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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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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九章 鐲不如舊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九章 鐲不如舊

山雨將要落到地面,有風襲來灌入樓中。聯邦上層關於此事的爭執,被嚴格控制在極小的知情範圍內,但那夜帕布爾總統與夫人之間沒有成果的交談后,除了西林鐘家之外的六大家集體發力,他們在政府內部的夥伴與利益相關方,都開始做出了自己的動作。
許樂是必須死的,如果總統先行特赦,夫人再通過憲章局扔出那枚炸彈,一定會將政府與軍方炸得啞口無言。邰夫人肯定不會奢望去控制一位聯邦總統,但至少要讓總統先生對她有足夠的尊重。這種安排,毫無疑問是最輕描淡寫,卻又最威力十足的手法。
……
沒有標誌的黑色汽車從總統官邸前平整的草坪前離開,向著莫愁後山的方向駛去,今天晚上,為了麥德林之死的餘波,為了許樂的結局,帕布爾總統與夫人進行了一場非常坦誠的交談。很明顯,總統先生並不願意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聯邦上層的團結,更不願意影響到他與夫人之間的友誼,加上他相信夫人會被自己說服,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場談話。
坐在後排的邰夫人,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雙手自然地攤在身邊,表情冷漠而平靜,並沒有因為總統拒絕了自己的意見而動怒,聽到沈離的這句話,她細細的眉毛在保養極好的臉上微微一顫,緩聲說道:「以後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
他皺了皺眉頭,佝下身體,吃力地搬動著雙腿,緩慢而困難地移動回了床邊。短短的幾步距離,竟是走得如此辛苦,以至於他坐在床沿上時,竟發出了一聲極為滿足的嘆息。
於是一直沉默的聯邦軍方打破了寂靜,由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邁爾斯上將,親自向總統面呈許樂對於聯邦曾經立下的功績,比如MX機甲,比如誤打誤撞地拿回了致命的空間通道數據,比如不知原因地搶在憲章局前面揭穿了麥德林的真面目,殺死了那位帝國最成功的間諜。
許樂沉默站在窗前,看著叢生的野草,草色青青,但因為格外雜亂,所以並沒有太多柔媚的春意。傾城軍事監獄的範圍不www•hetubook.com•com知道有多廣,也不知道看似寧靜荒涼的田野山林里隱藏著什麼危險,但在被審訊之前,他本來準備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嘗試越獄,然而這個計劃,卻不得不暫時終止。
當天一腳踹昏聯邦調查局總四科主任,許樂本以為迎接自己的將是監獄方面嚴厲到極致的懲處措施,而且在當時緊張的局勢下,負責審訊自己的聯邦官員們,也會讓自己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但沒有料到的是,審訊室里的調查局官員還沒有來及做出激烈的反應,監獄方面便派出了一隊士兵,控制住了室內的局面,將他押了出來。
……
可惜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無法將腳鐐打開。許樂低著頭眯著眼睛,腦海里快速地閃過回憶以及計劃,心情卻是越來越寒冷。聯邦里有些人一定要自己死,尤其是那位夫人,自己該怎麼辦?
連續有政府重要閣員,議會山的幾個委員會主席,甚至還有剛剛知曉事情真相的最高法院的兩位大法官,通過各種途徑,向總統官邸謹小慎微而又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們對總統特赦許樂的意願表示理解,但認為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恐怖分子,無論他所做的事情帶來了怎樣美好的結果,他本身的舉動卻已經是違背了聯邦的法律,為了維護聯邦憲章精神,聯邦必須要給予許樂公平而不受干擾的審判。
……
有了聯邦軍方的支持,帕布爾總統對此事的看法有了最可靠的力量保障,官邸內關於特赦許樂的程序開始啟動起來,只不過總統先生就算特赦,也需要軍事法庭先期進行宣判,所以還需要一段時間。
沈大秘書聽到語氣平靜的這句話,忽然間覺得身體有點兒冷,下意識往車窗看去,卻發現窗子閉的極緊,沒有風吹進來。當然此時已是深春,即便有夜風吹入,也只會暖暖的,他此刻的忽然寒冷,只是被心情影響了感官。
這種奇妙的事情發生,也許是聯邦電腦的程序邏輯錯誤,也可能是某種內載的即定程序,許樂只是m•hetubook•com.com不明白真相。
憲歷六十八年五月末,總統官邸主任布林,深刻領會了帕布爾總統閣下沉默的含義,在電話中向相關各方表達了不能讓聯邦英雄流血又流淚的看法。
再偉大的程序,再如何近似生命,終究還只是程序,只會機械地按照某種規程進行,這種規程只可能是聯邦憲章及許樂擁有的相關許可權,不可能與感情這種東西有關。
在交談中,邰夫人平靜地講述了自己的意見,禮貌但執著,然而帕布爾總統與他的前任不同,含笑平靜聽著,卻仍然堅持自己特赦許樂的立場。
……
傾城監獄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聯邦上層風向轉移的具體體現。
……
基於這些原因,邁爾斯上將堅定地請求帕布爾總統閣下對許樂進行特赦。幾乎同時,那位與聯邦政府若即若離了數十年的西林軍區鍾司令,也向總統官邸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希望儘快地將許樂釋放出來。
在五個月前的總統就職儀式上,她與憲章局幾乎同時知道了許樂進入S2環山四州基金會大樓的消息,經過了短暫的思考與權衡,她在第一時間寫下了一道淡淡的伏筆。
許樂如今也正是這麼做的,他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手鐲,臉上多出了一絲苦笑。
他曾經向黑夢的那頭進行誠懇的詢問,得到的卻是機械化的回答,交流的次數多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不再畏懼,反而多出了幾分親近的感覺。只可惜明知道那邊是一個豐富若星辰浩瀚的宇宙,並不是真的生命,所以感覺有些怪異。
坐在床沿,許樂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處,合金做成的沉重腳鐐後端多了一根合金鏈,將他死死地系在了牆壁上,當天他一腳踹飛了那名主任,監獄方面震驚于有人能夠憑藉肉體的力量便掙脫磁性束縛,對他的看守變得更加森嚴。
在山頂找到機會回傳情報的白秘書悄然離開,許樂制定的詳細計劃露出了最致命的一個缺口。
車廂內的沉默一直持續到進入莫愁後山。沈大秘書替夫人開啟車門的一瞬,看到了夫人m•hetubook.com.com眉角上那抹堅毅的神情,想到先前總統官邸內的談話,忽然間明白了夫人想做什麼。
不能說是不歡而散,但至少氣氛有些壓抑。這種壓抑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車廂之中,沈離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位上,說道:「特赦的程序還要走一個月,關於許樂的相關宗卷,我已經整理完畢,隨時可以送到憲章局。」
帕布爾總統知道這些都是託辭,只不過是聯邦政府里的很多人,不願意看到一位視法律如無物的危險人物被放出來,這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勢力的意見。
再也沒有人審問他,每天的進食也是自動送入囚房之中,許樂似乎回到了那幾個月的黑暗囚房時期。但對於這種孤獨寂寞,他卻是再適應不過,在狐狸堡壘的黑暗日子里,他最大的收穫,大概便是與「老東西」之間的交流,可惜他依然沒有辦法通過老東西,與聯邦社會裡的人們進行雙向的聯繫。而他最大的疑問,便是聯邦的憲章光輝為什麼要幫助自己。
整個宇宙里,大概也只有許樂才知道,這個樣式普通的手鐲里,蘊藏著怎樣的秘密,怎樣的智慧。
……
就在一切事態向著風吹雲散見青天的美好方向發展時,卻遇到了突如其來的阻礙。
在審訊室里,將聯邦調查局的高階官員踹飛噴血,生死不知,以許樂如今聯邦重囚的身份,本來只能吃無數顆壞果子,被強大的國家機器修理的生不如死,然而軍事監獄只是加強了對他的看守,卻又借口安控措施,阻止了聯邦調查局的後續審查,從某種意義上講,實際上是在保護他。
邰夫人轉過頭,望著窗外熟悉的首都街景。在這座聯邦權力核心的城市裡,她已經生活了很多年,她從沒有真正地靠攏過這個權力核心,而這個權力核心卻要不斷地受她的影響,只不過今天她才忽然發現,如今的聯邦總統,果然是一個心志堅毅不容易被影響的人物。
總統先生不用考慮這些人的意見,但他必須考慮那位夫人的意見。
許樂的秘密,如今的聯邦中只有這個車內的三個人知道,沈和_圖_書離知道這代表了夫人對自己的絕對信任,先前那番話是非常不合適的。
手鐲還有一個讓許樂經常後背流冷汗的功能,早在虎山道的刀光之後,他便已經發現,大叔留下來的這個手鐲里,居然藏著聯邦無數著名或非著名陰森監獄的機密建築構圖……認真分析一下,他便不得不由衷感嘆封余大叔彪悍的人生,大叔這一生不知道被聯邦抓了多少次,關在各式戒備森嚴的監獄中,又越了多少次獄啊!
特赦的程序雖然沒有被終止,但也行走的異常困難,面對著聯邦千世家族的壓力,就連邁爾斯上將似乎也感覺到了困難,在某次與鄒應星的電話交談中,有些憤怒地表達了自己對此事的悲觀看法與憂慮。
用聯邦某句諺語來說就是:如果你無法理解,無法觸摸到事實的真相,那麼便去享受事實的表面吧。
軍事監獄的軍人看著門口處的這對男女,就像看著兩個傻瓜。居然要探視聯邦重犯?難道他們不知道傾城監獄里關的是些什麼人?這裏從來不會有探視之類溫馨的故事發生?
眾人皆欲殺,聯邦盡沉默。
總統閣下與軍方雖有足夠的底氣,但誰也不知道那位夫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手中是不是握著外人不可知的秘密,不然以那位夫人的政治智慧,不可能會反對總統特赦許樂,要知道眾所周知,許樂與邰家的關係向來親厚。
憑藉著工程師的直覺與推斷能力,許樂漸漸能夠推算明白,聯邦電腦偶爾幫助自己,偶爾協助自己,但並不像自己手中的槍械一般予取予求,大抵便是因為自己曾經有過的離奇經歷。頸后的偽裝晶元,曾經的昏迷,黑夢中的主動聯繫。
似乎有人在保護自己,但不知道是誰。許樂望著窗外暮色中如火燒一般的荒原草海,低頭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情況就像是一團迷霧一般,就連自己都無法理清楚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沈大秘書此時忽然沉默了下來,沒有回頭,誠懇地說道:「夫人,總統閣下並不知道這一點,為什麼不告訴他?如果他知道許樂的存在可能危及到憲章和_圖_書安全,他一定不會堅持特赦。」
聯邦軍隊講究有過必罰,有功必賞,加上許樂與國防部長千金之間隱晦的關係,西林鐘家與他無人知曉的那一絲關聯,最關鍵的是,軍隊欣賞許樂這樣的超絕人才,這樣的性情稟性——整個軍隊上層的總體態度,理所當然地偏向于特赦許樂。
手鐲淡淡的金屬光澤毫不起眼,式樣也極為簡單,如果不藉助儀器,一般的人很難分辨出手鐲上那些看似細微的花紋,實際上是兩行詩一般的語言,在被聯邦關押的過程中,許樂手腕上的手鐲,經歷了很多次檢查,但始終沒有被查出問題,因為手鐲無法取下,所以軍事監獄方面便只好任由他戴著。
民眾不知道這些事情,聯邦上層卻已經逐漸清楚,而聯邦軍人比那些政客更加清楚,如果麥德林當時逃走,會對聯邦造成怎樣的危害。
許樂的秘密是封余的秘密,在夫人看來,也是她的秘密,她本不想把這個秘密與任何人分享,這一點說起來很有意思,大概便像是小女孩珍藏自己的假珠寶盒一般,只不過眼下她清楚,如果不把這個秘密拋出來,似乎便無法殺死許樂。
然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叫許樂的小子居然能把麥德林殺死,這個事實讓夫人警惕,憤怒,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所以她必須讓許樂死。
沈秘書打著雨傘,陪著夫人從細微的春雨內向山莊走去,心中的敬意如這雨般油然而生。
就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之中,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停在了傾城軍事監獄門口,從車上走下來了一位身形瘦弱的少校軍官,他的身邊陪著一位容顏秀麗的白裙女子。
耳中依然殘留著那些雜雜訊的迴音,被聯邦調查局高端酷刑折磨了數天的身體,清晰地感受著每一處傷痛,尤其是兩隻腿正面的肌肉群,因為當天強行破開磁性地面的吸附力量而拉傷,每一對長肌肉纖維就像生鏽一般,只要他想動作,便會彼此粗糙地摩擦,產生強烈的疼痛。
然而負責警衛的軍人們卻忘了,如果他們真是兩個傻瓜,又怎麼可能找到傾城軍事監獄的真實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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