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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女士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扶起了少女的臉，「不要再哭了，等下您還要去見您的哥哥呢。」

得救了！

並不是她心裏還有什麼無謂的僥倖希望，而是為了最後的感懷。

「進來！」渾然未覺的阿德萊德女士隨口吩咐了一句，然後微笑地看著芙蘭，「您看，我就說過，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

一切終於都結束了。他心裏長嘆了一口氣。

再等三分鐘吧，就等最後三分鐘。

然而，即使在這種時刻，她的神智也十分清醒，甚至比過去任何時候還要清醒冷靜，彷彿有一個超然於世界的靈魂寄宿在了這纖細的身軀當中一般。

確實是那位被女士叫了過去的侍從女官。

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對這位女士的負疚和歉意，然而即使如此，她仍舊沒有任何的遲疑，沒有任何的後悔，更沒有任何的害怕。

「芙蘭，你怎麼了？」夏爾不由地問了一句。

如此看來，確實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

夏爾明白，他這又是在暗示自己。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對不起。」

「特雷維爾小姐，您怎麼了？」女士覺得芙蘭的表情有些異常，於是擔心地問了一句。

正當夏爾還在接受孔澤等人盤問的時候，他的妹妹正怯生生地坐在女士的床邊。心裏正經受著一股狂風暴雨。

隨著時間的推移，雖然訊問還在繼續著，但是夏爾的心卻愈發安定了下來。

和其他人一樣，阿德萊德女士自然和*圖*書也以為，她的道歉是因為失儀衝撞打攪了自己。因此她忍不住笑得更深了。

已經完了吧。沒有什麼能救得上哥哥了。除了我。

夏爾沒有回答。

母親和父親先後遠離了自己，自己孤零零地長大，除了哥哥也交不到多少朋友。但是這就夠了，這樣的一生也能夠讓人滿足了。

「對不起，對不起……」芙蘭仍舊埋著頭繼續哭，除了她自己以外恐怕沒有人能夠明白這道歉的真正含義吧。

然而，妹妹沒有回答。

「那麼，您有沒有看見什麼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呢？」孔澤打算再敷衍幾句就結束這次問話。

……

最終，希望慢慢被絕望所取代。

在少女的急切甚至有些熾烈的目光的注視之下，那位女官緩步走到床頭，然後低聲向女士稟告了她所見的一切。

「我說過了，我當時十分驚慌，而且注意力都放到了我的堂姐那裡，所以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夏爾鎮定而且輕快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很抱歉。」

那麼，很顯然，剩下的人過不了多久也可以回家了吧。

她驟然沖了上去，然後重重地投入到了夏爾的懷中，幸虧少女的身形纖細，所以才沒有把夏爾撞倒。

她給自己定下了最後的時限。

在聽完了女官的敘述之後，確認了哥哥安然無恙的芙蘭。眼淚不禁再度奪眶而出。接著，她不顧一切地再次跪倒在床頭，撲在床邊失聲痛哭——一如她剛剛跑ｈeｔｕｂｏｏｋ.coｍ.com進這間房間里一般。只不過，這次的哭泣，是因為無邊的喜悅，而不是因為驚恐。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心中所抱持的希望越來越少，少女的心也越來越冰冷。

哥哥一直照顧著自己，關心著自己，比任何人都珍視自己。在自己傷心的時候會給予安慰，在自己害怕的時候會給予勇氣，在自己求助的時候每次都是全力以赴，在自己開心的時候也會露出滿足的笑。

謝天謝地！

「謝謝，謝謝您！」芙蘭大聲道謝了一句，然後在女官的帶領下，再度走出了女士的寢居。

聽到了夏爾的回答之後，孔澤和迪利埃翁子爵互相對視了一眼——情況和他們已經掌握的一樣，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那一場爭吵很明顯就是兩個年輕人爭風吃醋而已。

「您是個好孩子……」女士感嘆了一句。「有才華，有智慧，還有這麼真摯濃烈的感情，這三樣東西無論哪一樣都能讓一個女孩子脫于凡俗，而您卻全都有了，真是個讓人嫉妒的孩子呢……」

「僅僅說對不起就夠了嗎？！」芙蘭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是裏面的氣憤卻完全沒有絲毫消減。

然而，一切都還沒有結束，至少在阿德萊德女士的寢室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好了，您先回去看看那邊吧。」女士輕嘆了一口氣。然後開玩笑似的朝芙蘭擠了擠眼睛，「我可真的困極了……」

門終於被敲響了。

和_圖_書為了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阿德萊德女士一直強打著精神和她閑聊，而芙蘭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但是她的精神根本沒有放在這裏。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孔澤並未對夏爾生出什麼疑心，因為他確實無法想象一個人在決定行刺國王的時候還會帶著自己的妹妹跑過來，並且還有那個閒情逸緻去和別人為了個女人爭吵。

是的，在他身處險境的時候，我也可以為他付出，而且必須這樣做。她回答了自己。

他可以為我付出這麼多，為什麼我不能也為他付出？芙蘭問了自己。

她頭埋在夏爾懷中，一邊重重地掐住了哥哥腹部，似乎滿是怨怒。

一切都已經看完了，一切也必須結束了。

不，我不是。我是個壞孩子，對不起，對不起……芙蘭仍舊在心中不停地致歉著。

「他攔著我不讓我見夏洛特。」夏爾簡短地回答，「我告訴他，他沒有權力阻止我干任何事。」

當夏爾回到大廳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少了不少。很明顯，一部分賓客因為太過重要，所以被粗略甄別了之後就直接被放走了。

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出身名門，而且還有上層的人看重，關係網也十分穩固，看樣子不應該隨隨便便對待。他心裏不由得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或者說，她以實際行動作出了回答。

芙蘭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阿德萊德女士，她蒼白的臉上，笑容里滿是凄楚與痛苦。只有老天才知道，在和-圖-書這短短的時間里，這位少女下了多麼大的決心！

「好吧。」眼看再也問不出什麼的孔澤，輕輕嘆了口氣，他不想在這個人面前浪費時間了，「很抱歉打攪您了，您先回去吧。」

她的話起了一點左右，少女的淚水慢慢停歇了下來，但仍舊不時地哽咽著。

「我就說過，不會有事的吧？」女士笑著拍了拍她的頭。「您就是太過於緊張了，這樣可不好。」

時間一秒一分地過去，但是那位女官還沒有回來，哥哥還是沒有消息，芙蘭只覺得世界也在愈發變得晦暗不明。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她回首了自己這短短的一生，因為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犯下那樣的罪行，就沒有多少再回首的機會了。

況且，其他人的指證也說明了，在刺殺開始的時候，他一直在帶著自己的堂姐小心躲避，並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

兄妹兩個就這樣繼續擁抱著，旁邊傳來了「嘁」的一聲，但是誰也沒有去管。

已經，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

芙蘭止住了手，回頭一看。

「謝謝。」他也同樣微笑著，點頭向這兩個人致意。

「今晚可能您還需要留宿到宮裡一晚，請您諒解一下。」旁邊的迪利埃翁子爵笑著又插了一句話。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必須這樣做，我不祈求您能理解，也不祈求您能寬恕，我必須這樣做！

芙蘭沒有回答。

正當此時，房間的門輕輕地被敲響了，然後一個侍從走了進來，小聲和*圖*書地對兩個人說了幾句。

夏洛特還呆在這裏，但是神情已經比剛才那種擇人而噬的樣子要和緩得多。雖然看見夏爾的時候她仍舊裝作不理不睬，但是那一點點喜色還是被夏爾敏銳地捕捉到了。

此刻臉色緋紅，雙目紅腫，顯然剛剛哭過一場而且現在仍舊有些激動。

「可愛的小姐，別哭了，誰會計較這些呢？為了自己至親的安危，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別為這點小事道歉，沒有人會因此指責您什麼，禮儀哪比得上真情呢？至少在我看來，這樣的您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愛。」

他輕輕地將芙蘭抱在懷中，然後低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對不起……」然而，好像沒有聽見她的安慰似的，芙蘭依舊在哭泣著道歉。

然後，他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回頭一看，是他的妹妹。

「特雷維爾先生，您在宴會開始之前，還和那位博旺先生爭執過？」孔澤的聲音還是毫無起伏，「而且，你們爭執得好像十分激烈，為什麼？」

夏爾先是不明所以，但後來似乎明白了什麼。

就連阿德萊德女士也在為他說話？孔澤內心不禁又是一凜。

一幅幅並不波瀾壯闊的畫面，在芙蘭腦海中次第閃過。雖然並不華麗輝煌。也沒有多少少女所憧憬的激|情，但這就是她的一生。這就是她最為珍視的一生。

她伸出了手來。

看樣子正如那位掌璽大臣的兒子迪利埃翁先生所暗示的那樣，他們把自己叫了過來，並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