的東西，在他兒子的心中，其實什麼也不是。若那個人還活著，是不是會和她一樣，覺得無比諷刺？
凌燕、韋鳳，成雅……她站在門口，像是看見一張畫卷，一點一點從面前翻過，又慢慢的合上。她來歷了一場紅塵之劫，看了一場世間蒼涼！朦朧之下，竟覺得心若針扎，恍如隔世！
澹臺凰動了動，想將他推開，眼眶澀澀的，她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受，卻募然覺得很難過。是的，他如果死了，她真的會難過。因為他們曾經，是極好極好朋友。
她恨意滿懷，手中染血的長劍握緊，怒目圓瞪，提著劍，往他的方向飛奔而去！
如果，她少猶豫一會兒，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澹臺凰嘴角抽了抽，所有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慕容馥也死了，死在皇甫軒身邊，死在同一把長劍之下。沒有人殺她，她是自盡，那把劍穿透了皇甫軒胸口，也穿透了她的胸口，那時候她在笑，到死也不肯放開他……
她問他，為什麼，今天才三天，他卻將他們都殺了。
終而，他一步上前，用力一撞，下一瞬，在她驚愕的目光之下，一把將她牢牢抱住！
隨後她伸手，指甲狠狠的掐到了澹臺凰的胳膊上，尖銳的指甲，劃破了澹臺凰的手臂，掐得她鮮血淋漓。她又狠狠一把將澹臺凰推開，從她手裡把皇甫軒搶了過去，拼了命的搖他：「皇甫軒，皇甫軒！皇甫軒，你醒醒，皇甫軒……」
她似看見什麼東西從自己身畔錯身而過，伸出掌心，卻再也抓握不住。只看見眼前血光一濺，長劍沒入他的體內，一劍從胸口穿過，不再有半分生還的可能！
她一個人的！
「天下人說我是妖妃，慫恿皇上濫殺大臣，還要什麼月華宮，害死了那麼多百姓。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做，月華宮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陪著皇上而已。他去跟君驚瀾打了一場仗，不為求勝，只為跟君驚瀾比比。他將自己塑造成暴君，因為這樣，東陵的軍隊就會投降，也沒有人會為他報仇。他說這樣，你應該會開心！」
史官茫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很多人說她瘋了，其實自從愛上這個男人起，她就從來沒有正常過。哈哈哈……瘋了，那就瘋了吧！只是皇甫軒，他以為死了，就能擺脫掉她了嗎？永遠不能！他是她的，他是她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人的！
她話音一落，含著靜謐的笑，睡了過去，彷彿真的只是睡了過去。
此刻的澹臺凰，早已怒極，幾乎找不到什麼理智！一番飛馳之後，到了高台之巔，抬頭看向他燦金色的眼，隨後。從袖中掏出他給她的那塊鳳令，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在他們中間，瞪著他咬牙怒吼：「你的東西，還給你！」
三日之後，澹臺凰還癱跪在原地，茫然落淚。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著他待她的好，想著她曾經對他說過：「這一世，我不再傷你！」
皇甫軒的記載！她慌忙接過來一看：東陵皇皇甫軒，臨近國破之日，斬殺守城大將，天下人皆稱其為昏君暴君。他聽信妖妃所言，濫殺忠良，凌虐百姓，荒淫無道……
他就這麼想讓她痛？他就這麼恨她？
帝王心頭血？
澹臺凰被推到在地，胳膊上都是被她抓出來的血痕，越過了慕容馥，獃獃的看著皇甫軒，腦中回憶著這些日子的種種……想著這一座又一座，如此容易，便攻破的城池。想著他的話，想著那個人……
澹臺凰瞳孔緊縮，猛然一怔，恍惚間明白了什麼。飛快的仰頭看著他，不必他再多說，她便已然顫抖著雙唇開口：「那韋鳳，凌燕她們其實……」
那是慕容馥，她面上俱是淚，與澹臺凰一般，滿面是累，近乎淚如雨下。只是比起澹臺凰，她心中的傷痛更甚。她仰頭，狠狠瞪了澹臺凰一眼，卻沒對她說任何話，沒有罵澹臺凰，也沒說旁的，只顫抖著手，緊緊的抱著皇甫軒，語無倫次的開口怒吼：「他是我的，他的我的，你們滾，你們都滾！」
澹臺凰此刻早已氣得渾身發抖，幾乎是拿不穩手中的劍，她一雙眼眸猩紅，手中長劍伸出，緊緊抵著他的胸口！
她一怔，抬頭看他，眼眶又滑下淚來：「君驚瀾，對不起！」
你的東西，還給你！
他緊緊抱著她，唇際的血慢慢滑落在她頸間，冰冷的聲線帶著淡淡的暖，輕輕地答：「因為，朕想成全你！」
如他所說，他活得很累。不想再這樣累了，又恰好聽了無憂老人那一番話，所以選擇了成全，成全她！
她看見了從前總是跟在皇甫軒身邊的太監，他對著一個方向，不知道是在勸解什麼，勸解了半天之後，似乎是勸不動，所以終於閉了嘴，嘆了一口氣，默默的退開。
劉玲玲也並不在意她是否回話，只笑了笑，隨後彎下腰，坐在牡丹花叢中，輕聲開口：「奇怪我為什麼能認出你嗎？因為皇上說，他愛上的女子，是如國色牡丹一般明艷美麗的女子。你的確如同他描述的一般，張揚美麗。你在哭？在為皇上悲傷？其實不必。昨夜我問過皇上，他說他不會後悔，他覺得，這樣的結局，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的！」
雲翊上前來，站在她身邊稟報，低聲說後宮起了火，讓她要不要起身去看看。她原本不想去，卻不知是被什麼力量牽引，渾渾噩噩的站起身，往後宮而去。
她想不出來，他卻給了答案，他的手，撫過她的發。那語氣冰寒而艱難，卻帶著笑：「那日在船上，無憂老人告訴朕，你苦苦尋覓近一年，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得到……用來救治澹臺戟腿的葯，是天機門的所創，南宮錦永遠無法煉成，因為缺一味葯！那葯……那葯，你不知道，南宮錦也不知道，是……帝王心頭血！」
她怔住，流著淚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她的手握著他的，猶豫著。終於在他祈求的目光之下，張了口……
「對，他們沒有死。朕是想用他們逼你早日攻入皇宮，你早日攻入，君驚瀾即便反應過來，也來不及通知你！」他一句話落下，已然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倒了下去。胸口艷紅的血，亦散落了一地，刺目的紅，染紅了他耀眼刺目的龍袍，也扎花了她的眼。
整個御花園慢慢安靜下來，只剩下白玉棋子，落在玉盤上的聲音。
她拿著長劍，艷紅的血，隨著劍鋒一點一點的滴落，看著這門，徹底的開啟，腦中如同幻燈片一般，閃過雲起，連召，蒼昊，陳軒畫，那一張張在戰火中隕落的面孔，那一次一次在草原上縱情的拼殺，還有閑來無事的八卦。
他儘管此刻來了，卻還是挽救不了。想著凌羽傳給他的消息，他垂眸，看她還傻獃獃的，那雙魅眸中已然俱是隱忍的疼痛，看著她的臉，低聲開口：「你許了他來世，那麼今生，不再念他想他，好嗎？」
澹臺凰聽了，只覺得臉上被風颳得涼涼的，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靜靜的看著她沒說話。
帝王心頭血，一味葯，卻要他的命wｗw.ｈｅtuｂook.cｏm.com來成全！
而那把泣血的長劍，就這樣從他胸口穿了過去！
對不起，因為她蠢笨！當局者迷，沒看清皇甫軒的計謀。最終欠了皇甫軒那麼多，他問她討來世，她不能不給！她也對不起君驚瀾，他們是夫妻，是相愛至深，應該生生死死在一起的人，她卻把來世許給了別人。
他們都認為，皇上是擔心自己死了，他們這些士兵沒辦法抵抗北冥大軍，只能被殺，所以故意讓自己在死前做盡壞事，眾叛親離。
「好！好！」
清脆的碰撞之聲，清靈如蒼山中的溪流，慢慢擊打在石壁上，空靈動聽，造一場虛擬而唯美的夢境。
帝王心頭血，南宮錦終於還是上前，取了。然後策馬而去，離開了這個皇宮，她想這一輩子，她再也不會踏入這裏。只是她沒想到，皇甫懷寒那樣的人，竟然會有如此痴情的兒子，這也正是命運的可笑之處……
未幾，天色破曉，黎明的光熱，慢慢散開。朝陽如火，一點一點自天邊升起，月破雲散。今日有風，淡淡有點微涼的風，清冷的拂面，暈染出刻骨的疼痛。
他沒有停留，轉身走了。皇上給他的任務，是帶著皇貴妃離開，或是直接找澹臺凰求下這個情來，皇上那時候吩咐，他們去求，看在他的面子上，澹臺凰是不會為難皇貴妃的。但是皇貴妃不肯走，如何也勸不動，他便也不應該留在這裏了。他該去陪著皇上！
這一刻的皇甫軒，依舊冰涼冷峻，如同往昔，卻多了一份真誠與真摯。
至此，煌墷大陸完成一統。
她胳膊上血流如注，此刻卻絲毫不覺得疼痛。茫然看著已經瘋癲了的慕容馥，任由自己手臂上的血，留了一地。
帝王把真心和所有的感情，全部給了宮門之外，那個正在帶兵攻打皇宮的人。而一生唯一的虧欠，卻是眼前的她。
澹臺凰募然怔住，瞳孔瞪大。
她放下的火把，慢慢的點燃了這片花叢，小小的火苗，慢慢的蔓延到了這牡丹花海，將她圍在裏面……
興奮，是他們隨著澹臺凰一起，攻破了東陵的皇宮！一個皇宮的覆滅，伴隨的必定就是整個東陵的覆滅，他們作為這樣一個隊伍之中的驍勇軍隊，自然覺得榮光同在！
那是一片牡丹花海，一名紅衣女子，畫著妖艷的妝，靜靜的站在那裡。她看見澹臺凰來了，輕輕的笑了一聲：「你是皇上喜歡的那個女子，對不對？」
她愛海棠，他卻每日都送牡丹。似也能向他求一株海棠，但既然他們之間沒有風月，那又何必求這一場虛妄？
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募然對著她張開了雙臂，那是一個擁抱的姿勢，那是一個要用盡全力，去擁抱愛人的姿勢！他眸中並未有猶豫，並未有不舍，像是平靜的走向他給自己寫下的結局！
她獃獃坐著，素手一遍一遍劃過他的臉頰。也就在這時候，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那一襲黑衣，戴著金冠的女子，飛快的從遠處衝過來。
而南宮錦不日之前收到無憂老人的信件，說是取什麼帝王心頭血，方能製成救治澹臺戟的腿所需要的葯，她原本不明白，去問君驚瀾，看君驚瀾那小子的樣子是知道了，但是他什麼都沒跟她說，只叫她不要管。
皇甫軒聽了，只靜靜看著她，燦金色的寒眸緊緊凝鎖，似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隨後，他慢慢低下頭，看著她手中的劍……
足足半晌的沉默之後，皇甫軒冰冷的語調方才響起：「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既然你已經知道朕的打算，那麼朕也相信，你應當明白，如何選擇，對你來說才是最好！」
性子烈的很，所以他也不能知道，天亮之後，當所有的事情，都隨著他預期的方向發展，過程之中，她是不是會做出什麼事，令他所有的好心情都一掃而空。
澹臺凰只得點頭，瘋狂的點頭。
她悲怒之間，他的手撫上她的面頰，冷冰冰的笑著勾唇：「開……開心嗎？對不起，西武的兵馬，始終衷心於慕容馥，先前的戰役朕左右不了，陳軒畫、雲起……還有那些人的死，你別怪朕好嗎？」
一枚燦金色的令牌，落在他腳邊，那是一隻展翅的鳳。那是他眼裡的她，如今，他們走到了這一步，他的東西，她已經不再稀罕！
這般說著，她卻再一次滑落在地，他很好，只對她一個人很好。
到死他不知，她最終張口，是要答應還是拒絕。
他曾經對她說過，終有一日，自己會見到她，見到他喜歡的女子。她相信他的話，只是那時候她沒想到，真正見到的時候，一切的已經物是人非！
這般說完，她眸光已經渙散，茫然看著天空，恬靜的笑起來：「我喜和-圖-書歡海棠，我時時盼望著……盼望著有一日早上醒來，他會送我一支海棠。來世……來世我便不喜歡海棠了，我要開成一株國色牡丹，開成……開成他最愛的那一朵……」
他死死抱著她，忽然笑了笑，那笑聲很蒼涼。終而，一字一頓，含著暖意和笑意，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在她耳邊，艱難開口：「澹臺凰，你記不記得，朕曾經說過……就這樣抱著你的時候。會令人……忍不住想把整個世界都捧到你手上，你要什麼，朕就為你尋來什麼……」
誰都不知道高台之上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看見澹臺凰一個人衝上來，然後她出手，那一劍似乎穿透了皇甫軒的胸口。唯一看見的，是暗處保護著她的凌羽。士兵們早已不需要她的指導，就飛快的佔領了皇宮，個個面露喜色，卻有都服從軍紀，沒有一個人上來燒殺搶掠！
於是群情更加激憤的與北冥、漠北聯軍相鬥，要為皇甫軒報仇！可最後不足三月，都被君驚瀾收服，盡數兵敗，俘虜的士兵，有的招降成功，有的直接殺了。
宮門大開，眼前是高高的台階，白玉石打造的王權，帝王之業！
澹臺凰就這般聽著，眼角的淚不斷往下落，看著他蒼白的容顏，飛快抱著他起身：「皇甫軒，你等等，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我帶你去找神醫，去找……」
而城門之外，澹臺凰早已翻身下馬，跟著自己士兵，一起衝殺！長劍染血，眼前血肉橫飛，還有鮮血濺到她的臉上，模模糊糊的遮擋住她的視線，但她並不以為意。
「答應朕，好好活著！」
這一場打了將近一年，死了無數人的征戰，當就這樣徹底結束。可，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這似乎太簡單，可偏偏的，這一扇莊嚴威重的大門，此刻已然向她敞開，以一種最為真誠的姿態，迎接她的到來！
她清楚，他早已為她準備好退路，但是那條退路，她卻不想去走。只是這樣的決定，這一刻她沒有必要告訴他。
澹臺戟在陳軒畫的事情之後，當真如他當初所言，對政事再無興趣，只想去雲遊四海，漠北就徹底交給了澹臺凰。澹臺凰堅持說漠北是他的，自己不能要，澹臺戟最終笑著開口：「那好，便是王兄的，當成是我這舅舅，給孩子們的禮物！」
他拿著它，燦金色的寒眸看向她，輕輕的笑，依舊若往昔一般冰冷高貴，斷斷續續的道：「這鳳令，朕……朕只想給你一個人，可你不要……你不要便罷了，那就讓朕帶它走吧。澹臺凰，這一世，朕……朕比君驚瀾晚遇到你，也比他晚一點發現你的好，等來世……等來世朕早一點找到你，拿著它來娶你好不好？」
天意，終究讓另一個男人，在她心口劃上了永不可磨滅的裂痕！
她坐在地上，任何人來勸她起來，她也都完全沒有聽到，整個人都如同懵了一般，傻傻的坐著。其他人也不敢動她，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守著，看著她面色一日一日的蒼白下去。
她應了，可惜他沒聽到。她看著他滑落在身側的手，獃獃看著，大滴大滴的淚砸落在他臉上，伸手拂過他的容顏，卻覺得命運對他，真的很不公平。皇甫懷寒死的時候，他沒來得及說出那一聲原諒，半生遺憾。如今，他沒來得及聽到她的一聲「好」，是不是也一樣遺憾？
唱了一半，一口黑血從口中吐了出來。她服了毒……
劉玲玲見此，輕輕笑了一聲，接著道：「別怪皇上抓了你的人，他們都沒事，現下全部關在天牢。若不這樣，你就不會急速攻城。你知道的，若他直接打開城門讓你進去，你就不會怒極了想殺他，東陵的很多士兵，也不會服氣輸給你們。所以他只能逼你攻城，只有如此，這場東陵大敗的戲，才演得逼真！」
這一日的東陵皇宮，極為敞亮，士兵們的手上，大多舉著火把。將一張張或興奮，或愉悅，或悲哀的臉，照得通紅！澹臺凰的面色始終很冷，唯獨那雙眼眸之中跳動著火焰，那是憤怒，蝕骨的憤怒！
她無所求，他也不再開口。兩人就這樣靜靜沉默著，下這一場棋。
劉玲玲不再說話，只安心的低頭下棋，說起來他在外人面前，顯得十分寵幸她這沒錯，但是事實上，兩人如此平靜的坐在一起下棋，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那附近有幾棵梧桐樹，她曾經聽說過，有這樣一座寢宮，是給皇甫軒的貴妃，劉玲玲居住的。如今這寢宮起火，看樣子是被人付之一炬。
也似是能感覺到她眼神的注視，他雖未曾抬頭，便已然冷聲開口：「她性子烈得很。」
「等來世……等來世朕早一點找到你，拿著它來娶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