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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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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三十九章 星辰在上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三十九章 星辰在上

看著走下山丘,被鐵七師官兵簇擁著離開的杜少卿,許樂心頭泛起複雜的情緒。令他感到無窮警惕的是,杜少卿與他最後這番談話時的語氣,竟是那樣的平和,將昨天的那些冷冽與殺意全都掩滅的乾乾淨淨……
鐵七師與杜少卿依舊不敗,自己卻大放光彩,聯邦軍方除了提升MX機甲地位之外,弄這兩場演習,是不是還含有別的什麼深意?
杜少卿毫無疑問就是這一類人,他平靜地離開了庫房,軍姿依然標準精確,那身筆挺的軍裝和這個人,依然從容自信,優雅里透著血腥鐵鏽味兒。
聯邦軍方早已經習慣了這位師長的作派,倒不會小肚雞腸地認為他是因為軍演不順而心生閨婦之怨。
兩日軍演之後,許樂其實已經逐漸捕捉到了這位杜師長看自己不順眼的複雜原因,這份居高臨下,極具壓迫感的敵意從朴志鎬而來,從那兩名被他打殺的軍官而來,從費城那位老爺子的看重而來,而更多的卻是從理念而來,從某種不可捉摸的軍隊將來而來。
他眯著眼睛,看著那些眨眼睛的萬古存在,忽然間想到左手手鐲上的那句話語,又想到了一些很複雜的事情。
這世上有一類人具有某種天生的氣質,記仇護短會被看成快意恩仇,冷酷好殺被人視作鐵血無雙。他就算站在黑灰的礦石堆中,依然像鑽石一樣奪目,即便身處沉瘴毒霧之間,依然呼吸如冰,讓人感受一下什麼叫遺世獨立的風範。繁華浮世之中和圖書,千萬人群之中,你一抬頭一回眸,便能看見他的存在。
他很明白杜少卿與自己這番談話的意義之所在,所以他決定不做絲毫讓步。
許樂沉默了很久后說道:「現在不能,但不代表將來不能。」
雖然鐵七師今天的勝利顯得有狼狽,目送他離開的軍人們依然不敢對這位師長有絲毫輕視,兩場軍演若由此人親自指揮,那會是怎樣的結果?
「師長您想做第二個李匹夫,第二個聯邦軍神。」許樂微眯著眼睛,望著天邊的暮色,說道:「但我不。我清楚自己只是一塊經得起鍛煉的材料,卻很難組裝到軍隊這個大機器里,更沒有什麼帶動集體前進的能力,所以我並不想做第二個李匹夫,我只想做第一個許樂。」
這位聯邦最年輕的少將師長,並沒有因為昨天的衝突發飆而刻意在許樂面前不戴手套,軍營里磨礪多年的心臟,早已可以不因為這些小事情而改變跳動的速度。
這是一種近乎于狡辯的言辭,但偏生卻從大面上挑不出來問題。杜少卿如重劍般的濃眉一顫,沉默無語,負在身後的拳頭卻緊了緊。
「你的戰友全部死光了。」杜少卿一臉平靜地望著遠處群山之間狹小地平帶上的紅色雲彩,戴著手套的手負在身後,問道:「如果你面對的是一個整編機械團,你能突進團部嗎?」
針對此次軍演,這是一個直觸要害的判斷。如果沒有憲章光輝幫助作弊,如果沒有大叔傳授下來的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霸道手段,許樂如何能夠做到這一切?他能做到,但聯邦軍方其餘的王牌機師卻無法做到——這是不可重複的事迹,所以無法成為聯邦軍方的模板。
「聯邦有現代軍事制度,但……帝國沒有。」許樂望著他說道:「李元帥擊殺帝國皇帝,帝國便被迫撤兵。聯邦總統死了,還有副總統,還有副議長,但他們不行……我們練兵打的是帝國,又不是鐵七師。」
「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杜少卿冷漠地望著他,寒聲說道:「而且你將來永遠也不可能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
相處數年,他依然能感受到大叔內心深處的那份淡薄;人生若只初見,他便抓住了施清海邰之源隱藏極深的某種相同波段;相識冷酷,相交荒唐,他卻老神在在地陪著鄒郁走了一段關鍵旅程。與這三人成為莫逆好友,均是因為他能看出對方最真實的那些念頭。
艙內只有杜少卿和西門瑾兩人,自然沒有人看到這一幕,不然一定會驚訝于電話那邊究竟是誰,能夠讓向來冷酷靜默的杜師長,隔著無數萬公里還要站起來立正。
幽藍近墨的宇宙之中,一艘充滿了機械金屬美感的太空戰艦正在看似緩慢,實則無比迅速地前行。
在豪華的座艙之中,侍衛官西門瑾接到一個電話,遞到了杜少卿的面前。杜少卿微微一怔,接過電話后立即站起身來,沉聲說了幾句什麼,態度異常嚴肅端正m.hetubook.com.com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那邊,目光從杜少卿的背影移到他身後西門瑾那頭枯乾的黑髮上,又回到杜少卿筆挺的身軀上,眉尖漸漸皺起。這樣的人物對自己起了殺念,卻又緊接著抹的一乾二淨,只怕愈發危險。
放下電話之後,杜少卿端正地坐在椅上,緩緩摘下墨鏡,深若雕像般的眼眸里滿是隱怒與陰沉。
「你不是元帥,贏了一次李瘋子,破了一次近衛營,並不代表這個宇宙任何一處都任你去得。」杜少卿淡淡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隱藏自己心中的厭惡情緒。
這句話很平靜,裏面卻夾雜著無窮的信心以及強勢的威懾力,讓人生不出太多質疑的情緒,甚至包括許樂在內也是如此。他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重複了一遍先前說過的話語:「現在不能,不代表將來也不能。」
杜少卿手中的墨鏡已經被捏碎了,露出了一些極精密的電路元件碎片。軍演之中他並沒有進行遠程指揮,這是他的驕傲使然,然而他的驕傲,卻被一個小人物肆意挑戰,實在令他難以釋懷。
似乎猜到許樂在想什麼,杜少卿目視遠方,淡漠說道:「如果是我親自指揮軍演部隊,你以為你那台MX可以殺到我的面前?」
西門瑾在一旁沉默不語,軍帽壓的極低,將發線全部遮住。
想到那個小眼睛的年輕男人,想到對方在自己耳畔輕聲說的那些關於發飆的話語,杜少卿臉上陰鬱之色大作,在心中幽幽想道:「職業軍人m.hetubook.com.com,從不在戰場上向自己同袍背後開槍,但如果你將來觸犯軍紀……許樂,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封余大叔曾經讚歎過許樂擁有一種看透人心的能力,這種能力甚至在他的機修天賦之上。之所以擁有這種能力,大概是許樂能在高速的思維運轉之下,依然保持著絕對冷靜乾淨的心,所以目光的穿透力極強。
如果說起走眼,大抵也只是白玉蘭這個人罷了。擁有這等眼光,許樂看透雪松般的杜少卿心裏究竟在想什麼,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
……
「我在一院讀書的時候,李在道是我們系的教員,他現在已經是一院的副院長。」杜少卿沉聲說道:「星辰代有人物出現,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西林見。」
與此同時,許樂正坐在基地操場的石階上,手裡提著一瓶麥酒,向頭頂仰望星空。
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就連許樂都承認,杜少卿師長和他的第七師,走的才是治軍的正途。許樂只不過沿循著姓李的那對兄弟的足跡,在走一條無法複製,無法推廣的老路——不是尋常路,偏生他現在確實有能力不走尋常路。
許樂沉默認可這種判斷,但感受著此人話語里的冷意與淡淡輕蔑,又想著昨天那一絲殺意,他的心臟驟然變得堅硬起來,抬頭說道:「報告師長,你們那個合格的指揮官剛剛被我幹掉了。」
杜少卿沉默了片刻,昨日怒極而笑之後,他又回復了這副冰冷麵容,聽著許樂的話,不知道他心裏會不會有所https://m.hetubook.com.com觸動,但至少表面上,他依然是……冷酷無雙的鐵血師長。
杜少卿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剎那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緩緩轉頭看著窗外壯闊的太空景象,久久沉默不語。
杜少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就算你能,別人也不能。」
李在道是費城那位老爺子的兒子,李瘋子的父親,杜少卿為什麼會忽然說這句話,難道僅僅是為了感慨軍隊里突然多了許樂這樣一個異類?
說完這句話,這位聯邦軍方少壯派的代表人物,乾脆至極地走下了山丘,只留給許樂一個頗具凜意的背影。
第二天基地召開了軍方高級將領的研討會,會議結束之後,杜少卿連會餐都沒有參加,便直接乘坐飛船前往舊月基地,再轉乘太空戰艦踏上了返回S3的旅程。
許樂安靜地站在他的側方,看著暮光下此人線條堅毅的面龐,在心裏默然想著,以此人在鐵七師中的崇高地位和受到的狂熱支持,如果他真的死了,只怕鐵七師也就毀了。
……
……
杜少卿並沒有像昨天那樣憤怒,他已經將對這個年輕人的反感情緒全部沉澱進了骨頭裡,他望著許樂說道:「聯邦有現代軍事制度,指揮官死了還有替補,這也正是為什麼你破營成功,狙殺西門瑾,但軍演指揮大廳依然判斷藍方取勝。」
他的情緒與這個電話無關,事實上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無比尊敬並且信服對方,只是也正因為對方的誠懇請託,他才一直在基地里強行壓抑著對許樂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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