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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老了，他還病了，力不從心了！

皇帝面色沉沉地哼了一聲，「朕的好兒子！你在想什麼！」

謝雲瀾見她打趣自己，頓時笑了，「你是深閨里的女子，一是老侯爺和世子將你守護得緊，密不透風；二是皇上只盯著世子了，沒盯著你，才容你瞞天過海這麼多年，如今你剛剛一冒頭，皇上看著苗頭不對，立馬長矛就對準到你身上了，如今你可謂是風口浪尖了。」

看到這樣的兒子，他該歡喜這江山後繼有人承擔，可是他竟然也對謝芳華……讓他如何不怒？

「你的未婚夫？」皇帝眸光如射出利劍。

謝芳華嘆了口氣，「皇上的記性果然不好了，秦錚若不是我的未婚夫，皇上為何要召我進宮來看他？」

一個小太監從靈雀台走出來，攔住吳權的路，謹慎地道，「大總管，皇上在靈雀台內，聽說芳華小姐進宮了，讓您先請去靈雀台。皇上要見見。」

不多時，來到忠勇侯府門口，一輛掛著宮牌的馬車停在那裡，吳權打著傘站在車前，見謝芳華出來，臉上頓時賠了笑，「芳華小姐，皇上憐惜二公子，特意請您進宮去看看他。」

秦鈺端著茶遞到皇帝唇邊，極其溫和地道，「父皇，雖然天色暖了，但是這春雨寒涼，您還是要多仔細身子。等見了芳華小姐，兒臣送他去德安宮，您就回去歇了吧！」

侍畫、侍墨進了外堂，便規矩地不再跟著往裡走。

「父皇！」秦鈺喊了一聲，聲音不大，但足夠止住皇帝的動向。

吳權回頭悄悄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面容沉靜，哪怕在這寂寂宮中，樓闕宮台被雨水洗刷得巍峨寒冷，青花傘四周細密的雨簾滾落如珠，她纖細窈窕的身段也不見半絲冷意和顫意，更不見懼意和緊張慌亂。他暗暗贊了一聲，不再說話。

皇帝滿眼殺意地瞅著她，「朕不記得了！」

皇帝伸手要去掀桌子。

謝芳華沉默不吭聲。

「若錚二公子和我已經大婚，那麼，皇上如此質問我，我還真脫不了干係，畢竟我們已經是一家人。可是如今，他僅僅是我的未婚夫而已。他姓秦，皇上覺得，秦氏的子孫，是姓謝的女子能慫恿的了的嗎？不是可笑，又是什麼？」謝芳華笑看著皇帝。

皇帝揮開他的手，「你給朕滾！」

見她來了，秦鈺偏頭向她看來，眸光微動，手中要落下的棋子忽然停了。

謝芳華不再逗留，轉身打著傘出了書房。

秦鈺搖搖頭，似嘆似惋和*圖*書，「您不準，可是我的心已經准了！」

謝芳華還沒說話，秦鈺便道，「父皇憐惜堂兄，派了吳公公去忠勇侯府請的人，命我帶她過來。」話落，他微笑，「堂兄身子可好些了？」

「也是！」秦鈺頷首，向靈雀台外走去，聲音低但是清晰，「我到希望，以後你也別跟我客氣！」頓了頓，補充道，「不管是什麼目的！哪怕是利用我做你在父皇面前的護身符，到也沒關係。」

謝芳華知道秦鈺在靈雀台都能做了皇帝的主，他說下旨，也就是下旨了，反駁也沒什麼用。不再答她的話，走到英親王妃面前，看著她一下子瘦了許多，眉目臉色疲憊至極，她動了動唇角，有些心疼，「王妃！」

謝芳華此時也想到了，點點頭，冷笑了一聲，「他真是盯忠勇侯府盯得緊，可是也枉然地盯了這麼多年，根本就沒發現我這麼一條魚瞞天過海地背地裡做了什麼事兒。」

秦鈺微微一笑，揉捻著手中的棋子，「父皇明察，您覺得兒子在想什麼，兒子就在想什麼！」

謝芳華和謝雲瀾正在書房裡，已經整理了一日東西，聽聞侍書派人前來稟告，她不由一怔。

「皇上不記得不要緊，我記得就行了！」謝芳華伸手攏了攏鬢角的頭髮，「如今天色很晚了，皇上召我進宮來看我的未婚夫，如今我還沒去，不知道皇上召我進來這裏，可有事情吩咐？」

謝雲瀾也微露訝異，「皇上怎麼會有口諭傳來？而且還是去探望秦錚？」

「既然他給了機會，我就進宮看看秦錚吧！」謝芳華截住謝雲瀾的話，轉過身，溫和地道，「雲瀾哥哥，還剩下些沒整理，就交給你了。」

謝芳華點點頭。

她只想到皇上等在這裏，並沒有想到還有一個秦鈺。是了，皇宮是他的家，皇帝是他的父皇，他是皇帝最愛重的兒子，自然非同一般。如今他回京了，父子在這裏對弈，也沒什麼稀奇的。

一路上，秦鈺倒是沒再說話，他不說話，謝芳華更不會說話。

秦鈺起身，輕輕拍著他後背，招呼內侍端茶。

吳權見謝芳華什麼也沒問，甚是痛快，也連忙上了馬車。

秦鈺慢慢地放開手，退回了身子，重新坐在了皇帝對面。

吳權看了皇帝一眼，立即上前，小心地扶住皇帝，探尋地問，「皇上，奴才送您回宮？」

謝雲瀾見她目光雖然看著窗外，卻是有些朦朧，透過大雨，不知道看去了哪裡，和圖書他也跟著看向窗外，「如今天色晚了，這麼大的雨……」

「吳公公，侍候父皇回宮吧！你仔細些勸著，這兩日別讓父皇太過操勞了。」秦鈺對吳權揮手吩咐。

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大雨噼里啪啦地下著，雨打梧桐，聲音清瀝。

侍畫、侍墨見謝芳華出了書房，簾幕撐著傘在後面跟上她。

吳權連忙頭前帶路。

「好！」謝雲瀾聞言歇了陪著謝芳華進宮的心思。

他果然真的是老了！

吳權帶著皇帝的口諭，在傍晚時分來到了忠勇侯府。

皇帝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死死地盯著他，「朕不準！」

這南秦京城誰人都知道，皇上是不喜歡秦錚和謝芳華這一樁婚事兒的。秦錚破龍門陣受了重傷在皇宮內養傷，謝芳華不去皇宮裡看秦錚，不給皇帝上眼藥，也是在情理之中，就是英親王妃心疼兒子心疼得不行，也沒有派人來請謝芳華進宮。如今皇上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向皇宮而去。

秦鈺看了皇帝一眼，伸手拂了要掉下桌子上的棋子，並沒言聲。

過了半響，秦鈺溫和地道，「我送你去德安宮。」

他的身子突然忍不住顫了起來。

不多時，靈雀台侍候的人都退去，只剩下了秦鈺和她。

可是，為何秦錚和秦鈺奪的人是謝芳華？怎麼能是謝芳華？一個大病了多年，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著這等本事的女子！

謝芳華搖頭，「皇宮就算是龍潭虎穴，皇上要做什麼，也不敢明目張胆。」頓了頓，她掃了書房一圈，低聲道，「我覺得他定是不甘心的，這書房是重中之重。我雖然安排了人布置，但也不甚放心。若是你守在這裏，我就放心了。」

皇帝猛地轉過頭，看向謝芳華，這一瞬間，殺意四溢。

謝芳華對他點點頭，他頭前帶路。

謝芳華微微頷首，忠勇侯府已經自己備了馬車，侍畫、侍墨上前挑開簾幕，謝芳華上了車。

秦鈺雖然目光盯著謝芳華，但是眼明手快地伸手接過了棋子，到底是視線移了回來，嘆了口氣，「父皇，你愈發輕易動怒了，這可不是好事兒。」

皇帝死盯著她，數日前，她從平陽城回來，他要取消婚約，她不卑不亢地給拒了。但那時，在他面前，還有恭敬可言，如今這副模樣，是半絲恭敬都沒了。他伸手一拍桌案，桌案被他拍得嗡嗡響，他怒道，「大胆謝芳華，你竟然敢慫恿秦錚去西山大營，你知不和_圖_書知罪！」

英親王妃抓住謝芳華的手，眼裡有些隱隱的情緒，微微一哽，「好孩子，錚兒想你了，快進去看看他吧！」

「你……」皇帝伸手指著他，手指發顫。

吳權頓住腳步，點頭應是，回頭看謝芳華。

出了靈雀台，前往想德安宮，侍畫、侍墨被人擋在靈雀台外，見謝芳華平安地出來，輕輕舒了一口氣，看了秦鈺一眼，抬步跟在她身後。

謝芳華就知道皇上要見她，自然做好了準備，如今聽聞他在靈雀台攔著路，便也不奇怪，對吳權點點頭，「公公帶路就是！」

入了宮門后，吳權小心翼翼地道，「錚二公子在太後生前所居住的德安宮養傷。德慈太后甚是疼愛錚二公子，在他出生后，三不五時地留在宮中居住，自小便在她宮裡隔出一間暖閣，這麼多年，便是錚二公子在皇宮所居的地方，太后仙逝后，宮中一切安置還是照舊的。」

秦鈺笑了笑，「你倒是不客氣！」

皇上聽到動靜，抬頭先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順著他凝定的視線，便看到了拾階而上的謝芳華，臉色沉了沉，咳了一聲。

秦鈺站著不動，眸光有些沉沉的憫意，但掩藏得很深，「您若是現在回宮，那麼兒臣就帶著芳華小姐滾了也行。」

緩緩地走了大約兩三盞茶的功夫，來到了德安宮，秦鈺腳步不停，徑直地走了進去。

皇帝眸中沉涌的怒火忽然頓住。

謝雲瀾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回過味來，對謝芳華擔憂地道，「恐怕今日召集謝氏族人來忠勇侯府聚齊，動靜鬧得大，皇上探不到口風，要藉由秦錚把你調去宮裡探探。」

謝芳華眸光染上諷意，「皇上，南秦建朝多少年了！歷經多少代帝王，謝氏在每一代皇權跌軼中都忠心耿耿地為這一片江山，為皇室都做過什麼，您還清楚嗎？不說以往的歷史，只說您這一代江山。爺爺做過什麼，我先父、先母做過什麼，我姑姑做過什麼，以及忠勇侯府都做過什麼，若是皇上記性不好了，不妨去翻翻卷宗。」

謝芳華只感覺鋪面而來一股濃郁的殺意，來自皇帝的眼睛，她不動神色地彎身福了福，「芳華給皇上請安！給四皇子請安！皇上萬福！四皇子萬福！」

顯然，皇帝召她進宮是瞞著這裏的人的。

謝芳華點點頭，「無論是誰，只要有人闖這書房，一律都不饒過。」

皇帝忽然惱怒，拿起棋子，對著秦鈺砸了過去。

秦鈺握住皇帝的手指，和*圖*書不讓他顫，見謝芳華已經來到，在不遠處站定，他面色含笑，「父皇和兒臣也開起玩笑來了！兒臣的棋藝還是您教的，就算兒臣贏了您一局棋，您也不必動怒啊！」

謝芳華頷首，並不搭話。

秦鈺回頭瞅了她一眼，溫和地微笑，「你沒聽見而已，父皇卻是早就下了這樣的旨意。」

皇帝轉過頭，看著秦鈺，比起謝芳華的平靜淡然，他的兒子不動如山。他心頭忽然湧上深深地哀涼。曾幾何時，他也能在先皇垂垂暮已之時，不動如山地看著他日薄西山，如今也輪到他的兒子看著他了。可是他的兒子算起來比他強，他的皇位不順風不順水，需要借了德慈太后和英親王的勢才能坐上，而他的兒子，是他和皇后的嫡子，除了名正言順外，還才華滿腹，心機謀略不輸于任何人。

謝芳華瞥了他一眼，「臨汾橋我救了你的命，你也沒客氣！」

謝芳華掃了秦鈺一眼，此時開口，「我只聽聞皇上說讓我來代替王妃照料些，到沒聽說也讓四皇子來照料。」

皇帝氣血上涌，驀地咳嗽了起來。

謝芳華對德安宮的方位沒有印象，這等大雨的日子，皇帝惱怒離去，她也不想獨自去找，有秦鈺送正好，若說這皇宮裡是龍潭虎穴，若說皇帝想殺她后快，但是秦鈺卻不會殺她，有這道護身符，不管他是什麼目的，能用也要用。她點點頭，拿起傘。

「王妃這兩日衣不解帶地侍候秦錚，你既然是他未婚妻，平日里與他也來往親密，也該侍候他兩日，替替王妃。從今日起，你就留在宮中吧！沒有朕的准許，在他傷沒好之前，不準離宮。」皇帝平靜下來，沉聲對謝芳華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靈雀台。

果然是真應了普雲大師那一卦嗎？

「你……」皇帝伸手指著她。

內侍戰戰兢兢地端來一杯茶，遞給秦鈺。

「一個女子，竟然如此在朕面前說話，哪裡來這麼大的底氣！」皇帝不理會秦鈺，眸中黑雲滾滾，「謝芳華，你告訴朕，忠勇侯府，是不是要反了？」

「我陪你進宮吧！皇宮是皇上的地方，不同於別處。」謝雲瀾皺眉，不放心地看著謝芳華。

「你是說……」謝雲瀾心神一醒。

不多時，謝芳華進了靈雀台，登階而上，一眼便看到了靈雀台上對弈的皇帝和秦鈺。

秦鈺已經進了暖閣，英親王妃拉著謝芳華一同走了進去。

「大伯母這兩日照料堂兄很累吧！父皇下了旨意，讓我和芳華小姐來m.hetubook.com.com替替大伯母您。您身子可不能累垮了。」秦鈺說著，進了暖閣。

英親王妃嘆了口氣，「還要養上些天！」

謝芳華站起身，垂眸靜靜地站著，口中淡淡地道，「我記得皇上似乎是免了我的跪禮過，若是我沒記錯的話。」

皇帝死死地瞪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秦鈺見她不言語，不再說話，也打了傘，慢慢地向前走去。

守在秦錚所住的暖閣外的玉灼見到秦鈺和謝芳華一起來的，頓時睜大了眼睛，以為看花了，連忙揉了揉，那兩人還在，他立即跑進了屋。

皇帝死死抿著唇，「你見了朕，因何不跪？」

「皇上看起來的確是累了，才會在我一個女子面前口不擇言。若是皇上這番話無緣無故地傳出去，倒叫天下人怎麼看皇上？怎麼看忠勇侯府？為君之道，為臣之道，彼此都是有一個制衡的。正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謝芳華語氣沉靜，淡淡清冷，「我雖然是一個女子，但也明白這些道理。就是為君者，也不能為所欲為！」

「你說朕可笑？」皇帝震怒地看著她。

不多時，英親王妃從暖閣內走了出來，見二人來到門口，她笑了笑，「鈺兒來啦！」頓了頓，又道，「華丫頭怎麼這個時辰進宮了？」

不多時，路過靈雀台。

秦鈺暗暗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父皇，您今日累了，回宮歇著吧！兒臣送芳華小姐去皇祖母的宮中。」

謝芳華看著皇帝由吳公公扶著，儀仗隊簇擁而去，她沉默著沒說話，也沒應那個是。

吳權下馬車，恭敬地請謝芳華入宮。

皇帝騰地站起身。

忠勇侯府坐落於繁華的地界，皇宮通向忠勇侯府的路並不遠。雖然大雨路不好走，但小半個時辰，馬車也來到了皇宮門口。

秦鈺彷彿沒聽到皇帝的咳嗽，視線並沒有因為他這一聲明顯的動靜移回來，反而眸光有些灼灼之意，雨簾如珠，昏暗的天色似乎成了背景，素淡卻華麗的裙擺尾曳逶地，傘下纖細窈窕的女子，不說傾國傾城，但也是舉南秦第一，清麗無雙。

秦鈺抬手按住桌子，不贊同地道，「父皇，您是九五至尊，普天下最尊貴的人，可不能如此沉不住氣，失了風度和威嚴。」

謝芳華一怔過後，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依然下著大雨，哪裡有什麼太陽？

謝芳華放下賬本，看著窗外的大雨沒說話。

謝芳華頓時笑了，抬起頭，直視皇帝，「錚二公子是誰都能慫恿得了的嗎？皇上這罪問得未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