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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蘭回過神，見秦錚姿態隨意閑適，剛剛「就她吧」那三個字就如隨口說出來的玩笑一樣，讓人既摸不著頭腦，又覺得這話里話外都有音，不甚簡單。她覺得腦袋一時不夠尋思，只能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不多時，一張方子開好，孫太醫遞給秦錚，對他囑咐，「老夫前些日子開的治啞症的葯就別讓聽音姑娘喝了，先喝這個葯。這個葯只需三副就見好。」

英親王「啪嗒」一聲放下了湯碗。

否則為何沒讓孫太醫診斷出她裝的啞巴？否則孫太醫開的葯她為什麼敢毫不猶豫地喝下去，那是因為她吃了自備的啞葯，壓制住了咽喉和脈象，令醫者看起來就是啞了，又因為她不怕任何葯，無論是毒藥，還是治病的葯。

秦錚笑吟吟地問，「你需要嗎？你若是需要，我稍後讓蘭姨給你去拿幾個來用？」

「算了！我也不說你了。要說二公子這些年雖然讓人看著是奴役你，可是將你養成了這個性情，那是半點兒沒虧了你。清河崔氏的嫡出公子雖然金貴，但是要我說，也的確不如你這般跟在二公子身邊舒服。擱我身上，沒準也不會回去。」春蘭丟下一句話，去了大廚房。

春蘭進了屋，將雞湯等補品放下，來到中屋門口，喊了一聲，「二公子！」

聽言又呆了呆。

秦錚用勺子攪拌片刻，舀了一勺湯遞到謝芳華嘴邊。

謝芳華點點頭，想起身，卻是渾身疼，胳膊腿都酸軟得難受，掙扎半響，也沒起來。

秦錚笑了笑。

秦錚沉默不再言語。

二人一前一後快步出了屋。

「納彩？」聽言奇怪地道，「今日？」

英親王抿了抿唇，對秦浩擺擺手，沒說話。

英親王妃立即丟開了湯勺，看著聽言。

謝芳華招招狠辣，秦錚亦不遑多讓。

秦錚慢慢地放下枕頭，將她身子擺正放平穩地躺在床上，忽視她的臉色，對她低聲問，「那個……你……是不是需要些東西墊著？」

「燉了一鍋呢！」春蘭覺得沒人喝豈不是可惜了。

英親王點點頭，對他道，「你先去用膳，梳洗換衣，回頭去左相府。」

她躺在床上聽著裡屋傳出均勻的呼吸聲，秦錚不僅睡得著，而且睡得熟，還睡得香。她心情十分不美好，故意很大動靜地翻身，攪得床板一個勁地響動。

謝芳華狠狠挖了秦錚一眼，傳遞給他一個眼神，意思是她不打了，和解！

聽言脖子一縮，往裡屋看了一眼，後退了一步。

英親王妃走到中屋，挑開簾幕，入眼處，一片雜亂，地上扔了好幾樣摔碎的瓷器，桌椅掀翻，茶壺茶杯滾在地上，最醒目的是一片片帷幔碎片散亂地扔在各處。她呆了一下，看向大床的方向，只見謝芳華躺在床上，眉頭緊鎖，沉沉地睡著。除了她一個，沒見到秦錚。

英親王妃來到床前，伸手拍秦錚的臉，用的力道不小，半絲不客氣，「錚兒，醒醒！」

「病了就要多吃清淡的食物，這個湯補一補力氣就夠了，不能喝多。」秦錚道。

「你不同於我，我是清河崔氏的家生子，生下來就是為奴為婢的，跟隨在小姐跟前長大，隨著她來到英親王府。一晃也這麼多年了。小姐就是我的根，她在哪裡我在哪裡。」春蘭嘆息地道，「而你不同，你出身在清河崔氏，是二房嫡出正兒八經的嫡子。只不過當初二夫人生你難產，早早去了，二老爺續娶了二房，二房偏偏沒兩年又生了個續嫡子。王妃顧念你娘當初在娘家時作為嫂子對待她不錯的情誼，才將你要來做二公子的陪讀。說是陪讀，其實也就是想護你不被欺負。若不是二公子性情怪癖，身邊不要侍候的人，拿你當了個徹底的小廝，你這個陪讀也是公子哥的待遇。你可想好了，回清河去，你就是正經的嫡子。將來娶的是高門貴女，可是一直留在二公子身邊的話，你只是個小廝。」

謝芳華翻轉身，當沒聽見。

「喂！你不會真不懂這個女人才有的東西吧？」秦錚試探地戮戮她的臉。

聽言卻是自回屋之後就失眠了，腦袋悶在被窩裡，一會兒笑，一會兒愁的，直到天亮，他爬起被窩，穿戴妥當，悄悄推開了房間的門。

「今日你別想睡了！」秦錚踢了踢床板，發狠地道。

謝芳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臉面閨儀顧忌了，在他面前，她早就臉皮練厚了。漲紅著臉道，「誰讓你去偷了，就是去拿。」

春蘭立即迎了出去，將孫太醫請進屋。

秦錚將藥方子遞給聽言，「去抓藥，趕緊煎來。」

秦錚似乎沒看到她麻木的表情，語調輕鬆地道，「我晚上說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做你的主母，你夜裡便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不是喜歡上了我是什麼？」

謝芳華打了個哈欠，在響動中忽然困意濃濃，沉沉地睡了去。

「不回去！」聽言斷然道。

春蘭端著雞湯走近來，對秦錚道，「今日這雞湯香著呢，溫而不熱，正好喝。」

謝芳華看了他片刻，又閉上了眼睛。

秦錚點點頭，順勢將謝芳華推給春蘭，自己出了中屋。

「只不過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拿是嗎？」秦錚問。

秦錚到底被打下了床榻，謝芳華也沒比他好多少，跟著掉下了床榻。

英親王妃掃了秦浩一眼，忽然笑了，「昨日夜裡，你弟弟和聽音鬧出了些動靜，我和你父王過去看看。」話落，見秦浩一怔，她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耽誤不了多少時候，你收拾妥當，在門口等著我們就行。」

喜順照聽言腦袋捶了一下，哼道，「玩？你的小腦袋瓜子里就知道玩！你這麼不激靈，不知道二公子怎麼容了你這麼些年。」話落，他壓低聲音道，「昨日里王爺和大公子去左相府商議妥當了，今日王爺和王妃帶著媒婆和大公子前去左相府過納彩之禮。」

秦錚直起身子，對春蘭道，「蘭姨，人無貴賤，有的不過是門第之見。」

春蘭一怔，笑著點點頭，「二公子您的性子天生來便與別人不同，能說出這個話來也不奇怪。人雖無貴賤，但到底門第之見也不可小視。」

「一會兒我都幫她喝了。」秦錚站起身。

「就是！你這樣安排簡直胡鬧！一個婢女而已，錚兒今日抬舉她是給了她臉面。你如今這樣關照，傳出去的話，屆時他還如何娶妻？」英親王聞言再度不滿。

謝芳華猛地一個激靈，昏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她葵水來了？

「你是沒糟蹋我的梅樹和花！」英親王妃收回手，對外面一指，「我問你，昨日夜裡是怎麼回事兒？聽音的屋子裡遭了打劫的了嗎？」

謝芳華激靈一下子，睡意頓時沒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謝芳華臉上火辣辣的，咬牙低聲道，「你悄悄去王妃那裡幫我拿幾個，別讓人發現。」

春蘭笑意滿滿地伸出手去扶謝芳華，口中笑道，「二公子，您剛起床，快去梳洗吧！聽音這裏我侍候，王妃和王爺去左相府之前，吩咐我守在這裏，大廚房燉了補品，我侍候聽音，稍後給她喝了，她也就能精神了。」

春蘭立即將他拖到一旁，低聲問，「可是二公子那裡有什麼急事兒差你過來？」

秦錚轉身向外走去。

秦錚揉揉額頭，輕嘆一聲，「本來我也覺得你若是喜歡上我，對我來說有些麻煩。如今httｐs://ｍ.ｈｅtｕｂook•cｏｍ•coｍ你不喜歡我，其實最好不過。」

秦錚依然蹲在原地，追隨著她的腳步，徑自道，「我喜歡對女人專心一些，不會像我爹那麼花心，娶了一個又一個，側妃小妾排排坐。你若喜歡了我，我又如此寶貝你，自然很高興，就不好再去喜歡忠勇侯府的小姐了。」

聽言連忙點頭，拿了藥方子跑了出去。

聽言本來要破門而入，聞言手腳頓時僵住了，獃獃地站在了門口。

秦錚站起身，對她道，「要不你再仔細想想，你真不喜歡我嗎？距離宮宴還有幾日，我這幾日還見不到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若對我表明心意，我還是可以考慮不去找她的。屆時皇叔若是給我指婚，我也可以考慮不拉她出來給我擋劍。」

謝芳華「唔」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蓋著的被子隨著她翻身的動作掀起半邊，身下錯開的床褥上一片深紅。

落梅居極靜，襯得正屋的動靜愈發清晰，尤其是床板咯吱咯吱作響。

謝芳華不答話，感覺耳朵被他的話刺|激得嗡嗡作響。

謝芳華走到床前，鋪好亂得不成樣子的床，直直地躺了上去。

秦錚看著她，眸光緊緊鎖著她的臉，欣賞著她臉色變幻，片刻后，笑盈盈地湊近她道，「聲音真難聽，沙沙啞啞的，怪不得你會哼了也不開口說話，若是我，有這樣的破嗓子，寧願啞一輩子也不說話。」

謝芳華被秦錚吼醒，抬起沉重的眼皮掃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她如今若不是生病，或者被他逼迫著看啞症的話，哪裡用得著喝苦藥湯子，那個東西誰願意喝？

「蘭姨，你去盛雞湯吧！我看她還是有力氣喝下的。」秦錚吩咐春蘭。

秦錚果然跟出去喝湯了。

「睡著也是我兒子！我怕什麼？」英親王妃瞪了聽言一眼。

謝芳華潮紅的臉頓時燒黑了，氣怒地瞪著他。

秦浩收斂心神，立即垂首點頭。

挑開裡屋的簾幕，只見裡屋完好無損，秦錚四仰扒拉地躺在床上，被子一半蓋在身子上，另一半耷拉在床頭，他睡得極香。

聽言回過神，忽然伸手猛地一拍腦袋，「哎呦」一聲，紅著臉轉身跑了。他的身影極快，不多時，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上了門，動作利索地上了床，將整個人蒙在了被子里。尤其是一雙耳朵，還用雙手給捂住了。

「昨日半夜的時候你怎麼不來告訴？」春蘭立即質問。

春蘭點點頭，走到床前，伸手去推謝芳華，「聽音姑娘，醒醒！」

聽言只能停住腳步。

秦錚反應過來，臉頓時騰地紅了，咳嗽了一聲，「我知道了。」

謝芳華隨著他推動晃了晃身子，困難地睜開眼睛，又眼皮極沉地闔上。

聽言搖搖頭，「沒有！」

秦浩頷首，見二人神色不對，試探地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父王和母妃這是要去哪裡？」

如今距離過年不過十來日，府中已經開始打掃屋脊房舍迴廊院落，布置年畫彩釉等裝飾。所以，清晨里，英親王府各個院落的下人們便熱熱鬧鬧地忙活了起來。

英親王頓時一拍桌子，怒道，「胡鬧！」

謝芳華麻木地瞅了他一眼，喜歡？這個詞她上輩子在忠勇侯府滅門的時候就扔了！

秦錚愣了愣。

聽言應了一聲，不敢耽誤，跑出了英親王府。

春蘭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紅色，「呀」了一聲。

秦錚吃飽喝足，對孫太醫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吩咐春蘭、聽言在外面等著，不必跟進去，自己則帶著孫太醫進了中屋。

「大公子，劉側妃知道您回來了，請您趕緊過去！她今日雖然不能跟您去左相府採納，但是也私自備了禮物給盧小姐。」一個婢女急急走來，對秦浩低聲道。

聽言點點頭，又搖搖頭，須臾，擺擺手，沒好氣地道，「沒有！」

「貴裔府邸里的慣例是這樣，但是我們二公子何曾遵照過慣例？他說抬舉，就抬舉了又如何？這事兒你瞎琢磨什麼？好好做事兒就行了。」春蘭道。

聽言站在門口琢磨了半響，躡手躡腳地出了落梅居，往正院英親王妃處走去。

英親王聞言也想起了什麼，目光變幻了一番，不再言語。

喜順看著他的樣子，推了他一把，「算了，算了，我不問了，你小子若是找王妃趕緊去找。晚了的話，王妃就和王爺出府了。小心你撲個空。」

「傳出去怕什麼？我還怕傳不出去呢！」英親王妃不滿地嗔了英親王一眼，「試問這南秦京城，如錚兒這般年紀的孩子，哪家的公子不是十五六就抬舉了丫頭？如今除了忠勇侯府的世子謝墨含和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是個例外，燕亭身邊可是都有個侍候的小丫頭呢。大公子抬舉依夢的時候才十六。這些年錚兒在外面沒少招惹閑言啐語，都說他不近女色，怕是身子有問題，聽音沒來的時候，我日夜著急，跟個猴子似的，就恨不得他拖了這府中的一個丫鬟拐進屋子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著急？如今他如了我的願，我這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你又擔的是哪門子的心！」

英親王妃對春蘭吩咐，「去喊醒她！」

「你昨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怪我何來？是你先吵得我睡不著覺的，如今我以牙還牙，是你活該！」秦錚不客氣地道。

聽言不甘心地往中屋翹腳看，用很小的聲音和春蘭嘀咕，「蘭姨，這落梅居總共才幾個人，公子擋了我們在外面不讓去聽孫太醫問診，什麼意思？」

「長期用藥？」秦錚臉色忽然難看地看了一眼謝芳華。

「就是這種事情唄！聽音是被您累的。」聽言狀似很懂地給秦錚解釋，「您昨日鬧了那麼大的動靜，聽音本來就瘦弱，怎麼受得了？孫太醫來了也就開些補品而已，不管用……」

半個時辰后，聽言氣喘吁吁地拖了同樣氣喘吁吁的孫太醫來到了落梅居。

英親王妃走到落梅居門口，忽然停住腳步，對春蘭吩咐，「你今日就留在這裏吧！讓翠荷幾個大丫頭跟著我去左相府就行了。你去吩咐大廚房，給聽音做些好吃的，今日你在這裏看著，等他們醒了，你告訴錚兒，這兩日都不准他欺負聽音下廚做菜了。」

片刻后，孫太醫放下手，對秦錚道，「二公子，聽音姑娘是受了寒涼，突然發熱，來得雖然兇猛，但是沒有大礙，我開幾副方子，她吃了就能好。」

聽言來到正院，徑直往正屋闖。

「那你這麼心急火燎地跑來做什麼么？」春蘭豎起眉毛。

秦錚收拾完自己，精神地走進中屋，來到床邊，看了謝芳華一眼，對春蘭道，「蘭姨，將帕子給我。」

這些年，她為了在無名山活下去，鑽研了很多東西，不止是謀術，權術，武術，還學了醫術和毒術。萬物相生相剋，她要學如何生存，就要學會讓她生存的剋星。

「哎呀，千真萬確！蘭姨，我雖然傻乎乎，但也不會說謊話啊。」聽言立即道。

孫太醫看著他，意識到他還年少，也許還不懂女兒家的事兒，這二年秦錚行事太過狂傲霸道，讓他幾乎忘記他還是個少年，連忙又解釋道，「二公子可能不懂，女子和男子不同，葵水是女子每個月都要經歷的，長則七日，短則三日。初次可能會長一些。聽音姑娘大約這些年一直用和_圖_書藥，所以，導致葵水來得晚。一般女子十二三歲左右就來了。聽音姑娘看起來該是過了及笄的年齡了，這麼晚來，定然跟她用藥有關。」

英親王妃回過神，看向英親王。

謝芳華看著他，知道什麼？

秦錚看著謝芳華，眸光染上滿滿的笑意，嘴角勾起，弧度扯開，片刻后，愉悅地道，「好吧！聽你的，我去拿！爭取不讓我娘和蘭姨知道。」話落，他嘆了口氣，「幸好我娘的私物都有固定的地方，這些年我都知道放在哪裡，否則你就算讓我去拿，我也找不著擱在哪裡。算你命好！」話落，他腳步輕鬆地走出了門。

聽言立即抬起頭，「王妃要和王爺出府？王爺帶王妃玩去？」

她的身體，早已經被自己調理成了葯體。

春蘭低聲對他道，「二公子的麵皮子也是薄的，定然有話要私自囑咐孫太醫。你我幫不上忙，跟著進去攙和什麼？等著就是了。」

英親王頓時失了聲。

「哎呦，怎麼這麼熱！」春蘭扶住謝芳華，才感覺她身體虛弱得厲害，而且隔著衣料溫度也是燙手，駭了一跳，早先輕鬆的笑意立即收起，穩穩地扶住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責怪，二公子從沒碰過女子，如今到底是年少輕狂，初次便孟浪了些。聽音到底是小女兒，雖然有武功，但這種事情上，也是柔弱不禁風雨，這場病來得烈，不請太醫還真不行。

聽言點點頭，低聲問，「蘭姨，二公子和聽音如今那個什麼了……過兩日，會不會聽音就有別的身份了？」

「給我吧！」秦錚對春蘭伸出手。

英親王妃伸手推門，門根本沒從裏面插著，而是虛掩著，她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抬步往裡面進去。

秦浩點點頭，將活雁交給了隨從，抬步向劉側妃的院子里走去。

有本事他隨便鬧動靜，看她能不能睡著！她鬧動靜，他睡不著，是他沒本事！

秦錚站在門口看了她片刻，見她臉色比往常潮紅，氣息也不對，這才疑惑地走到床前，伸手推了推她，「喂，別懶著了，就算昨日欠缺了覺，如今睡了大半日，也該起床了！」

他剛到落梅居門口，春蘭端著雞湯等補品正巧來到，見到他急沖沖的，立即詢問。

英親王看著英親王妃，見她臉色愉悅，他臉色卻極其不好，忍不住道，「錚兒過了年也不過十七，男女之事你急什麼？就算他喜歡這個聽音，也要等著議婚之後再抬舉。如今這事兒若是傳出去……」

秦錚皺起眉頭，「百毒不侵？」

轉瞬間，二人掌風掃到了帷幔，撕拉一聲，帷幔撕開，裂響清晰地傳出了門口。

春蘭有些猶豫，建議道，「王妃，聽音不過是二公子的一個婢女，您這樣重視她，未免抬舉得太高了。這將來……」

英親王看著屋子裡，總覺得這事兒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半響后，嘆了口氣，跟著英親王妃出了落梅居。

英親王妃回過神，邁步進了屋，來到床前，看了一眼，又轉身去了裡屋。

秦錚抱著肩膀得意地對她挑眉。

英親王看了聽言一眼，端起湯來喝。

「起來！」秦錚盯著她，危險地半眯起眼睛，「爺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若是不信這個邪，你就儘管試試！」

秦錚冷哼一聲，鬆開她的手，任她跌回了床上，砸得床板響了一聲。

「聽音可不同於別的婢女！」英親王妃向院里看了一眼，隱晦地道，「我這樣對她，必是有我的道理。」話落，對春蘭吩咐，「就按照我說的辦！」

「明日又得喊喜順叔來了！我娘不知道會不會高興。」秦錚掃了一眼因為打鬥而變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忽然笑了一聲，打了個哈欠，轉身進了屋。

「你發熱了！」秦錚對她道。

聽言縮了縮脖子，後退一步，讓開了道。

「我先侍候你簡單洗漱穿衣，稍後孫太醫來了，趕緊開方子。」春蘭對謝芳華道。

謝芳華依然沉沉地躺在床上，眉峰擰緊，睡得沉且氣息濁。

秦錚側身躲開，身子靈巧地進了床里。

謝芳華「噝」了一口氣，渾身疼得厲害。

謝芳華見帷幔被扯撕了，手中正沒東西，於是拽過帷幔，當了兵器使。

「公子和聽音怎麼了？」春蘭看著他，「又練劍了？落梅居的梅花都毀了？」

聽言扁了扁嘴角，問道，「那大公子呢？他去嗎？」

秦錚無辜地看著她，「那怎麼辦？你如今又縫製不來，我也不會給女人縫製那東西。」

秦錚掃了一眼院中門口站著沒進屋的英親王，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她，「娘，您不會不懂吧！屋子裡就我和她，自然是打架了。」

秦錚看著她皺眉，忽然想起了什麼，耳根子再度紅了，眸光涌動半響，忽然低聲問，「喂，剛剛孫太醫說你葵水來了，你……」

「公子讓我去給聽音請孫太醫！」聽言道。

英親王妃聞言立即站起身，對英親王道，「王爺，我去落梅居一趟！」

「怎麼了？你這副樣子，可是二公子出了什麼事兒了？」喜順謹慎小心地低聲問。

秦錚扭頭看著她。

謝芳華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就如一根魚刺生生地卡在了那。

秦錚緩緩站起身，拍拍衣袖，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袍，在謝芳華面前蹲下身，看著她。

中屋內，孫太醫給謝芳華把脈，照舊老習慣，她的手腕上蓋了一方秦錚的帕子。

春蘭看向英親王妃。

謝芳華腦袋沉沉地抿著嘴，問道雞湯的香味，困難地睜開眼皮看秦錚。

「咦？」春蘭又奇怪地呆了一下。

春蘭清晰地看到了謝芳華脖子上有一道細微的手指劃出的紅痕，她立即撇開頭，感嘆道，「二公子長大了，想當年，您出生的時候，王妃和我也是這樣給您擦臉。」

春蘭待英親王和王妃身影走遠，回頭對聽言吩咐，「你去打掃院子，燒熱水，我去大廚房吩咐廚子燉補品。動作小點兒，別吵到二公子和聽音姑娘。」

春蘭的聲音有些大，驚動了裡屋的英親王和王妃，二人一起向外望了一眼，英親王妃從裡屋喊，「聽言，可是錚兒有什麼事兒？你進來說！」

謝芳華騰地坐了起來，對他猛地揮出了一掌。

大約是架打得累了，不多時，二人都很快地入了睡，裡屋中屋再無動靜。

謝芳華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不準去找人要。」

秦錚眸光閃了閃，「嗯」了一聲，「我聽蘭姨的。」

英親王妃被推離了床前，站穩腳后，見秦錚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上了腦袋，繼續睡去，她無言了片刻，轉身出了裡屋。

「那我得趕緊去找王妃！」聽言瞅了一眼天色，立即撥開腿往正院跑。

聽言臉騰地一紅，細若蚊蠅地道，「那個……大半夜的……我……我沒想起來……」

秦錚伸手勾了勾她微微散亂的頭髮，纏繞了一縷在指尖，不等謝芳華揮手打開，他便隨意地鬆了手，對她神秘地一笑，溫聲道，「你喜歡上我了！」

「那您就去找喜順叔，讓他幫忙收拾聽音的屋子，將破壞的東西都補齊它。」秦錚道。

喜順一噎，連忙後退了一步，四下看了一眼，見下人們都忙著，無人看這邊，他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哪裡是我想打聽二公子的事兒，實在是你今日表情不對，叔還不是關心你？hｔｔps://m•h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怕你出什麼事情！」

聽言搖搖頭，「不是！」

春蘭見秦錚是真不願意自己留在這裏侍候聽音，點點頭，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沒力氣搭理他。

英親王妃一雙美目睜大。

兩個人都坐在地上看著對方喘息，再沒有力氣繼續打。

孫太醫走到桌前開方子，寫了一半，忽然又道，「聽音姑娘葵水初至，也是引發她身體虛弱，受了寒氣，發病的一個原因。最近些日子，要謹記不能讓她著涼，尤其是洗衣物，碰涼水，喝涼茶，吃涼飯，都是要不得的。」

春蘭將雞湯遞給秦錚。

二人走遠，秦浩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落梅居的方向。英親王妃說得雖然隱晦，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瞬間就聽出了這裏面的味道。也就是說昨日秦錚將聽音拖上了床？他冷笑一聲，他自詡看不上小妾通房，連他的娘劉側妃也看不上，如今卻做了和父王一樣的事兒，他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納妾？

謝芳華扭開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頃刻間，二人圍繞著床沿兩側對起招來。

春蘭側身讓開床邊，伸手指了指謝芳華被褥上那片深紅。

謝芳華裹著被子，閉著眼睛，愈發覺得困意濃了。

「滾！」謝芳華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扯了枕頭對著秦錚砸了過去。

謝芳華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抽死他，可是被他輕輕按住半絲力氣沒有，於是，死死地閉上了眼睛，當聽不見。

一碗雞湯見了底，秦錚將空碗遞給春蘭。

正屋一片安靜。

秦錚好心地伸手扶起她，但他剛鬆手她又倒下，他立即扶住她對外面喊，「聽言！」

春蘭拿過靠枕，讓她半躺下，連忙走出裡屋打了熱水，沾濕了帕子，給謝芳華擦臉。

謝芳華鬆開手，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

喜順見聽言轉眼就跑得沒了影，回頭往落梅居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著大公子的婚事兒定了，該輪到二公子了。兩位公子都是要娶貴女的人，怕是用不了多久，這王府就會換個樣子。他這個大管家雖然忠於王爺王妃，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不好做啊。

可惜，無論她怎麼想睡，裡屋的動靜越來越大，她即便躺著，能使得呼吸均勻，卻也再睡不著。心下不由氣悶，推開被子猛地坐起了身。

「我也跟你去！」英親王也坐不住了，站起身。

聽言看著她，又往裡屋瞅了一眼，忽然道，「沒事兒了。」往外走去。

秦錚站在床前盯著孫太醫的手。

謝芳華掙扎片刻，才睜開眼睛，眼睛如蒙了一層霧，迷濛蒙的。

春蘭哪裡肯讓他走，一把拽住他胳膊，瞪眼睛，「說清楚！你定然是有事兒前來。」

謝芳華也看著他，面無表情。

謝芳華冷冷地哼了一聲，爽快？她剛剛那一招沒擰掉他的手是客氣了！

「哪種事情？」秦錚回頭看向門口。

謝芳華即便渾身難受，但也是不服氣，聞言氣悶地冷哼了一聲，說風涼話，怎麼不閃了他的舌頭！

落梅居一如聽言離開時一般地安靜。門窗緊閉，片絲聲音不聞。

「王妃，公子和聽音還在睡著呢！」聽言立即攔住英親王妃。

英親王來到門口停住腳步，看向英親王妃。

開始的動靜小，不多時，動靜便大了，床榻砰砰的響動聲傳出了中屋。

「說吧！」英親王妃和藹地瞅了聽言一眼，幫英親王盛了一勺湯。

秦錚低低一笑，「我也不是太懂，就是知道每個月蘭姨都給我娘縫製些布包，裡面包了棉花。我曾經好奇，問了一句，我娘說那是女人才能用的，讓我別問，我想該是來葵水的時候用的。」

聽言又搖搖頭，若是公子半夜練劍還好了，他哪至於後半夜沒有覺睡？

春蘭搖搖頭，「二公子的事情向來都是自己做主，二公子若是給聽音別的身份，那麼她就有別的身份，二公子若是不給別飛身份，她就沒有別的身份。」

春蘭立即接過，問道，「再盛一碗？」

秦錚扯開被子，身子轉眼間就上了床。

「王妃去左相府給大公子過納彩之禮，囑咐我留在這裏，我回去也是無事。」春蘭道。

二人出了中屋。

春蘭手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帕子遞給了他。

秦錚轉身回了房間，見謝芳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走到床前，一把拽起了她，怒道，「喝了這次的葯，你好了之後，以後沒什麼事兒再不準給我亂喝葯！」

「沒你的事兒！滾！」秦錚沒好氣地對他吼了一句。

聽言瞪了喜順一眼，頗有氣勢地道，「喜順叔，你瞎打聽什麼？被我家公子知道你打聽他的事兒，你就完了！」

西偏房的聽言睡得正香，隱隱被正屋傳出的動靜吵醒，他愣神片刻，才激靈靈地爬起床，連外衣也顧不得穿便跑出了門，來到了正屋。

春蘭推了一把呆愣的聽言，低低訓道，「還不快跟上！」

秦錚被吵醒，揮手推開英親王妃的手，不睜眼睛累卷地道，「娘，別吵我，困著呢。」

春蘭也呆了片刻，回過神，立即湊近聽言問，「你說的是真的？」

「那又如何？我這個小廝活得比公子們還要舒服。」聽言擺擺手。

兩個時辰后，秦錚睡醒了，穿戴妥當，出了房間。

謝芳華暗暗磨牙，她命好？若是命好怎麼今日趕上了這個事兒？

大約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謝芳華睡不著了。

春蘭抿著嘴笑，低聲道，「半夜打架到也沒事兒，只是別過度，著了涼就會惹病了。」

聽言搓了搓手，吶吶半響，在春蘭緊盯著的目光下才低聲道，「昨日晚上，那個……公子和聽音……」頓住不說了。

孫太醫點點頭，斟酌地道，「聽音姑娘這副身子，據我估摸，該是百毒不侵的。」

謝芳華動作一僵，想起了什麼，忽然又猛地躺了回去。

畫堂內，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對坐，正在用早膳。

謝芳華臉色一沉，掌風變幻，對準他的面門。秦錚立穩身子，出手迎接她的掌風。

聽言躊躇半響，才鼓起勇氣，用蚊子似地聲音道，「昨日夜裡，公子他和聽音……」

秦錚輕輕拿了帕子，給謝芳華擦臉，須臾，又勾開了她衣領一個紐扣，給她擦脖子。

「每次練劍都不夠火候！今日才叫爽快！」秦錚靠在已經熄了火的爐子邊，渾身汗如雨下，明明看起來很凌亂狼狽，卻偏偏有一種光風霽月之感。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自己不知道？」秦錚看著謝芳華，對她的神色莫名其妙。

中屋內，謝芳華依然沉沉地睡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來。

秦錚聞言伸手一指謝芳華，「就她吧！」

春蘭意會，點點頭。

謝芳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東方已然見白，她站起身，準備睡覺。

謝芳華雖然將二人說的話都聽得清楚，但是腦子渾噩，不能深思，只覺得這副身體被她拿藥物調理著，一根弦緊繃著，多年沒鬧毛病，連個感冒也少有，如今這怕是徹底發作出來了。才會這麼來勢洶洶，讓她連起床的力氣也沒了，沉沉的難受，只能聽之任之。

英親王妃也呆了一瞬，忽然又笑了，親手扯過被子，幫謝芳華蓋在身上，對春蘭道，「讓她睡吧，別吵她了。我們出去！」

中屋的動靜持續了一個時辰才休止。

秦錚不耐煩地道，「就是打架了，從床上打到了地上。有什麼好和_圖_書說的！」

秦錚對她挑眉，「爺可不是輕易侍候人的，你不喝了它，稍後孫太醫來你連看診的力氣都沒有。」

八年來，她的身體就是下毒再解毒的過程，殘留藥物是一定的。

「是啊，就今日！」喜順感嘆道，「要說咱們王妃，可真是端莊賢淑大度。前兩日劉側妃把著王爺來找王妃商議禮單，王妃沒難為不說，還痛痛快快地給多添加了些禮。雖然前日里為了二公子被撞了腦袋一事兒，和王爺起了爭執，生了氣。但第二日就將那一頁揭過去了，和王爺依舊和好如初，不拿這事兒難為王爺。這不，昨日將去左相府納彩準備的禮都辦妥當了，王爺和大公子找左相議了今日的日子，回來跟王妃一說，王妃便同意了。」

「二公子過了年馬上就十七了，也不小了。一般人家，通房早就有了。咱們二公子不愛這個，落梅居才一直半點兒脂粉顏色不沾，清清靜靜。如今聽音是二公子自己要到身邊的，這事兒是早晚的事兒。」春蘭連忙對英親王妃笑著道，「王妃早先不是還擔心二公子過於冷情，不近女色，怕出了事兒嗎？如今這般，豈不是更好？」

「咦？」春蘭在英親王妃身後露出訝異的表情。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向落梅居走去。

秦錚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抻了抻腰，不甚在意地道，「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

秦錚點頭，「她身體可還有別的癥狀？平時看著挺好的，怎麼小小的著涼就發了熱？」

聽言點點頭，也立即跟上了春蘭。

秦錚放下帕子，動作隨意地點了謝芳華渾噩的額頭一下，面色輕鬆，語氣自如地嘲笑道，「昨夜你不是不服氣嗎？有本事如今起來再和我打架！」

二人各佔據帷幔一角，拉鋸之下，帷幔再次撕裂開，裂響聲分外尖刺。

秦錚坐在床頭，端詳著謝芳華，忽然笑道，「到底是女人，往日厲害也不過是表面。不過是晚上打了一架，便如此受不住了。看來我以後真該對你溫柔些。」

聽言垂下頭。

「走吧！我們先去左相府辦大公子的納彩之事，回頭錚兒的事兒，再另外理會。」英親王妃輕鬆地招呼英親王。

春蘭站在床邊看著二人，想著她一直覺得英親王對王妃很好，可是如今和二公子比起來，還真是差得遠了。這麼些年，王妃每年都會病上幾次，二公子時常給王妃喂葯，如今這個活才如此熟練，不讓湯水灑哪兒都是。當年德慈太后病的時候，王爺也侍奉母親湯藥，對於喂人喝葯，也是能做到滴水不露。可是會是一回事兒，做又是一回事兒了。這麼些年，王爺可從來沒給王妃餵過一回葯。

剛走出幽蘭苑不遠，秦浩提著一對活雁回了府，迎頭碰上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連忙見禮，「父王，母妃！」

聽言回過神，立即拽住春蘭，有些緊張地道，「蘭姨，王爺和王妃會不會責怪公子和聽音？」

春蘭頓時笑了，擺擺手，「既然二公子吩咐了，你趕快去吧！我將補品端進屋去。」

秦錚扭開頭，咳嗽了一聲，「我再不與她半夜打架就是了！誰知道她這麼不禁折騰。」

謝芳華偏頭躲過，那塊乾柴「啪」地掉到了地上。

「來了！」聽言立即跑進屋。

「有點兒，不過沒事兒！」秦錚擺擺手，沒什麼好心情地道，「蘭姨，你回去吧！不用待在這裏。」

「王妃不會責怪！王爺就不知道了，反正聽音已經是二公子的人了，這種事情是早晚的事兒，也沒什麼。」春蘭丟下一句話，快步跟出了屋。

聽言嚇了一跳，身子縮后了兩步。

秦錚忽然笑了，瞪了他一眼，「滾！」

謝芳華輾轉折騰到深夜，才幽幽沉沉地睡了去。

謝芳華躺著不動，不理他。

謝芳華被吵醒，愣了片刻，才覺得秦錚早先一定沒睡著，如今這是在報復！心情頓時很好，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繼續睡。

謝芳華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得沉。

謝芳華緩緩伸手去摸身下，須臾，身子猛地僵住。身下濕濕的，潮潮的，黏黏的，不是血是什麼？前一世她被養得金嬌玉貴，十三歲的時候就來了葵水，那時候福嬸帶著人里裡外外小心翼翼地侍候她，怕她落下什麼病根。這一世，奔波去了無名山，故意把自己的身體特徵掩藏，忽視是女子的身份，到頭來，卻也忽視了這葵水。

「這是大公子的喜事兒，他怎麼能不去？」喜順立即道，「大公子天還沒亮就出城去抓活雁了。這個時候該是快回來了。只要大公子回來，王爺和王妃定然趕緊就會去左相府。」

謝芳華抬腳將那塊乾柴對他猛地踢了過去。心中惱怒，若不是他睡前丟下那麼一句要娶忠勇侯府小姐的話，她就算白天睡再多的覺，也不會睡不著。

謝芳華靠在軟枕上，雞湯大約起了些作用，除了頭腦昏沉外，讓她有了些力氣。想著宮廷的太醫院里也不是沒有能人，孫太醫醫術雖然不是絕頂，但也能算上七八分火候。

秦錚感覺手碰到她身體滾燙，怔了怔，將手放在她額頭上，額頭烙鐵一般地燙。他縮回手，立即推她，「喂，醒醒！」

「蘭姨啊，進來吧！」秦錚隨意地道。

秦錚輕鬆地接過枕頭，對她微笑，有些邪惡地道，「你最好別亂動，孫太醫不是說了嗎？你初次來葵水，需要好好地養著身子。」

裡屋的人咳嗽片刻，床板又有規律地傳出響聲。

「你的嘴是該謹慎些！」春蘭戮了戮他額頭，往外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過神，對他低聲道，「清河崔氏又來信了，二老爺有意讓你年後回去。王妃說要問你的意思。」

英親王妃一噎。

可是無論床板怎麼響動，裡屋的人就是睡得很沉，半絲動靜沒有，呼吸半絲不亂。

秦錚沉著臉點點頭。

聽言深吸了一口氣，儘力地描述自己聽到的事實，「半夜的時候，我聽到中屋有動靜，就趕緊跑了出去，便聽到聽言的屋子裡傳出床板咯吱咯吱的響聲，還有東西砸落的聲音……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兒，喊公子，公子讓我滾……不多時，我聽到了那個……撕扯衣服的聲音……後來我回了屋……」

秦錚往外屋看了一眼，眨眨眼睛，揮走睡意，忽然笑了，「兒子的院落是誰想打劫就能打劫的？」

「老夫的醫術，查探像是長期用藥。」孫太醫微帶幾分保留地道，「當然也可能會出錯，錚二公子要知道，作為大夫，老夫也不敢十拿九穩說成定數。」

秦錚揚了揚眉，「不是嗎？」

秦錚看著她又氣又笑，半響后，忽然眸光一轉，湊近她，低聲道，「你若是不起來，我就上床與你一起睡！」

「怎麼了？」英親王妃走過來。

春蘭正從正屋出來，差點兒被聽言撞倒，立即伸手拽住他，訓斥道，「做什麼這麼急？愈發沒規矩了！王爺在屋裡呢。」

謝芳華甩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啪」地落下簾幕，又躺了回去。

喜順更加疑惑，盯著他不放。

「是！」春蘭畢竟跟隨英親王妃久了，聞言立即領會頷首。

「沒有！」聽言連忙搖頭。

「趕快給我去請孫太醫，請不來唯你試問！」秦錚板起臉吩咐。

英親王和王妃不多時便來到了落梅居。

英親王喝湯的動作猛地一頓。

謝芳華點點頭。

聽言只能閉了嘴和圖書，乖覺地等在外面。

「好是好，可是……」英親王妃一時還有些愣神，不太相信地看著聽言，「當真錚兒將聽音……千真萬確？你沒弄錯？」

「公子沒娶妻之前，不是不准許抬舉姨娘的嗎？應該是不給吧！」聽言道。

「聽音遇到二公子您，是個有福氣的，但到底身份有別。」春蘭打量秦錚臉色，見他神色不動，她意有所指，「將來不知哪個女子有福氣嫁給您做妻子。」

謝芳華有些難堪，這樣的事兒她雖然前一世經歷過，但女兒家的事兒，都是被捂著藏著，連兄長爺爺都是不能說的，可是偏偏讓秦錚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說了出來。她雖然早已經丟了很多禮儀閨儀顧忌，但是還沒衝破底線。如今秦錚這是挑破了她的底線，一時間只覺得被火燒了起來，眼前黑沉沉的，窘迫不已，哪裡再顧忌什麼是啞巴的事兒。

「哪回事兒？」英親王妃豎起耳朵。

春蘭鬆了一口氣，「只要落梅居的梅花沒毀就好，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快說，沒看到我正忙著嗎？稍後大公子回來，王妃要和王爺去左相府，我也得陪著去過採納之禮。」

秦錚瞪著她，片刻后，一把將她胳膊扯了起來，「你弄了半夜動靜，如今想睡？沒門！給我起來！」

聽言嘆了口氣，應諾了一聲，轉身跑出了落梅居。

聽言跑到門口，伸手敲門，「公子，聽音，你們怎麼了？」

謝芳華惡毒地想著她屋中的物事兒被破壞了一半，價值怕是萬兒八千兩，英親王妃能高興才怪？明日知道后怕是會劈了他這個敗家的兒子。

裡屋這時忽然傳出一聲低低的咳嗽聲。

秦錚與她同等想法，也扯過帷幔，拿來當兵器。

謝芳華嗤笑一聲。

聽言搖搖頭，「沒錯啊！公子要我滾……」

「瞧您，如今都會侍候人了。」春蘭語氣頗有深意地道，「不知道將來誰有福氣嫁給您，這南秦京城多了去的高門府邸里，公子哥們無數，但怕是也就您會親自伸手侍候女人。別人家的公子哥兒都金貴著了，貴手從不輕易拿出來侍候人，連自己的事兒都不做一點兒。」

謝芳華面色冷然，自然不是。他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肆意無忌？狂傲不羈？不拘世俗？霸道任性？喝醉酒後撒潑耍賴，裝瘋賣傻，都是缺點！喜歡他的女人眼睛都瞎了。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困？」英親王妃伸手擰他的臉，「給我起來！」

「出去！」謝芳華低叱了一聲。

春蘭忍不住笑了，沒聽說過喝補湯還有代替喝的。見謝芳華又垂下眼皮，她笑著走出了中屋。

可惜，她剛睡著，裡屋便傳出了動靜，床板與她早先的動作別無二致地響動了起來。

「進來！」英親王妃低喝了一聲。

聽言向牆外清河的方向看了片刻，便丟開此事，轉身回院子拿了掃把打掃院落。掃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嘿嘿笑了起來。

謝芳華一把扯過他衣袖，將他腳步成功地拖了回來。

秦錚臉上一疼，「噝」地抽了口冷氣，困難地睜開了眼睛。不滿地看著英親王妃，「您讓我在家養病，我乖乖養病，沒糟蹋您的梅樹和您的花，您這是幹什麼？」

秦錚揚起雙腳，夾住了謝芳華踢來的乾柴，慢慢地放下，看著她黑暗中惱怒的神色，眸光動了動，流過一抹華彩，忽然愉悅地勾起嘴角，神色清風朗月地道，「我知道了！」

聽言早已經準備了診金，遞給孫太醫，孫太醫也不推脫，接過離開了落梅居。

孫太醫不再多言，繼續開藥方。

秦錚閉上眼睛，揮揮手，「您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我剛睡著一會兒，如今正困著呢。」話落，見英親王妃站在床前不走，他伸手推她，「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問聽音去！」話落，不滿地惱道，「憑什麼她睡得香呼呼的，我就該被您吵醒。要吵您吵她去！」

春蘭打量秦錚臉色，見他眉宇間頗顯沉鬱的黑色，不由開口試探地問，「可是聽音姑娘的病很重？」

「你那是什麼表情？」秦錚撿起火爐邊一塊乾柴對著謝芳華砸來。

「你吵得我不能睡覺，如今你想自己睡？休想！」秦錚不買賬，見她有停手不打的勢頭，他卻出招更為凌厲。

聽言頓時委屈，「公子，您有了聽音，當成是寶貝，也不能不要我啊，總讓我滾……」

謝芳華暗暗罵了他一句，前半夜沒睡著的火氣被他激了起來，打就打，誰怕誰？

「那是怎麼回事兒？糟蹋成那個樣子！」英親王妃對他瞪眼。

春蘭進了屋，一眼便看到謝芳華渾渾噩噩，秦錚扶著她靠在他身上的模樣，笑意便怎麼也攏不住了，走到床前，對秦錚道，「二公子，這女兒家最是嬌貴，您再怎麼疼寵聽音，以後還是要克制一些，別把人給折騰得病了。」

謝芳華閉上眼睛，張開嘴，將一勺湯吞下了肚。

喜順看著他，低聲道，「我昨日半夜聽到落梅居有動靜，難道是公子半夜又起來練劍了？落梅居的梅花都謝了？」

秦錚又舀了一勺湯遞給她，她照樣張嘴喝了，緊接著，一勺一勺地下了肚。

謝芳華「唔」了一聲，用力打起精神，卻覺得身子重如千金。

秦錚手一僵，眸光定在她嘴上，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終於會說話了！」

半個時辰后，裡屋的簾幕「嘩」地一聲被挑開，秦錚快步走了出來，幾步便來到了床前，一把挑開帷幔，滿面怒意地道，「起來！」

聽言有些傷感地道，「以後我估計不能和聽音一起說笑了。」

「你讓我去偷？」秦錚睜大眼睛。

「你這副樣子，如今起床都困難，抬胳膊都費力，若是讓你自己縫製的話，恐怕根本不可能。而咱們落梅居從沒有過女人，所以沒有那個。」秦錚直起身，「算了，我還是吩咐蘭姨去給你拿吧！雖然我一個男子幫你要那個東西有些難為情，但誰叫你是我的人呢。我便忍忍，大不了被蘭姨嘲笑兩句，也就過去了。」

秦錚點點頭，接過藥方子，送孫太醫出門。

聽言一呆，透過簾幕縫隙，見秦錚扶著謝芳華的模樣唏噓一聲，立即怯懦地道，「公子，那個什麼……這種事情，不用請太醫來吧！蘭姨已經讓大廚房燉補品了，聽音休息兩日就好了。」

聽言立即道，「沒事兒！」

院中英親王氣息沉了沉。

謝芳華只聽得外屋畫堂碗勺輕輕碰撞，她混沌的腦袋連罵人都覺得費力。

喜順正指揮著下人幹活，看到聽言表情怪異地從落梅居出來，心下奇怪，上前喊住他，「聽言，二公子如今不用去上書房上課，在府中養傷，難道還起這麼早？這是差你去王妃那裡辦事兒？」

聽言身子一顫，乖乖地進了屋。

孫太醫捋了捋鬍子，看著謝芳華，謹慎地道，「老夫的醫術有限，聽音的姑娘脈象一直奇異，老夫也探不太准，但是隱約估摸，聽音姑娘的身體像是長期服用很多藥物控制，要知道，是葯三分毒，葯穿腸而過，無論怎麼清除，都要有些痕迹留下，時日一長，便成了害處。雖然百毒不侵，但偶然一個小風寒，也能引起大的發作。就是這個理兒。看著強硬，實則也是脆弱。」

「打架？」英親王妃盯著他，「你給我好好說！」

春蘭笑意一僵。

二人離開了落梅居。

「去請孫太醫！」秦錚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