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杜黃皮

作者:媚媚貓
杜黃皮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章 龍戰于室

第二十章 龍戰于室

他腳步不穩,時常打個踉蹌,連帶看不見東西的蘇放也和他一起踉蹌。蘇放問:「雲帆,林子里很黑是不是?不如我們歇歇再走吧。」趙雲帆看著當空皓月,道:「是,今晚沒有月亮,我也看不清路……不過我們要快點走,有人追上來就麻煩了。」
柱子上釘著一塊布,上面曲曲彎彎畫著一幅地圖,卻是青城山附近的地形。薛成賈道:「這是哪裡來的?」陶明就叫:「這是從木樨身上搜出來的還能有錯,她鬼鬼祟祟的一個人想逃!」那邊和死掉的白清明一同前來的青城門人一個個都已披頭散髮,不斷衝過來想撕這圖:「騙人的!青城山沒有寶物啊。」有沒看見的就叫:「原來寶藏在青城山啊!」
門外傳來聲響,只見蘇福急急衝進來:「孟公子,大姑娘來信了,你快看看!」孟飛豁然起身,道:「信里說什麼?你們老爺看了嗎?」蘇福道:「我想著給老爺也沒有用,還是給公子先看……公子你快拆開看看,我們大姑娘在哪兒?」
孟飛道:「我早說你命寶貴,怕死就說吧,對付蘇放的人到底是誰?」蘇福諾諾:「我……我說……對付蘇放的是……」
蘇放大急,一隻腳插入門縫阻住關門,另一隻腳提起猛踹過去。她踢得歪了,踢中門框,那門框經不住她這樣大力,「轟」地整扇門倒下去。蘇放就這樣踩著門板出現在夜色里,像個威風凜凜的戰神!
木樨被那群人扭到大廳,不斷有人問她:蘇放在哪裡?一笑魔君的寶藏在哪裡?你和蘇放是什麼關係……木樨一概回答:「呸!」
她心裏好生惋惜,可只能搖頭道:「我相信你的誠意,但不相信你的能力,蕭前輩啊,你實在保證不了我的安全,因為你太笨了!」蕭千江陡現怒氣,在眾人極力克制的笑意中甩手而去。
他們摸索著坐下,蘇放靠著他肩膀:「雲帆,我覺得眼前的霧氣有點變薄了,也許不用到明早就好了。」她眼睛的顏色比剛吃解藥時深了一些。趙雲帆輕輕道:「那就好。」
蘇放:「家裡河水該解凍了,你不是愛吃黃魚嗎?回家釣魚去。」雲帆:「嗯……」蘇放:「我衣服都破了,你做一件新的給我好不好……」
蘇放深吸一口氣:「能好嗎?」薛成賈道:「那倒沒問題,只要不運內力,十八個時辰霧氣就散,但你體內的牽機散不吃解藥可永遠不會消失,這種疼痛你自己說說能忍多久?你現在是給不給藏寶圖呢?」蘇放輕笑:「我自己也想知道能忍多久,給你我立刻沒命,你當我白痴嗎?」
薛成賈率眾搶進來。一進門就看見地上一攤血跡。鄭德一膝跪在血跡里,低著頭捧著胸口,另一隻手指著窗外:「他從窗子跑了,快追!」
蘇放筷子鞭鞭頭突然一緊,已經被人撈在手裡,那人目光陰冷,正是在場輕功第一的蕭千江。他冷笑:「下去!」鞭子傳來大力,蘇放一按機栝,不下反上。隨著鞭子縮成筷子的拉力,「呼」一下出現在蕭千江面前,左手的烏金絲已纏上他的手腕。蕭千江遇變不驚,手腕運力,一股內力反噬蘇放手心勞宮穴。蘇放一擊不成,當機立斷放棄她的趁手兵器烏金絲,卻將手中一塊布帛卷向蕭千江,道:「藏寶圖給你!」
眼看薛家已經在望,趙雲帆經過大半夜的顛簸,血脈流通,背上有了知覺。越來越痛,後來只覺得有無數小刀子在背上戳來戳去。他咬著牙,冷汗大滴地滴在蘇放手上。蘇放十分著急,大步走到正門門前。她一手扶住趙雲帆,另一隻手用力砸門。片刻,兩個家人走出來開門,一個道:「深更半夜你幹什麼?我家老爺最近有事,不給人治病了。」
兩個人就風風火火地衝上去,一邊喊:「鄭大俠!鄭德!」外面埋伏的人見是兩個下人雖有點猶豫,但也立刻全神戒備,只等鄭德的暗號就現身。可一眨眼那個年紀小的就衝出來:「快進來啊!鄭大俠出事了!」
蘇放問:「這可是鐵化丹?你的朋友是誰?」那姑娘道:「他只托我帶這個給你,東西帶到了,是不是我不知道,吃不吃也在你!」
大家一時呆住了。薛成賈掏出一個瓷瓶晃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裏面好像裝了一塊鐵。他道:「牽機散便是這樣,不動便不痛,可只要你動上哪怕一分都會牽動全身神經,讓你劇痛難當。這裡是『鐵化丹』,唯有它可解牽機散,你拿藏寶圖過來我就給你。」
蘇放手中銅煙鍋「當」地敲在他腦袋上,萬國英就維持著撲過來的姿勢,四肢張開,摔在蘇放面前。
似這般安靜了兩三個時辰,突聽木樨驚叫:「你是誰?要幹什麼?」蘇放問:「樨兒,怎麼了?」木樨道:「是一個蒙面的人……你別進來,滾出去!別等姑娘罵出好聽的。」
蘇放真急了,她大叫:「雲帆?你在哪裡?雲帆!快出來!雲帆!雲——帆!」雲帆離她並不遠,但她越摸索越遠了。他在一旁看著她瞎子一樣急急地呼叫、看著她臉上那樣無助的表情,看著她手忙腳亂地爬著在地上摸索……他心裏難過地要炸開了。
薛成賈這才看到一直扶著趙雲帆動也不動的是自己的家人,而他不動也主要是被嚇得不能動了。他大怒:「你扶著這個人幹什麼?蘇放在哪裡?」那家人諾諾道:「她走了,說留下趙公子給老爺看看病……治好了讓你給她送……送回去。」薛成賈大吼:「看病!我宰了他!蘇放往哪跑了,快讓人追,追上她立刻打死!」
木樨這刁蠻小姐口才從小就好,用詞尖酸,一般武夫哪是她對手!來硬的一則沒法和小女孩一般見識,二則也怕逼得蘇放破釜沉舟毀掉藏寶圖,於是那些說客個個氣得半死不活地回去,漸漸沒人想過來挨罵了。
不過這東西當真有用,趙雲帆一下間感到氣息順暢起來,精神也恢復了幾許。他問:「這個能治好我的傷?」蘇放搖頭:「這東西在身體里會變成銀絲,把斷了的氣接起來。氣不斷人頭斷了也不會死。但它卻不能接實質的經絡,可它能給我們時間!有三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找大夫救你了。你自己的意志很重要,記著一定要讓自己保持清醒!雲帆,你給我點時間!來,我們走吧!」
蘇放終於放聲大哭:「雲帆!你出來啊……我求求你!以前我打死過一個人,他死時說只想看他兒子一眼,就看一眼……難道這就是報應么?我也求求你,你讓我看一眼,讓我能看你一眼!雲——帆!讓我看——上一眼吧!」趙雲帆要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才能不哭出聲來,她看起來那樣絕望。
蘇放道:「雲帆,我覺得自己武功大進,等眼睛好了我想和錢無用比試一下,不見得會輸,當然也不急在一時。讓蕭千江在旁邊看著,萬一我不行就兩個打一個。」趙雲帆道:「好啊,再不行就十個打一個,反正打死他為止。」
趙雲帆道:「幕後的人擺明了想讓這些武林人自相殘殺……死多少個他都不心疼。誰和武林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啊?」蘇放道:「對啊,只有一笑魔君有理由這麼做!」
蘇放從湖裡跳出來,大喝一聲:「他奶奶的,來吧!」
在場人都「哦」了一聲,蘇放左手招數已經十分精妙,而且蘊含著極其霸道的內勁。人人都以為她已全力施為,誰知她這全身機體為之牽動、全部內力完全投入的一招竟說收就收,而且把這一切動力都化成難以想象的速度,右手的煙袋就像她突然伸出的手臂一樣對著錢無用鼻樑骨搗去。
群雄中很多人失望地叫起來,瞪著錢無用的眼光帶著兇狠。錢無用大喝:「看什麼看?」暗中有人介面:「看活王八!」錢無用身上現出殺氣,周圍人衣衫頭髮瞬間無風自動。薛成賈趕緊道:「大家別激動!她跑不遠,我們小心搜!」
蘇放驚喜道:「是蕭前輩嗎?」蕭千江道:「是我,蘇姑娘你們先走吧,我替你擋一下這王八!」
她們被領到薛家練力氣的大廳,這屋子十分堅固,裏面空蕩蕩的,只有地上放著幾個石頭磙子。蘇放找了個平的盤膝坐在上面。她大聲說了一句:「樨兒,我要好好休息,你守住門口,有人敢硬闖進來咱們就把藏寶圖毀了!」木樨大聲答應,兇巴巴站在門口,有人打擾張口就罵。蘇放心想這小妮子當真骨氣不弱,處在這樣的劣勢下她還能氣節不改,倒比一般「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的武林好手更可愛些。
蘇放推人的手握成拳頭抱在胸前,牙齒緊緊咬著嘴唇,一動不動地站著。木樨推她道:「我們快走啊!」隨著她推動,蘇放突然全身顫抖起來,她咬牙道:「樨兒,我們輸了……」她一張嘴,木樨才發現她滿嘴是血——上下嘴唇都咬破了,同時那隻手流出黑色的血,汗珠也大滴大滴落下來。蘇放抬起頭問:「薛成賈,你衣服上是什麼東西?」
薛成賈道:「怎麼回事?書雲,你不是和阿雪在一起的嗎?」書雲道:「我只看到一個人影,那人留下這個。」她遞過一張紙,上面還是「想保無事,拿出本事!若有無常,李代桃僵」幾個字。她接著道:「她還說要是老爺醫術不高就趕緊苦練,看能不能把砍成八塊的人接回去。」薛成賈手發抖:「m•hetubook.com.com她的意思是……」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拂起蘇放額頭汗濕的頭髮。蘇放騰地站住了,她道:「薛家在西北,現在是冬天,風向也該是西北,那應該吹到我後腦才對。雲帆,你騙我!」趙雲帆撒謊不眨眼:「那是你跑動帶起來的風,當然吹在面前……」蘇放道:「不行,我輸不起了!」
木樨奇怪:「這個時候帶吃的?蘇放沒那麼嘴饞吧?」幾下窸窣聲傳來,木樨又問:「這是什麼?亮晶晶的能吃嗎?」蘇放突道:「樨兒,你在柱子上敲一下給我聽聽。」木樨依言拿起那個東西,往大理石柱子上一敲,發出"叮"的金屬撞擊聲。
蘇放眼睛的顏色又深了一些,可這又有何用?依然是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自己錯得多厲害,也看不見趙雲帆看著她那樣愛憐橫溢、又萬分難捨的表情……
錢無用上前一步,蘇放陡然停住腳步。錢無用這隨隨便便的一步把她可能前進的路全部封死。她左手畫了一個圈,右手的煙袋突然靈蛇一樣搗向錢無用面門,這是她武功的極致。
趙雲帆深吸一口氣,接著道:「還有,前面死的那六個人都是圍剿過一笑魔君的。雄獅鏢局的周老鏢頭是給嚇死的,他……他該是看到了一笑魔君……」他吸一口氣又道,「柳隨風我見過了,他的武功很詭異,大風幫幫主一直沒有人知道是誰……很可能就是這個死了又活的人。薛成賈一定不知道一笑魔君的事,他可以利用,我……我就是不明白一笑魔君為什麼找上你……」蘇放道:「管他是誰,我都不會輕易放過,惹我就要付出代價!」趙雲帆道:「放!那你要小心了……前面沒多遠就出林子……我大概沒法送你出去了……」他氣息漸弱,身子直接軟下去。
蘇放大怒,但也沒忍心在他頭上拍下去,而是反手一掌打在他肩頭,把他推出鐵塊範圍,薛成賈吃了這一下重擊,踉蹌退後,五臟六腑像翻過來那麼難受。鐵塊重重砸在地上,再看蘇放已經帶著木樨站到一邊了。
蘇福臉色都被映藍了,他嘶聲道:「你殺了我吧!」孟飛道:「好!」手一送,利刃應聲插在蘇福肩頭。蘇福萬沒想到孟飛如此聽話!不禁大叫:「啊!孟飛,你好……毒!我……」似乎就覺得毒藥發作了,肩頭也不怎麼疼,倒有點麻,眼前一陣陣發黑……
一口氣講完,木樨道:「就是這樣了,孟大哥留在那裡也不知有沒有危險?蘇放,你看現在怎麼辦?」蘇放問她:「你就這麼跑來找我,沒人攔你嗎?」木樨道:「沒,他們都去攔孟大哥了。」蘇放深吸一口氣,道:「糟了!木樨,你躲在樹叢里千萬別動,一有機會就逃走,翻過這牆就沒事了,記著留得青山在!」
這時一人冷笑:「蘇放,這個就是趙雲帆嗎?這麼多條路你們偏偏撞上我守的路,看來你的運氣真不怎麼樣!」蘇放面色一變:「是錢無用!雲帆你先讓讓……」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錢毋庸,我看你鬼鬼祟祟往前走,所以就一直跟著你,還真讓我碰上了,你的運氣也不怎麼樣嘛。」
蘇放喝道:「木樨別打岔!小兄弟接著說,柳隨風是你們老爺的上司,他怎麼樣了?」年輕人道:「是,老爺叫他副幫主。他一下就把錢先生拉住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寶藏我給你,你要替我對付蘇放。』錢先生就說:『可是寶藏在青城山,那麼多人都去了。你能給我?』副堂主說:『我馬上去青城山一趟。憑大風幫的基業會賴你東西不成!薛成賈,蘇放不會跑遠,你和剩下的人務必在天亮前把她找出來,有錢先生陪著,遇上她也沒有事。』錢先生就叫:『可是一笑魔君也在,我……我怎麼是對手?』」
蘇放道:「樨兒,讓他進來!」木樨道:「你怎麼……」蘇放道:「讓他進來吧,這個是朋友!」木樨感到奇怪:「你怎麼知道?你又看不見。」蘇放道:「小傻瓜,薛成賈的人用蒙面來嗎?」
蘇放張口吃下,大聲道:「賭了!」
堅持了一會兒,錢無用再不顧保持形象,把自己的重量也壓上來。他彎腰俯身、滿臉猙獰、咬牙切齒地逼近蘇放。蘇放身子又低了一點,銅做的煙桿慢慢變彎……兩張臉越靠越近,蘇放倔強地仰臉看著錢無用,中間是煙袋,上面是錢無用猙獰的臉。正在他最得意的時候,蘇放突然湊近煙袋,不吸反吹,半鍋煙夾著火星細灰的煙絲全打在他臉上,這樣近距離,完全沒辦法躲避。錢無用怪叫一聲向後仰,蘇放的拳頭就結結實實打在他肚子上。這剛好是內力交替的空當,任誰也不能倖免。他就向後飛出撞上牆壁再摔回地上,和前面那二國共成三國鼎立之勢。眾人一起嘩然,敵人也忍不住為她喝彩。
趙雲帆咬著牙往前走:「你小心點兒腳底下。」蘇放又把頭靠向他胸前:「咦!你的心怎麼跳得這麼厲害?」趙雲帆假意大聲道:「想你了唄!不行嗎?」蘇放笑了,直起身子讓他扶著走:「我們先出去找我兄弟,然後打他個劈里啪啦!我現在可全靠你扶了。」趙雲帆臉色更白,道:「嗯,我一定送你出樹林!」
看著她被扭回去,蘇放在湖裡七竅生煙,她真不想理木樨算了!但木樨叫的是「不用理我,快跑快跑」,而不是「快來救我」,蘇放暗想:「對不起木樨,現在我想理你也無從理起,誰讓你不聽我的話!」可是她腦海中卻映出木樨給她收拾包袱時嘮叨著:「記著啊,我大師兄喜歡罵他奶奶的……」
蕭千江突然道:「蘇放,你真的有什麼藏寶圖嗎?只要你說沒有老夫,就信你,立馬救你出去!我現在信了宋玉山不是你所傷,生死關頭你都不願傷害薛成賈,更不會為一句話輕易挖了人的眼睛。」蘇放有一刻失神,竟在這個時刻和此人和解,只要一句話,自己就多了個如此有個性的朋友,還是可託付生死的朋友!但是現在說沒有圖,恐怕只有他肯信,硬闖下來,兩個可都是死朋友了。
雲帆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應了她沒有。過一會兒,他覺得天上好像下雨了,熱熱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自己頭上……熱熱的?他睜眼一看,原來是蘇放的淚水。
薛成賈道:「啊,是,快、快扶他去葯室。快去密室拿我的九轉續命丹……全拿來……把石乳都給他喝了……快……」
錢無用傲然直立,似乎不費力地一隻手按著煙袋,其實他已經把全部勁力凝在那隻手上了。他剛才的姿勢丟大了臉,所以不斷用力,要壓得蘇放跪下來以扳回面子。但這人骨頭硬得很,明明膝蓋已經咯咯響就是不肯挨地!她體內的內力也奇怪得緊,別人內力要是被磨到幾乎消失,人就會倒下,可這人每次內力完全沒有卻又立刻重生。這樣一來,倒把他的內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隱有風動,以前打中蘇放肋骨的周國豪從後面偷襲,一聲不出地撲上來。蘇放看也沒看,煙袋回手一勾就勾著他脖子,順勢掄個圈,帶到自己面前,嘴裏一口煙「噗」地噴到他臉上。周國豪仰天倒地摔在萬國英身旁,捂著被煙袋燙的脖子直叫喚。
蘇放道:「因為我躲起來他找不到,薛成賈為了引我出來。」雲帆搖頭:「不,不是薛成賈,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那個人打傷我就放在路上,薛成賈看見還很吃驚呢。我故意裝成沒事的樣子跑……他、他也沒察覺,還以為是自己抓住我……所以我說他可以利用……」
門口有響動,年輕人一個箭步跳到門口:「誰?」木樨拿著水杯進來:「你怎麼這麼冒失!剛才我們在假山後面你突然跳出來嚇我一跳,現在又這麼突然地大聲說話……要不是蘇放認出你的聲音,姑娘差點兒一拳打扁你!」年輕人紅了臉:「對不起,我太緊張……」
突然孟飛手一顫,一個跟頭倒翻出去,手腕處血一滴滴滲出來。他面前站著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頭整個套在一個紅木妖魔面具里,幾綹鬍鬚從面具下露出來,顯示那是一個老者。他一落地就右手畫一個弧線罩向孟飛,孟飛臉色大變,很奇怪地斜著身子飛出。
那姑娘看了她一會兒,道:「毒氣會到你眼睛里,你別揉明早就沒事了。」然後她轉身離去,語氣一直冷冷的。
走近一看此人卻是鄭德,他左腿、左手、肩頭各插一把飛刀,好在陶明沒往要害上招呼,大驚:「鄭德在這兒,那剛才那個……」等他們再回去,那個「鄭德」當然已經不見了。
一愣神間,蘇放就鳥一樣折向薛成賈,眾人驚叫的時侯蘇放手已按在薛成賈頭上,同時喝道:「一個也不許動!」蕭千江人在屋角,要回身去救已經來不及,他氣得扔了手中的烏金絲大叫:「蘇放,你又使詐!」
那姑娘冷哼一聲,拿起東西就走。突然手肘曲池穴一麻,丹丸脫手落下。碰到她手肘的是蘇放的腰帶,再看那腰帶已經托著丹丸回到了蘇放手裡,整個過程蘇放只是微微動了動手指而已。
這幾個招式皆被她使得妙入毫巔,意在力先、柔中帶剛、剛中蘊柔、無物能入、無堅不摧。很多拳法大師追求一生的便是這種境界!幾拳都打在大理石柱子上,柱子外m.hetubook•com.com面碎了整齊的一層,而裏面堅實光潔如故,不看地上的石屑就只當柱子細了一點。
殷振揚和薛成賈對視,兩人都急了,薛成賈叫:「你們這些枉稱俠義的……」但他的話音被人群聲掩蓋,有人喊著「快跑啊」,有人叫著「挖寶貝啊」,一堆人就這麼奔著南門跑去。
一支鋼鏢突然飛向木樨的額頭,刃口上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劇毒。木樨一聲驚叫,想閃避已經來不及,沒想到蘇家這個家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隻手及時伸出來接住這個暗器。
前面聽到陶明話的都停下了,後面追她的輕功好手還奔著藏寶圖飛撲,兩隊人一時間擠在一起。他們再轉看蘇放時,只見她手中忽起一物卷上高樹,人像蝙蝠一樣飛上去,和他們比起來更顯得那般瀟洒漂亮!
大家都覺得有點涼颼颼,一會楊虹就跑回來了,手裡的瓷瓶隨著他跑叮叮噹噹地響。陶明鬆了一口氣:「還好,鐵化丹還在。」薛成賈卻變了臉色,搶過瓶子倒出來一看,卻是一枚裁縫用的鐵頂針。藍大力奇道:「鐵化丹就是這樣的啊?怎麼看著像個頂針?」薛成賈氣得全身發抖:「這是……這就是頂針……虹兒!我不是讓你把它藏在密室里嗎?」楊虹道:「這個我一直放在密室里啊,七道機關都好端端地一個沒動……誰有本事偷走……」
他推藍大力上前,藍大力哆哆嗦嗦道:「你現在進攻是……勝之不武……」趙雲帆感到好笑,同時也不由為蘇放驕傲,輕輕道:「看清楚點,蘇放不在這兒,過來吧!」
蘇放不停和他說話:「雲帆,別睡!你和我說話,千萬別睡!你說……說說我穿雲飛揚的衣服好不好看。」趙雲帆低聲:「……好看。」
蘇放咬牙問:「你去西園?你準備好退路了是不是?要是我不在今天鬧起來你就可以安全走了是不是?要是我不爭強好勝你就不會被人發現是不是?我沒把藏寶圖給他們,還可以換薛成賈給你治病,他不知道是假的……我、我口口口都幹了些什麼!」她使勁捶了身邊樹一下。
她突然又回來:「蘇放,我們還是等明天你眼睛好了再想辦法吧。」蘇放道:「我眼睛好了防守就不會這樣,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樨兒,我守著你,別怕!」木樨深吸一口氣,按蘇放說的,向離這兒最近的房間跑去。
木樨奇道:「你是誰?孟大哥幹嗎那麼奇怪的姿勢?」那老頭兒道:「好個娃兒!一眼就看出我這滄海茫茫的唯一破綻,現在你又該怎麼辦?」他又是一招滄海茫茫揮出,可這次的目標是木樨。
蘇放道:「我是蘇放,你們老爺要找的就是我,快去通報!」那家人吃了一驚,上下打量她。此刻蘇放穿的是粗劣的女裝,他已認不出這就是把家裡鬧得底朝天的人了。他白了一眼:「神經病!」重重關門。
來人道:「蘇放,我是專程來看你的。」聲音十分低沉動聽,卻是個女子。蘇放問:「恕我眼睛不便,姑娘認識我嗎?」那姑娘道:「我不認識你,但我有個朋友和你挺熟,他托我帶點吃的給你。」
木樨喜道:「你好了!」蘇放道:「和錢無用對力時我就覺得自己內力增加,這牽機散痛歸痛,但它越痛守護我丹田中的內力便越醇厚坦蕩,就像十分頑強地和人對決一樣。三年前我內功練成后,武功也就再無寸進。我想這次或許是老天給了我更上層樓的機會。」她眼睛是奇異的灰藍色,並不明亮,但似乎全身都替眼睛發著光,顯得那樣神采奕奕。
木樨叫起來:「蘇放,你怎麼回來了?」蘇放心情極度惡劣:「他奶奶的,那你又怎麼回來了?」說著向她走去。
殷振揚叫:「我們就是為對付一笑魔君來的,不是當縮頭烏龜來的。跑什麼!誰再跑我宰了他!」有人立刻叫:「孫子才是為一笑魔君來的,老子要去青城山挖寶貝去了!」很多人立刻道:「去青城山!去青城山!」
蘇放大聲道:「蕭千江,謝了!」蕭千江道:「謝什麼,老夫早說過我做事從不昧心,跟你這臭丫頭沒相干!」蘇放笑道:「不!我是謝你讓我看到人間尚有英雄在!前輩啊,現在交你這朋友還遲不遲?」蕭千江語塞,他內心十分感動。蘇放這一句話已經讓他願意赴湯蹈火。他故意板著臉:「你不嫌我笨了?」蘇放笑了,人要質氣起來還挺好玩的。
蘇放凌空躍起,接住他扔過來的烏金絲,蕭千江不待她準備,先行躍起。果然蘇放驟然發招,烏金絲毒|龍一般直取他面門,蕭千江神色凝重,空中和她換了一招。蘇放一沾即走,不容他發力,烏金絲一個迴旋,已經抽向他後腦,蕭千江不轉身,突然出手如電,一個反撈已抓住烏金絲,拿捏得分毫不差——這是他二十年來潛心研究的新武學,自取名「在劫難逃」,尚未在人前露過臉的。
趙雲帆勉強笑一下:「我們快走……我知道一條小路,能送你出樹林!」可惜蘇放看不見,要不然她一定發現雲帆的臉色那樣蒼白。
蘇放道:「沒事了,蕭千江擋那王八一個時辰總沒問題,你累了就別跑那麼快,等明早我就不怕他了。」趙雲帆遲疑一下,道:「好,前面沒多遠就是官道,我們休息一下吧。」
一個人影鷹一樣穿出人群,藏寶圖被他抓到手中飛上涼亭頂部,卻是有隴上飛鷹之稱的殷振揚,然而蘇放若在,一定能認出他就是來自己家裡結過糧油賬的張示吉。他看了下面眾人一眼,「刷刷」,手中藏寶圖被他撕成幾塊,人群立刻鼓噪起來。
眾人驚怒交加,罵聲一片,薛成賈伸手攔住,他蹲下來摸著地上的血跡道:「這是真的血啊……就算蘇放能跑,另一個也死定了……」
信是封了口的,孟飛一把搶過撕開,一股白色的煙霧升起把他整個罩住,孟飛指著蘇福:「你……」然後握著那頁信紙倒在地上,蘇福不放心,又在他很多穴道上補了幾下。然後他在屋裡喊:「公子要出去啊?」然後他學孟飛的聲音:「有你家姑娘的消息了,聽說在江南。蘇福,和我一起去看看。」聲音竟然惟妙惟肖!一會兒工夫,馬車已經帶著孟飛離開蘇家,慢慢遠去。
萬國英問:「蘇放,趙雲帆在哪?」蘇放立刻回答:「在你老婆那!」人群發出一聲鬨笑,萬國英大怒撲向她,蘇放抬手預備給他個嘴巴,可身子一動就痛徹心肺,咬緊牙關一動不能動,冷汗把衣裳都打透了。
叫了幾聲以後內宅開始騷動,她把雲帆送到另一個嚇得說不出話的家人手中:「你扶著!」然後拿出玉簫放到趙雲帆懷裡:「記得一定要讓我看到你!」雲帆伸手拉住她,猶豫一下才道:「內園最南邊的小紅樓是薛成賈獨生女兒住的地方,他對這個女兒愛若性命……」蘇放眉毛一揚:「那就好辦了,你怎麼不早說啊。這下我多了很多把握!」她的眼睛開始能矇矓地感受到光了,可還是看不見雲帆眼睛里閃過的一絲憂鬱。
剛走了一步,突然一股大力沖向他身子,萬國英一個跟頭栽回他原來趴的位置。再看蕭千江正陰森地望著他,萬國英大驚:「蕭前輩,你怎麼……」蕭千江冷笑:「這丫頭有血性,我不許你這鼠輩欺負她!」
錢無用早爬起來,此時大感不耐煩,叫:「藏寶圖在哪裡?」蘇放平靜地道:「我送人了。」錢無用雙眼凸出:「送給誰了?」
雲帆心裏好難過,伸手去擦她的眼淚。蘇放一時分心,腳下突然勾到野藤,身子重重摔了下去。她急忙擰轉身子讓背先著地,雲帆就砸在她身上,再爬起來時臉上被樹枝劃了道血口。
蘇放聽到這裏,不由擊手道:「人活到一笑魔君這個份兒上才叫值!」
扶著雲帆的家人道:「她是說如果趙公子死了,就把小姐砍成八塊!」薛成賈一巴掌打過去:「胡說!」家人吃了這一下向左就倒,雲帆失了依靠也要摔倒,薛成賈急忙扶住他。
這高興只有一下,她跑回去摸索時地上空無一物,趙雲帆已經趁她專心感受風向爬開了一些。
片刻薛成賈就帶人趕到了,許多好手還埋伏在莊子外面堵截蘇放,所以他身邊家人居多。他一時不敢靠近,遠遠吩咐眾人:「小心行事!快叫外面的人都回來……尤其是錢先生,蘇放你……你想幹什麼……」
趙雲帆吼道:「你聽不懂嗎?回去那是一起死!你要讓我這一番辛苦都白費,到頭來你還是落入別人圈套……」這幾句話一氣說出來,他一時沒了力氣再續。蘇放道:「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呸!我想不了那麼多,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雲帆,快告訴我還有多久上官道?」
趙雲帆急得要命,蘇放犯了牛勁根本不聽他的話。但聽得她這樣問突然有了主意,於是道:「好,我聽你的,我們回去薛家!」蘇放很高興:「對!無論如何我們都別失望!雲帆,我們一定會有機會的。」他們上了官道,蘇放站在黃土道旁問:「雲帆,哪邊是去薛家的方向?」趙雲帆輕聲說:「左邊……」蘇放提一口氣,向薛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想保無事,拿出本事!若有無常,李代桃僵!
她說著伸臂把雲帆抱起來,摸索著往林子外面走。蘇放眼睛看不m.hetubook.com.com見,感覺卻很敏銳,腳下勾到藤她就立刻跳起來,身邊碰到樹也立刻閃開,雖然磕磕絆絆,但走得竟然不比常人慢。趙雲帆苦笑,三個時辰他們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山西,這小地方還能找到什麼高明的大夫,但蘇放就是死不回頭的性格,勸她也沒有用。
馬車一出城就由官道向林里拐去。便在這時後面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大叫:「站住!」那匹馬追上來攔在馬車前面,「你這姦細,放下孟飛!」來人是木樨,在離家最近的一個分舵留下口信后,她就折回蘇家,以她的功夫回家也無用,在這裏至少能快點知道蘇放怎麼樣了。
客人一個接一個趕來,不斷有人驚叫,「咦!這不是青城山的附近嗎」,「寶藏埋在青城山」!一個個傳過去,變成了「青城教私吞了這些寶藏」、「青城山整個都是寶藏」、「青城山山腹里全是寶貝」……
木樨道:「你倒是快回去幫孟大哥啊!說這些幹什麼?」蘇放道:「你孟大哥八成有危險,可我們現在十成有危險!」木樨還問:「為什麼?」蘇放苦笑不答,抓著她直接塞進樹叢里。
這下要是讓她走了都沒臉再混江湖,眼看要走出廳門,薛成賈雙目盡赤,他突然大吼:「我和你同歸於盡!」然後猛一跺腳,頭上風聲起,一塊大鐵塊向著三個人拍下來。
蘇放失了依靠,身子傾了一下,回手抓住他肩頭:「雲帆!你怎麼了……你、你什麼意思……」她急急地搭他的脈搏——趙雲帆脈像一片混亂,那是氣竭之象,表明這個人馬上就會斷氣。她叫道:「你、怎麼了?」
小筷子突然又變成長鞭,蘇放順著機栝彈開的力量斜飛出去,「撲通」跳入一邊的荷花湖,見一縷水線急速移動。蕭千江道:「哪裡走!」也藉著蘇放扯力倒翻而下,魚鷹一樣對準水線撲去!
蘇放抽著旱煙袋,一搖三晃地進來:「想你們的好朋友回來了,放了我師妹!」錢無用小眼瞪得溜圓,蘇放用煙袋指著他:「你奶奶的,看什麼看!」萬國英撲向她身前:「蘇放!你把我大師兄弄去哪裡了?」
蘇放笑了:「你這傢伙,好的不學學壞的。雲帆,你躲在薛家多久了?」趙雲帆覺得自己的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輕笑:「比你早到七八天……你叼著煙鍋的樣子真笑死人……你一來我就認出你了。」蘇放笑起來:「你當然能認出我啦。」她覺得趙雲帆的肩膀好像在往下溜,讓她靠得不舒服,於是就拉了他手臂一下。
木樨紅了臉低下頭,孟飛心想阿蘇說她魯莽任性,果然不假,嘴上卻道:「蘇姑娘說你生性率直,可你是怎麼猜到蘇福不對勁呢?」木樨道:「因為蘇放在哪裡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說在江南那當然是騙人的。」
書雲含淚道:「我仔細找了所有地方,一點痕迹都沒有,老爺,書雲失職,實在難辭其咎,可你一定要救小姐啊!」薛成賈淚眼婆娑:「阿雪!爹連累你了。」書雲道:「老爺,有這個人在小姐不會有事的,您還是先救活他吧。以後我們好好布置,總有機會讓那蘇放上鉤。」薛成賈點頭,他又道:「阿雪!你叫爹爹怎麼放心你啊。」看來這個女兒還真是他的心頭寶貝。書雲道:「老爺,你快救這個人吧!他要死了小姐一定沒命活著!」
孟飛問:「啊,她在哪兒?」木樨道:「她在……」孟飛突道:「等等,別忘了還有一個人在。」說著拿著藍汪汪的鋼鏢在蘇福眼前晃,「不如你先說點我想聽的吧!說得好我就留著你,要不你可就沒用了……」
木樨道:「你有病啊,那誰敢吃!我看你陰陽怪氣的,不像好東西。」
她大驚,叫著:「雲帆,你怎麼受了這樣重的傷?」她把內力輸進去,可一碰到背上就不能通過,便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怎麼辦?怎麼辦……對了,葯、我有葯。」她抽出腰帶,「雲帆,你醒醒!說話啊,別嚇我!」趙雲帆艱難地伸手拉住她:「我在這……」蘇放把腰帶塞到他手裡:「你看到那些珠子了嗎?有三個是銀白色的,都拉下來。」
她緊咬著嘴唇,大滴的眼淚從深灰藍色的眼睛里流起來,順著面頰積聚在下巴上,然後一顆顆滑落在他臉上,後面的眼淚不停把前面的推下去,她就這樣不停地、又無聲地痛哭著。
孟飛從車裡坐了起來,另一隻手扣住蘇福脈門,木樨驚喜:「孟大哥,你醒了!」蘇福疼得冷汗直流:「笨蛋,他是沒著道!孟飛,你沒中十日醉的花毒我不奇怪,我獨門點穴功夫點不倒你我也認了,可我在蘇家十幾年,你又不熟悉,怎麼會懷疑我呢?」孟飛道:「本來沒懷疑你這個老臣子,但你小命太寶貴,我拆信的時候你都快躲門外去了,哪像著急知道信內容的樣子?」
這群人氣勢洶洶地反撲,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個小個子女子低著身子往這邊跑,藍大力問:「是誰?」那人驚叫一聲,轉身就跑,卻是木樨。錢無用叫:「站住!不然休怪我無情!」木樨不理,勇敢地低頭猛跑。她擔心蘇放,到底沒有聽蘇放囑咐潛回來看了,結果人家都打完了她剛跑到這裏。
蘇放卻不語,頭頂冒出絲絲白氣……突然她叫了一聲。薛成賈冷笑著問:「你怎麼了?」蘇放的聲音很平靜:「我眼睛看不見了。薛神醫,怎麼會這樣?」木樨驚叫一聲:「蘇放,你的眼睛……」
錢無用有圖就好,一時不和他計較,連忙看手中的東西,卻只是一塊什麼也沒有的布而已,看花紋是從蘇放衣服上撕下來的。那邊蕭千江已經飛奔追蘇放去了,可他走出十幾步就停下來,幾顆小白丸子浮在水面上,大量白色濃煙升起,經久不散,蘇放早不知去向了。
蘇福笑了:「你誤會了,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姑娘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你過來我仔細告訴你……」他聲音變小,木樨探身過去聽——
蘇放等的就是這一刻,她對著迎面跑來、氣喘吁吁的藍大力叫:「藏寶圖給你,拿好!」藍大力愕然接過她拋來的一張紙,後面人的目光「刷」地全集中在他身上。後面追蘇放最快的是錢無用,她這樣一頓的工夫,錢無用已離她不到五丈。他見狀卻舍了蘇放對藍大力大叫:「拿來!」他身後的千里眼陶明卻眼尖,叫:「不是這個,這上面寫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他看不懂,道:「什麼意思?」家人道:「老爺……她抓住阿福帶她去小紅樓了!」薛成賈大叫一聲:「阿雪!」轉身欲往小紅樓跑。便在此時,一個丫頭飛跑過來——她輕功也是不弱,此刻沉聲道:「不好了,小姐不見了!」是薛雪的丫頭秦書雲。她自幼就賣身進薛府,薛成賈見她姿質極好,便讓她練武保護女兒,那是薛雪身邊第一親近的人。
蘇放摸索著把三個珠子都塞到他嘴裏:「來,吞下去。」那珠子入口即溶,趙雲帆也不必吞了。他只覺得身體和頭像分了家似的一點感覺也沒有,精神卻振作了一些,不由問:「這是什麼?」
木樨道:「那等明天早上你眼睛好了我們就快跑。」蘇放冷笑:「那是薛成賈他們想要的,想我走也沒那麼便宜!」
殷振揚突然臉上變色,盯著地上的碎石道:「蘇放的拳法竟然到了如此境界!」這一看大家都白了臉,藍大力突然道:「蘇放哪有這樣的能耐,會不會是一笑魔君……」人群中立刻有人相和:「對!一定是一笑魔君!」人群立刻叫起來:「不好了,一笑魔君就在這裏,快逃命吧!」就有人往外面跑……
年輕人道:「副堂主就說:『我保一笑魔君不會出現,你快去,找到蘇放就是找到你的寶藏了!』」蘇放皺眉:「奇怪了,柳隨風怎麼敢這麼肯定?現在外面沒了聲音,錢無用他們出庄去搜我了嗎?」年輕人道:「沒,他們一些人埋伏在庄外各條路上等著攔截你,剩下的還在莊裡搜。姐姐在這裏躲一陣,明天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偷偷送你們出去。」
那年輕人道:「後來就從天上跳下來一個人,他拿著大扇子一展,上面寫的『柳絮隨風輕狂舞』。」蘇放一拍床沿:「柳隨風!他終於露面了,現在在哪裡?」
蘇放此刻心情好得難以形容,她環住身邊人的脖子:「你剛才裝得真像!」她學剛才的聲音,「他從窗子跑了,快追!哈哈,那些傢伙就躥出去了。雲帆雲帆,你還有這本事啊!」她又道,「孟飛還說有事的時候你沒用,其實你是有事沒事都有用,哈哈!」
木樨笑起來:「這人在練翻白眼呢!你倒是看清楚刺你的是什麼?」蘇福睜眼一看,羞愧難當,那只是車上掛帘子的銅鉤,而且只刺進肉里一點點。孟飛好快的手!
木樨無暇理她,只憂慮地看著蘇放,一會兒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好了還是沒好?」蘇放道:「你碰我一下試試。」
蘇放心裏對自己狂喊:「記著留得青山在!」可腦中立刻映出木樨大哭地看著她:「你是無賴……」
蘇放叫道:「你幹嗎要裝成沒事的樣子?你為什麼不讓他治?」趙雲帆道:「我想我可以拖到天亮你眼睛好……那時大家都在搶你的藏寶圖,可一笑魔君一定知道自己沒寶藏,他明知你的圖是假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為什麼……還、還要打傷我,他是要引你出來啊!他不在乎那些武林人士。他、他的目標是你,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但你、你可別辜負我的努力。」
薛成賈乾咳一聲道:「蘇放,你也有陰溝翻船的時候!」蘇放道:「你自己都說這是陰溝,又豈能不翻船?」薛成賈噎了一下,道:「老夫不和你逞這口舌之利……」木樨介面:「那是你口舌不利!」有人就小聲笑了一下。
江湖客中就有女子上前徹底搜了蘇放的身,卻什麼也沒有。大家無奈,只好把她和木樨先關起來。蘇放跟他們走的時候汗珠大顆大顆滴了一路,木樨心痛卻也不敢去碰她,連那些本來要為難她的江湖人也希望這條路再短一些,讓她少走幾步才好。
薛成賈大怒一把抓起鄭德:「你剛才跑什麼!」鄭德道:「蘇放說她在整個蘇家都埋了炸藥,藥引都點燃了,快跑啊!」一眾人頓時嘩然。
雲帆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覺得那麼累,真想就這樣睡過去。他迷離地問:「好好的……拉它幹什麼……」蘇放聲音裡帶著哭音了:「你快拉啊,我看不見哪個是白色的。」雲帆掙扎著起來,道:「別哭!銀白色的。喏,給、給你。」她腰帶上鑲了幾百個小珠子,但好在這種顏色的只有三顆,雲帆一會兒就都找到了。
薛成賈脫下外衣,露出裏面一件銀色軟甲,那上面生滿小刺。他道:「中了我這『牽機散』,痛逾刀割十倍。蘇放,你要不是對老夫起了惡念也不會傷得那麼重!」木樨叫起來:「你還要不要臉!她要是起更大的惡念,直接打死你就不會受傷!」蘇放道:「輸就是輸,沒什麼道理好講。薛成賈,你贏了!」誰都想抓住蘇放,但現在卻沒一個人說得出話,一時間整個廳堂里寂然無聲。
蘇放迅速飛奔,不時用筷子鞭借力一盪,整個人如閃電沿著荷花湖跑。薛成賈在後面指揮輕功好手追擊,讓那些跑得不快的從另一面堵截。那湖雖然大,但在這樣的速度下,一盞茶工夫兩隊人就會合了。
萬國英見她揚手下意識一躲,結果沒下文了!他抬頭見蘇放這樣,終於放心,冷笑一聲走上前:「看來,我該教訓教訓你了。」
趙雲帆頭有些暈,這一拉讓他振作了一點。他提起精神道:「放,你聽著,我探聽到一件大事,一笑魔君很可能沒有死。」蘇放神色凝重:「冷雪城也這麼說,恐怕是真的了,你有證據嗎?」
趙雲帆艱難地笑了笑,答不出話來。蘇放突然恐懼得全身發抖,她下意識抓起趙雲帆,緊緊抱住,碰到脊背雲帆就呻|吟了一聲。蘇放伸手去摸——他背上乍摸上去一點異狀也沒有,可仔細檢察就發覺他背上的經絡全部支離破碎,碎掉的卻只是經絡下面靠近骨骼的一半,靠近表皮的一半仍舊完好,必是受了什麼霸道陰毒的掌力!
錢無用來到她面前:「木三姑娘,我和你爹木光壽有些交情,你只要老實回答我的話,老夫保證在場的人沒一個敢碰你一根頭髮。」木樨這次的回答是:「我呸呸呸!」錢無用大怒:「別怪老夫不客氣了!」手掌抬起就欲向木樨落下……
蘇放笑:「笨蛋才現在出去!對了,小兄弟,你怎麼這麼半天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年輕人笑:「沒人懷疑我。放著我這壞蛋不抓,一伙人倒去抓了個裁縫。老爺派我看守,我怕他懷疑,所以到輪班時才回來。」蘇放奇問:「抓裁縫幹什麼?」
這時東園客人聞訊也往這邊跑,誰都不肯慢一步,甚至一個個直接從牆上跳下來,像一群蝗蟲,一張張貪婪的臉不斷向涼亭撲過去。
蘇放道:「有來有回很正常,去他家用不了三個時辰,我們快走。」她又抱起趙雲帆,雲帆掙紮起來:「回去是送死,他根本不會救我!」
薛成賈跌足:「大家快去找!」卻一個動的也沒有,有人叫:「都知道寶藏在哪兒還找木樨幹什麼,我們去挖一挖青城山不就行了。」青城門人怒道:「胡說!青城山是我青城教的根本,從來沒聽過有什麼寶藏,你是想和青城為敵嗎?」殷振揚冷笑:「比起讓一笑魔君捲土重來,你青城山算什麼!」陶明突然道:「啊,對!不能讓一笑魔君的餘孽猖狂,蘇放在哪裡!」薛成賈終於有機會插口:「我們快去看看!」一群人衝到大廳,哪裡還有蘇放的人影?
木樨介面:「蘇放,你有事就去吧!我絕對不會再那麼沒分寸了!但你自己也不許衝動,留得命在就有機會翻本,你自己說的!」蘇放愣了一下,終於輕輕道:「樨兒,你長大了!」
蘇放對自己說:「木樨,你別怪我,我現在自身難保!」可耳邊卻似乎又響起木樨哭叫:「蘇放!你也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蘇放心想:現在不使詐還等你留我吃飯嗎?手下微用力:「木樨先出去!薛成賈你跟我走!」薛成賈本想挺住不走,但頭上一陣極大推力傳到腳底,他頓覺腳下無根,踉蹌一下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
大廳兩扇門發出轟然巨響,卻是被一個人踹開了。
錢無用一個鐵板橋彎向後面,有二十年沒人能逼他用這樣的姿勢了,灼熱的煙袋從他臉上掠過,看著他烏龜一樣的身材突然反著彎過來,木樨「哈」地笑出來。
薛成賈得意地問:「你剛才是不是妄圖運功逼出牽機散?」蘇放道:「是這樣妄圖來著。」薛成賈道:「牽機散並不是毒藥,只是能提高神經敏感度的藥物,並不是可以逼出來的東西。現在它隨著你運功升華成霧氣,衝到你眼睛外面的一層膜上,所以你就看不見了。」
聲音還沒消失,他已經又回到蘇放手臂里了,蘇放眼睛又深了一些,而且開始發光,她含著淚笑:「你還躲嗎?」趙雲帆對著她的臉,也是滿眼淚:「不躲了!我們去!」那樣龐大的暖流充斥著他們的整個身心。這兩個人從來就是這樣,不需要說一句話就能聽懂彼此的呼吸,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這樣兩個頑強的生命。在這種暖流的保護下,又有什麼能傷害到他們呢?
大家凝神一聽,果然有很小的噝噝聲傳來,人們頓時慌了,你爭我奪地就要往外跑。薛成賈大喝:「是這個東西!不是火藥。」眾人看時卻是一個很小的陶土蟈蟈正掛在窗子上,裏面中空,空氣對流就發出「噝噝」聲,其實也不太像點葯捻的聲音。
錢無用已經叫起來:「蕭千江,你敢吃裡爬外?」蕭千江道:「薛成賈和你到底怎麼串通的?這條小路只有薛家人知道對不對?」蕭千江是榜上高手僅次於他的,錢無用並無十分把握,於是勸道:「你難道忘記了這丫頭和一笑魔君是一夥的?怎麼敵友不分?」蕭千江冷笑:「昨天在蘇放住處搜出余國治,她連這人都沒殺怎麼會是歹人?你們為寶藏那副嘴臉我看夠了,所謂俠義我也看夠了,蘇放就是練了一笑魔君的武功也比你這王八正派!」
蘇放說著掙脫她的手臂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怪叫:「藏寶圖在我這兒,快來搶啊!」然後她把內力提到極限,反而向宅子內部奔去。木樨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不遠處路上就不斷有腳步聲躥過,震得她臉上發麻,很久才停歇。她臉色變了,到底有多少人在追蘇放啊?
蘇放突然停住哭聲,她直起身子道:「雲帆,你一點聲音也沒有那一定是死了!」她掏出一把匕首,「不如我們一起走吧……」然後她用力刺向自己的小腹,趙雲帆忍不住「啊」了一聲。
這一系列的事都發生在眨眼之間,武功弱的連看都沒看清楚,錢無用卻伸掌攔在蕭千江面前:「藏寶圖給我!」蕭千江沉下臉:「讓開!別叫敵人跑了。」錢無用道:「先給我!」蕭千江懶得和他啰唆,合身撲向左邊,錢無用跟著到了左邊,仍攔在他面前:「藏寶圖拿來!」蕭千江大怒,但是追敵要緊,面子可以以後再找回來。他劈手把蘇放扔過來的布帛向錢無用拋去,罵:「這種王八蛋上的當還有人上!媽的給你!」這人畢竟是白道前輩,怒而殺人有過不少,怒而罵髒話還是平生第一次。
陶明道:「趙雲帆這麼多天沒有消息,我猜她一定給了趙家那小子!」很多人叫:「對!一定在他那!」
蕭千江站出人群:「好個蘇姑娘!你騙得我好啊!」蘇放沖他歉然一笑:「不能算全騙吧。我總要留住小命啊,無論如何,我蘇放佩服你。各位英雄,今天我要是死了,眼睛蕭前輩已經預定,各位別動他的啊!」蕭千江看著她道:「你確實有一身好功夫,只是連連輸在你手上,我卻不服。兵器還你,我們好生斗一斗!你若勝我半招,蕭某人不管這事,我們前賬一筆勾銷!」蘇放道:「好,成交!」
雲帆道:「別這樣,一笑魔君一定有個大陰謀,你或許能挽救一場武林浩劫……」蘇放大吼:「武林去他娘!我管他一哭一笑!全死光了也不口口的事!我只管你,一定要回去讓薛成賈給你治!一定要!」
蘇放跳起來:「快帶我去看看!」年輕人道:「你眼睛看不見啊,現在出去很危險!你……你不說笨蛋才現在出去嗎?」蘇放道:「顧不得了。小兄弟,你幫我看著木樨,無論如何別讓她出去!」年輕人道:「我要和hetubook•com.com你一起去!有事也能幫點忙。」蘇放道:「可是樨兒……」
蕭千江眼睛溜向趙雲帆,驚道:「你……」趙雲帆沖他緩緩搖頭,蕭千江把話咽回去,焦慮地看著他。
錢無用並不起身,突然探手抓住煙袋圓頭,似乎一點兒不覺得燙。蘇放急忙撒手,但煙袋上傳來一陣黏力讓她甩不掉。隨著錢無用起身一擰,蘇放一膝微彎低在他身前,煙桿上不斷傳來的巨大壓力衝擊到她腿上,蘇放膝蓋一陣酸軟,幾乎就要跪下。這一下形勢逆轉,木樨又驚呼起來。
風兒遲遲不來,蘇放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耐心,終於又有一陣微風吹過,她高興地叫了聲:「這邊!雲帆,別和我算計了。老實和我走吧!」
薛成賈罵:「她哪有時間埋炸藥?」鄭德叫:「真的,我聽到聲音……啊,你聽你聽還響呢……快讓我跑啊!」
年輕人道:「就因為裝鐵化丹的瓶子里裝著個鐵頂針,他們說這是裁縫的東西。再加上從那新來不久的裁縫屋子裡搜出老爺和副堂主平時通的一封信,我猜他是當什麼值錢東西偷偷拿了。」
陶明道:「蘇放現在路都不能走,眼睛又看不見,她能跑哪兒去?」薛成賈對楊虹道:「快去看看我的鐵化丹在不在?」
趙雲帆拉著蘇放就跑,兩人一口氣奔出很遠,他氣息越來越急促。
蕭千江一個飛縱攔在她面前,木樨十分倔強,大叫著想往湖裡跳。手腕一緊已被拉了回來。她開始大叫:「蘇放!不用理我,快跑快跑!」
木樨大叫:「那你還讓他拖出去,嚇唬人玩嗎?」孟飛道:「我始終查不出頭緒,正好他想帶我去就搭個便車了。」木樨道:「那我不是壞了你的事……你,怪不怪我?」孟飛笑道:「這個可不敢,阿蘇早跟我說你三小姐脾氣大著呢,萬一把我也拖到水裡怎麼辦?」
蘇放突然伸手抓住他肩膀:「你……你說說那個裁縫長什麼樣子……」年輕人道:「他像個小姑娘似的非常漂亮……姐姐你怎麼了?」
雲帆攬住她:「別走了,三個時辰我們上哪裡去找能治好我的名醫……我們還是坐一會吧,讓我好好看看你……」蘇放道:「名醫是現成的,你忘了薛成賈嗎?」趙雲帆肅然而驚,她竟然打這個主意,他大聲道:「你瘋了,我們才跑出來!」
木樨感到一陣怒濤一樣的內力傳來,就像整個大海都迎頭壓向她一樣。孟飛一下撞開她,雙手上推,力挽狂瀾,接下了這一招。
蘇放道:「這是銀硝蠶的繭,吃了就算是沒氣的人也可以拖三個時辰。雲帆,我們去找大夫。我們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救你的!」趙雲帆不知道銀硝蠶是何物,繭竟然小如米粒,那蠶豈不是要小得像個跳蚤?
木樨被他撞得摔出很遠,見孟飛雙足猛地陷到地里一點,然後兩人就僵住了。她叫:「孟大哥,你……」孟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放在哪兒?」木樨道:「她在……」孟飛突然一聲斷喝:「別說!你快走!」身後傳來一聲痛呼,蘇福捂著胸口軟倒在地。
下面人剛想叫一聲好,哪知蘇放卻不與他爭,立刻鬆手又把烏金絲送給他了。蕭千江一時愣住,他理解不了有人竟會將自己的兵器說放棄就放棄。
薛成賈有幾日沒睡好覺了,剛矇矓睡去就被家人吵醒:「老爺,西園亭子那邊出事了,客人們都打起來了,快去看看吧!」薛成賈驟然驚醒,氣急敗壞地奔過去,遠遠看見幾個人打成一團。薛成賈大吼:「住手!」這才注意到賓客雖然圍著打鬥的人群,個個眼睛卻都看著涼亭柱。
蘇放抱緊他快步走,雲帆叫:「你糊塗了,這樣我只有死得更快,你也會一起……放下我!你、你要死自己死,別連累我……你這個笨蛋,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他開始罵起來。
可隨他怎麼叫蘇放都不理,他看這招不靈又叫:「放!你聽我說……我跟你說真的。打傷我的人戴著紅木面具,我從來沒見過武功那麼高強的人……他就突然出現在西園門口,很可能就是一笑魔君。」他喘一口氣道,「他完全可以打死我,可他沒有,你想是為什麼?」
說著人群就嘈雜起來,腳步聲兵器聲連綿不斷。薛成賈的聲音傳來:「蘇放!我知道你就在西園,現在出來我們不為難你。」蘇放道:「這老頭兒臉皮真厚,都這樣還叫不為難。」木樨拉著她:「我們怎麼辦?」蘇放道:「你呆在這裏不要動,一會兒沒人了就立刻走,半刻也莫停!記住!機會一定是稍縱即逝,這次再任性我也只好放棄你了。」木樨十分害怕:「可他們怎麼會走?」「人人都來追我,你那裡自然不會有人了!」
家人結結巴巴道:「等等,老爺我……蘇姑娘說這個給你做診金。」薛成賈一把搶過,見上面幾個大字:
蘇放皺眉道:「我真替一笑魔君不值,逼得一代梟雄身敗名裂的竟是這樣一群人!小兄弟,後來呢?」她此刻正坐在床上,和她說話的正是那天花叢里哭的年輕人。
孟飛坐在蘇家的客廳里,眉頭緊鎖,蘇放說去南邊,可南邊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蘇福停下車,賠笑著問:「木姑娘,你說什麼呀?我陪孟公子干正經事。」木樨道:「別裝了,你的伎倆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本姑娘!我一聽家人說你和孟飛出來辦事就追上來了。」蘇福道:「姑娘真是聰明!」木樨道:「那當然,現在本姑娘在此,你還不快老實放下孟飛?」
她只是覺得興奮極了,一下跳到趙雲帆背上:「你現在有個瞎老婆了,快點背著你的瞎老太婆吧!」趙雲帆臉上驟然現出極痛苦的表情。他身體一緊:「放!快下來。」然後他強作輕鬆,「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回家可得少吃點了,不然我不要娶你這個胖老婆。」
蘇放道:「對啊,這個就是趙雲帆,我眼光如何?」蕭千江憐憫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們快走吧……」
木樨小心地碰她肩膀一下,蘇放沒反應。她又稍加了一點力推她肩膀一下,蘇放搖頭。她稍用力打她一拳,蘇放叫起來:「哎喲!」木樨大驚,手忙腳亂地上前:「很疼嗎?我就覺得她有問題……怎麼辦……」又不敢給她揉。蘇放眼睛裡帶著笑意,接著叫:「哎喲……哎喲……」後來她忍不住笑起來,木樨才明白蘇放在捉弄她,氣得一拳打在她肩膀上。這一下倒用了全身力氣,但蘇放渾不在乎,笑著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她全身骨骼發出一連串響聲,像放鞭炮一樣,然後她舒臂展腰做了幾個動作,平時內力到不了的地方無不圓轉如意。
她一把抓住開門的家人,道:「你給我大聲喊,蘇放來了!」那家人面如土色,哆嗦著道:「小人不敢,姑娘你要幹什麼請自便,我、我不會告訴人的。」蘇放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眼看趙雲帆氣息漸弱,哪還有空和他啰唆,自己叫起來:「薛成賈,蘇放來了!」她的聲音中氣十足,遠遠地傳出去:「蘇放來了……來了……」
蘇放笑著溜下來:「你不是一直嫌我瘦嗎……」說完她又把自己重量都吊在趙雲帆手臂上,讓他拖著走,「我讓你甩也甩不掉!」
她們又拖過一個多時辰,木樨遲疑地走出屋子。不知道剛才那人用了什麼方法,兩個看守都獃獃地看著木樨出去不作聲。
她把雲帆放下,自己走到路中間,挽起袖子伸到空中,用手臂上的皮膚仔細感受風向。多虧是夜裡,否則別人看見一定以為天上要掉錢下來了。
年輕人找了一套僕婦的衣服給蘇放穿,他們兩個並排潛到關裁縫的屋子旁,年輕人低聲說:「屋子內外有很多暗哨埋伏!裏面埋伏的人叫銀槍鄭德,他們商量的是等有人來救就長嘯為號,然後一起衝進去抓人。姐姐,你看我們有機會嗎?」蘇放道:「機會太大了,你看著,我們就喊著他名字走進去!」
紅木妖魔道:「你竟然還分神用獅子吼破了韓伏的靈鳥肖語!現在內傷不輕吧?」木樨這才明白,她指著倒地的蘇福:「是你學孟大哥講話!」孟飛快氣死了,這還用問!他沉聲道:「快走、去找蘇……」他接不下去了。木樨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找蘇放幫忙。」她轉身跳上馬就跑。孟飛幾乎昏倒,他是讓木樨去找蘇無咎!她去找蘇放跟親口說出蘇放在哪裡有什麼兩樣?現在還多了一個帶路的。但是這也怪不得木樨,她心目中有本事的人就是蘇放和孟飛,根本沒想起來那個武功雖然高強卻沒什麼主意的蘇無咎。
薛成賈叫一聲從窗戶跳出去,眾人立刻跟上,沒追多遠就看見遠遠一個人影正拚命地往前跑。薛成賈斷喝:「站住!」那人跑得更快了。陶明一揚手,三把亮晶晶的飛刀呼嘯而去。結果遠處的人應手而倒,一把也沒躲開。
殷振揚聲音壓過全場:「誰都不許動,這定然又是敵人詭計!」薛成賈這時才透出一口氣,叫:「木樨呢?」有人回答:「陶明抓著她呢。」陶明道:「我沒有,萬國英,我不是讓你看著她嗎?」萬國英道:「我……我,她剛才還在這裏。」他們誰還有心思管木樨?
兩個人緊緊相擁,然後蘇放就向著正確的方向大踏步奔跑。她眼前還是黑的,可在黑暗中多少有了一點兒光的感覺。她便奔著這光明而去。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