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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玉拿起筆來，凝視著那空白的帛紙，沉默了片刻，貝齒一咬朱唇，再無猶豫，提筆便書寫起來。

當然，這老二的寶座，已經被眼前這個可惡的年輕人，同樣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無情的給推了下去。

卞氏報了一番平安之後，在信的末尾提出了陶商開出的條件：

可是，她們母女偏偏卻還活著。

說著，曹昂又撲嗵跪倒在了地方，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

曹昂這才暗檢了口氣，垂頭站了起來，依舊是一副慚愧的樣子。

曹操微微點頭，臉色這才由陰轉晴，輕輕一拂手，嘆道：「罷了，你也是報仇心切而已，這件事也怪不得你，起來吧。」

更讓曹操感到惱火的是，她們落入了陶商的手中，就會成為他的羈絆，成為他的包袱，讓陶商有機會利用她們做文章。

甚至，有幾個郡的太守，還公然打出了自立的旗號，宣布既不忠於曹操，也不投降他陶商，也想學人家做起割據一方的諸侯。

郡國之兵的戰鬥力，雖遜於曹操的主力部隊，但也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倘若不將之肅清，陶商的側後方就會時刻受到威脅，無法順利的去追擊曹操。

半晌后，二人的情緒方才平伏下來，曹操這才問道：「你二娘和你妹妹呢？」

為了確保側後方的穩定，也為了殺雞儆猴，給那些尚自心存僥倖心理，不肯臣服於他之徒一點血的教訓，陶商不得不分出李廣、高順二將，分率五千多兵馬，去征服這些郡國。

曹操的擔心，終於變成了事實，他已是臉色陰沉如鐵，眉頭緊凝成了一個「川」，慍怒全都www.hetubook.com.com寫在了臉上。

這些因曹操的兵敗，而出現的統治真空區，面積幾乎囊括了大半個豫州和南兗州。

曹昂還在滔滔不絕的大表慷慨，曹操已轉過身去，背抄著手，向著上座走了回去。

曹操眉頭微微一凝，眼珠子轉了幾轉，也不屑於去看，只喝道：「念吧。」

曹操正想藉著這封囂張的信，來激起麾下諸將們的憤慨，重新燃起他們復讎的鬥志，以提振軍心士氣。

「稟司空，大公子回來啦來，大公子回來了啊！」典韋激動的闖了進來，大聲嚷嚷道。

失去了天子，他的丈夫就會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司空，淪落為劉表之流的割據者。

她更清楚，以曹操目前的不利局勢，更需要天子這張籌碼。

至少劉表現在據有荊襄，帶甲之士十萬之眾，而他夫君卻被陶商殺得幾無立足之地，麾下兵馬也不過萬余。

入往縣府大堂，喝幾口壓驚的酒，曹操終於可以長鬆一口氣。

陶商一笑，也將杯中之酒一飲灌盡，大手一揮，「來人啊，紙筆給卞夫人伺候著。」

原本神色黯然，一言不發的曹操，聽到自己心愛的長子，竟然還活著，頓時精神大振，灰暗的眼眸中，瞬間燃起了難得的驚喜。

反正，陶商於他已有不共戴天之仇，再添幾筆也不嫌多。

曹操那焦黃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驚喜，但轉眼之間，臉色就徹底的陰沉下來，深陷的眼眶中，迸射出深深的忌憚。

「兒本打算拼上一條性命，也非得把二娘和妹妹救出來不可，只是關鍵時候，父親卻為和_圖_書何下令，叫兒撤退？」曹昂只顧著慷慨激昂，無意之中，卻戳中了曹操的痛處。

曹操剛想轉移話題時，一名親兵大步流星的沖入了堂中，將一封書信拱手奉上，「稟司空，陶賊派使者前來，剛剛送上了一封書信。」

就在陶商將要再下殺令時，卞玉陡然一聲清喝，攔住了陶商。

這信一出口，曹操立時臉色一變。

陶商的書信？

曹操的臉色立刻一沉，原本父子相見的喜色一掃而空，緊緊扶著兒子的那雙手，也鬆了開來。

曹操身形一震，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卞氏和女兒曹嬰，若是死於亂軍之中的話，他曹操頂多是心碎幾日，頂多也就是在陶商所欠他曹家的血債之中，再添幾筆而已。

願以曹氏十余口族人的性命，以及卞氏母女的自由，交換天子。

許都攻破，曹操退往南陽，意味著他放棄了潁川、陳國、梁國等大片隸屬於豫州的郡國。

北兗州尚未完全被消化，人心尚未撫定之時，陶商又攻破了許都，把曹操趕向了南陽。

甚至，還有幾分不易覺察的失望。

就在曹操還未開口時，階下一人搶先站了出來，大義凜然道：「司空，陶賊開出的這個條件，萬萬不可答應！」

這些郡國的太守們，雖失去了跟曹操的聯繫，卻又搖擺不定，沒有明確表示歸順陶商。

「報——」

其餘郡國雖然大部分宣布歸順，但還有忠於曹操的縣，尚不肯屈服。

「卞夫人，請吧。」陶商拂袖一指，淡淡笑道。

一身浴血的曹昂，已跌跌撞撞，大步的闖入堂中，瞧見曹hｔtｐs://ｍ.hｅtｕｂｏｏk.ｃoｍ.com操時，激動的也是眼中含淚，撲嗵就跪倒于地，哽咽的道了一聲：「父親。」

陶商當然也不會傻等著曹操的回復，書信發出的次日，陶商便率兩萬多步騎大軍，星夜南下，順著曹操逃跑的路線，直奔南陽而去。

長子曹昂，麾下文武們個個沉默下來，一雙雙目光，統統都射向了曹操。

果然。

少了天子，真不知曹操還怎麼混下去。

喝下這杯酒，自然意味著她答應了陶商開出的條件。

一提起卞氏和自己的妹妹曹嬰，曹昂便低垂下去了頭，流露出慚愧的神色，默默道：「恕兒無能，沒能把二娘和妹妹救出來，這個時候，只怕她們已經被陶賊給……給害死了。」

驀然間，曹昂省悟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有口無心，讓自己父親遭遇了難堪。

前番拿下封丘之後，他將整個北兗州大片郡國都截斷，已分出了部分兵馬前去收降，直到現在泰山郡還在頑抗，不肯歸降。

曹操眼中冒著精光，一把將自己的兒子扶起，激動的上下打量，彷彿不敢相信，自己心愛的長子，竟然還能活著見他。

「很好，我就喜歡痛快的女人，那咱們就看一看，在曹孟德的眼中，是你們母女重要，還是天子重要。」

南陽郡，葉縣。

「父親叫我撤退，是為了保住我的性命，萬不得已才犧牲了二娘和妹妹，我這麼一說，豈不是把責任都推在了父親身上，曹昂啊曹昂，你怎麼能這麼糊塗啊……」

她當然知道，天子在自己丈夫的心中有多麼的重要，如果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張王牌，她的丈夫恐hetubook.com.com怕也不會在短短數年間，就成了天下第二大諸侯。

堂堂當朝大司空，天下第二大諸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女兒，卻落在了陶商這個死敵的手中，這要是傳揚出去，他豈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當晚，卞玉便親手寫下一道書信，轉達了陶商給曹操開出的交換條件，陶商便派人持著這道書信，星夜兼程南下，前去交給曹操。

「你二娘和你妹妹……」

父子二人相見，感慨萬千，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一支灰頭土臉，旗幟殘破的敗軍，垂頭喪氣的步入了這座南陽郡最北面的一縣。

卞玉不說話，不光是她不想成為曹操的負擔，更是因為她沒有信心，自己的丈夫會捨得用天子換她們母子，還有十幾口曹氏族人的性格。

他猜測，這封書信，多半是陶商志得意滿之下，囂張之極，寫來向他耀武揚威，羞辱他的一封信。

甚至，還不如劉表。

卞玉沉默不語，她顯然沒有想到，陶商會提出這樣的交換要求。

她滿是慍色的眼睛，怨恨的瞪向陶商，遲疑了片刻，緩緩的舉起了眼前的酒杯，在唇邊停頓了幾秒鐘，仰頭灌盡。

「夫君孟德，妾身卞氏及女嬰兒，現今安好……」

「這個臭小子，總算還有幾分孝心，懂得了孤的難處，及時站出來替孤做擋箭牌，也不枉孤犧牲了玉兒和嬰兒……」

不僅是曹操，長子曹昂，諸文武部下們，也是臉色皆變，個個面露驚色。

他之所以只帶兩萬兵馬，不是瞧不起曹操的殘餘力量，而是他確實抽不出更多的兵馬進軍南陽。

「昂兒在哪裡，他wｗw•hetuｂｏok•ｃｏm.com在哪裡？」激動的曹操一躍而起，大步就衝下階去。

「慢著！」

從許都兵敗南逃出來，曹操率領著不足三千的殘兵，是一路狂逃，連奔出了數百里，直至逃到這座葉縣，確認陶商沒有繼續追過來時，方才敢停下腳步，喘幾口氣。

曹昂嘆了一口氣，便將自己出何逃出許都，半路卻又被陶商率騎兵劫到，他力戰陶商不下，拖到了陶商的追兵大舉殺來，結果只走脫了母親丁氏的馬車，二娘卞氏和妹妹曹嬰的馬車，卻被陶軍的追兵困住的經過，默默的道了出來。

沒辦法，誰讓他勢頭太猛，進軍神速，地盤擴張之快，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很顯然，曹昂說了不該說的話，那番話的言外之意，好像是他拚死想救自己的二娘和妹妹，卻是曹操這個做父親的不讓他救，使得她們母女落入了陶商手中，生死不明。

……

曹昂心中省悟，在心裏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忙是滿臉堆出愧色，話鋒一轉，萬般愧然道：「是兒無能，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著諸殺了那陶賊，為死去的叔父們報仇雪恨，卻忘了保護二娘和妹妹的重任，才讓她們被陶賊所害，兒有罪，請父親治罪。」

親兵得令，便也不把信再獻上，拆將開來，當著曹操，當著荀彧、樂進等文臣武將的面，大聲宣讀起來。

「看來卞夫人是對自己的丈夫沒有信心，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沒什麼話可說了，來人啊……」

案上酒肉撤下，筆墨帛紙被奉上。

這竟然是卞氏寫給曹操的信！

所有人，包括曹操在內，誰都沒有想到，卞氏竟然還活著，陶商竟還容許寫一封信給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