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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早上走的時候，澹臺凰還出去送了一送。

這般說著，一個用力，迫澹臺凰轉身看著他。

這聲音似笑非笑，頗為玩味。澹臺凰以為他在說她，正要出去，卻看見另一個方位，皇甫靈萱出來了。作為一個「偷聽者」，她的臉上沒有半分不自在，大步出來，飛快的解釋：「我沒有偷聽，只是有事情找你商量！正好聽見了而已！」

墨千翊沉默，並不說話。

這真是物以類聚……

澹臺凰滿意的看著他今日的身體狀況，估摸著那日他不過是病了，還是感染了風寒才會那樣虛弱，這不今天看著還好好的嗎？

但，很快的傳來極為奇怪的消息，奇怪的，卻也有點熟悉得古怪的消息：從君驚瀾突襲，而後到了翸鄀大陸之後，楚玉璃竟未派兵抵抗！也未曾下任何命令，由著北冥的軍隊攻打邊城，就連派兵增援也不曾。

說話之間，他呼吸已然漸漸弱了下去，已經聽不到他吸氣的聲音。

也在同時，澹臺凰又吃掉了他一子，再抬頭，眸中多了詫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著這話，她點點頭，上前一步，徑自坐下，笑道：「自然是好！」話音一落，率先拿起棋子，將要落下，若是她沒記錯，那次分別之時，最後落子之人是他，所以現下應該是自己先來。

宮裡的的人來請，也因為對如今的局勢太過詫異，她便也無視了自己當初答應君驚瀾，如非必要不會主動去見楚玉璃的話，接受了楚玉璃相邀，入了宮。因為她覺得如今的場景，已經到了很必要的時候，她必須去問問那個人心裏在想什麼。

即墨離此刻的表情……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卻是低著頭，看著那個總是痞子一樣，連斬斷對自己的情感，也毫不拖拉，未曾崩潰至此的人。

一路上奔走得很快，正巧看見墨初和夏卷這兩人，手上拿著綉具和荷包，看那樣子是東西剛剛綉完，一同往這邊走。因為他們這邊在處理正事兒，所以讓這幾個丫頭退避了。

這是屬於王者的驕傲！

「至於那之後，我會回到回到東晉，為父皇守皇陵。一生不再離開半步！」

曲席倪冷著臉不說話，表情冷冷的，眼神平靜無波，顯然知道這丫頭心地不壞，她其實並沒打算盜取他的虎符做什麼，但他還是生氣。

墨千翊臉色發沉，他不可能再動手對眼前之人如何，因為到了那最後一步，他心中明白，他下不了手，也殺不了他！他愛上楚長歌，愛著他的自由洒脫，愛著他總如春風一般撩人心湖，卻漫不經心。

這一次，她清醒而明睿的看著眼前的情景，推敲著，也疑惑著。

她在疑惑，而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說君驚瀾攻佔一城之後，亦明白楚玉璃未盡全力，即便贏了，也是勝之不武，便停了下來。看樣子是在觀察，看看楚玉璃在打什麼主意。

隨後，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道：「笑無語，當日在南齊，你曾經對我說『想贏，我幫你。想輸，我陪你！』，如今，作為回應，我回你一句：若你能站起來，贖罪，我陪你。拼殺，我助你。若你站不起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要死，我替你！」

「這幾個字也不要說了！」

她正在思索之間，墨千翊已經開口坦誠：「的確是我，王爺不必怪北冥太子妃，她與我商定不過是演一場戲。但是她沒想到我會動殺手，而真的想殺了王爺，也都只是那最後一刻，我才有的想法！」

「登徒子，把荷包還給我！」

撕扯著，吞噬著，叫囂著。如同是心裏住著的一隻妖獸，終於從囚籠里掙脫出來，將他完全覆滅。而他整個人，也就站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在黑暗中無措的徘徊。

澹臺凰站在門口，飛快的側過臉，掃了一眼，正是當日殘局。看著那殘局，便也想起當初在北冥之時的那些時光，有些美好和不甚美好的記憶，但那都留在心底，每每回憶起來，都能感覺到滿心的暖，這使得她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看了看他，隨後點點頭笑道：「自然是記得的！」

而眼前只有一條路是那麼清晰，一條開滿了曼珠沙華的血路，那是生命之末，寂寥之終。

澹臺凰飛快的搖頭，眼中的淚仍舊死死的憋著，望著他開口：「只要你不死，我答應你，我一定活得很好，很幸福！」

墨千翊點點頭，並不說自己，卻問起一人：「王爺，逍遙……」

笑無語猛然抬頭看他。

那一次他手下留情，卻不知到下一次他還會不會手下留情。

澹臺凰起身，彷彿看見了皇甫軒死在她懷裡的場景，此刻看著楚玉璃，生和*圖*書平第一次感覺到茫然無措，心下攪成一團亂麻。

他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如初遇時一般，唇邊噙著淺淡的笑意，指向大殿中央的一盤殘局，笑道：「當日在北冥，你我曾對弈一次，可那盤棋還沒下完，你可記得？」

她這般驚訝憤怒，他依舊是笑，笑得那般淡雅從容，伸手擦掉唇邊的血跡，淡淡道：「你來之前，我便服了毒。你放心，這毒效果很好，不會死得很難看。我不會阻攔你的腳步，也不會投降，那便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皇甫靈萱看著他笑，輕輕嘆了一口氣，初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笑，還幫著她擋刀，她便以為那就是愛了，卻沒想到……也就以為如此，那日在崖底他幫她擋劍，她一樣不敢相信，但最終卻是害怕失去，所以什麼都不決定計較，只是到如今，她也不知道……

南宮錦曾經說過，楚玉璃的身體不能沾毒，沾染任何毒藥，即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楚玉璃淺笑，溫聲道：「你可記得，當初你在雪山，找到澹臺戟之後，說的話？」

她正想著，楚長歌攥住她的手，輕聲道：「從前的事情是我混賬，不必再想。我不會再負你！」

澹臺凰一聽這話，猛然抬頭，鳳眸極為犀利的看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不會投降，也不反抗，他想做什麼？難不成……

澹臺凰沉默不語，這大抵真的如同笑無語所說，是報應！他原本就因此而心懷歉疚，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有愧於人，而這最後的揭秘，無疑是將他隱藏的所有情緒，全部翻出來，再狠狠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煽到他的臉上！

這一問，楚玉璃的身子輕微的顫動了一下，眉眼依舊含笑，水墨般動人的笑意，看著棋盤開口：「我輸了！」

兩人對弈，竟是勢均力敵，澹臺凰也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君驚瀾進攻，你為何不防守？」

鍾離蘇這姑娘還愣著，曲席倪也還在，她眨眨眼，看著笑無語和即墨離道：「父皇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那個……以後就不關我的事了吧？要是皇兄還找我麻煩怎麼辦？」

她悄悄的轉過身，看了曲席倪一眼，偷看他的臉色，十分小心翼翼地道：「那個，曲席倪，我……」

那一眼，疼惜。那一眼，歉疚。

單看這些，君驚瀾是絕對站了上風，澹臺凰也大抵的從他身上明白了，一個最為出色頂尖的政客、軍事家，應該是什麼樣子！

嗯，過幾天回去讓南宮錦幫她看看好了，正想著，那暈眩感也慢慢的過去。倒是很想打哈欠，像睡覺。她疲累的伸手打了一個哈欠，然後飛快的往楚長歌的屋子的附近走，估計還是沒睡好，所以才頭暈。

澹臺凰也很快的看向他，她想……笑無語心中肯定是痛極，不單單因為自己的自私，也因為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換來的卻是這樣支離破碎、凌|辱不堪的情感。而到這一步，即墨離已經肯為他做出這樣的承諾，以性命相托，傾盡一切守護。

這種愛濃烈而深沉，因他太明白，這愛只能深沉，不能熱烈。否則會灼傷自身，因為他愛上的是無心之人！但，當無心之人，也終於有心。再不可能如春風一般撩動一汪湖水之後，散漫而又自由離去，那麼，眼前的人他還愛嗎？

即墨離聽了，慢慢的點頭，輕聲笑道：「好！到哪裡都好，我陪著你一起！」

於是那亭子裡頭，就只剩下楚長歌一個人了。他站在原地沒有動，悠閑的揮動了一下扇子，道：「偷聽夠了，就出來吧！」

這一番沉寂之後，笑無語緩緩閉上眼，手中的長劍已經不肯再進一分，他說：「我的罪過，並不是死就能完全解脫。這需要贖罪，我欠了東晉百姓太多，那麼這筆錢財必將散盡，分到百姓手中！那些在戰爭中支離破碎的地方和家庭，還有因為戰亂而貧瘠的地方，我必一一走過，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第二天，就傳來鍾離城被殺的消息。而鍾離蘇算是徹底安全了，跟曲席倪最近也越發甜蜜，笑無語和即墨離已經出發，去做他們的事情。用笑無語自己的話來說，那是贖罪。

楚玉璃聽了，淡笑著落下一子，溫聲道：「需不需要在你，退不退讓在我。只是，我不會向他投降！」

那兩人出去，對話的聲音還傳進來，澹臺凰聽得好笑，曲席倪這貨也很善於冷幽默，「那說什麼」、「說人話！」，這要是給南宮錦聽見，八成要跟他好好的交流一番。

嘴角抽搐著看了半天，忽然眼前一花，一種熟悉的暈眩感傳來，她很快的伸出手，扶著柱子。皺了皺眉和圖書，最近暈眩的時候越發的多，上次在皇甫夜的軍營，第二次在崖底，第三次是今日。

澹臺凰也低下頭一看，楚玉璃方才連連露出幾個破綻，如今被她吞掉了幾個棋子，現下也的確是……輸了！

而另外一個方位，夜鷹和凌羽，抱著劍走過去。從澹臺凰的角度來看，這兩撥人都在聊天，以至於沒怎麼看路！

「逍遙他，本王會派人照拂，有任何事情，也都會幫他。也當是贖罪……」楚長歌輕嘆。

夏卷嘴角一抽，惱怒道：「誰說了送給你了？拿來！」

抬眸，深深的凝望著她的眼，幾乎是想將之刻入靈魂，隨後淺淺笑道：「你的來世，許給皇甫軒了，我知道。皇甫軒一生也很苦，來世我也不跟他爭了。既然這樣，我也不想要什麼來世了，我死後，你將我火化，挫骨揚灰，拋灑在望天崖。讓我隨風而去，我並不想要來世，做人太苦。只望這般，上蒼能夠憐憫，讓我形神滅于天地之間！」

曲席倪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額頭，表情無奈，匆匆對澹臺凰行禮告退之後，大步出門。整個人呈崩潰狀……

和這個山水墨畫一般的男子相處，總是令人十分舒心。

然後那兩個男人，各自帶著姑娘「送」的荷包，雙手抱劍，狀若無人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聊天，彷彿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墨初：「……！？」

他眼神真摯，皇甫靈萱也終於心笑笑：「我是想找你商量，我腹中的孩子是你們楚國皇室這一代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宗族必定重視！不會讓我輕易更改什麼，但是倘若我們以後再有了孩子，第二個兒子，就改姓皇甫，過繼到皇兄名下，為我皇甫家延續香火，你看如何？」

鍾離蘇並不太明白笑無語好端端的說什麼贖罪，為父皇守皇陵什麼的，甚至不明白那麼多錢，父皇為啥不交給皇兄，卻要交給笑無語。但是到這會兒，她也不想再管了，反正那都是父皇的事情，她如今也插不了什麼手。

他輕輕笑了笑，將手中的棋子放下，看著棋盤低嘆：「對你，我只能輸得潰不成軍！」

澹臺凰看著他這樣子，也不知道如何再勸，也終於這時候，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即墨離，慢慢蹲下身子來，在他對面，看見笑無語眸中似是淚，他拾起那把劍，將笑無語的手強制打開，讓他握住劍柄。

正在她鬱悶之間，楚長歌率先開口：「那日刺殺我的人，是你？若是本王沒料錯，澹臺凰也幫了你！」

「噗……」澹臺凰忍笑，南宮錦的那一套，派上用場了！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像……親愛的小蛐蛐？

笑無語如今，也不算是一無所得吧？

夜鷹不僅不還，還看了凌羽一眼，很挑釁地道：「看見沒，我如今也有姑娘送荷包了！明天回去之後，就稟報爺，安排一下婚期！至於你……這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姑娘要！」

「混蛋，誰說把荷包送給你了？」

好好一個活人，去守什麼皇陵啊，嗯，她好好琢磨一下，一定得想到辦法把他撈出來！點頭！

看她起身，他還維持著那般淡雅的笑容，輕輕道：「人生如戲，當初在漠北，你讓我扮演死人，在你面前死過一次。如今是真的要死了。你別急，聽我說完，你知道的，江山非我所欲，一切不過是你給的我束縛。如今這樣的結局，對我而言反而最好。」

這兩人不會有什麼奸|情，讓楚長歌又重蹈覆轍吧？

澹臺凰皺眉看他，下棋的手卻未停：「我和他，都並不需要你這番退讓！」

「我問你，君驚瀾想要的東西，你待如何。你說他想要的，就是你想要的，他眼光所及之處，便是你陪他踏足之地！」楚玉璃的聲線依舊很淡，含著獨屬於貴公子的高雅氣息。

一切以君臣之禮。澹臺凰明白，笑無語其實想說自己是鍾離蘇的皇兄，但終究沒有說，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為東晉皇族之人，最終忍住。

他一把將她扯下來，和她對視，骨節分明的手拂過她的眉眼，笑道：「我一生沒什麼心愿，只望你一世安然，忘記皇甫軒，忘記我，然後幸福，知道嗎？」

笑無語崩潰，他眼神已經亂了，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不住的發抖。

君驚瀾想要的，就是她想要的，所以他不會阻擋她的腳步，也不攔君驚瀾是嗎？

她正想著，即墨離緩緩握起笑無語之執劍的手，鋒利的劍尖抵著自己的胸口，慢慢用力，慢慢的墨袍上暈染出血跡。

澹臺凰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時候即墨離是指望不上，她蹲下身子，在笑無語跟前，輕聲勸道：「笑無語，你聽我說，你的確是做錯了！但是，你父皇絕對不希ｈｔｔｐs://ｍ.het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望你現下是這個樣子，人在臨近崩潰的時候，除了選擇死。你還可以站起來，以後……」

此刻的沉默，其實等於是一種默認，他懂，楚長歌也明白。最終，楚長歌悠悠笑了笑：「本王一生負過的人太多，已經想不起來你是哪一個。但這並不重要，你一定在奇怪，本王為什麼明知道你想殺本王，卻還帶你回來！是為了……提醒本王，莫再負心，莫再做錯。也的確因為本王欠了你，所以本王願意讓你留在府中，給你報仇的機會！」

「不正經！」皇甫靈萱被逗笑。

墨千翊點點頭，轉身而去。

門推開的一剎那，她看見他。站在門口，似乎已經等了她許久。

在一個轉彎的路口，就這樣「砰」的一聲，撞到一起去了！

站不起來，因為真的崩潰，所以再也站不起來。

他笑看著她，淺淺的笑著，卻募然垂了眸，再無生氣。

可他停下來之後，楚軍卻派人挑釁，反說他縮頭烏龜，不敢進攻。如此情態，給人的感覺就是楚玉璃在找死！不防守，還挑釁敵人進攻，而對此，君驚瀾早已看出了端倪，並未再動，到這會兒，自然是更加不動了。

呃……澹臺凰囧了！她這會兒還住在楚長歌的府邸，在人家家裡住著，聯合了人去刺殺主人，還被主人知道了，這……真是慫啊！她是繼續厚著臉皮住著，還是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在主人開口趕人之前，趁早滾蛋？

「生氣……又能怎樣？」

鍾離蘇眼淚汪汪，看著他英俊冷漠的側顏，接著道：「親愛的小曲曲……」

一個風流瀟洒，笑意玩世不恭。手上拿著銅錢又去找來的一把玉骨扇，輕輕的扇著，另外一個人一襲黑衣，站在他身邊，正是墨千翊。

她慢慢的又明白了，從這兩個男人的作風來看，原來君驚瀾當初那個爺看上你了，你不答應爺就強娶，強愛，強上，是一樣的風格調調，這種東西也是有傳染的。荷包，你不送，那我就自己搶了，當成你送的好了！

這令澹臺凰更加覺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皇甫軒是為了王兄的葯所以……楚玉璃又能為了什麼？難不成是有什麼陰謀？但到這會兒，她已經不敢再輕易猜測那些是陰謀，因為當初就是因著她猜測皇甫軒準備著陰謀，最終才會當局者迷，沒有看清眼前狀況！

澹臺凰眼角澀澀的，看著他淡然從容的表情，卻不敢哭，她怕自己一哭，他就真的沒了。

楚玉璃從容一笑，接著道：「我不會阻擋你的腳步！」

澹臺凰也不想在這裏多留，以至於礙事，影響人家夫妻卿卿我我，於是飛快上前，飛快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事情是這樣的，鍾離城還活著，並且沒有一天不在想著翻身，我答應過君驚瀾，不主動去見楚玉璃，所以這件事情就拜託你去跟楚玉璃說說，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裏，嗯，就這些！」

澹臺凰這會兒才算放心的回去睡覺了，而關於這件事情的消息，來得很快，楚玉璃在第二天，就已經將事情處理好，原來鍾離城的事情，他們一直都是注意著，也是最近才確定了具體所在的方位，所以嚴格說來，澹臺凰的這次提醒，有點多餘了。

蒼天待人，往往並不公義，可偶爾也有因果循環之時，叫人勿失勿忘，無愧本心。而正因他一直都有愧，所以才會在這一刻甚至有輕生的念頭。

他這話說完，楚長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慢慢的搖晃了一下自己的扇子，容色似笑非笑，最終也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你說得對！既然想留下，你便留下，什麼時候看開了想走，也隨時可以走！」

笑無語呈現出疲累狀，最終被即墨離的公主抱帶走。

笑無語抬頭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有什麼話想說，最終卻沒說。只開口道：「既然陛下將任務交給公主，那麼笑無語必將保護公主安危，請公主殿下放心！」

但她心裏更加明白，以君驚瀾做事的縝密，不可能連這點問題都沒料到，所以一定有應對之策。

楚玉璃坐在她的對面，下人們在一旁添茶。日光如渡，從窗外灑了進來，是一番極為靜謐的情景。

這屋子裡頭，就只剩下她了。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打算去找楚長歌，讓他提醒一下楚玉璃，鍾離城還活著的事情，下令去將那人給抓了，省的以後弄出一票麻煩！

澹臺凰只感覺胸口被人捅了一刀，眼角的淚意終究沒有憋住，趕緊起身高呼：「傳御醫，傳御醫！」

在去楚玉璃所在之地的路上，她見著了夢子汐，那丫頭還在裝瘋，卻避過了眾人的眼光，輕輕的對著她笑，澹臺凰看得心下一酸，卻不敢多看ｈｔｔps://wwｗ.hｅｔｕboｏｋ.com•ｃｏｍ她，擔心自己看得多了，引起旁人的懷疑，反而暴露出夢子汐是在裝瘋的事實，於是她匆匆點頭，極輕的點頭，沒給任何人瞧見，獨獨對著夢子汐一個人，隨後大步入了楚玉璃的御書房。

於是，也因為這戰爭已經展開，她留在了楚長歌的府邸，沒有出去。沒有參与到這兩人的戰爭之中！只以一個看客的身份，遠遠的瞅著。

澹臺凰看猴把戲一樣，很是驚奇的看了半晌，終於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收回了目光。關於夜鷹和夏卷呢，上次在北冥就有點苗頭了，不過好像是夜鷹先看上了夏卷，而關於凌羽和墨初，她這幾天也常常看到凌羽看這丫頭的眼神不是很對勁。

夏卷手中的荷包沒拿穩，飛出去，正好落入了夜鷹手裡，其實也是夜鷹刻意接住！夜鷹拿著那荷包仔細看了幾秒，很不要臉的往袖子一揣：「送給我的？很好，正巧我的壞了！」

澹臺凰這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等笑無語去把那些事情都幹完，不知道幾年之後了，說不定那個時候他已經想開了，不想再去守著那勞什子的皇陵了。或者他還想不開，但到時候她想點辦法把他撈出來！

她慢慢有點明白了君驚瀾為毛讓他們四個都跟著她一起。

那衣服顏色變深，最後已經看不出什麼來。只聞到一陣血腥味，刺鼻，濃郁……

她來這裏之後，沒有去見楚玉璃，可楚玉璃偏偏知道她在這兒。她嘆了一口氣，心下便也是苦笑，楚玉璃那樣聰明的人，她來了，到了他的底盤上，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太久吧？

楚長歌輕嗤一聲，那個玩世不恭的紈絝調調又回來了，搖著扇子弔兒郎當地道：「不答應，本王還不伺候他們了！帶著王府的財產我們走，以後兒子想姓什麼姓什麼，只要你高興，本王跟著你們姓皇甫都成！」

說起來，澹臺凰也還算是他們的恩人。

「以後不要說這幾個字。」

即墨離善博弈，卻不擅言辭。他沉默著站著，像是一樽雕像，看著笑無語不斷的顫抖，他自己的指尖也在寬大袖袍中微微顫動。

「那說什麼？」

笑無語埋頭在膝蓋中，茫然而又無措的搖頭，打斷了澹臺凰的話：「澹臺凰，我這一次真的站不起來，我真的站不起來……」

而這些消息，也全部都傳到了澹臺凰的耳中，包括楚玉璃不但不防守，還派人挑釁，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有問題！有了皇甫軒的事，對楚玉璃她也多了一份不放心，她心裏一直琢磨著這事兒怎麼辦。也就在君驚瀾停止進攻之後的第二日，她滿心擔憂疑惑的時候，皇宮裡來了人，到旭王府來，說是楚玉璃請澹臺凰去。

然後，然後怎麼辦？

沒想到楚長歌扇子一揮，十分乾脆的點頭：「好！按你說的做！」

他自己也理不清。

凌羽聽完，轉過頭，飛速的伸出手，把墨初手裡的荷包搶過來，揣在袖子里，微微抬起頭道：「得意什麼？我一樣有姑娘送了荷包！」

澹臺凰雙眸瞪大，不敢置信的開口：「你……你服了毒？你瘋了？」

他沒去見澹臺凰，但這時候他心裏和澹臺凰是一樣的顧慮。他並不怕贏，也不怕輸。但一個皇甫軒在她心裏已足夠令他不豫，他不希望還加上一個楚玉璃！所以這時候他未動，也是看著楚玉璃想做什麼。

這話說完，她自己也有點緊張，通常若不是入贅，夫家是不會答應這種要求的，尤其還是皇族。

澹臺凰：「……！」

她看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抬步出去，那兩人看著她過來，也帶著笑，雖說她和墨千翊商量，差點搞出了人命，但是如果沒有這一出烏龍，最後也不會成為如今局面。

鍾離蘇當即扭成一根麻花，害羞道：「矮油……」

她沒料錯，從君驚瀾立下決心，要奪得天下，爭奪兩塊大陸開始。他便早就撒漁網一般，在翸鄀大陸布下了一條一條的明線、暗線。這些線路的安排，不僅僅是能幫他解決的信息傳遞問題，糧草問題，甚至還能裡應外合！

然而，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消息傳來，君驚瀾帶兵突襲！

澹臺凰飛快轉身：「我去找大夫！」

她正走著，便見著了楚長歌的門口站著兩個人。

她猶豫了一會兒，站在原地沒有動，然後相當猥瑣的站著偷聽。呸，不是，是光明正大的聽！

曲席倪嘴角一抽，望天狀，仍舊不說話。

他不言不語，楚長歌又輕笑了一聲：「不論如何，這一次本王總歸是要謝謝你和澹臺凰！若不是你們，本王和王妃這一生恐怕只能錯過。那一刻本王以為自己要死，回顧著浪蕩一生，竟然不覺得有絲毫後悔，只清楚那就是我的報應和-圖-書，世間總該有因果循環，做錯事，辜負人，也必然該受罰。一生里從未有一刻，如當時一般坦蕩。這一次失而復得，該是上蒼眷顧，本王也慢慢發現，比起以前那樣的浪蕩生活，如今的平平淡淡，也未必不好！所以即便不需要你的存在來提醒，本王也不會重蹈覆轍！倘若你想走，可以離開。想要什麼，本王都會為你安排！」

沒走兩步，卻讓他拉住。含笑的聲線，在她身後響起：「陪我走完最後一程，我也只剩下幾句話了！」

沒有一個人可能真的拔劍殺他，而他自己，全身抖得厲害，根本都握不住那柄劍！

「你不生氣了？」

幾次之間相隔的時間也變短了，澹臺凰隱隱覺得有點不對，但很快她又打消了念頭，估摸著是自己這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不過上次為了救楚長歌，百里瑾宸耗損了不少內力和真元，出來之後已經回夜幕山莊去修養了，並不在她身邊。所以也不能找人看看！

澹臺凰只深深的覺得，老皇帝知道這兒子……八成能氣活了下令再打死他一次！

「討厭，人……」

墨初和夏卷，兩個呆瓜一樣，在原地站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跳起來追打去了！

而這時候，一直和楚長風並肩作戰的百里如煙，因為戰爭的對象是君驚瀾，所以這一次也沒有參与。楚長風一人去皇宮請兵作戰，最終卻被楚玉璃一口回絕，下令讓他回王府，不必多管。

墨千翊繼續沉默。

她伸手摸向楚玉璃的胸口，沒有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卻還能感受到一絲餘溫，唇際滑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她不知是哪裡來的底氣，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切開了他的手腕，放出毒血。

鍾離蘇笑眯眯的跟著一起奔出去：「矮油，不要這樣嘛！」

被離傷到體無完膚，他仍舊能站起來。這一生經歷的事也不少，他同樣能站起來。但到了今日這一步，他覺得自己真的站不起來了，他眼前的世界已經完全坍塌。愧疚的洪流像是妖邪的血液，一點一點在吞噬他，縛住他的腳，狠狠的纏繞定格在地，一動不能動。

「說人話！」

澹臺凰清楚，笑無語是不會真的殺了即墨離的，他無論如何不可能下手。

「今日你我下完可好？」他溫潤如玉的詢問，朗眸中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風，若一幅山水畫，暈開動人而美好的色澤，朦朧之煙雨，不能褻瀆。而今日他的氣色也還好，不若澹臺凰那日在崖邊看著他那般虛弱。

無數水軍，此刻已經跨過了南海！翸鄀大陸，防哨之人，還沒來得及上報軍情，就被不知從哪裡飛來的箭羽，奪取了性命！這一戰跨越南海，對北冥來說，國力自然也有很大耗損！

但眼前的戰局，澹臺凰也看得分明，楚玉璃此番若是採取堅壁清野的辦法，丟掉一座城，就毀掉所有的糧食，那麼北冥大軍的糧草問題，解決起來也會有點麻煩。

楚長歌聽完，點點頭，表示自己會辦好這件事。

「那如果宗族的人不答應……」她心情還有點忐忑，畢竟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身份尊貴的公主，在楚國皇室說話也不會再有什麼份量。

皇兄，自然就是鍾離城。那貨還沒死，而且手下的人還在到處追殺鍾離蘇，那蹦躂得開心得很。

「本王負過你！」楚長歌說這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楚長歌也並不介意，無所謂的笑笑，頗為溫柔地道：「偷聽也是無妨，有何事？」

話音一落，他嘔出了一口黑血，噴洒在棋盤之上。

楚長歌偏頭看了他一眼，他比墨千翊高上半個頭，所以偏過頭，看著的是他額前的碎發，還有微微沉寂的眼波。他又道：「而且本王猜測，那一日王妃帶你進府，並不是你我第一次見面！」

夏卷：「……」

她這一出門，就飛快往外頭走，快點把事情說完，趕緊回來睡覺，然後想想明天早上起床之後，是走人還是繼續留在這兒。

墨千翊卻搖頭：「王爺，我決定留下！做護衛也好，做雜役也罷。也許我哪天想開了，我會離開！而至於逍遙，還有其他人，我勸王爺都不要再管，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紅塵之劫，所有人乘舟來渡，都不過一個心甘情願。所謂逃不開放不下，也都不過是作繭自縛！王爺既然已經無心，便不要再過多的關心，反而給人一些不該有的幻想，倒不如就此掐滅，他們在絕望之後，一定能獲得新生，會因為您的無情，而終於看開，不再對您有情！」

話音一落，便有黑色的血線，慢慢從他唇角溢了出來。刺目，扎眼……

澹臺凰不太明白他在說哪一句，但是低下頭便發現了他的一個破綻，吃掉了他一子，隨後納悶詢問：「你是指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