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離去
她的呼喚，讓夏爾的理智漸漸變得清晰了。
「沒事吧？」
大元帥，最高榮譽軍團勳章，公爵的爵位……這些東西，都是如此令世人艷羡垂涎。
「嗯。」芙蘭順從地點了點頭，跟著哥哥重新走了進去。
這一切，足以讓任何擁有雄心壯志的人為之所迷醉。哪怕是特雷維爾元帥本人，也曾經為此感到驕傲和自豪。
「我會考慮的。」
接著，一個權勢赫赫的大臣，一個讓整個歐洲都戰慄的野心家，驀然就在這群醫生們的面前哭了出來。
一瞬間，他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時代，十二歲的他，第一次被父親帶到了凡爾賽的盛大舞會當中，見到了王后陛下。
那個懵懂的少年，就是以這種方式，投入到了五光十色的世界當中。
雖然現在已經是相對平靜的時期，兩軍的交戰已經基本結束，但是畢竟還是戰爭期間，俄軍的投降通告還沒有下達到每一支部隊，所以他的隨從們也不敢怠慢，拚命地催動坐騎跟在夏爾的身邊，努力不讓他出現一點閃失。
在深夜時分，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夏爾終於來到了醫院當中。
老人努力睜大眼睛，在迷霧當中打量孫子和孫女，但是令他遺憾的是，迷霧似乎越來越濃，什麼都看不清了。
我……我怎麼能夠去詛咒他們？
我還有……還有什麼可以生氣的呢？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呢？
「怎麼可能好受得了呢？」芙蘭苦笑了起來，走到了夏爾的面前，然後直接投入到了他的懷中，「先生，我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睡好，腦子裡面老是回想起爺爺……」
幾乎在他不經意之間，兩個人的肌膚就這樣貼在了一起。
伴隨著這個擁抱，芙蘭的呼吸變得越來急促，她忽然伸出手來，捧住了哥哥的脖子，然後直接就吻了上去。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特雷維爾元帥已經年近八旬，是風燭殘年的時候，現在又不辭勞苦前往前線，精力就此耗竭也十分正常，他也老早做出了心理準備。
此時，宮廷今晚的宴會也在盛大的開幕當中，絡繹不絕的賓客們匯聚到宮廷的大廳當中，準備迎接新一次的盛筵，等待著將要盛裝出席的皇帝和皇后陛下。
身為大臣，身為一位元帥的孫子，表現出如此感情用事的樣子顯然是很不得體的，可是，當那種發自內心的悲怮湧上心頭的時候，夏爾就渾然忘了什麼儀態，只能以人類最為原始的方式發泄自己的悲痛。
這是何等奇妙的經歷，這又是何等輝煌的成果！
而在幾天的忙碌之後，大部分事務終於被他交代完了。而特雷維爾元帥，也被他裝到了靈柩當中，準備帶著一起回國。
然後，他馬上轉開了話題。
在突如其來的驚慌之下，夏爾馬上打算推開芙蘭，但是他的嘗試沒有獲得成功，因為她抱得太緊太緊了，因為兩個人貼得太緊，所以夏爾只感覺她渾身在發燙，簡直就像是在發燒了一樣。而在這時候，他更加感覺，自己起了一點可怕的反應。
已經一宿沒睡的夏爾，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病房角落裡面的行軍床邊，然後自顧自地躺了下去。
當這份電報最終來到夏爾手中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了。
身為法軍的統帥，即使在患病當中特雷維爾元帥自然也可以享受特權，他的病房在安靜的後院，普通傷兵們必須十幾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而他直接就佔用了三間。
「他……他怎麼樣了？」夏爾忍不住再問一次。
一個大元帥離開人間，配得上這副場面。
而外交大臣當然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他跟特雷維爾家族的關係還算不錯，自然也希望繼續結下善緣。
想到這裏的時候，皇帝陛下微微猶豫了。原本這些事情是可以慢慢準備的，只不過現在元帥的身體沒有辦法再等待，所以只好抓緊時間了。
既然這樣，他不吝於給毫無威脅的人最高的榮譽，以便激勵別的人繼續為自己效勞
然而，當面臨著人生的最後時刻，傾聽到死神在門外徘徊的腳步時，這份驕傲，這份光輝，突然又是那樣黯淡。
上帝，求您了，再給我點時間吧。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任何惱怒了，他只想讓自己的孩子們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是一個盛裝打扮的貴婦人，她穿著舊式誇張的宮廷長裙，身材高挑，面孔傲慢當中又帶著一點嫵媚。
夏爾努力拋開自己不祥的想法，走到了後院當中。
一來到醫院，體貼的護士馬上就給他們一行人遞上了熱水，而夏爾顧不得休息，一邊拿著熱水杯喝水，一邊大踏步地向爺爺所在的病房走了過去。
「不錯，我很滿意，你們辛苦了。」
哪怕現在他在沉睡，也能讓人感到，這是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所有人在他身邊屏聲靜氣，生怕驚擾了這位元帥閣下。
一陣令人心悸的急迫感突然湧上了老人的心頭，他突然害怕了，害怕自己曾經說過的狠話變成孩子們一生的負累。
他轉過身來，端詳著妹妹，看著她已經憔悴得不像樣子的面龐，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依舊光滑的臉頰。「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皇帝靜靜地看著外交大臣的話，臉上似笑非笑。
「讓我走上天堂吧。」她突然說。「到了現在，我只有這麼一個願望了，請您……請您滿足我吧！」
老人想要搜索自己的腦海，再給孫子一點交代，可是他的腦子已經十分迷糊了，整個世界都好像變成了一片空白，以至於什麼都想不出來。
「先生……？」芙蘭睜大了眼睛看著夏爾，她絕沒有想到夏爾會這麼說。
他們搭乘的是特雷維爾指揮全軍的旗艦拿破崙號，這艘威武而壯美的戰列艦，曾經搭載著元帥從本土出發，經過加里波利，瓦爾納，一路意氣高昂地來到了克里米亞，見證了總司令的一個個勝利，見證了他的榮譽和輝煌，而如今，它又將帶著總司https://www.hetubook.com.com令回到自己的祖國，一如他來時那樣。
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留存在人間的遺物。
哪怕不藉助燈光，夏爾也知道來者是誰，現在的環境下，除了夏爾之外也只有她才可以住在靈柩隔壁的艙室，也只有她才會來找自己而不用害怕惹怒大臣閣下。
還在幾年之前，他還只是一個流亡在英國的王位覬覦者而已，沒有錢也沒有值得一提的勢力，除了一個波拿巴姓氏之外別無所有，誰也沒有注意他，世界似乎已經將他遺忘。
片刻之後，芙蘭終於稍稍止住了淚水。
夏爾木然地從隨員手中接過了電文，然後草草地看了一下。
而正當他來到了病房門口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中間慢慢地踱了出來。
既然這些醫生們已經是無能無力了，夏爾也不想他們留在身邊，他想要和妹妹一起靜靜地陪著爺爺走完最後的時刻。
「聽啊，您聽吧，這顆心跳得多快。」芙蘭的語氣變得十分柔膩，幾乎讓夏爾聽不出原本的聲音來了，「這都是在為了您而跳動的呢……」
而自己，只需要滿懷欣慰地在天上看好就行了……
在那個懵懂少年的注視下，盛裝打扮的王后陛下，在侍從們的簇擁之下，以優雅的姿態走到了這個少年的面前，輕輕地伸出手來。
在自己八十年的生涯當中，見過了多少慘事？
而就在這時，沉眠當中的老人，彷彿聽到了什麼召喚一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的手上不斷傳來的冰涼觸感，提醒他，他的孫子孫女們就在他的身邊，而這已經是最後的時日了，
這是他的繼承人，是他託付了一生的期待的人，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為割捨不下的人。
但是對他來說這就夠了，在幻象的光線當中，那個少年再次抱住了那隻手，然後虔誠地吻了下去。
第nice boat
房間頓時就陷入到了沉寂當中。
不知道哪來的精力，他的臉色紅潤得就像個孩子一樣，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而這卻讓夏爾看得心裏發慌。
「您這不是脆弱！」芙蘭連忙說，「爺爺從小那麼疼愛您，您如果毫無悲痛，那才是……那才是毫無心肝呢。」
「我們……我們回國再來好嗎？」夏爾近乎于懇求地說，「我……我答應過就不會反悔的。」
「是啊，他解脫了我們，也祝福了我們。」夏爾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們，我們的路上已經沒有阻擋了……只要你還沒有改變主意，我就會一直照顧你，愛護你，陪你走到最後。」
「恭喜您，陛下。」瓦萊夫斯基伯爵適時地再度向皇帝陛下道賀，「眼下俄羅斯人已經陷入到了內亂當中，今後一代人，甚至有可能更長的時間裏面，他們都沒有辦法對付我們了，我們可以盡情地在歐洲施展我們的力量。」
「現在好受點了嗎？」夏爾頭也不抬地問。
「是的，他們是這麼說的。」芙蘭一邊哭，一邊泣不成聲地說，「我不敢在裏面哭，只好出來哭一下了，先生……我……我的心好疼啊！」
「爺爺！」芙蘭這下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的淚水奔涌而出，伏下了身體貼到了老人的胸膛，就宛如她小時候那樣。
唯一值得牽挂的，只有這兩個延續了血脈的孩子而已。
因為和俄羅斯軍隊已經停止了交戰，所以英法聯軍的各支部隊都可以空閑了下來，於是送別元帥的場面變得盛況空前，幾乎每一支部隊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來到了巴拉克拉瓦港口，目送法軍統帥的離開。
可是對獃獃地坐在他身旁的兩個人來說，世界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
「陛下，這是我們為俄國人擬定的和談草案。」伯爵以一種恭敬當中又帶著點矜持的語氣，將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了皇帝陛下，「請您過目。」
這個老人，正安詳地躺在床上，神態平靜當中又帶著一點釋然，如果不是身軀漸漸變得冰冷的話，幾乎和睡著沒有任何區別。
「別再這麼說了，如果有錯，錯的不是你一個人而已，這是我們共同的錯。」夏爾安慰了對方，「既然這樣，罪孽我們就一起承擔吧，我……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在這種負罪感當中煎熬了，爺爺當初原諒我們，不就是為了解脫我們嗎？」
可是對夏爾來說，這些盛大的場面都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快點離開，早點踏上把爺爺送回到家鄉的旅途，他要把爺爺安葬在家族的墓地當中，正如同先代的特雷維爾公爵那樣。
原本，在他的運籌和輔助之下，帝國順利地和英國人結成了同盟，一同痛擊了俄國人。並且，同樣也是在他的幫助和策應之下，別祖霍夫伯爵也成功地發動了政變，讓俄國人的中樞陷入到了癱瘓當中。
芙蘭和夏爾驚訝地抬起頭來注視著老人，這個執拗的老人，曾經那麼固執，但是在最後的時刻，卻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不也一樣疼愛你？」夏爾依舊苦笑。
此時此刻，皇帝陛下已經深信自己吉星高照，他知道自己無論再做什麼都會諸事順遂，整個歐洲只能顫抖著拜服在自己的腳下，無人能夠反抗他手中的雷霆。
「克爾松公爵……」皇帝陛下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猛然點了點頭，「好，就用這個吧！你去起草電報吧，把這些榮譽和徽號就送過去，趁一切還來得及。哎，可憐的老維克托！」
「夏爾……夏爾……」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握緊了孫子的手。
她說了幾個字，又順不住氣，斷斷續續地抽噎著，直到最後，她說出了幾個讓夏爾如遭雷擊的詞。
夏爾的心裏很著急，因為最近爺爺一直都在病危狀態當中，身體狀況實在堪憂，幾次曾昏迷過去，就算是清醒的時候也只能斷斷續續地說些話而已。
王后……王后陛下？
雖然爺爺已經到了如今的年紀了，夏爾自己也知道hetubook.com.com他肯定將會不久於人世，可是當爺爺真的躺倒在病床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有多麼留戀這個老人，雖然他從來沒有信過教，但是在這段時間裏面，他真的幾次向冥冥中的神祇祈禱過，讓他們再為這個老人延壽一段時間。
帶著這樣的想法，老人重新睜大眼睛。
不……上帝，我感謝您。
粗糙的雙手，一手拉住一個，就這樣緊緊握著，感受著兩隻手傳過來的溫度，感受著和孩子們血脈中的共鳴。
在看了幾秒鐘之後，她又毅然決然地吻了下去，兩個人再度沉迷在了溫暖的交吻當中。
「我們一起進去吧，他需要我們兩個在身邊。」夏爾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靜語氣說，「他終究是愛我們的。」
陛下略微有些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梨花帶雨的樣子，讓夏爾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
夜晚趕路並不容易，尤其是現在身處荒野當中，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好在進入法軍的陣地之後，各支部隊的營帳所發出的燈光成為了天然的路標，才讓夏爾能夠在這片荒原當中前行。
天哪……他今晚就過不了呢？
而今天，王后陛下又出來了，她依舊是那麼美麗，猶如是接引他前去一個光輝世界的精靈一眼。
甚至可以說，特雷維爾家族已經在不期然之間變成了一個連皇帝都頗感棘手的勢力集團。雖然希望能夠繼續藉助他們的能力施展自己的政略，但是皇帝陛下也開始在心裏暗暗防範他們了。
「對不起。」醫生們又低聲致歉了一次，然後轉身紛紛離去。
夏爾最初有些驚愕，然後馬上，他也熱烈地回應了妹妹的熱情，他伸出舌頭來，和她一起，將口中的津液交織在了一起。
房間裏面的燭光很亮，有一群人圍在一張病床的旁邊，而特雷維爾元帥此刻就躺在病床之上，他正閉著眼睛沉眠著，呼吸十分均勻，而表情近乎于莊嚴肅穆。
夏爾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也什麼都不想說，只是抓住爺爺的手，不住地痛哭著。兩個人默默地在床邊哭泣，而他們的淚水，也順著面龐和衣角，慢慢地滴落到了病床之上，帶出了點點水跡。
一邊說，她的手一邊摸索到了夏爾的胸前，一路解起了扣子，然後手慢慢地滑了下去。
「能夠被您如此惦念，已經是他最大的榮幸了，陛下。」外交大臣深深鞠躬，然後退出了房間。
「孩子們，我原諒你們了。」
「一個也許將會新生的波蘭，需要法蘭西的保護，雖然俄羅斯人會因為內亂而自顧不暇，但是波蘭仍舊十分孱弱，周邊虎視眈眈的國家依舊可能傷害到她。」外交大臣小心翼翼地說，「而且，我認為，如果我們能夠去成為波蘭的保護人的話，我們就可以恢復兩個國家曾有的親密聯繫，並且……並且在東歐得到一個符合我們利益的代言人。」
「你的意見是？」皇帝陛下反問。
最近以來，為了慶祝帝國在克里米亞半島上取得的一系列的軍事勝利，皇帝和皇后陛下多次舉辦宴會邀請各方名流進宮飲宴，高堂滿座之時，整個宮廷都是一片燈火輝煌，讓帝國的權勢和榮耀得以充分地展露出來，看到流光溢彩的宮廷時，誰又會去想到那些依舊在半島的荒原上忍受著寒冷和病痛折磨的可憐人們呢？
各支部隊的軍旗在海風當中招展，不絕於耳的槍炮聲，更加代表了軍人們對這位帶領他們走向了最終勝利的統帥的崇敬。
一如送別拉格倫元帥那樣，元帥的靈柩被炮車拖到了港口，然後被從炮車上卸了下來，然後被送到了戰艦之上。
可是，在這些年當中，特雷維爾家族勢力的膨脹，也不能不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威脅。爺爺是元帥，是軍隊元老，孫子是帝國大臣，權勢赫赫，兩個人組合起來，足以讓任何皇帝都不禁心生疑慮。
「是嗎……」
上帝已經足夠眷顧自己了，在走了半生的霉運之後，終於將這個孫子交給了自己……老人深信，只要他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那麼就肯定能夠走到最後的光輝彼岸。
「先生，請抱緊我吧！」芙蘭仍舊哭泣著，語氣里多了點哀求，「我只剩下您一個親人了！世上只剩下您值得我牽挂了。」
這將是他一生最輝煌的時刻之一。
「竟然是這樣嗎？」
那個1804年才鼓起勇氣從流亡地跑回法國，依靠過去的家族名望和對拿破崙畢恭畢敬的奉承而得以成為軍官的年輕人，曾經親眼見過繆拉，達武，內伊，蘇爾特……這些拿破崙麾下璀璨耀眼的星辰，他怎麼可能想得到，某一天他居然也會站在他們的位置上，成為帝國軍隊遠征軍的統帥，成為軍隊最頂尖的元老？
「先生……」看到哥哥如此傷心的樣子，芙蘭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也痛哭了起來。
雖然字義明確，但是此時他的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把字眼變成明確的意義，只是下意識地重複了幾次。
「爺爺！」兩個孩子都大喊了出來，然後一個人抓住了老人的一隻手。
然而，死去的人終究已經死去，活著的人還有他們的生活，還有他們必須去走的路。
他當然聽得出這種暗語，可是……吻是一回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們現在還在爺爺靈柩的隔壁啊！他從沒有想過這麼瘋狂的事情。
這個明確無疑的判決，讓夏爾瞬間呆住了，哪怕他極力想要表現得鎮定，眼角的淚水卻不自覺地滾落了下來。
「我要將他晉陞為大元帥，並且授予他最高榮譽勳章。」皇帝陛下低垂著視線，一字一頓地說，「另外，我將晉封他為公爵，至於爵號……」
夏爾一瞬間心亂如麻，手中的杯子也不知不覺當中砸落到了地上。
夏爾下意識地伸出了手來，緊緊地保住了對方，當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的時候，他感受到一種由衷的溫暖。
他已經沒有什麼負累和_圖_書，是時候離去了。
正當克里米亞進入寒冷孤寂的凌晨時分時，巴黎剛剛走入到了早春的夜晚當中。雖然天色暗得很快，但是燈火輝煌的城市很快就用人工的光源來繼續照耀這座城市，流光溢彩的街道當中到處都有人在尋歡作樂，昏昏然的光線當中，這座城市的居民們醉生夢死，給這座城市增添了別樣的放蕩魅力。
「他們……他們都說，過不了今夜了。」
「前線有消息傳過來嗎？特雷維爾元帥的身體好些了沒有？」
那時候，她是多麼可愛啊。
她居然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嗎……是在什麼時候長大的呢？
他努力搖晃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的手，然後艱難地張開口，突出了模糊不清的話。
「抱歉，大臣閣下，我們……我們已經儘力了。」一位醫生小聲說。
「哎……命運真是作弄人。」皇帝陛下長長地嘆了口氣，「原本我還想為元帥舉辦最盛大的凱旋式的，這麼說來，我竟然沒辦法再見到他了嗎？這真是太殘酷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趕緊把該給的榮譽給他吧，免得沒來得及！」
在離開了談判地點之後，夏爾直接快馬加鞭，加速向法軍陣地後方的野戰醫院馳騁而去。
「我也會去的，所以別怕。」夏爾嘆了口氣，然後輕輕撫弄了一下她細滑的頭髮。
「您的仁慈令人感動，陛下。」伯爵馬上附和了陛下。
「是啊，自私的是我，我太自私了，我……我罪大惡極，可是先生……先生……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有這條路可走啊！」芙蘭的眼淚仍舊在不停地流淌著，打濕了夏爾的衣襟，「我試過去死了，可是上帝和您都不准我去死，那我……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除了上帝在眷顧他之外，難道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先生，哥哥……太好了。」巨大的幸福感讓芙蘭閉上了眼睛，她的臉頰也在發紅，「太好了！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的，再也沒有……再也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離了。我愛您，我永遠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而它最終還是沒有趕上時間，就在兩個小時之前，特雷維爾元帥，已經永久地停下了呼吸，帶著對孫子孫女們的祝願離開了人世。
因為兒子埃德加早已經失蹤多年，法律上可以判定為死亡，所以按照繼承法來說，就在此刻，夏爾已經成為第二代克爾松公爵了。
可是幾年之後，他就已經成為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的主宰者，並且用這個國家的財富和軍隊，擊敗了另外一個宿敵，讓他們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俯首稱臣。
皇帝陛下隨手拿了過來，草草地瀏覽了一下，然後直接就放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在這座現代的巴比倫城的中心，杜伊勒里宮今晚依舊華燈高放，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紳士淑女們絡繹不絕穿梭在宮廷的大門和走廊之間，用自己身上的珠光寶氣妝點著這座宮殿。
孩子們……我只求你們未來平平安安，像我一樣離開。
然而，爺爺的病情，讓夏爾原本應有的興奮消失了大半。
而在外交大臣離開之後，皇帝陛下也馬上離開了書房，來到了已經高朋滿座的大廳裏面，投入到了浮華絢麗的輝煌燈火當中。
「爺爺，我在這裏！」夏爾帶著哭腔回答。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女子，在身上穿著白色裙子的映襯下，肌膚顯得煞白，在陰沉沉的燈光當中顯得突兀而耀眼。她五官姣好，不過也許是因為最近過於勞累的緣故，眼袋很重，透著一股筋疲力盡的憔悴，而她的腳步也很輕，簡直猶如飄蕩在半空當中的幽靈一樣。
但是，這個大喜的時候，他也沒有揭穿對方的想法，只是淡然點了點頭。
淚水還是在不停地滾落，打到他的手上，猶如天空落下的雨滴一樣。
「就叫克爾松公爵，怎麼樣？」外交大臣閣下抬頭看向了皇帝，「塞瓦斯托波爾在古代就叫克爾松。」
也許，這些話，正是他深藏在心裏，最想要說出來的話吧。
接著，一聲含痛的悶哼當中，兩個人溫暖的身軀突然之間融合在了一起。
怎麼可能？一個陪伴了我二十幾年的人，就會在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離開？這怎麼可以？！
他們就這樣斷斷續續地吻著，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而伴隨著這些吻，她那姣好的臉上出現了少女般的嫣紅，原本的疲憊和憔悴都已經一掃而空，只剩下了幸福的笑容，那是一個能讓人沉醉其中的笑容。
突如其來的人讓芙蘭稍微一驚，但是當她回頭一看認出來來人之後，她的眼睛裏面頓時又冒出了一大股淚水，然後猛然抱住了兄長。
正當夏爾打算去安慰她兩句的時候，他發現芙蘭走到了欄杆旁邊，然後扶著欄杆默然地抽泣了起來。
兄妹兩個人泫然淚下的樣子，感染到了這些醫生，儘管他們每個人都已經見夠了生離死別，但是在那種人類發自內心的悲痛面前，仍舊會心生惻隱。
他這一生，經歷太多磨難，也享受過太多榮華，面臨過斷頭台的威脅，也曾被拿破崙青眼有加，而在晚年當中，隨著一次最成功的政治投機，他從困頓當中一躍成為了法軍的元帥，成為了軍隊當中最為耀眼的元老之一，也成為了帝國的權貴。
是啊，這就是我的至親，我們相依為命了二十年。
「那時候，我們多歡快啊……」以幾乎所有人都聽不清的音量，老人低聲感嘆，然後永遠地陷入到了沉眠當中。
老人輕輕地抬起手來，動作幅度之小以至於孩子們都無法覺察到。
「過不了今夜？」夏爾喃喃自語。
什麼都不想管了，就讓我……就讓我任性吧。他暗自心想。
他知道，外交大臣的建議不僅僅是出於法蘭西的利益考慮而已，更有一些感情上的考慮——畢竟，他是拿破崙皇帝和波蘭情婦的私生子。
雖然本來就有這種預感，但是他之前還曾經抱有一些期待，希望能夠發生什麼奇迹ｈtｔps://m.hｅtｕboｏk•cｏｍ•ｃｏｍ，讓這個老人可以繼續延命，回到法國，享受他應得的凱旋和榮華。然而現實確實如此的殘酷，讓他毫無辦法。
海水拍擊船底的噗啦噗啦的聲響，猶如是一陣輕柔的音樂一樣為這場幽密又優美的舞劇伴奏。
而他們所等待的人，此時正留在書房當中，聽取著新任外交大臣亞歷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的報告。
在他的期盼之下，船終於在不絕於耳的炮聲當中徐徐開動了，隨著這艘戰艦離去的，還有一大批的運輸艦以及護衛艦，此時，這些船都桅杆高聳，船帆滿張，似乎在海上編織出了一片白色的帷幔，好一派盛大的場面！
特雷維爾公爵的次子，對自己得到的殊榮心潮澎湃，激動得不能自已，他以近乎于崇拜的態度伸出雙手抱住了這隻手，然後如同親吻聖物一樣親吻了它。
而在這靜謐的夜晚當中，宏偉的帆船仍舊揚帆前行，似乎直到永遠。
也許過了一個世紀，兩個人的嘴唇才慢慢分開，而芙蘭依舊緊緊地盯著對方，彷彿生怕這個夢境突然消褪似的。
「我……我很遺憾，陛下。」一說到這裏，大臣的表情迅速從興奮轉變成了哀戚，「剛剛收到了電報，元帥身體狀況已經……已經十分不妙，很有可能……就在這兩天就會回歸天主的懷抱。」
可是，現在再這麼說又有什麼意義呢？離去的人將永遠離去，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想到這裏，夏爾忍不住重新看了看老人，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全文完）
不過，貴族的頭銜畢竟是可以傳襲的，哪怕元帥逝世，他得到的公爵爵位也會留存下來。
公爵……說起來是如此耀眼，是帝國最為榮耀的頭銜之一，可是此時的夏爾卻沒有半點興奮，反而只覺得興味索然。
是啊，還有這麼多事情得辦，必須休息一會兒了。
這種魅惑的樣子，是夏爾幾乎從未想象過的。
兄妹兩個人就這樣擁抱在了一起，兩顆心似乎也隨之交融。
「我從來沒有想到，爺爺居然最後會那麼寬宏大量，您知道的，他很少原諒別人，可是他是那麼說了……他是多麼愛我們啊！」芙蘭在夏爾耳邊傾訴，「一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我的心裏就如同刀絞一樣！先生，為了您，我差點連爺爺的愛也犧牲掉了，可是他最後卻原諒了我。」
對他的忠誠和功勞，皇帝陛下心裏也是頗為感念的。
夏爾沒有回答，他的心此刻也是一樣的疼，但是他沒有哭出來，他知道，如果他哭出來的話，妹妹會更加傷透心。
這個老人，原本就長得儀錶堂堂，而在多年的從軍生涯當中，早已經積累一股威風，等到成為了說一不二的元帥和統帥之後，那種威風更是變成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看了心裏都發慌。
可是即使擁有特權，死神還是會無情的走到每個人的面前，死亡終究會成為每個人的歸宿。
夏爾愣住了。
而這時候，特雷維爾元帥可以說走得正是時候，他攀登到了榮譽的頂峰，卻又無法再威脅皇帝的權力，而在他走後，特雷維爾家族也就沒有那麼可怕了。一想到這裏，皇帝陛下心裏不禁又有一點隱隱的慶幸。
當她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原本心事重重的夏爾馬上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認出了，這就是他的妹妹。
他的笑容裏面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得意，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他已經取得了自己幾年前都無法想想的業績。
只不過，當真正確認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有些惻然。
「是原諒了我們。」夏爾長嘆了口氣。「從頭到尾，他都是沒有以自私的態度考慮過這件事，他都是為了我們……」
特雷維爾元帥當年就是皇帝陛下的忠誠將領，而在他重回法國奪回權力的過程當中，元帥也曾經出了大力。他在成為總統之後，他也一直為波拿巴家族鞍前馬後地效勞，最終幫助他復辟了帝國，登上了皇帝之位。
說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然後環抱住了夏爾，「先生，我會下地獄的……！」
就在他打算睡下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然後輕輕的腳步聲傳到了他的耳中。
哪怕自己成為黃土，他們也將繼承自己的事業，將這個家族延續下去，讓自己可以在追憶當中成為天國的魂靈。
自從帶領志願隊來到克里米亞之後，芙蘭一直都努力地和其他志願者們一起照顧傷兵，這就給她積累了許多的勞累。而在爺爺病倒之後，她更是一直照顧在爺爺身邊，幾乎很少有機會休息，所以一個原本鮮麗可愛的女子，現在變成了如此憔悴的樣子，看著讓夏爾心疼。
等自己離去之後，什麼元老，什麼權勢，什麼榮譽，還有什麼意義呢？又有什麼值得牽挂的呢？
「我也是。」夏爾苦笑了起來。「雖然早就有些心理準備了，但是真碰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比想象中要脆弱。」
「不，這不是……這不是您的錯。」夏爾一邊垂淚，一邊輕輕地打了一個手勢，「你們都出去吧，其他人也需要照顧，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辛勞。」
整個世界被金色的光輝所籠罩。
如果這就是不得不目睹老人離去的代價的話，他倒寧願從來都沒有這種東西。
「我……原諒……你們……」因為身體越來越輕，所以老人感覺張口竟然是如此艱難，但是他卻還是鼓起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夏爾拉著芙蘭走到了爺爺的旁邊，靜靜地打量著這個老人。
夏爾突然感覺有人從後面擁住了他，雖然力道很小，但是抱得很緊。
可以說，他成為了俄國人的夢魘。
他加快了腳步，一把衝到了妹妹旁邊，然後扶住了她的腰。
可是，那個要領受這一切的人，已經離開了，他再也無福領受這些令人炫目的榮譽。
而伴隨著俄軍的投降和新簽訂的和約，他現在已經走上了人生的一個新的巔峰。此時，歐洲大陸上，一個強國落www.hetubook.com.com到了他的手裡，任他擺弄；一個強國被他擊倒，已經人事不省；一個強國瑟瑟發抖地站在他的面前，想盡辦法要來討好他……得到這樣的榮耀，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
「不，不行！」芙蘭抬起頭來，以幾乎從沒有過的堅決態度看著哥哥。「先生我……我為這一天已經等待了二十年了……我不會再多等一天了，也不會放過您了……您……您跑不掉的……請愛我吧，愛我吧！」
他們的淚水是如此真摯，在父子、兄弟、夫妻常常反目的貴族家庭裏面，這種真摯的感情又是何等罕見？
按照拿破崙皇帝習慣的風格來說，他會把取得勝利的地方作為徽號，授予那些率軍贏得了重要戰役勝利的將領，比如蘇爾特就是達爾馬提亞公爵，達武被授予奧爾施泰特公爵，內伊被授予埃爾欣根公爵等等，所以皇帝陛下開始思索該給特雷維爾元帥什麼封號。
他就這樣獃獃地看著，直到天空由明到暗，最終變得什麼都看不清的時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再度發現了她柔美的外表之下，所隱藏的那種決絕和恐怖。
皇帝陛下的嘉獎令，通過電報冰冷的滴答聲，很快就傳達到了千里之外的克里米亞，然後被譯員們緊張地譯成了明文司令部，再被司令的隨員們遞交到了當中。
迷霧當中突然出現了一些彩色的光線，然後幻化成了各種景物，最後，卻變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夏爾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說出來，但是當說出口之後，他卻又感受到了一種由衷的暢快|感。
然而，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當中就浮現出了爺爺的音容笑貌，然後就感覺腦和心的劇痛，怎麼也睡不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發自內心的疲憊終於讓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他上一世是個孤兒，這一世才真正享受到了親情，這麼多年來一直和爺爺共處，從小在他的關愛和呵護當中長大，而他更是在爺爺這裏，學到了踏入這個19世紀社會的一切竅門，爺爺教會了他怎樣應付社交界，怎樣去謀求得到自己的東西，怎樣像一個特雷維爾那樣行事……可以說，對他而言爺爺又是親人又是導師，是他整個生命當中最為關鍵的人之一。
「對不起，閣下……對不起……」這位醫生連連致歉。
「是啊，他也疼愛我……」這句話，卻不經意間刺痛了芙蘭，讓她眼睛里突然閃現出了淚光，「他太愛我們了，而我……而我卻一直都沒有回報他，反而一次次……一次次忤逆他，惹他生氣……」
為了禮儀起見，元帥的靈柩被存放在了他當時一直居住的船長室，而周圍的艙室也都被清空了，以免打攪元帥在天之靈。而夏爾就呆在靈柩隔壁的艙室裏面，一直獃獃地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
需要他來操心的事情還很多，但是滿心的疲憊和悲傷，讓他寧可什麼都不去想，那些事情就等到回國再說吧，現在他只想這樣過去每一天。
請您寬恕我吧，我竟然在跟這麼愛我的孩子們慪氣，我竟然詛咒過他們！
「您去休息一下吧，先生。還有這麼多事情等著您辦……」芙蘭的話聲裏面依舊帶著點哭腔，「我們，我們還得帶著爺爺回家呢。」
既然帶著遠征軍取得了如此輝煌的勝利，那麼帝國皇帝自然要給元帥以軍人最高的獎賞，原本帝國政府已經開始準備了，要在元帥回國的凱旋儀式當中封賞全軍，但是現在看來是等不到那時候了。
國王，王后，父親，姨父，丹東，羅伯斯庇爾……數不清認識的人上了斷頭台；拿破崙，身陷囹圄，死於孤島；內伊，繆拉，被人槍決；查理十世，路易·菲利普國王，客死異鄉……這可怕的八十年，讓那麼多人不得善終，自己能夠在這個可怕的年代裏面活了過去，在子孫的環繞當中善終，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
四周十分靜謐，只有大海的濤聲響徹于耳，地中海的溫柔搖擺，與其說是浪濤，倒不如說是海神的親密愛撫，船的搖晃，對已經漸漸地習慣了坐船的夏爾來說，不僅無法帶來多少新鮮感，反倒是更加增添了他心中的寂寥。
接下來的幾天里，夏爾就是這樣昏昏沉沉地過著，只是以機械的方式執行著自己的任務，並且將軍隊交代給了接替特雷維爾元帥的將領，這幾天他的睡眠十分不穩定，晝夜在顛倒，以至於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了不少。
他只是伸出手來，輕輕撫弄著對方的背，讓她能夠暢快地哭下去。
就在靈柩被運上戰艦的那一刻，圍在港口的英法軍艦，乃至岸上的炮兵們同時開炮，巨大的轟鳴聲讓整個海面都開始搖晃了起來，而軍樂隊也開始鳴奏軍曲，如此盛大的場面，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永生難忘。
能夠得到這樣的送別，這一生還有什麼遺憾可言呢？
如此美麗的女子，如此真切的愛意，他又怎麼肯能真正抗拒得了呢？
老人原本遲鈍的頭腦突然靈光一閃。
「他們……他們都說……他們……」一邊說，芙蘭又哽咽了起來，淚水不停地從碧藍的雙眼當中傾瀉而下，猶如是瀑布一樣在潔白的臉上滑落，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此時外面已經是寒風怒號，氣溫低得嚇人，哪怕是穿著厚厚的大衣，夏爾仍舊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已經無暇顧及這個問題了，他伸出雙手攬住了對方的腰。
他努力想要睜大眼睛，但是眼光依舊模糊，只能看到兩個孩子模糊的輪廓，這種焦躁，讓他忍不住抬起手來，無力而又固執地揮舞了起來，想要驅趕走面前的迷霧——他是多麼想要再看清他的孩子們啊，哪怕就多那麼一瞬！
這是他腦海當中最為深刻的畫面之一。
是啊，想不到，對這個孫子，還有什麼不能滿意的呢？
夏爾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伴隨著那隻纖細的手在胸前的摩挲，伴隨著高聳的峰巒擦過身體的感覺，他只感覺理智在慢慢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