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右相為難地看著皇帝，面色憂沖，「回皇上，臣是……有些事兒。」

右相點點頭，「恕臣直言，南秦如今不能沒有太子。」

右相暗暗嘆了口氣，「多謝公公。」

皇帝在一旁見了，深深地嘆了口氣，有一種日薄西山的老暮之態，「李延，朕病了老了，你也老了啊。」

「臣以為，從太子這兩封密信所請說之事推斷，隱約能猜測說，芳華小姐興許是應了太子，或者是太子有把握在皇上您應允之後，能娶到芳華小姐。」右相道。

李如碧抿起嘴角，沒說話。

皇帝身子有些發抖，似乎被氣的，「他竟然在密信中威脅朕，說朕若是不答應，他這個太子便不做了，讓朕選八皇子秦傾繼位。」

右相看著皇帝，「這……女人自然不能跟江山比。」

皇帝搖搖頭，「朕的病朕知道，養也養不好了。」

左相本姦猾聰明，聞言大驚，拉過右相，低聲問，「這麼說，皇上今日因為太子請柬更改兵制之事，受打擊了？不太好？」

皇帝點點頭。

吳權連忙上前扶右相。

右相夫人點點頭，「滎陽鄭氏嫡子自小受家族培養，一表人才，我曾在謝氏長房見過。當初敏夫人是通過趙郡李氏和清河崔氏以及英親王府的關係，想方設法，才促成了自家女兒與滎陽鄭氏嫡子的親事兒，奈何竹籃打水，白忙一場。」

吳權小聲道，「臣出去問問？」

皇帝又來回走了兩步，「你的意思是，讓朕應承了太子？任他所為？他真若是能娶了謝芳華，朕也由著他娶了？」

李如碧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被風一吹就要颳倒，因為多日悶在房中，臉色是不見陽光的白。

「那你說，秦鈺怎麼就敢如此跟朕說？」皇帝質問。

密封著的信函過目之後，臉色更沉了，幾乎要下雨。

「別去了，去也無用。」右相擺擺手。

吳權一揮手，「雜家是個奴才，哪裡能管那許多事兒，更哪裡能左右聖意，是皇上念在相爺這麼多年來忠心輔佐，捨不得相爺。皇上啊，其實是個念情的人，只不過身在帝位，給掩蓋了而已。」

「滎陽鄭氏嫡子雖好，可是娘想過沒有，若是這門親事，是我遠嫁，難道娘想將我遠嫁？」李如碧低聲問。

吳權打量皇hｔｔps://m•h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m帝的臉色，默默地後退了兩步。

這話意思不言而喻。

整個右相府的人出去接旨。

「不用問了，讓他進來吧！」皇帝擺擺手，沉聲道。

「是啊。」右相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公請府里喝茶。」

一時間，由皇帝身上散發出沉怒震怒暴雨的氣息。

退婚聖旨言明聖上依右相懇請，退了右相府小姐和太子的婚事兒，自此後，各自嫁娶。

右相夫人見李如碧如此，心下也跟著難受，「自然不是我兒你的錯，可是奈何天意弄人，誰知道事情會演變如此地步？那錚小王爺為何緣由要殺你，至今娘也不明白，你爹私下問了英親王，王爺也不知曉，就連王妃都是糊塗著呢。這隻能問錚小王爺自己了，不知你哪裡得罪了他。」

右相夫人嘆了口氣，「娘也不想，可是秦錚放出了話，再見你必殺，太子如今又退了親，在這京城裡，雖然未婚之子還大有人在，高大門楣能匹配你者也是有，翰林大學生之子，監察御史之子。可是……」頓了頓，她無奈地道，「但是這些人，都知曉內種情由，怕是不願，已然嫁不得。」

右相點點頭，面露沉重蒼老。

進了殿內，果然皇帝臉色極差，不等右相行禮，便問，「朕看你一頭的汗，可有急事兒？」

吳權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又垂下了頭。

吳權將聖旨遞給右相，小聲說，「相爺，今日也就是您吧，若是換個人，都不能從宮裡安然地走出來。」

右相夫人看了李如碧一眼，對右相道，「老爺有事兒去忙吧，我同碧兒說說話。」

右相跪在地上，並沒有立即起身，「那臣小女的婚事兒……」

「你若是真能知道就好了。」右相看著她，「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切勿鑽牛角尖。如今你和太子退了婚，咱們右相府主動退的婚，於你以後婚事兒，不做影響，你好好想個明白，接下來，我和你娘便會給你商量婚事兒。」

右相不再接話。

「謝芳華一個被休棄的棄婦，憑什麼跟朕偌大的南秦江山比？」皇帝又怒道，「她有什麼資格？」

右相的腿已經麻了，扶起來之後，慢慢揉了揉，才能自己立穩當。

右相連忙站起和圖書身，「皇上好生休息，切不可操勞，朝局之事，有臣等照應。臣告退了。」

「嗯？」皇帝豎起眉頭，瞪著右相。

「什麼信函？」皇帝沉聲問。

右相一步步退到門口，即將跨出殿門時，只聽皇上又道，「退婚的旨意隨後朕就命吳權送去相府。」

右相看著皇帝，一時無言。

「太子有心她有意？」皇帝冷沉下臉，「她會嗎？」

出了帝寢殿，右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伸手一摸後背，後背已經濕透，冷風一吹，涼徹骨。

右相無言片刻，看向皇宮，宮門巍峨，像是垂垂老矣的雄獅，再無昔日威儀雄渾，日薄西山，一片死寂。他跑了一頭的汗被冷風一吹，冷卻了，心有些涼，「我本來想再去勸說皇上更改兵制，一道聖旨怕是對於漠北軍事起不到什麼作用，北齊長驅直入，我南秦危矣。但是聽你這樣一說，我卻不敢再去了。」

右相夫人被李如碧這麼一說，也氣了起來，「就是，錚小王爺欺人太甚。」

皇帝看著他，「嗯？」了一聲。

片刻后，他「啪」地將信函摔在了地上，「豈有此理！」

右相似尋思了一下，試探地揣測道，「臣以為，太子應該是甚喜芳華小姐，怕皇上不喜芳華小姐，不答應此事，才如此言語。」

「右相，你說，太子是不是瘋了？他到底想要幹什麼？自古江山帝業，從來沒聽說過女人能跟江山比？更何況已經嫁過人的女人。」皇帝盯著右相。

皇帝先拿起秦鈺給右相的信函看，剛過目幾行，臉色便難看起來，看完之後，臉色陰沉，並沒說話，又將另外一封密封著的信函拆開。

「吳權，給朕呈上來。」皇帝喊。

右相點點頭。

「是啊皇上，臣也老了。」右相苦笑，「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

「雜家還要回宮去復旨，改日吧。」吳權告辭，上了馬車，折返皇宮。

右相點頭，向書房走去。

左相聞言心驚了驚，「你是說皇上怕是……」

右相早已經有所猜測，聞言還是抬起頭，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皇帝。

皇帝看著他，又道，「太子答應你三代卿相之事，朕就不管了，朕不知何日歸去，兩眼一閉，到也省心。」

出了宮門，正碰到左相匆匆進宮，右相喊住左相，「和圖書這麼急，出了何事兒？」

「皇上切不可過於憂心，好生養病。」右相連忙道。

右相一時也有些無言，但細細思量，太子雖然看起來外表溫和，但其實脾氣秉性甚是難以捉摸，論不顧世俗，他與錚小王爺不相多讓。

李如碧一愣，「娘的意思是想我嫁給滎陽鄭氏嫡子？」

右相自從將信函呈遞給皇帝之後，一直沒抬頭，俯首幾乎貼在地上。

皇帝從御花園回來后依舊余怒未消，聞言皺眉，「右相來幹什麼？」

右相走遠了，右相夫人拉過李如碧的手，向裏面走，一邊走，一邊對她低聲道，「今日你父親進宮后，我閑來無事，特意命人去打聽了一番，滎陽鄭氏的嫡子，早先與謝氏長房的大小姐定了親，但是因為謝氏長房落難，全家被發配去了嶺南，所以，那門親事兒就黃了。如今，滎陽鄭氏嫡子還沒有另尋婚配。」

「是啊，幾十年彈指一揮間。」皇帝揉揉眉心，頹然地道，「朕日漸覺得力不從心，朕再不喜，也難以左右太子，甚至是左右朝局了。」

吳權應了一聲，連忙出去請右相，到了殿外，見到右相，附耳小聲道，「皇上為了太子和滿朝文武請陳更改兵制之事，從御花園回來，一直存著怒氣，相爺說話要謹慎一些。」

吳權大氣也不敢吱聲，右相更是不吭聲。

「連你也不相信是不是？」皇帝眉心直跳，「可是他就是這麼說，他可真敢說。竟然要娶謝芳華，為了謝芳華，朕若是不應，太子都不做了。他竟然拿一個女人跟朕的江山比？他是瘋了不成？」

右相這回是真的驚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

左相一愣，「你這是……剛從宮裡出來？」

左相點點頭，跟隨右相一起，折了回去，離開了宮門。

「罷了！」皇帝一下子又蒼老了些，疲憊地擺擺手，「你起來吧！」

「他要娶謝芳華！」皇帝怒道。

皇帝聞言冷聲道，「謝芳華就是一個紅顏禍水！」

右相目送吳權走遠，迴轉身，看向立在右相夫人旁邊的李如碧。

皇帝聞言怒意不退，「那秦錚呢？他要娶謝芳華，秦錚可會同意？」

右相跪在地上，將手中的兩封信函一齊遞給皇帝，「皇上，臣剛剛收到太子派人給臣送到府里的信函，其hｅtuｂｏｏｋ•coｍ•ｃoｍ中一封是給臣的，一封在臣的信中言明是給皇上您的。臣看完信后，片刻沒敢耽擱，便匆匆進了宮。」

右相嘆了口氣，「皇上，恕臣直言，太子甚喜芳華小姐，在芳華小姐和錚小王爺未曾大婚前，便欽慕芳華小姐，大婚之日，未曾阻撓住二人大婚，後來，自苦數日。臣私以為，家國天下，兒女情長，帝王者，兩者兼得，未嘗不可。」

右相嘆了口氣，「碧兒，人這一生，長的很，和誰有緣分，也是命中注定，沒有緣分，也強求不來。你何必苦了自己？」

右相連忙搖頭，「回皇上，臣接到密信之後，並沒拆開看，不知曉。」

李如碧眼圈漸漸發紅，抓住右相夫人衣袖，「娘，難道這是女兒的錯嗎？」

右相依舊不語。

吳權連忙上前，接過右相手中的信函，遞給了皇帝。

右相接過聖旨，「承蒙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我是心儀他，但自從皇宮催情引那件事情之後，我再不敢動心思，後來他和謝芳華大婚，皇后和太子接我進宮，我也只不過是他們把盧雪妍推進英親王府的幌子。這些事情，與女兒何干？」李如碧說著，哭了起來，「娘，與女兒何干？心儀他就是錯嗎？連我在京城裡，他都不能容我嗎？」

右相府眾人謝恩。

「皇上，您想想，北齊興兵，這個時候，太子提出此事，南秦內憂外患之際，太子說若是您不應，就不做太子了，讓您選八皇子，可是八皇子年幼，未經磨礪，焉能……」右相看著皇帝，話到一半，又打住，頓了頓道，「這就說明，下定決心了，十有八九，此事能成。」

「看你的意思，也是想退了這門親事兒，你輔助朕多年，功勞苦勞都甚大，雖然朕極其中意你家的女兒，也極為願意與你做親家，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罷了。」皇帝揮手，「吳權，將右相扶起來。」

皇帝起身，來回在內殿踱步走了幾步，之後，停在了右相面前，看著右相，沉怒地問，「你可知道太子給朕的密信里寫了什麼？」

「你家的李小子，文韜武略，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是個人才。他為相，自然有相才。太子會用人，也會拉攏人。這個江山若是交給他，朕也放心。」皇帝話落，擺擺手，「朕累和*圖*書了，你出宮吧。」

右相立即道，「臨安城瘟疫，一旦無葯可解，那麼，小則一城，城池盡毀，大則南秦國危。幸芳華小姐尋到了大批的黑紫草，才解了臨安城瘟疫之急，救了整個臨安城十幾萬百姓性命。芳華小姐如今名傳天下，賢良大才，甚得百姓推崇。若是太子有心，她有意，天作之合，也算未來南秦江山的福源。」

「兵制更改的背後，就是皇上對謝氏再不能掣肘，對南秦朝局，再也不能掌控了。」右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皇上老了，我們都老了。太子一旦登記，早晚會改了兵制。如今只待新舊更替了。」

皇帝看著右相。

李如碧屈膝一禮，「女兒知道。」

右相嘴角動了動，苦笑道，「太子雖然應承了臣，但是臣敢對皇上起誓，臣這一門，若無相才之人，斷不可為相，免得毀了朝綱社稷。」

右相眉目轉了轉，「錚二公子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太子和錚小王爺從小斗到大，各有輸贏。」話落，又勸慰道，「皇上您又何必動氣？且旁觀就是了，太子和錚小王爺都是有分寸之人，斷然不會做出毀江山基業之事。」

「皇上呢？皇上可好？」左相連忙問。

皇帝惱怒地冷哼一聲，「朕的確是不喜歡謝芳華。」

李如碧哭了片刻，抬起頭，看著右相夫人堅決地道，「娘，滎陽鄭氏嫡子再好，我也不遠嫁，我就要待在這京城。若是秦錚殺我，就讓他殺好了。反正到了這個地步，女兒也不想活了。」

「皇上累了，乏了，今日御花園之事，皇上依舊余怒未消，兵制是皇上當年在皇上崩逝后，一力執行，他的畢生心愿，就是想要除去謝氏這隻南秦卧榻之側安睡的猛虎，怕虎有一日便成蛟龍。可是到頭來，卻沒能做到，反而內憂外患時，需要仰仗謝氏。」右相嘆了口氣，低聲道，「如今這形勢看來，南秦內有謝芳華，得百姓民心，邊境有謝墨含，接掌兵權。若是太子登基，謝氏再繁榮百年，亦不為過。」

「多謝皇上！」右相叩首，退出了殿外。

皇帝回了寢殿後不久，外面有人稟告，右相請見。

「您過目之後就知道了。」右相恭敬地舉著兩封信函。

右相回到府中不久，吳權便帶著聖旨到了右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