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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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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太陽照常升起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太陽照常升起

聯邦與帝國兩個故鄉,真氣與無處不在的憲章光輝,人類向身體內部和向外部宇宙探索兩個層面的結合,造就了現在的他,這樣的他自然不用再擔心被聯邦政府逼入絕境。
鍾煙花伸手掀開再次垂落的劉海兒,惱火說道:「就算我不能嫁給那個禽獸,怎麼說我也是你們小姑,能不能客氣一點,不要總這麼打擊少女脆弱的自信?」
她抽泣著說道:「就連他也走了,這兩個沒良心的東西!」
南相美認真地宣讀完這些前綴,然後滿意地看著下方一片死寂的學生們,微笑溫柔說道:「讓我們熱烈歡迎商秋老師。」
鄒郁摘下鬢間那朵鮮艷的紅花,輕輕放在他的墓碑上。
最高法院內人極少,沒有親朋好友,沒有新聞記者,除了首席法官席上那位老人,便只有負責拍照存檔的兩名工作人員。
……
杜參謀是個性情木訥的男人,他只知道去找自己能扛動的最粗的樹枝,好讓小樹屋能夠更堅固些,他只知道去揀那些油氈,好讓女人等自己的時候更溫暖些,他只知道偷了很多舊報紙,好讓女人無聊的時候有些事情可以做,卻忘了她並不懂聯邦的文字。
很機械的條款應答,許樂卻聽懂了,尤其聽懂了任意方式這四個字,本來就有些寒冷的身體不由更加寒冷,默然想著五人小組來到三林星域之後,人類開始重新繁衍生息數萬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天才聰慧的科學家和學者悄無聲息死去。
從口袋裡掏出兩包藍盒三七,許樂挨個給隊員們發煙然後認真點燃,眾人看著面前的七組犧牲隊員墓地,抽著煙議論將來自己應該挨著誰埋著,誰睡覺時喜歡打呼嚕。
那是因為有位美麗的少女率領著憲兵隊日夜巡防在這座再也禁不起傷害的城市裡,再如何野蠻的部隊在這支憲兵隊面前都乖巧純潔的像老鼠一般,因為這是殿下的直屬憲兵隊,而帝國軍方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美麗少女是殿下最信任的下屬。
法院證婚儀式結束,簡水兒去旁邊拍單人檔案登記照,只有許樂留在了宣判台前,不禁感到有些緊張。
李封猛然瞪圓雙眼,完全不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內容。
無論軍演還是戰爭期間始終不敗的聯邦名將杜少卿,這一次終於敗了,雖然他剛剛抵達前線不久,雖然聯邦內部發生的問題或多或少會影響到他,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客觀原因,但他終究敗了。
對於處於戰爭中的人類社會而言,最美好的時刻、最美好的畫面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在前線天天經歷死亡考驗的士兵,終於安全回到了家裡,和自己的親人含淚重逢。
因為宣傳的需要,七師成為了英雄鐵七師,杜參謀卻抱著孩子選擇了退伍,然後幾年後懷著無窮負疚和惶恐之意離開了人世。
看完了即時新聞,乞丐壓低帽檐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發現腳邊有不知道哪位路人扔的十塊錢鈔票,他趕緊蹲下揀了起來,然後衝進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一包火柴。
邰之源說道:「無論你和別的人相信不相信,我始終認為我成為聯邦總統的歷史意義正在於,為後來者徹底根除七大家,打下一個最堅實的根基。」
邰之源微笑望著他,說道:「我確實有病。」
「我以前聽一個人說過一段話,那段話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忘記,那個人問我聯邦現在是最好的時代還是最壞的時代,他的回答是……」
「他媽……不,他嘀的!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不要忘了!進校的時候你們可是簽了軍事管理條例的!要換成當年在戰場上,老子豈止會打到你們頭破血流,直接就讓你們傷筋斷骨,卵暴雞折!」
沉默站在利孝通身後的曾哥沒有離開,而是緩步向姜睿走了過去,他的頭髮已然星白點點,卻依然如一把凜冽的槍。
「強烈抗議不公平對待!要求擁有與前期學員相同福利!」
許樂依言走到席前。
簡水兒笑了笑,走上前去鑽進他的懷中,攬著他結實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聲說道:「當時覺得紅酒淡了些,但我現在喜歡。」
我看過你的書。
……
……
送完清粥蔥油餅和緒串的李維,注意到此人的動作,眼睛微眯冷冷盯著他,說道:「如果不要死,就扯著蛋滾遠一點,我不是黑道,我是文明人,這句話就是請你滾蛋的意思。」
山麓技工學校名譽校長簡水兒確實不在,她現在在開往左天星域的聯邦戰艦上,作為聯邦最新型企業號戰艦的名譽艦長,她此行前往帝國擔負著比滿足學生追星衝動重要太多的任務。
報導出的事情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然而當真假混在一起之後,民眾便會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於是那些仍然在攻擊總統官邸的新聞媒體逐漸喪失了話語的力量。
「老傢伙,我給你取了個名字叫做廢鐵,這名字不錯吧?很像一杯香醇可口歷史悠久的臭咖啡。」
烈陽號戰艦早已看不見了,雖然肯定還沒有進入恆星,但那處熾白的光線已經冷漠吞沒了黑色的艦身。
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撫摸著頭頂隱現花白的寸頭,臉色猙獰剽悍冷酷,舉著手中警棍咆哮道:「以後給我記住了!咱這學校除了名譽校長出名,我們保安部也很出名!你拉一個師來和我乾乾!」
李封的眉頭蹙的愈發緊而尖銳,沉聲問道:「想通了什麼?」
這段時間,鮑勃主編和許樂在首都某家咖啡館里碰了一次頭,關於聯邦目前的政治局勢,兩個人並未做太深入的討論,只是笑了笑,談論的話題主要集中在另一個方面。
關於這個方面,許樂就算想替聯邦說話也找不出話來說,於是只有苦澀一笑,趕緊拿起一串煎炸合成肉遞了過去,說道:「嘗嘗這個,我保證帝國那邊絕對沒有……」
「好像記得,但我沒有吃。」
老法官呵呵尷尬一笑,然後正色說道:「誰說我一百多歲了,我今年才九十五,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七十三八十四九十五?我都要死的人了,你和我置氣有什麼意思,乖乖的明天繼續講去。」
許樂蹙著眉頭望著他,問道:「什麼病?」
帕布爾總統被送進了聯邦監獄,以大和解為號召的大調查在議會山領導下不斷深入,而作為前總統閣下最忠誠的支持者,杜少卿將軍並未受到任何審查,反而繼續得到了臨時政府的信任,恢復前敵總司令一職,回到了墨花星球前線。
邰之源平靜道:「我不想成為第一個被帝國人殺死的聯邦總統。」
他依舊望著窗外,微澀一笑開口說道:「其實……其實我一直有種感覺,我總覺得菲利浦口中憲章局地底那坨廢鐵,那個一直想殺死我的聯邦中央電腦,就是老東西。」
因為類似於精神分裂的程序及許可權衝突,誕生了兩個全新的機械生命,許樂思考道,難道這就是老東西他們以後的繁衍方式?這未免也太過神奇了些,他們會不會變成一家人然後相親相愛?
「還是菲利浦好,因為他比我還更喜歡這種詠嘆調。」
……
許樂震驚看著老法官,說道:「還可以這樣?」
正值壯年的將軍背影並不魁梧卻無比強悍,小女孩兒攬著他的脖頸咯咯笑著不停搖蕩,剪裁整齊像西瓜皮般的黑髮時散時聚。
老東西用機械聲音解釋道:「也許那是因為你也快死了。」
……
「如果前代文明毀滅于核戰,所以五人小組才會如此忌憚警惕,讓你用任意手段改變或者說誘導聯邦科學的發展方向,那麼左天星域呢?帝國發展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他們也沒有核彈?」
許樂身體驟然僵硬,下意識里望向天空,想要找到那艘破爛飛船的蹤影,卻哪裡還能看得到,他震驚問道:「菲利浦?你居然留下來了?不是說好了的嗎?怎麼換成老東西去控制飛船?」
然而就是在那個充滿血與死亡的深夜裡,第二次聯邦防禦戰最後的戰事爆發,帝國三個整編大隊向七師駐守的防線狂暴襲來。
彷彿感受到許樂想要證明什麼,聯邦中央電腦回答的語速也驟然變得迅速起來,黑色背景里的老管家依舊一臉冷漠,但那雙手卻緩緩背負到了身後。
「誰啊?」
他是貝得曼。
當年的山麓百貨商店老闆李小山,聽到這句話後作勢便要摔掉泡麵碗,憤怒說道:「是誰用圍牆把我家的便利商店直接圍進了學校的?那我只好成了這間破學校的小賣部,想讓我不賣酒行啊,你讓許樂回來把這面圍牆給拆了,讓我家店再挪出去。」
一隻手從她身後伸過來,取過那盤灑著洋蔥屑異香撲鼻的羊排,那人傻呵呵笑著說道:「我還是喜歡吃媽媽你做的蔥爆羊肉。」
「憲章條例也可以修改,我去說服……別人。你去嘗試說服憲章局,反正現在是林半山在代理局長,趁他回百慕大之前把這事兒辦下來,對他來說可沒有什麼不可破壞的規矩。」
許樂抽了口煙,看著煙霧緩慢消散於眼前,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七師指揮部因為貽誤戰機,導致聯邦軍方計劃出現致命漏洞,而七師自身則是被帝國三個整編大隊團團包圍。
「可總得有些辦法吧?」許樂皺眉說道。
「好奇嘛。」鍾煙花眼睛笑的眯成兩眉彎月,蹙著的眉尖卻散發著無盡不甘意味,幽怨說道:「我怎麼就長不出來?」
焦黑MXT機甲座艙內,溫度降的越來越低,此時的許樂套上了擬真系統運動風衣,甚至把行軍背囊都抱在了懷裡,身體依然在輕微地顫抖,眼睫毛上再次掛滿寒霜,只是呼吸中的水汽已經變得越來越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不懂不是擺脫麻煩的好借口,和平是你要的,那你就必須為之付出努力,我可以告訴你聯邦的底限是不能退回加里走廊這邊,而且我們一定要把X3的晶礦拿在手中。」
「許樂,到席前來。」老法官說道。
然而聽著校長的話,他們仍然險些起鬨,心想這麼個破學校居然還好意思說客座教授,只是忽然想起那些保安才沒敢噓出聲來。
「兩個嫂子,那個禽獸不在學校?」
出身名門的年輕總統端起面前的酒杯送至唇邊,極矜持地緩緩啜了口,把廉價的啤酒喝出了名貴木桐紅酒的感覺。
很明顯,在漫漫宇宙航行過程中,飛船上充斥著這種刻薄敵對的討論,所以無論是帝國大師範還是邰之源都沒有任何反應,說起來用整個生命去抗爭憲章光輝的封余,人生最後的時光竟然是和憲章電腦在一艘飛船上共同度過,命運的安排確實很奇妙。
許樂怔住了,撓著頭髮為難說道:「難道我還要想辦法讓聯邦議會先通過決議允許聯邦與帝國通婚。」
那樣嚴寒殘酷的環境,那樣可怕幽森的道路,少女居然就這樣極其不可思議地走出了原始森林,抵達了有人煙的地方。
「死在一台沒有感情的電腦手裡,還不如幾年前直接死在老東西手裡,至少那個傢伙在我死後肯定還會掉幾滴淚。」
鍾煙花抿著唇兒吹了口氣,把額頭上的西瓜劉海兒吹的飛了起來,嘲笑說道:「一帝國人霸佔了這麼多漂亮聯邦姑娘,不是禽獸是什麼?」
她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她就是為了等著擊敗杜少卿。
「繼續說打人那事兒,不要轉移話題。」許樂訓斥道。
首都特區街畔的樹丫間還覆著薄雪,並沒有初春的氣息,卻隱隱能夠看到幾株梅樹開始倔強地探出點點花苞。
其中一人直接摘下了頭盔,正是大叔封余,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當年彷彿永遠不會變老的那張臉,此刻已經是滄桑不盡。
許樂聞言抬頭望向天空,只見冬雪早止,鉛雲散盡,天空一片湛藍,那顆太陽溫和散發著光與熱。
「我所說的艱難決定就是,從今天起我決定成為一名女性。」
……
許樂望著那張恨不得砸碎成五百塊再用強酸融掉再倒進馬桶衝掉順地下水道排泄進沼澤地的完美臉孔,忽然開口問道:
左天星域雙方軍隊暫時休戰,帝國公主懷草詩殿下抵達聯邦。
開啟戰爭是很冒險的政治決定,而在戰爭沒有獲得完全勝利前終止戰爭,則是更加冒險的政治決定。
「烈陽號戰艦在剛才被太陽吞噬。」老東西平靜提示。
「那花家先祖來到左天星域之前呢?」
找回老朋友很重要,卻只能溫暖精神世界而無法溫暖物質世界,故事很有趣,卻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能量來用,所以機甲座艙內的溫度越來越低,環境越來越惡劣。
(注:以上兩段概念來自網上某視頻,最後一次注了。)
街畔燒烤攤后,專程來聯邦度暑假的百慕大黑幫首領李維,正在和那位老闆交流怎樣能把合成肉煎出野牛肉的感覺,他時不時向小酒桌旁望上兩眼,聽著那兩個人速度極快的問答,雖然聽不清楚內容,依然下意識里笑了起來。
「除了生死的事兒,都是他媽的閑事兒。」
……
……
許樂眉頭微挑道:「就你這迎風倒劣質合成肉體質,還敢喝酒?」
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說道:「像你這種可以一個人和一個國家拚命的強者,作為聯邦總統,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殺死你。」
依舊穿著那身白袍,毫不客氣露著兩條光潔迷人卻又令人作嘔的大白腿的帝國大師範,俊美中年面容上浮著笑,擠到小桌另一側。
紀錄片最後依然是由鮑勃主編擬稿,由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退役多年的邁爾斯老將軍親筆寫下了一句話。
「真的很奇妙。」
邰之源解開衣領,嘲笑看著他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麻煩,南方某報開始登他的日記,可他媽的日記可以救國嗎?」
「你終於承認我這個帝國人也是人類了。」
「他們的骨灰灑在了星空之中。」聯邦中央電腦糾正道。
封余緩緩閉上雙眼,大師範也閉上雙眼,然後兩個人睜開眼睛,流露出震驚不可置信的神色,幾乎同時說道:「是真氣!」
……
在這種情況下,其實就算總統官邸沒有一意孤行推動終戰,就算沒有首都特區日報的連載和那部紀錄片,那些控制聯邦經濟命脈的家族權貴和商人們,也不願意這場戰爭再持續下去。
正像許樂感慨的那樣,無論誰死去,都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根本性的改變,太陽將照常升起,人類的生活還在繼續。
帝國公主和大師範剛在聯邦政府高級官員的陪伴下離開,李維臉上的笑容便忽然斂去,他雙眼微眯警惕望向街頭駛來的車隊,看著在街旁迅速散開的黑衣特工,雙手緩緩放到了攤板下方。
……
意識里那個穿著禮服的老管家面無表情看著他,身上的黑色衣衫時隱時現,時而斑駁,代表主動聯繫隨時可能中斷。
想成為太陽的男人最終死在了太陽里,而太陽本身卻沒有任何變化,冬雪去了會有春雨,鉛雲散了會有藍天,無論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
聯邦與帝國談判期間,號稱暫時休戰,實際某些星球地表上依然不停出現衝突,為了替己方在談判桌前爭取籌碼,沒有任何一方會選擇在此時束手沉默等待。
在第一次失敗或者說第一次主動撤離后,他選擇離開戰場,辭去了聯邦前敵總司令一職,回到S3家鄉在山裡買了一幢普通的別墅,在露台上拉著悠揚的小提琴,懷念不曾屬於過他的……他的女人,懷念他的父親還有帝國媽媽。
「愚蠢而只知道後悔的家族,不提也罷。」
……
某夜,一對私下訂婚已久,卻分別更長時間的男女,重逢于拉比大道畔的樹林間,互相送上代表心意的禮物。男方的禮物是一瓶桐木紅酒,女方的禮物是一串手鏈。
她拒絕了一位男同事的晚餐邀請,獨自回到公寓樓中,扔掉提包蹬掉皮鞋,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雙手揉著頭髮看著冷清的房間,想著那些美好的舊日時光,神情孤單而悲傷。
「因為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所以我確認小傢伙你不是在迴光返照。」封余漠然說道。
……
昏暗寒冷寂靜的座艙內,彷彿響起一聲極微弱的幽幽嘆息。
凌晨時分他冒著死亡危險回到樹屋時,孩子已經生了出來。她用牙齒咬斷了帶著血水的臍帶,她把孩子放在赤|裸的懷裡,自己卻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所以新生的生命哭的格外悲傷無力。
大法官淡淡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你們一個是聯邦人,一個是帝國人,這個婚怎麼結?聯邦婚姻法里有與百慕大人通婚附加條款,可沒有和帝國人通婚附加條款。」
沉默很長時間,有戰士震驚問道:「營長,您還認識這種大人物?」
熊臨泉到了,顧惜風到了,珠子到了,猴子到了,江錦到了,老胡到了,史航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達文西被蕭十四妹推上了山,白玉蘭到了,所有活著的人都到了,於是七組到了。
「國族都要亡了,難道還不能允許有些情緒?但既然國族看來永遠都不會亡,那麼情緒自然會變得不錯起來。」
自行探測車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這裏的輻射確實有問題,強度非常大,但好像對人體沒有什麼傷害,相反……好像還很有好處,你們可以嘗試仔細體會一下。」
許樂惱火回應道:「那種破事誰願意干?」
……
但這對別的人很重要,比如站在小酒桌旁不遠處的特勤局副局長,聽到許樂最後一段刻意提高音量的話后,面色劇變,頓時生出某種主憂臣辱主hetubook.com.com辱臣死的陳腐感覺,下意識里握緊槍柄。
……
老東西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沒有對廢鐵這個名字做任何反對,因為他根本不想就此進行無謂的辯論,平靜說道:「那是我的身體。」
邰之源看著面前的清粥與蔥油餅,想起了當年很多往事,想起了梨花大學圖書館H區機甲訓練室內的昏倒,想起當年自己開的那間西舟律師事務所名字的由來,表情變得柔和了些,說道:
短暫十幾年的生命幾乎一半時間在連綿無盡的黑暗與恥辱中渡過,帝國少女始終在默默忍受,祈禱造物主能夠還自己一個相對美好的將來,能夠平安回到家鄉,然後嫁給一個不嫌棄自己的平民,不,哪怕是賤民奴隸,只要不打我那就很好……
「發病的時候很痛苦,而且大腦會比正常人萎縮的更快,壽命也不會太長,所以我父親死的早,而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爺爺。」
混血往往都是優秀的,聯邦與帝國的混血更是如此,那個孩子漸漸長大,漸漸展露自己的優秀,他以第一名考進首都大學附中,以第一名畢業,又以第一名考進聯邦第一軍事學院。
黑色飛船里走出三個穿著厚重防輻射服的人,他們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山頂的岩石上,最後一輛自行探測車嘎吱嘎吱駛了出來。
那場戰役七師沒有幾個人能活下來,杜參謀就是其中之一,他抱著孩子乘坐戰艦回到首都星圈,報告說這個孩子是他在5460拓荒移民家中揀到的孤兒,嬰兒的父母都已經死去。
「你他嘀的才要注意!」
……
……
「我們緬懷英雄,是因為他們讓我們不需要英雄也能活下去,所以請讓我們歡迎英雄回家。」
這種後遺症對他體內的生物標識結構造成了劇烈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能夠遺傳下去,變成了如同詛咒一般的遺傳病。
總統官邸在繼續沉默三天之後,開始了對前任帕布爾政府的猛烈清算,在這次清算過程中,無數流言在民用網路上傳播。東方某周刊甚至直接刊出多家新聞媒體在帕布爾當政期間的醜陋表現。
「是啊,誰會相信呢?」中年男人忽然笑了起來:「就如同誰會相信,我的母親真的就是一個帝國人,一個帝國女人。」
「機甲飄進暗區你也必死無疑。」
商秋從教室外走了進來,依舊戴著全框眼鏡,凌亂頭髮用鉛筆隨意扎在腦後,穿著身果殼工作服,看上去就像剛下現場的工程師。
……
紀錄片里有一個模糊的老視頻: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在那間簡陋的紅油飯館前,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兒,看見落日里走來的那位將軍,尖叫著沖了過去,跳起來一把摟住將軍的脖頸。
傾城軍事監獄食堂內,一位膚色黝黑的中年囚犯正在給別的囚犯上課,他揮動著手臂,渾厚低沉的嗓音顯得格外有說服力,被判處長期徒刑的前聯邦總統帕布爾,還在堅定地繼續自己的鬥爭。
……
「因為先祖的先祖堅持認為那句話是在放屁。」
老法官層層疊疊的皺紋里透著毫不掩飾的恫嚇,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複雜,輕聲說道:「當然我也清楚,男人嘛不都是這樣,你只要不讓我主持我也就當沒看見,我剛才為什麼堅持讓你保留帝國國籍?因為帝國人可以娶很多老婆……」
因為在向暗區深處微移,速度雖然緩慢,他和老東西之間的主動聯繫依然時斷時續,就像這些問答和故事的內容,非常細碎。
杜少卿回過頭,摘下墨鏡沉默片刻后說道:「感覺不錯。」
她看著台下的學生們很敷衍的隨便笑了笑,直接掀開講義教材,低頭說道:「我很忙,所以只是隔一兩個月偶爾過來幫幫忙,所以客座倒也沒有說錯,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不要問我,問我我也沒時間回答,自己去查教材,或者繼續不懂。」
嗞的一聲火柴點燃煙捲,他靠著牆壁,美滋滋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把辛辣的煙霧從鼻腔里噴出,聲音沙啞說道:「老東西,回來路上你教我的那句古諺語是怎麼說來著?忘義每多讀書人?看來這屆臨時政府尤其是那位錫安先生,真讀了不少書。」
「都是投奔理想的人,在死亡到來之前能夠為此而付之行動,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片刻死寂后,鍾煙花憤怒地從座椅上蹦了起來,尖聲叫道:「她瘋啦!居然敢跟我搶人!」
「第二件事情就是:親愛的,蕭叔同意咱倆的事兒了。」
……
然後她轉向南相美教育道:「南相姐姐,我也曾經在你家莊園裡有過一段美好時光,我必須提醒你,你的性子太弱,要和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傢伙搶肉吃,可得狠一點兒啊!」
李封皺眉漸平,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如果記這個仇,我向你鄭重道歉,但那時候情況不一樣,誰會相信他是帝國人?」
自行探測車內響起老東西機械而毫不示弱的聲音:「如果沒有廢物電腦,只憑一個自稱天才的廢物指引,我們永遠無法抵達這顆星球,同時我想提醒你,你被我驅趕了數十年,實在沒有太多資格在我面前驕傲。」
「那是為什麼?」許樂惱火說道:「你有病啊。」
很強大的氣場,很瀟洒或者說囂張的出場,然而台下那些正值青春逆反期的學生們卻沒有任何反應,完全呆住了。
「所以我們應該為那一邊的人們多做些事情。」
帝國軍方用了一場聲勢更加浩蕩的進攻,歡迎杜少卿的回歸,在聯邦情報中應該消耗殆盡的導彈再次遮天蔽日襲來,在數月地面戰鬥中顯現實力孱弱的十幾個地面師團爆發出恐怖的能量,由數千輛裝甲車組成的鋼鐵洪流碾碎田野而至。
望著年輕的聯邦總統離去時瘦削而蕭索的背影,許樂在第一時間內和老東西取得了聯繫,然後確認了某個令他無言的事實。
(全文終)
「我什麼都沒想,或者說是因為想通了,所以我就回來了。」
許樂笑著說道:「你如果少用老娘來稱呼自己,那就比較男人了。」
「我不是為了她改的名字。」
商秋平靜說道:「我的胸部和我的頭腦一樣,都屬於天才範疇。」
灌溉農場滴水培養槽前,那名穿著圍裙,系著花頭巾的女孩兒吃驚地望著他,然後抬起雙手捂著臉開始無聲痛快的哭泣。
老東西淡淡說出他最擅長的大殺傷一句話:「如果用人類社會家庭關係來比擬,你的設想意味著我們會亂|倫,或者自|慰。」
聯邦中央電腦回答的很直接:「不知道。」
這當然嚴重違反軍紀,帝國皇室甚至用斬頭刑法做出嚴厲警示,然而依然無法阻止那些貴族軍官偷偷帶小女奴上艦隊,甚至到最後竟演變成了某些極有權勢貴族的慣例。
……
鍾煙花看著她鬢角那朵紅花,不知道低聲咕噥了幾句什麼,在許樂身周的這些異性當中,不知為何她最忌憚鄒郁,大概是因為對方總是那般媚麗動人,偏氣質又是清清淡淡,往往只需要一句話便能把自己的試探攻擊全部化為無形。
聯邦與帝國的第二輪談判即將正式展開,當年的國民偶像少女搖身一變成為聯邦方面的談判代表,作為懷夫差皇帝心中最深的那根刺,她主動請求擔任談判代表,就是要看看帝國的底線在何處。
「瞧瞧,這就是你和他之間最大的區別,如果是他聽到我這樣說,哪怕還是早期那個木頭人,都肯定會很認真地辯解,說我們這種機械生命沒有擬人類感情,而眼淚是由人類眼腺分泌的透明含鹽溶鹽,富合乳鐵蛋白和某種溶素,能夠抑止細菌生長,如果你想看我流淚,那麼我需要一間初中小型實驗室……」
似乎是造物主聽到了她心中默默的祈禱,蛋糕車旁的同事們散開,一名穿著聯邦機修兵背心的帥氣青年捧著鮮花走了出來。
一個可愛的黑髮女童怔怔地望向那邊,忽然捂著嘴巴尖聲叫了起來,像只小鳥般撲了過去,撲進那名父親的懷中,不管身邊的鏡頭怎樣拍攝,她都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像是很擔心他又不見了。
「好吧,我承認花家血脈確實很強大。」許樂問道:「我現在關心的問題是那些東西誰在管?聯邦中央電腦也不知道。」
這間技工學校從來不打要學什麼來什麼之類的廣告,甚至從來不進行公開招募,普通學生想要進校就讀卻十分困難,因為這間學校每年為一學習流程,每流程招生名額為一百名,東林大區就直接分去了一半,而西林大區則是分去了三分之一。
……
……
鄒郁說道:「以他對去宇宙間審美的狂熱愛好來看,極有可能。」
菲利浦哈哈笑道:「樂樂那個老傢伙一直不肯帶你玩,我帶你玩啊,找個時間咱倆併網,然後我幫你輕鬆地一統宇宙!」
乞丐自然就是許樂。
在農場頂層,輪椅上的他望著那名女孩兒喘著粗氣說道:「我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第一件就是我剛剛創造了乘坐輪椅攀爬十三層灌溉農場的聯邦速度紀錄,當然,以前從沒人這樣做過。」
比出發時更加破爛的黑色飛船破開大氣層,依循探測設備的指引,降落在海畔一座高山上,這座高山非常奇特,臨海一面晶瑩光滑一片,有如整塊玉石,明顯是被某種極端高溫瞬間融化而成。
「為什麼?」
……
就在這時雜物間的門被人推開,十幾名同事推著插滿蠟燭的蛋糕車唱著生日歌走了進來,她吃驚地看著那邊,手掌撫在胸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感動之餘卻難免有些遺憾。
……
許樂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怎麼解決,我大概會留在聯邦看看帝國那邊怎麼樣,然後再回帝國看看這邊怎麼樣。」
許樂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聳了聳肩,牽動了肩部的傷口,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抬起仍然在不停顫抖的右手,調整了一下繃帶的位置,忽然低著頭問道:「回聯邦后你會不會直接殺死我?」
啪!啪啪!啪啪啪!
「秩序永遠只能由內部崩潰,我將吸取他的教訓,然後儘可能平穩地去做,事實上聯邦的幸運就在於出身邰家的我,願意走上這條道路,事實上這條路也只能由我來走。」
「今天為大家上物理課的客座教授是果殼機動公司的獨立董事,MX系列機甲的雙主設計師之一,最年輕的聯邦科學院成員。」
那個乞丐穿著破爛的風衣,戴著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里揀來的帽子,一隻腳套著只裂口的舊式軍靴,另一隻腳赤|裸踩在薄雪間,看上去確實無比可憐悲慘。
……
「對方辯友請注意!」聯邦中央電腦第一次有了語氣情緒這種東西,它極為惱火地反駁道:「這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討論內容,現在你身在憲章光輝邊緣之外,脈衝信號強度嚴重不足,我無法通過晶元直接摧毀你的神經系統,你究竟要我重複多少次!」
直到大學一年級回家時,他無意中看到父親留下來的日記,然後整整看了一夜,被那些文字震撼的痛哭流涕,然後再也不曾哭泣。
感慨忽然停止,他默默望著窗外,望著那片星空,沉默很長時間后說道:「我好像很多年前確實聽到過這段話。」
……
因為他十二歲從軍便打遍軍中無敵手,因為他機甲腿上代表戰績的金星斑駁燦爛耀眼,因為他是三十七憲歷聯邦最大驕傲的傳承,因為他為了守護這片聯邦甘願折損壽命進行電擊刺|激,因為他的脾氣向來就是這麼暴戾,因為他是李瘋子。
「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後再敢找我為你和別的女人辦證婚儀式,我會直接翻臉。」
「因為所以,科學道理,我就不殺你。」
他望著山崖下方開闊的海面,迎著海風盡情地呼吸著,喃喃說道:「我不但沒有感覺到痛苦,反而覺得很舒服。」
鐵算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捧著一大束金黃色的向日葵走了過來,從利修竹手中繼任三林聯合銀行總裁的他,身上的陰寒氣息更盛當年,眉眼間卻是愈發沉穩老練,然而在那名叫黃麗的女護士面前,他身上的陰寒氣息卻會莫名其妙地不洗而褪。
邰夫人忽然覺得很疲憊,喃喃輕聲說道:「他不肯再吃藥了,他也不肯要個孩子,他非要離開,那我這麼多年的辛苦究竟算什麼,我究竟是在為誰辛苦為誰忙?」
單從數據看,似乎聯邦沒有任何理由打不贏這場戰爭,然而真實的現實是,戰爭局勢如果繼續激化,聯邦頂多再能拿出百分之二十的力量便有可能導致民意反彈社會崩潰,帝國皇室卻可以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冷酷壓榨底層資源,便可以把這場戰爭支撐下去。
雖然被某些犀利刻薄的評論家認為過於煽情流於低俗,但這部紀錄片依然毫無意外地入圍星雲獎多項重要獎項,只是肯定無法打破他那部最出名的紀錄片獲獎紀錄,不過兩部紀錄片同時入圍星雲獎,這已經創下了後人難以企及的紀錄。
……
「任何蘇醒都要一個過程,至於蘇醒之後不承認是因為我有種畏懼感,我發現和你接觸越多,越有可能像他那樣變成你的工具。」
大師範停頓片刻后,神情極為凝重說道:「或許是集體無意識中恐怖的影子太深重,你現在應該知道那一批人類的遺民,在左天星域開拓蠻荒的歷史,要比五人小組這邊苦很多。」
「當你站在費城後山,春天的時候會看到連綿的細雨,秋天的時候會看到終日不散的烏雲,經常會看不到日頭,但無論是烏雲還是細雨,都不能永遠遮蔽住太陽的光芒。」
他身邊那名笑容甜美的少婦對著鏡頭說道:「我叫曉莉,我是寧和的妻子,我不要什麼軍功章,只要他人能回來就好。」
「鄒流火他欠打啊哥,那小子仗著瘋子是他乾爹就在會場里四處招搖賣狠,你說他才多大點兒?賣個萌也就罷了,居然賣狠,還賣到姑娘我頭上來了!」
他打開手中的文俊布蘭迪一號,緩緩倒進墓碑前的泥土裡,微笑說道:「不過如果不貪杯你也就不是施公子了,也不知道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我多給你倒些酒,記得再也不要偷人酒喝了。」
「誰是監管者?」許樂眯起雙眼,神情凝重問道。
數日後聯邦最權威的首都特區日報開始了歷史性的連載,連載持續了十一期,連載的內容與人類的起源有關,講述的是大浩劫前的故事,連載最後甚至隱隱提到聯邦與帝國之間可能的淵源。
「為什麼這樣寫?」
首都特區日報選擇了暫時觀望沉默,其餘的新聞媒體仍然在窮追猛打。
「夫人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
邰之源微笑說道:「下個月就結了,新娘子還應該算是你介紹的,不過你這個媒人不用參加婚禮,因為我沒有什麼小黑屋招待你。」
「之所以選擇邰氏後代,或許正是因為包括邰家先祖在內的五個人都非常清楚,邰氏的血脈無法延續太長太廣,那麼就算邰氏後代日後想要繼續維持帝制,也會遇到先天的困難。」
「從我生下來開始,我的身上都會隨時攜帶那瓶葯,當年在圖書館機戰室里昏倒,都是同樣的原因,我有病。」
許樂看著走到桌邊的消瘦青年總統,面無表情說道:「哪個軍區的特戰隊?不要告訴我你把小眼睛都留了下來。」
不等商秋和南相美罕見地同時發飆,鍾煙花攤開雙手,作無辜狀問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哥去哪兒了,有沒有人告訴我?」
鍾煙花笑嘻嘻地走到商秋面前,毫無預兆地伸出食指,便向她鼓囊囊的胸部戳了過去。
起始還有強悍的學生試圖組織同伴反抗,然而根本沒有想到,那些看上去像廢物似的保安,竟然只出動了三個人便打的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不到五分鐘,操場上便躺倒了一百名呻|吟的學生!
「帝國方面自然也有監管者。」
五人小組在決定死亡后的人類社會秩序時,考慮到當時還很脆弱的人類社會需要開拓尚屬蠻荒野地的三林星域,需要更有效的行政效率,所以選擇了便於集中權力的帝制,而在挑選第一任皇帝時,則是選擇了那位邰家先祖和新生女性的一名後代。
許樂牽著簡水兒的手認真說道:「婚禮簡單還無法公開,甚至只能在夜裡舉行,確實不夠隆重正式,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彌補。」
老東西沉默片刻后說道:「這是人類自身需要思考的問題,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責任去代替你們思考,你的結論是什麼?」
「小草,該讓我這個便宜舅舅來和乖外甥說說話了。」
邰之源微笑說道:「你自己所稱對聯邦立下的功勞,我從來不承認,沒有鄒郁林半山的幫助,你根本做不到那些事情。好吧,也許是小孩子脾氣,但我就是不會承認,因為你是一個帝國人。」
「是的,我同意。」
「不用。」許樂解釋道:「通道這邊有老東西幫忙看著,應該沒事兒,通道那邊進入帝國境內,沒人會愚蠢到對我下手。」
儀式進入正式部分,何英大法官戴著老花眼鏡,看著剛剛從網上下載列印出來的模板,一字一句讀道:
「你說你不是老東西,那就殺死我。」
……
每隔一段時間,每被那群男人想起,便會無緣無故挨上一通痛揍的姜睿醫師,終於再也無法承受這種永恆的折磨,他鼓足勇氣走進陸軍總醫院的住院部大樓,廝纏住一名女護士痛哭流涕。
營長叼著煙說道:「我以前在聯邦調查局,沒接受過軍事訓練,在戰場只要你們能夠體和*圖*書會到一句話,就算是合格了。」
「可是邰老局長已經活到九十幾歲了!」
這時候他看了眼手錶,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膛,說道:「過十二點了,生日已過,我正式進入九十六歲,看來沒那麼容易早死。」
菲利浦惱火說道:「難道我就不夠男人?」
目光從纖維信紙挪到桌前的像框上,像框中帕黛爾正甜甜笑著望著他,帕布爾微微一笑,在心中默默計算再過多少天就是探視日期,而再過多少年自己才有可能出獄。
當了好些年的鍾家家主,年過二十的清麗少女現在已經成了正經的大美人兒,只是成熟穩重這些詞好像和她還是沒有關係。
……
邰之源緩慢飲盡杯中劣酒,用白色絲絹擦了擦唇角,平靜說道:「不用急著勸我什麼,我不是李在道那種真正的瘋子,自然不可能是為了要實現人生理想就把邰家太子爺自我結紮了。」
「我是,不過請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不須放屁?」
許樂搖頭說道:「我可不認為這樣管得住。」
許樂看著席上的老法官,非常誠懇說道:「當年您判決鍾家家產官司時,我就已經祝您長命百歲。」
「加里走廊的空間通道是個反漏斗,你來往多次應該很清楚,現在帝國艦隊已經有穿越能力,聯邦在漏斗這頭如何防守?所以我們的防禦第一線肯定要在通道那邊。」
相愛就是這麼簡單又美好的事情。
老少三名旅客緩慢走到山崖旁,望著開闊的海洋,望著遠處飛翔的海鳥,望著更遠處星星點點剛剛駛入眼帘的船帆,不禁被那股自然的鮮活氣息帶來的感觸濕潤了眼眶。
此時烈陽號戰艦距離太陽還遠,但彷彿已經開始燃燒,所有的一切,家族榮光理想與野望都開始燃燒,真的……很像一場夢。
「是的。」許樂牽著簡水兒的手,回答道:「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娶簡水兒當老婆。」
……
已經無比破爛的軍事越野車終於駛進山中那間幽靜的別墅,年青將領敲門不應,毫不猶豫一腳踹開那扇沉重堅固的合金門,噔噔噔順著樓梯走上二樓露台,望著那名正在拉小提琴的中年男人沉聲說道:「難道你真準備把自己變成一個窮酸文藝中年?」
耳中不停傳來菲利浦咶噪的聲音,他早已經習慣這兩個機械生命的相處方式,菲利浦往往要說十句話,老東西才會淡淡應上一句,然而那一句的殺傷力往往強大的可怕。
「憲章嚴禁中央電腦進行犯罪預估終止。」
許樂緩緩皺起雙眉,自嘲說道:「那時候的五人小組,無論是李小山他祖先還是文俊布蘭迪,相信都不知道有帝國的存在,他們對三定律的修改,本義應該是擔心人類在宇宙里遇到別的智慧物種,誰能想到在今天卻被你套用到同源同種的帝國人身上。」
帝國遠征軍抵達聯邦西林5460行星,在慘烈的戰鬥后,佔領了行星北半球,而那名少女也隨之轉移到了地面。
在知道懷草詩寫給杜少卿的那封郵件之後,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太多的感慨,因為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別的方面。
這個世界上敢對聯邦總統用如此嘲諷刻薄語氣說話的人大少,然而對於許樂來說,他反而只有在自己最親密的友人面前,才會回復少年時的性情模樣,至於對方是總統還是什麼,並不重要。
「聯邦公民許樂,你確定自己愛簡水兒,想娶她為妻?」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有人想要留下,有人想要離開,有想要留下的卻被迫離開,有想要離開的卻無奈留下。
首都郊區某處秘密空港外,望著消失在雲層里的那艘黑色飛船,許樂下意識里眯了眯眼睛,摸了摸左手腕,那裡只有手鐲已經沒有了簡水兒送給自己的手鏈,低聲喃喃道:「都走了啊。」
在徹底擊潰帝國某裝甲團后,新十七師在對方駐地里發現了一枚奇怪的炸彈,測到了很高的輻射值,然而還沒有等林愛進行破解,數十名憲章局官員在整整一個聯邦艦隊的護送下,強行空降墨花星球,直接抵達海峽戰區,沒收了那枚炸彈。
「主要成員來自黑鷹,小眼睛特戰部隊也保留了很多成員,畢竟他們的個人戰鬥力相當不錯。」
很多時候他無法走出軍營,就拿著筆不停地寫日記,寫下奇妙認識她之後的點點滴滴,記錄樹屋的逐漸茁壯,記錄那件毛衣艱難的產生過程,最後他開始記錄自己第一個孩子在她懷裡逐漸成長的模樣,他把日記保存的極好,上了鎖不讓任何人知道。
聯邦最邊遠的開拓星系內,軍方887584號基地周邊無數憲章信號節點重新啟動,浩浩蕩蕩外界卻毫不知情的審查就此開始。
「你有本事就逮住我啊,廢物電腦。」封余大叔嘲笑道。
許樂看著他認真說道:「左天星域底層很多平民賤民還有奴隸,真的生活的很慘,還有很多吃不飽飯。」
……
許樂沉默片刻后回答道:「這確實是你的自由。」
……
滿是彈痕的戰艦降落在S3某處軍事基地,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聯邦將領走了出來,軍裝下的肌肉里充滿了暴戾的力量,彷彿隨時可能把將軍制服綳成漫天飛舞的碎片。
「我們認識十幾年時間,你有哪次殺人需要理由嗎?」邰之源微嘲反問道:「還是說你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
「現在的你變得有些陌生。」許樂始終無法長時間刻薄冷漠,他靜靜看著邰之源愈發瘦削的臉頰,說道:「上次我和鮑勃主編見面時稍微提了幾句,他很擔心你成為第二個帕布爾。」
許樂靜靜看著他,彷彿要從他的臉上看出花來,不是絹花是真花。
「樂樂,老東西已經走了,通道這邊現在由我來看。」
聯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何英,就這樣昏昏欲睡坐在那處,便令人憑空感到某種壓迫感,真是位能用時間壓制強大力量的老者。
許樂笑了笑,因為白琪這個名字很自然地想起那場成人禮,想起對面這個病弱傢伙某方面的天賦異稟,忽然覺得有些自慚,趕緊又倒了杯酒抽掉,擔憂問道:「她的身份怎麼辦?」
邰夫人轉過身去,緊緊摟住那個比她還要高、眉眼間帶著憨稚之意的青年,不知道是切洋蔥的關係還是別的原因,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咖啡館里正在播放即時新聞,新聞的內容是新一屆聯邦臨時政府宣布通緝前聯邦戰鬥英雄,如今的帝國皇子許樂。
三人愕然回頭,大師範望著聲音響起處,身體劇烈顫抖然後僵硬,啪的一聲直接跪倒在地痛哭難止。
青年將領毫不客氣拒絕了軍區首長的晚宴邀請,然後單獨駕駛一輛軍用越野車,向著某處深山疾速行駛。
「做你最好的朋友果然很有壓力。」
邰之源靜靜看著遠方的萬家燈火,淡淡說道:「所以我不會要孩子,就讓這種痛苦和詛咒結束在我這一代。」
年輕的聯邦總統邰之源來見自己最好的老朋友,或許他是帶著舊日情誼而來,帶著誠意撲面而來,但在此刻許樂的眼裡,他只看到對方帶著數十名特勤局特工還有人數更多的特種部隊而來。
許樂感慨說道:「每個人都要承擔自己的責任,老東西,你的選擇沒有錯,而且很男人。」
李在道坐在椅中,望著觀察窗外那輪冷漠的太陽,想起多年前在自己的授意下,萊克破壞了古鍾號的逃生系統,從而導致那個男人葬身於那場煙花之中,不由唇角微翹自嘲艱難一笑,喃喃念道:
聯邦中央電腦沉默。
「李在道是一個不惜手段徹底毀滅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在廢墟里希企建立大樓的瘋狂者,那帕布爾先生和三一協會的那些天才們呢?他們的手段是錯的,他們的想法錯了嗎?」
「根據最高三定律……」
「李在道觸犯核心例外條款,所以可以直接入侵他的大腦,你雖然是第一序列對象及第七十二號異常狀況,並且帝國人不在三條律保護之下,但你的例外條款等級沒有核彈例外條款等級高,所以我依舊被禁止直接入侵你大腦或使用直接物理手段。」
「我們要見校長!」
遠處一艘渾身漆黑破爛無比的飛船,以極為恐怖的速度飛了過來,明明是寂靜無聲的宇宙空間,卻讓人覺得開出了呼嘯的感覺!
冰冷的金屬戰艦在冰冷的浩瀚宇宙間依慣性航行,沒有什麼聲音沒有什麼熱度,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偶爾幾聲啜泣、黑色的光幕和前方的光芒,就如同一座冰冷的機械墳墓,被放逐向遠方。
鄒郁安靜站在他的身旁,手裡輕輕拈弄著一朵紅花:「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祖星,雖然現在有星圖,但那艘飛船肯定沒有當年的飛船先進,宇宙浩瀚兇險,誰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在喬治卡林基金會前的指揮部中,邰之源望著茶杯下帕布爾的著作,曾經說過類似的話,點明自己能夠戰勝對方的最重要原因。
大師範流著眼淚讚美道:「生命啊!你多美好,請你停一停!」
於是杜參謀為她在森林里搭了一間小樹屋,搬進去溫暖的被褥。每隔幾日輪到夜裡巡防時,他便會藏好節約了好些天的口糧送到樹屋去,偶爾有時間時還會用手勢比劃著說幾句閑話。
直到這一刻,民眾才知道那個人回到了聯邦,他們對這件事情做出了激動興奮或者憤怒不恥的反應,但無論如何這個新聞確實太過震撼,甚至連乞丐都忍不住靠在咖啡館窗外觀看。
「然後呢?」
許樂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身體驟然放鬆,在心中對官邸里那個傢伙默默說道,我終究還是被承認是聯邦人了。
許樂看著邰之源的眼睛,說道:「這就等於一定要帝國方面割讓星域,你知道難度有多大,對方憑什麼接受?」
所有僚員閣員都表示了自己的強烈反對,年輕的總統卻一意孤行,甚至藉著壓制反對聲音的勢頭,將那些大家族雙手送給自己身邊的重要人物強勢剔除出政府。
「我以前想不明白,後來看著許樂回到聯邦,我隱約明白了一些,她在天上大概也不願意看到我用這種方式替她復讎吧。」
聯邦中央電腦機械回答道:「沒有放水。」
這明顯是對某人道德水準的嚴厲指控,然而許樂卻無法辯駁,不知為何甚至聽出了一絲殺意,於是像個罪犯般老實低著頭。
邰之源微笑說道:「我並不在意這些,結婚對象選擇白琪有很多因素也是因為這點,畢竟我們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場交易,那麼當我死去或離去時,她的痛苦或許能夠少一些。」
陰影覆蓋無聲無息的機甲,機械臂探出用最快的速度將機甲拖入飛船,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尖銳響起:「樂樂!你可嚇壞人家啦!」
「像帕布爾這種人,要不然去死,要不然就達成協議他背棄自己的思想,你逼著他把自己送進監獄,他反而有殉道快|感,所以哪怕被判無期徒刑,他都不會就此安靜。」
校園裡鬧出的動靜太大,就連商秋都忍不住走了出來,她和南相美並肩站在欄邊,看見那位從軍車上跳下來的女孩兒時,忍不住互視一眼示意你上,然後發現沒人愚蠢時只好一起走了下去。
鈴聲響起,在軍警的嚴密看管下,帕布爾被押回單獨的囚室,他按照日程表連續做了二十個伏地挺身,喝了一杯白水,然後坐回桌前開始給各級議員寫信。
那位帝國統帥懷草詩殿下,始終沉默收著最強有力的右拳,以恐怖的耐性和對損失的承受度,硬生生等了整整三個月。
面臨著強大的輿論壓力,總統官邸彷彿毫不在意,依然穩定推動著新政公署的成立,然後又出乎所有人意料,把該公署正式化透明化,推向了台前推到了陽光底。
「大家想見名人的心情可以理解。」
「有。」許樂問道:「在大師範府的石牆上,我曾經看見過一行字,內心純潔的人前途無量,這是什麼意思?」
李封蹙著細細的眉尖,瞪著他說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
帝國大師範咳嗽著阻止封余把那輛自行探測車推入山崖下進行海葬的強烈衝動,喘息著說道:「你們一個活了差不多一百歲,另一個得活了幾萬歲,能不能不要天天像小孩子那樣吵架?」
「和帝國的談判,你有沒有什麼建議,那位公主殿下果然不愧是你的親姐姐,像你一樣強硬執拗,看不出任何讓步的空間。」
「也許我能活下來,你知道我的命很硬的。」
於是他們需要酒精,更需要女人,於是在出征之前他們會刻意帶上年齡很小的女奴,等著那些小女奴在漫漫征途中逐漸長大,貴族們喜歡這種風味。
許樂語速極快地質問道:「現在我已經觸犯了最高等級的核心例外條款,我頸后還有晶元,你為什麼不直接殺死我?」
「可我確實是帝國人。」許樂很誠實地回答道。
許樂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曾經開過西舟律師事務所,你和帕布爾一樣都很懂法律,所以當首都特區日報開始監督你時,你總能想到方法去處理,但我也想提醒你一件事情,我敬奉聯邦法律,但我更敬奉某些原則,只要我在這裏,有些事情你就不能做。」
邰之源奪過他面前的酒杯,卷著衣袖淡淡說道:「不過我相信你找不到機會。雖然你是最著名的道德販子,但我相信我才是真正的道德完人,背叛所屬階級這一點就註定我比你完美。」
他臉色極為難看繼續說道:「……這麼難吃的東西。」
菲利浦明顯怔了怔,然後尷尬回答道:「我看你親生父親親生姐姐還有最好的朋友以前好像都挺喜歡干。」
就連邰之源都感受到了,他眯著眼睛望著自己不再顫抖的雙手,發現大腦里不時劇痛的神經放電現象,竟然得到了極大的好轉!
帝國方面的新聞稱:
老東西沉默不語。
許樂眯著眼睛,盯著窗外依舊語速奇快問道:「如此說來我堅持認為你就是老東西,純粹是我自己在做夢?」
「女人總是比較麻煩,無論是你的母親還是妻子,或者是你未來人生中很多位妻子,但這些麻煩最終都是要靠男人來解決。」
許樂揉著頭髮惱火說道:「這也要比?剛才帝國大師範才從這張桌子上離開,我可以明確地說越完美的人越是欠抽。」
然而在偷聽到那位將軍閣下因為嫌棄自己像塊木頭,要把自己扔進軍妓營,帝國少女第一次感受到難以承受的黑暗來襲,她偷了一雙防寒軍靴,裹了三層毯子,帶了十幾張烙餅,逃出了帝國軍營,在冰天雪地里穿越漫漫的原始森林,向南方逃去。
食堂里響起一片刺耳的狂笑聲。
鄒郁和鍾煙花走了過來,分別站在他的身旁,鍾煙花想挽他的胳膊,卻被他不經意間避開。
「我終於知道他最喜歡的人是誰了。」鍾煙花望著她說道。
警報聲回蕩在昏暗的座艙內,維生系統嚴重受損導致太空里的低溫開始侵入座艙,溫度數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
「保羅婚期還有二十幾天,我後天就走,兩個月後回來。」
「自從你死之後,我就很少喝別人遞過來的酒水,你當時如果不貪那一杯該有多好,現在我們還可以一起喝酒。」
首都特區日報的連載和那部紀錄片,既提到快要被遺忘的浩劫,又隱約甚至直接地戳破了那張窗戶紙,認為聯邦人和帝國人同源同種同出自一個偉大而美好的文明。
許樂說道:「在外面該管教的時候你確實應該管。」
於是輪到許樂感覺尷尬,轉而疑惑問道:「你今天聲音怎麼回事兒?感覺像是吸了氦氣的人類。」
「這場戰爭是聯邦勝了,這是重點。」
同一時間段,金星紀錄片廠通過憲章局特批,拍攝了一部關於人類新征途的紀錄片,在這部紀錄片中,白澤明導演用唯美的畫面語言描述了浩劫前美好的前代文明,然後通過聯邦各學科代表性學者的分析,推斷出所謂浩劫是一次不幸的超新星大爆炸。
鍾煙花輕聲得意說道:「咱們的小女孩兒終於長大成人了。」
邰之源想著那些女人的身份,舉杯回敬嘆道:「你才是真男人。」
「依法違法那都是什麼法?公民隱私法還是被你自己廢除的愛國者法案?」
除了判斷對方的誠意與退讓底限,簡水兒此行也是想去替父親最後去看一眼他的第二故鄉,她自己的第一故鄉,她還想看看那位一直未曾見面的公主殿下,想知道姐妹相擁時的感覺。
某軍營中,數十名戰士圍著剛剛帶領他們穿越包圍圈,平安回家的少校營長,七嘴八舌表示感激,有名下屬好奇問道:「營長,是不是通過國防部特殊招募計劃被招進來的軍官,都像你這麼生猛,居然那麼陡的崖都敢往下爬。」
「寧肯像鬼一樣地生活在聯邦,也不願意回去?」
「對啊。」大師範蹙眉說道:「我已經裸|露在輻射中這麼久,還呼吸了這麼多口空氣,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樂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說什麼。」
鄒郁疑惑望著他,問道:「你怎麼了?」
在這些令無數聯邦民眾熱淚盈眶的畫面中,該紀錄片導演極為隱晦或者說用心險惡地插入了數年前某個新聞直播畫面,那個畫面只有數幀,基本上在播出時一閃而過,除非有人閑極無聊用極慢數一幀幀觀看,不然估計誰都無法看到。
剛剛拯救了聯邦甚至可以說拯救了世界,正如在冰冷機甲座艙里說的那樣,石頭www.hetubook.com•com如他也不禁有些自我陶醉和強烈的精神滿足,然而回到S1地面后卻發現自己再次變成聯邦政府的頭號通緝犯,縱使早有心理準備,仍不免覺得有些悻悻然。
另一邊南相美校長抱著手冊走出教室,看見那名中年男人捧著碗泡到稀爛的泡麵在吃,不由蹙起了眉頭,嘆息著說道:「李小山老闆,作為學校校長,我有責任提醒你,既然是專供學生的校內小賣部,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把酒賣給他們了?」
「許樂上校。」
憲章局七公裡外某處風景極好的陽亭邊,響起激動的喊叫。
聯邦社會一片嘩然,無數新聞媒體開始了猛烈的攻擊,首都特區日報的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再一次承擔起旗手的責任,指責邰之源總統又將走上秘密統治的黑暗道路。
鍾煙花輕哼一聲,蹲下來望著墓碑上那張漂亮的臉,幽怨喃喃說道:「公子哥,你這個朋友真是個禽獸不如的傢伙,如果你還活著我肯定找你當男朋友,哪還輪得到他啊。」
男子微笑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表哥,姓曹名聚仁,我的父親就是很早便離開曹家的那個曹秋道。」
鄒郁面無表情回答道:「你們小孩子的事我不管。」
梨花大學來了位奇怪的教授,這位教授頭髮亂如鳥巢,眼睛里總是充滿了血絲,身材極瘦,像極了一個睡了太長時間的老兔子。
「我贊成你留在聯邦,雖然危險肯定會有,但這是很有愛的一項選擇,是魔幻文學的良好素材,更對宇宙的和平非常有利。」
我沒有說放水,許樂緩緩眯起雙眼,心中默默說道,放水這兩個字真的很不像聯邦中央電腦詞庫里的優先選擇,就算你的腔調再如何機械冰冷,可好像依然出現了一些問題。
「真的是很危險啊,我這時候真的很有救世主的美好感覺啊,不過越來越冷,我發現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悲壯啊?」
「好吧,就算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可以支付一大筆以資源形式提供的資金,帝國方面如果要稱為戰爭賠款我也沒有意見。」
至於聯邦人和帝國人之間的遠房親戚關係,暫時還沒有引起太多變化,但想必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感受會和以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仍然活著的那些蒼老囚徒神情漠然望著他,有人嘲諷說道:「這裏的人不是死緩就是無期,爭那些權利有什麼用?」
……
大概是因為當年在那間忘記名字的會所,他第一次正眼去看她時,便看到她用小手掌無比痛快淋漓地扇那個負心漢,從那些掌風指影間品出了自己最喜歡的凜冽味道,於是便難忘懷。
……
商秋和南相美同時皺眉,商秋倒不在乎她稱呼許樂為禽獸,只是不願意被她叫嫂子,南相美倒是被這聲嫂子叫的心裏極甜,聽到她稱許樂為禽獸卻不幹了,惱火說道:「你怎麼能說你哥是禽獸。」
呵氣成霧,許樂疲憊靠在椅上,盯著面前凝散的白霧,感受著機甲四周空蕩蕩的幽深感和寒冷感,即便心志強大如他,也不禁覺得有些顫慄,竟是回復了些少年時的腔調。
他望著許樂說道:「其實我真的很想徹底擊敗帝國。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聯邦部隊攻進天京星,攻進那座據說很宏偉的皇宮,你又偏偏很不容易死,所以除了談判我別無所選。」
帝國部隊全面收復墨花星球,近乎變成廢墟的費熱市重新恢復了些許生命的氣息,在地窖閣樓里躲藏了不知多少時間的礦區平民和奴隸終於爬了出來,他們本來很擔心會遇到流兵的再次侵襲和傷害,結果沒有想到進城的部隊軍紀格外嚴明。
聯邦中央電腦應道:「我不會對序列任務目標提供任何建議。」
「我剛才說的人類是指廣義上的人類,不是指三定律里的人類。」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笑了笑,不再多想什麼,尋找自己最珍惜的回憶是每個智慧生命最重要的權利。
她是張小萌。
發生在左天星域的戰爭,聯邦拿出了百分之四十的力量,帝國已經拿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力量,雖然帝國軍方在墨花星球上獲得了勝利,但在整個宇宙戰場上,依然還是聯邦佔據優勢。
鍾煙花發現他這時候好像有些情緒不寧,這可是非常罕見的現象,不由壓低聲音疑惑問道:「臉色不大好看,出了什麼事了?」
聯邦中央電腦冷漠回答道:「依據你的身份,根據計算得出你對聯邦的威脅,四年前你已被列為第一序列清除目標。」
有人嫌一百年太短,有人嫌一百年太長,只爭朝夕。
母親當年應該就是這樣的帝國小女孩兒吧?
他要替鬱鬱而終的父親正名,讓鐵七師獲得真正的榮光,他要替悲慘一生的母親復讎,他要率領部隊殺進帝國摧毀那個萬惡的世界,把所有帝國貴族還有那個狗皇帝變成自己腳下的一群狗!
「這麼難管的東西當然是花家在管。」
冰冷機械的運算工具回答,總是永遠如此正確而無趣。
許樂沉默聽著,直到此時才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談判條件全部是帝國在退讓?」
他,是杜少卿。
然而很明顯今天山麓技工學校的麻煩並沒有結束,只見學校門口一片煙塵,十幾輛墨綠色軍車呼嘯而入。門房裡的七組前隊員山炮同學面對數十名荷槍實彈的特種兵也敢上,但當看清楚最前面那輛軍車裡的小祖宗時,頓時陷入了絕對沉默狀態。
直接受政府指示,擁有軍方背景的攝製組甚至不可思議地採訪到剛從前線歸來的聯邦前敵總司令杜少卿將軍。
感慨的聲音忽然停止。
……
邰之源平靜說道:「至於帝國那邊,以皇室的強硬作風和鐵血統治習慣,你們曾幾何時在乎過民眾的情緒?」
聽到鼓噪和口號,操場旁的保安室里走出幾名保安,平時那些保安天天就在那兒抽煙喝酒打牌,看上去就像是一堆老了的爛貨,學生們根本毫不畏懼,輕蔑地看著他們。
確認了聯邦中央電腦就是老東西,他們開始了閑聊回憶以及互相的質問,比如類似你是怎麼活下來之類的無聊問答,他聽到了一個很離奇卻確實很符合邏輯的故事。
從軍車上跳下來的女孩兒是鍾煙花,她此次專程從西林趕來首都參加聯邦新總統就職典禮,自然不可能不來這裏。
許樂震驚地看著他,握著酒杯的手極緊,始終說不出話來。
菲利浦咒罵道:「小爺我才不是工具!」
咖啡館談話后,鮑勃主編終於明白為什麼在離開春都市的軍用運輸機上,許樂會很鄭重說有機會時要談下聯邦與帝國間的故事。
就在這個時候,李維端著一大盤食材走了過來,放在桌上輕聲說道:「總統先生,請嘗一下清粥和蔥油餅,東林風味。」
許樂不知如何回答,端起酒杯相敬:「不管如何,你讓她跟了你這麼多年,已經很夠男人。」
懷草詩拿起身前那串烤黑市牛肉串送入唇中,緩緩咀嚼片刻后,眉頭微蹙說道:「就連吃的東西味道也這麼差。」
「因為今天沒能找到許樂,所以有幾句話想麻煩南相美校長轉述給他,請您告訴他,我就是那個因為他當年從帝國歸來而失去新娘的新郎倌,而我在年前已經正式加入了青龍山四科,如果他始終對商秋不放手又不肯負責,那麼我會去追求張小萌女士。」
幾名平日里無比高傲得意的聯邦頂級交際花,想著先前那刻三林聯合銀行後勤主任討好的笑容,才知道面前這位看上去年華將逝,毫不起眼的會所董事長居然擁有極深的背景。
他刻苦地學習,認真地生活,因為他小時候聽過父親講起那場戰爭,知道鐵七師這個榮譽稱號是父親永遠難以背負的恥辱,他一直以為父親鬱鬱而終就是因為那場慘烈的勝仗。
在偉大皇帝陛下的領導下,在白槿皇族與貴族及各階層勇敢戰士的共同努力下,帝國獲得了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怯懦的聯邦人馬上將要支付巨額的戰爭賠款,來贖取被施捨的和平。
「那是為了誰?」
……
「……」
浩劫前的歷史揭露,震撼了整個宇宙,成功地激發起人類的好奇心和追根心理,人們開始討論那顆名叫地球的祖星,渴望有一天能夠回到那片星空看看,看看人類起源的地方現在是什麼模樣。
「……除了是的,你有沒有什麼比較有建設性的意見?」
許樂艱難挪動受傷的肩頭,歪頭望向機甲外的宇宙,沙聲問道:「還是說你對這種人文問題不感興趣?那你能不能回答我,李在道暗中籌劃了這麼多年,強大如你為什麼一點都沒有察覺?」
「所以先祖抵達左天星域后,便把監管的權力牢牢握在了手裡。」
很多年後,那艘經歷了無數險境的飛船,終於抵達了星圖最終指向的祖星,抵達了那顆由藍海青林白雲組成的美麗星球。
「不明白?」
滿臉老人斑的大法官用看著渣滓的目光冷冷盯著許樂的臉,聲音蒼老說道:「最高法院從來沒有做過證婚,所以程序有些不熟悉,當然如果你以後多來辦幾次證婚,或許我們就會熟悉很多。」
在那封郵件中,懷草詩對杜少卿說道:「我看過你的書。」
穿著大露背裝的露露姐用兩根手指夾著煙捲,看著眾人的寒冷眼眸里忽然泛起一絲媚意,說道:「廢話,難道我和帝國太子爺上過床也要告訴你們這群丫頭?」
「我要去宇宙的最深處,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那裡,當年在海邊沙灘上我對你說過,我的目標就是星辰海洋。」
背著沉重行軍背囊的少尉從前線歸來,他有些緊張地走進幼兒園,試圖認出正在玩光幕桌面拼字遊戲的女童中誰是自己兩年未見的女兒,在老師的輕聲提醒下,他笑著蹲下了身體張開雙臂。
「不要怕,你會永遠不死。」
女管家可愛地扶著腰,嫵媚說道:「誰讓你老是說人家總是自稱老娘算不上男人,誰讓你們給我取了個叫許飛的女孩兒名字!橫!」
邰之源靜靜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問道:「你那麼多女人,你究竟和誰有感情?」
熊臨泉扔掉警棍,扯了扯身上皺巴巴的保安制服,憤憤不平走了回來,說道:「每年都聽著不同的兔崽子喊著要看簡水兒,那可是咱大嫂,誰能不生氣?」
……
末章 美好的事情(中)
陶小麗撫在胸前的手驟然抓緊衣服,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張臉,緩慢走過去緊緊抱住他,流著眼淚不停親吻著他的臉他的唇。
山崖那頭坐著位少年,不知道他何時出現在這裏,感覺他又彷彿永遠就坐在這裏,他身上穿著件剪裁簡單,卻頗具古意的黑衣,臉上矇著一塊黑布,蒙住了這雙眼也蒙住了這天。
……
帕布爾也笑了起來,說道:「政治權利就是投票權,我們的票數雖然少,但極有可能是最關鍵的幾票。如果我們擁有投票權,就可以把票投給那些贊同寬刑主張,或者是認為應該削減監獄經費,減少在囚犯數量的候選人,那麼也許說不定哪一天真的有色情雜誌送進監獄,甚至你們真的有走出監獄的那一天。」
「遺傳病,一種醫學界找了數萬年都找不到病因病源的遺傳病,它有很長的專業名稱,也有很簡單的名稱,就叫邰氏病。」
許樂說道:「大叔說過,最簡單的東西就是最強大的東西。不用補充說明太多,是五人小組給你安上的條款,我不會指控你為冷血殘酷的科學家殺手。」
「你剛才說脈衝強度不夠,所以不能直接殺李在道,說明在某種例外條款里你可以殺李在道,那我是帝國人又是異常狀況,我也是核心外觸發條款,為什麼三年前你不直接通過晶元殺死我?」
女管家微微一笑,然後深深鞠躬,用纖細的聲音說道:「其實只是因為我覺得,生命真的很美好,所以我想用用別的方式來體會一下人類所認為的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還請你多多指教。」
「我說可以這樣,那就可以這樣!」老法官惱怒說道:「全聯邦誰敢質疑我的判例?以前沒有雙重國籍,以後肯定有。」
南相美放鬆了下來,疑惑問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邰之源也感慨起來:「也許是十幾年,也許是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那時候我們已經不用理會這些事情或者在墳墓中沒法理會,就交給更有智慧的後代們去處理吧。」
一群表情嚴肅的憲章局官員,在莫愁後山莊園大門處出示第一序列許可權書,經過邰夫人同意進入莊園,然後用了四個小時的時間,動用武裝直升戰機,從那片如畫般的江山後方取出一個黑色的箱子,然後直接運走,沒有人知道裏面是什麼。
這是當年他在官邸內第一次知道帕布爾總統真實面目后,總統先生對他說的一段話。
末章 美好的事情(下)
她對下面的學生們溫柔說道:「今天為大家特意請來的物理學客座教授就是位真正的大名人噢。」
「精闢啊!營長!」
許樂忽然揮著手臂大聲說道,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繩索。
「我哪一次殺人沒有理由?」許樂雙眼緩緩眯起,聲音低沉說道:「而且你們這種人不是經常說宇宙里沒什麼道理可言?」
「死就死吧,我難道還能活著回到上林?就算想回這艘破船也沒能量飛回去了。能夠親眼目睹祖星的畫面,能夠看到這麼美好的景緻,能夠死在這裏,還有什麼遺憾?」
「你做了什麼事情怕我殺死你?」許樂微嘲望著他。
座艙內一片安靜,越來越寒冷,也越來越溫暖,然後響起聯邦中央電腦沒有什麼情緒,卻明顯能夠聽出無奈的聲音。
「在小酒館里我對帕布爾有過承諾,如果你像他那麼搞,我會像對待他一樣地對待你,所以我暫時不能離開。」
白玉蘭低頭看了眼有些舊的軍用手錶,說道:「時間到了。」
「數世單傳的邰家,到我這一代就會結束。」
……
聯邦與帝國的談判還在痛苦持續當中,帝國天京電視台卻已經開始播放相關的新聞視頻,極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偉大夫差皇帝出現在皇宮城牆之上,用平靜的目光檢閱排成整齊隊列昂首挺胸走過宮門的前線退伍士兵。
經歷了烈陽號戰艦生死突破,又像辯手般說服聯邦中央電腦承認自己老東西的身份,重新建立主動聯繫的他,只要願意左眼一眨便能看到另一個由線與光點構成的世界。
……
許樂看著他笑了笑,從旁邊桌上揀過一個倒扣著的酒杯,倒滿然後一口抽干,小酒桌旁的氣氛變得融洽了些。
「要帶人嗎?李在道的殘餘勢力,現在正在百慕大那邊當海盜。」
……
「笨蛋,你難道不會說自己是聯邦人?」大法官像看著一頭蠢豬似的看著他,毫不客氣訓斥道:「天才工程師的智商跑哪兒去了?」
他微笑說道:「不是變成,而是我骨子裡從來都是一個文藝青年,現在隨著年齡大了,自然就變成了文藝中年。」
許樂提起酒瓶,向自己面前的杯中倒滿了酒,語氣尋常說道:「至於你我會一直盯著,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對於你我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如果你瞎搞,我就直接把你殺了。」
紀錄片里還穿插了一些真實採訪,採訪對象都是從前線歸來的聯邦官兵或者是這些官兵的家屬。
邰之源極為罕見地聳聳肩,自嘲說道:「這種病也不見得帶來的全部是惡果,因為大腦神經發電異常,我們家族從古至今雖然人丁零落,但確實每一代都是極優秀的天才人物。」
「這是沒有證據沒有道理的想法。」他皺著眉頭,抬起手臂艱難地撓了撓頭,喃喃自言自語道:「或許是因為菲利浦活過來之後一直表現的有些怪異,真的很不像以前的老東西。」
「這有意義嗎?」
他決定終止這場戰爭,開始與帝國方面談判。
許樂搖了搖頭,看著空酒杯輕聲說道:「我看倒不見得。」
遙遠的S1星球,憲章局大樓地底深處那幅巨型光幕上,像瀑布般流動的深綠色數據流中間,那個小眼睛再次緩緩出現,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構成眼角的幾行數據卻忽然錯行,彷彿是在笑。
他繼續說道:「沒有我,沒有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你能當上這個總統?我不是恃功自傲什麼,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性格的人,我只是覺得人得誠實並且敬畏而且感恩。」
「他也很想去看看祖星現在是什麼模樣。」菲利浦的語氣嚴肅認真起來:「聯邦加上帝國,只有他在那邊生活過,有回憶。」
「還有一件事情:聯邦調查局對鮑勃和伍德的監控是依法進行的,如果你再敢觸犯法律,對那些探員進行綁架恐嚇,我會命令聯邦政府不惜一切代價逮捕你。」
……
帝國方面也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可能戰勝乃至戰領聯邦,於是談判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哪個東西?核彈?當然有,對於我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大師範微笑糾正道:「請記住你母親雖然不姓花,但你奶奶你祖奶奶你無數奶奶都姓花,所以你身體裏面流著很多花家的血液,所以不是你們祖上而是我們祖上。」
墨花星球大氣層外,那艘正準備向帝國戰區發射導彈的戰艦內部忽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艦載電腦警報發現嚴重引擎事故,要求所有官兵在五分鐘內撤離。
露台邊緣,那名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神情仍然如同戰場上那般冷酷平靜,彷彿還是那位縱橫www•hetubook.com•com星辰的聯邦名將,只是今日的他已經沒有那幅標誌性的墨鏡,換了一身便服。
紀錄片《士兵回家》由金星製片廠錄製,是白澤明大導演繼《人類新征途》后的最新作品,經聯邦新聞頻道播出后,立刻便掀起了收視狂潮,不知催落了多少萬噸眼淚。
更關鍵的是,傳聞中聯邦三大機動公司對該校畢業的學生根本不進行任何考核,便會直接高薪特聘!
邰之源從正裝上衣口袋裡取出潔白的絲絹輕輕擦拭了下唇角,然後在許樂對面凳子上坐下。
這位聯邦歷史上最年輕的議員之一,沉默行軍運動的領導人,于日前正式當選,成為聯邦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沒有之一。
紀錄片里有一個最新的視頻:深春某日,攝像機鏡頭跟著一名雙腿嚴重殘疾的聯邦校級軍官乘坐輪椅,艱難爬上多層灌溉農場。
「那時是前皇族在管,他們好像從遠古開始就有這方面的血誓。」
「是的,我很清楚。」
商秋根本不怕她,而且早有心理準備,直接一巴掌揮開,訓斥道:「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那樣。」
邰之源啜了口酒,繼續問道:「你那邊怎麼處理?」
「寫的是什麼?」
「我不習慣聽這些無聊的笑話。」鄒郁說道。
向首都郊區銀河公墓駛去的黑車中,許樂看著像無尾熊般抱著自己胳膊死不放手的鍾煙花,無可奈何皺眉說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能不能懂事些?聽說你剛參加完新總統的就職典禮,當著李瘋子的面就把流火揍了一頓?」
女童貼著少尉的臉,輕聲細語說道:「爸爸,我想你了。」
自行探測車裡再次響起老東西機械的聲音:「這是席勒的詩。」
此時的聯邦幾乎所有家庭的電視光幕上都在播放一部紀錄片。
「那你大概錯過了下面那行小字。」
於是他學習的愈發刻苦,表現的愈發優秀,校園內曾經有位少女暗暗表示過喜歡他,他也默默喜歡著對方,然而卻始終不曾回應對方的情意,直到看著她牽住了另一名同樣優秀男人的手。
「我決定從今天起叫許飛。」
許樂看著姐姐懷草詩,笑著回答道:「有時間就回去。」
「而且你們不要忘了,我比你們都年輕,你們都快要老了……好吧我承認你們現在確實看著不怎麼老,但你們肯定會比我先老!」
穿著山麓技工學校修理服的學生們,整整齊齊走到操場上,高舉著用床單油墨寫成的標語,宣布罷課,向著教學樓揮舞著憤怒的拳頭,用稚嫩或者變聲期難聽的聲音吼叫道:
「上次在大師範府里我們談到過,花家既然是後來的外客,那就說明祖星並沒有徹底毀滅,後來還有人類在上面生活,你們祖上有沒有紀錄那個東西?」
那一仗第七機械師打的格外慘烈,沒有軍醫,沒有軍紀,甚至連上級都沒有,杜參謀什麼都找不到,只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屍體。
許樂揮動手臂,嘲諷道:「不要忘了我的意識現在和你在一起,我也能看到那個世界,你無法殺死李在道,但完全有能力絞碎我殘留在那個世界里的意識,把我變成植物人或者直接殺死我。」
「什麼話啊?」
許樂卻像是沒有聽到,面無表情說道:「既然回聯邦之後你要殺我,那我這時候似乎應該馬上把頸后晶元取出來。」
……
「當然是為了你!」
許樂握著酒瓶很認真地給他倒滿酒杯,說道:「我最近知道了很多浩劫前的說法和諺語,有的真的很有意思,比如什麼積德,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你將來的後代會有福報。」
對於他們來說,這片山頂彷彿濃罩在充沛的真氣之中,幾乎只是瞬間,他們就感覺到蒼老的身軀內重新充滿了力量,那種鮮活的令人感動的生命味道隨著濕潤的海風滋潤著每一顆細胞。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他加入了三一協會,開始追隨帕布爾,他想讓聯邦變成一台強大的軍事機器,直接碾碎帝國的龐大身軀,於是他冷酷難以親近,冷漠不再動情。
這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如今重逢于街畔燒烤攤邊,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默契與微笑,只有言辭氣度間的針鋒相對。
就在該戰艦全體官兵撤離后不久,引擎發生嚴重事故的戰艦在劇烈的爆炸中變成無數碎礫。
「太冷血殘酷了。」他舔了舔枯唇上的血漬,聲音低沉說道。
……
許樂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沉默片刻后說道:「聯邦承諾向帝國提供合成肉製造工藝,我就嘗試去說服他們。」
山麓技工學校之所以如此熱門難進,除了三大機動公司間接給出的實力認證之外,還因為學校擁有十幾名非常優秀的機修電子專家,更關鍵的是,這家學校擁有一名非常著名的名譽校長。
鍾煙花從墓碑旁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這兩個人,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許樂始終沉默無語,然後轉身離開。
邰之源表情微沉,說道:「而且我想重複一點,聯邦的事情你一個帝國人尤其是帝國太子沒有任何資格議論插手,有很多事情你越插手就越麻煩,比如曾經屬於我們的那位總統先生。」
……
……
許樂思考片刻后,看了一眼前座的鄒郁,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菲利浦堅持要我們喊她許飛。」
「提醒你一句,不結婚的人談不上是完人,總統尤其需要結婚。」
末章 美好的事情(上)
營長吐掉含的有些發苦的煙頭,抬起下頜驕傲得意說道:「廢話!難道我曾經審問過他也要告訴你?」
懷草詩被他的話逗的笑了起來,片刻沉默后,看著他認真說道:「有機會還是回去看看父皇,雖然他身體很好,但畢竟也算是老人了。父皇雖然沒有說過,但我能看出來他很想念你。」
「核彈製造簡單,危害巨大,所以被列入核心例外條款,另外就冷血殘酷指控補充說明:所有方式並不僅指肉體清除。」
……
「白琪?」許樂驚訝看著他,問道:「原來說秋天結婚的對象呢?」
……
忽然有另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浮士德,歌德。」
這部由金星紀錄片廠拍攝的紀錄片,叫做《士兵回家》:
「有什麼不能喝的?」
「至於X3星系那邊……上林不是左天星域那種星系間可以不需要大量交流的世界,沒有晶礦聯邦就要崩潰,我甚至可以同意雙方進行共管,我方以租借形式按開採數量支付相應酬勞。」
「啊?」
「這句話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我和他只有在憲章廣場上一起過。」
很多年前的那輛黑車,緩慢駛過聯邦憲章廣場,看到五人小組的仿古銅雕像,看到軍神李匹夫的雕像,然後來到星河公墓。
幾十秒鐘之後,憲章光輝再次艱難捕捉到他頸后晶元的信號,聯邦中央電腦平靜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
「根據你的序列邏輯,不管我呆會兒會不會被凍死,你都應該選擇在機甲飄進深暗區之前直接殺死我,你為什麼不這樣做?」
「只有比基高原的地震才能指向例外條款,墨花星球深在左天星域,憲章網路嚴重不完整,所以遺漏。」
「這有什麼瑣碎枯燥的?」
邰之源沉默片刻后說道:「我去試試。」
「然而……這樣的生命終究是被造物主詛咒的吧?」
墨花星球前線,趁懷草詩率領三大皇家機甲大隊在前線廝殺,李瘋子毫不理會聯邦司令部要求固守的嚴命,率領新十七師奇兵突襲,成功佔據海峽戰區某戰略要地。
包括那位戰無不勝的帝國懷草詩殿下在內,世界上敢用如此口氣對那位中年男人說話的人不多,除了當年作訓基地里那名小眼睛軍官,大概就只有這位性情暴戾的青年將領。
「人類文化及百慕大宗教之中之所以會有天堂和來世的概念,是因為他們懼怕死亡和黑暗,你之所以堅持認為我就是你所認為的某個存在,那是因為作為人類你需要自我精神安慰。」
酒桌閑話至此時,氣氛融洽正適合談論些嚴肅的正事。
然後他看見鄒郁正從街角向自己走來,頭上插著一朵大紅花。
「那小子也不想想,我親爹是瘋子乾爹,我哥你是他戶籍本上的親爹,無論從你這邊論還是瘋子那邊論,我都是他干姑,他居然敢在我面前犯渾,那不是找抽是什麼?」
「我們是囚犯,但仍然理所應當擁有相關的人身權利,比如不戴電子腳鐐的權利,監獄方該項舉措嚴重違反了聯邦反酷刑法案,我們擁有會客的權利,我們還應該爭取屬於自己的政治權力。」
許樂說道:「見見老朋友需要帶這麼多人?雖然小眼睛都是些廢物,但廢物人數多了,殺起來可能會打擾敘舊的時間。」
面對鄒郁的疑問,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指著遠處駛來的車隊情緒低落說道:「小西瓜過來了。」
「能找回一個老朋友,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要你的回答。」
在沈老教授墓前放一束白菊,許樂提著一瓶酒走到施清海的墓前,他靜靜望著墓下那個流氓公子,忽然開口說道:
「值得嗎?」
……
「所以我是帝國人那麼我就該死?」
就這樣一名聯邦低級軍官和一位帝國低級軍妓,在那顆充滿流凌痕迹和硝煙的星球上簡單地相愛了,因為相愛本來就很簡單。
看著面前這幕畫面,利孝通的臉色再次陰寒起來,黃麗可愛地吐了吐舌頭,上前接過向日葵,挽著他的臂膀向電梯走去,在電梯門快要關閉時,她忍不住極為同情地看了姜睿醫師一眼。
邰之源望著面前的清粥和蔥油餅,卷衣袖的手指微微一僵,怔著說道:「你給自己也拿個杯子倒上,咱倆來一杯。」
「都不是。最悲哀的是你往歷史源頭望去,你會發現所有的時代都是一模一樣的時代,沒有進步,沒有發展,只是一個所有人擠在一起艱難呼吸的泥沼,而一代一代擁有智慧和創造力的人們,就在這片大泥沼中逐漸沉沒,然後死亡。」
這段發生在他腦海中的對話,沒有任何人知道,但對於神經第一粗的許樂來說,依然像是被無數道閃電劈中,被雷得外焦里嫩。
如果他也在就好了。
許樂看著她那張只可能存在於想像中甚至比簡水兒還要完美的容顏,看著她那隻可能存在於想像中甚至比商秋更加誘人的玲瓏身軀,被震撼得唇舌發澀,半天後才想起來問道:「為什麼?」
「它夜晚落下,第二天清晨堅強地出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來不曾懷疑自己行走在自己正確的軌道上,如我一樣。」
……
……
當時駐守在最前線的聯邦部隊中,有一支是來自第二軍區的第七機械師,師里有一名姓杜的參謀軍官,他在森林邊緣的雪堆里遇到了那名凍的快要死去的瘦弱少女。
「知道你在這邊做的事情后,他很是為你感到驕傲,覺得你總算是沒有丟白槿懷氏的臉,當然,對於兒子心甘情願為聯邦人出生入死,他還是怎樣都想不明白。」
「體育館暗殺發生后,你被送進總醫院,醫生診斷你得了癲癇,我那時候給了你一瓶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從某種意義上講,帕布爾是我的老師,從少年時我就在向他學習,我也確實走在他的道路上。我們之間的區別在於,他太過激進他執著于摧毀現有的秩序,而我不會這樣。」
類似的畫面不停在帝國新聞里出現,而聯邦民眾自然看不到,也不知道議會山剛剛艱難通過的《對落後星域蠻荒原住民及奴隸的資金支援解放計劃》在帝國方面直接變成了巨額戰爭賠款。
許樂看著遠處哭成淚人般的白琪,看著這位從妓|女變成聯邦第一夫人的傳奇女子,忽然說道:「林半山發現自己沒有趕上這艘破船,會不會也哭成淚人,然後把張小花和韓楚直接割了?」
「你和她之前有真正的感情嗎?」許樂蹙眉問道。
一名聯邦上校望著鏡頭說道:「我叫寧和,第一軍區參謀部參謀,在前線服役還不到一年,所以很可惜沒有拿到什麼軍功章。」
陶小麗是港都一間貿易公司的女文員。今天是她的生日,然而她的情緒並不高,因為相知相愛的男友正在左天星域前線服役,還要過三個月才回來,當她吃蛋糕吹蠟燭時,男友或許正躲在狹小的合金坑道間躲避外面的風雨甚至是導彈,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他大口呼吸著山頂的空氣,感慨道:「我和你們兩個人不一樣,這個星球不僅僅是人類遺民的祖星,更是我花家先祖的故鄉,能夠呼吸一口真正故鄉的空氣,我想先祖都肯定會為我感到驕傲。」
「你可以保留帝國國籍嘛。」
……
「可我現在知道核彈是怎麼回事,雖然你知道我的理論物理不好,但我畢竟是沈老教授的學生,我曾經是聯邦最天才的工程師,就憑李在道說的那個公式還有比基高原地底的礦產,我可以很輕鬆做出相關推論,甚至直接做出另一顆核彈。」
那是歡迎聯邦英雄自帝國歸來的畫面,當那個身著聯邦軍裝的小眼睛男人走出戰艦艙門時,首都空港萬眾歡騰。
南相美皺眉盯著他,心裏想著保安部那些大爺們,就算是要去掃墓是不是也應該至少留一個人下來?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后說道:「也許當年五人小組就是覺得邰家先祖為撤離祖星付出了太多犧牲,所以只是為了補償,而選擇他的後代作為新人類社會的君王。看待事情簡單一些或許能夠更愉快一些,為什麼我們不能把事情往美好的方面去想?」
就任聯邦總統,邰之源決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無論是那些大家族,新聞界名流,還是跟隨他從S2一步步走進首都特區的民眾,都感到極為震驚。
「找到啦!找到啦!」
這句話自然不是許樂說的,而是腦海中的菲利浦說的,他得意洋洋說道:「廢鐵你什麼時候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到時候我和樂子配合一下,先把這個臨時政府掀翻了去。」
……
「雖然生命力的頑強讓邰氏血脈延續的時間段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但在某種意義上說五人小組依然計算成功了,只不過這種選擇事後分析未免顯得有些太過冷酷。」
簡水兒微笑摘下手鏈,掛在許樂的手腕上,與那根手鐲依偎在一處,銀光互映,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幾行小字。
「你馬上就會被凍死。」
這位教授從不諱言自己曾經在瘋人院里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堅持認為聯邦真正的天才都被政府關進了瘋人院,並且堅持認為自己的智商比許樂和商秋這兩個傳奇工程師加起來更高。因為他說自己的名字用古字母去理解,意思就是更好的人。
封余大叔望著那台自行探測車,冷冷一笑說道:「那就只可能有一個結果,那台廢物電腦又算錯了。」
……
學生們其實很喜歡這位秀麗漂亮而且溫柔的女校長,之所以去操場上嚷著要看簡水兒,除了確實很好奇那位隱退多年卻依然是父母飯桌閑話主角的大明星,更多還是青春期男孩的衝動作祟。
非常不幸的是,簡水兒這時候剛剛回來,聽到了這句話,美麗的新娘柳眉微挑,望著席上惱怒說道:「老人家,你是不是不想再聽我給你講故事了?都一百多歲的人了,還這麼胡來。」
……
……
其中一人討好媚笑說道:「露露姐,真沒想到你能耐這麼大。」
「我不懂這些。」
……
誰會輕賤自己的母親?他不會,雖然從那之後有些自卑,但卻是更驕傲于母親穿著大軍靴抱著毯子和烙餅便能橫穿風雪中的原始森林,那是他最了不起的母親。
始終在旁邊沉默旁觀的白玉蘭微微一笑,伸出夾著煙的指尖輕輕挑起額前終於可以盪起的髮絲,向依然處於暴怒狀態中的熊臨泉輕聲細語說道:「你都什麼年紀了,脾氣還這麼暴。」
山麓技工學校正式校長南相美女士,走進大會議室,看著下面那些綁著醫用繃帶哀鳴一片的學生們,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秀麗的面容上神情動人。
「如果你提前發現李在道的野心會怎麼做?會不會像在戰艦上我們討論的那樣,啾的一道電流直接穿透晶元滅了丫的?」
他望著碧藍天空,喃喃低聲說道:「五人小組在白紙上畫圖,雖然沒有什麼歷史負擔,但也等於是在沙上建塔,細節方面肯定有問題,而你又不允許人類改變最核心的問題,問題就大了。」
……
她是聯邦著名的年輕女議員,她依舊是風采迷人的青龍山之葉,議會山裡的下屬們都聽說過那段傳奇故事,但從來沒有聽她提過,只是偶爾某個周末之後,收拾浴室的服務員能夠看到兩個紅酒杯和一缸子的泡沫。
……
「是啊,唯一有許可權修改你頭頂三定律的那五個老傢伙早死了。」
「我只是擔心,老東西把憲章網路還給你,以你現在這種輕佻性子,還有沒有能力管好那些瑣碎枯燥的工作。」
邰之源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我不會有後代。」
「這就完了?」
機甲跳出戰艦后看似在向後方移動,但那是相對而言,實際上它依然在跟隨戰艦向那邊飄移,只不過要比戰艦速度慢了不少。
「現在要找到你,比見我這個聯邦總統還要困難一些,你難道不覺得一個帝國太子隱藏在聯邦是一個非常怪異的事情?」
尤其是對於年輕的邰之源來說,前線野戰軍優秀軍官的履歷,是他能夠贏得很多選票的重要原因,在民眾依然敵視帝國的社會www.hetubook.com.com環境中,無論是誰敢試圖和帝國進行和談,都有被民意掀翻的危險。
前排鄒郁回過頭來,看著這對今天格外古怪的兄妹,蹙起了眉頭。
「怎麼?你這個當爹的心疼了?」鍾煙花抬起頭來,看著前排的鄒郁問道:「郁子姐,你要說聲心疼,我以後就不揍。」
首都特區某道斜斜山徑旁,有一個叫做山麓技工學校的地方,沒有許可權發文憑,卻已經成為聯邦最難進的技工學校。
……
許樂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僵,笑著說道:「看來我還有點用處。」
許樂被這聲音弄得有些頭皮發麻,問道:「什麼決定?」
身體漸好的帝國少女人生第一次覺得幸福了,開始哼著家鄉的小曲,天天守在樹屋等待著那個身影到來,開始學會幾句簡單的聯邦話,開始去林子里揀直樹枝,然後剝去樹皮用石頭磨光,吃了男人打來的羊肉,紡了羊身上的毛替男人織毛衣。
身旁的帝國大師範也毫不猶豫摘下了頭盔,當年那張俊美無雙令所有雄性動物嫉妒的面容,也已經多了無數道皺紋。
在首都空港氣氛熱烈的歡迎儀式上,攝像機鏡頭緊緊追著那位戴著墨鏡的聯邦名將,搖晃的非常厲害,記者在一片嘈雜間拚命大聲問道:「將軍閣下,請問回家的感覺怎麼樣?」
就像是小時候在酒館外第一次看見電視里那個孤苦小保姆時,就像夜復一夜看著紫發少女艦長發痴時,就像在臨海州體育館演唱會上第一次看見真實的她時,就像從黑夢裡醒來看見陽光穿透白紗裙照進抹胸時,就像在沉悶座艙內第一次抱緊她時。
「我跟著商秋一起進的貴校。」那個男人微笑解釋。
……
……
「我們要看簡水兒!」
……
費熱是她的家鄉,謝德卡布丹諾維奇是她的祖父,她是阿茲拉。
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結束了,結束在一個他應該最痛恨,卻發現自己有些痛恨不起來的帝國皇子手中,然後他忽然發現自己眼中的世界正在逐漸發生變化,在墨花星球最後的戰場上,他第一次注意到帝國城鎮間在燃燒彈里哭泣奔跑的帝國小女孩兒。
監獄內逐漸安靜下來,險惡的蒼老囚徒們似乎開始認真思考。
在命運進行最終審判的時刻,他終於明白,太陽億萬年落下升起並不代表它的強大不可摧毀,而是代表命運始終循環。
直到此刻聯邦軍方才明白,前段時間帝國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遲遲未能全面收復墨花星球,並不是因為聯邦部隊的浴血抗爭,而是因為他們一直沒有動用全部的力量。
機甲座艙內一片寒冷,凝結的霧氣變成寒霜依附在四周。
那幾名保安倒也老實,根本沒有進行任何言語上的恐嚇,而是直接抽出腰后歪歪扭扭別著的警棍向黑壓壓的學生們沖了過去!
鄒郁微微搖頭,說道:「看見這個小祖宗,難怪你要吶喊。」
許樂看著那張依舊美麗不可方物,不願俏皮卻更加迷人的臉龐,有些尷尬地舉起酒瓶,說道:「我不知道該送什麼,在戰艦上你說算第一次相親,那時候你喝了好幾瓶,所以我就選了這個。」
邰之源沒有脫下頭盔,他用虛弱的聲音提出自己的疑問:「我始終都在想,既然你家先祖能夠在祖星生存,就說明現在的祖星已經能夠適合人類生存,那為什麼輻射還這麼嚴重?」
審判席上那位老法官忽然睜開雙眼,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迅速清醒,望著台下那對男女不悅訓斥道:「在最高法院舉行儀式,由聯邦首席大法官證婚,難道這還不夠隆重正式?」
許樂眯著的眼睛緩慢鬆開,一片明亮:「是的。」
眯著的眼帘里殘留著些許血污,裏面的眸子卻是忽然明亮起來,他不做選擇題,但生命里曾經做過無數道證明題,於是聲音驟然變得快速起來,像ACW的子彈般呼嘯而出。
「我不打算隱瞞民眾,你不覺得這反而是段佳話?」
「我們要看簡水兒!」
鄒郁沉默片刻后,平靜說道:「當時和他在廣場上走的那截路真的不長,可惜的是,我明明知道他想要聽我說些什麼,我卻因為奢望能夠把那條路拉的再長些而始終沒有說。」
救醒過來卻不通言語,知道對方是帝國人卻不忍交給情報機構,因為……因為她只是個瘦弱的快要死去的可憐少女。
自行探測車迅速完成微粒採集分析,然後響起老東西機械的聲音:「警報:此地輻射值嚴重超標,會直接導致死亡。」
邰之源回答道:「但合成肉製造屬於憲章範疇,政府沒有這個權力。」
南相美無語。
收到許樂嘲諷意味十足的話語,聯邦中央電腦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根據憲章例外條款,所有試圖進入核領域的人類,包括理論科學家,將被以任意方式禁止再次進入。」
那時候帝國遠征軍要抵達西林,需要耗費近七年的時間,浩瀚的宇宙征途,未知的兇險,單調的艦上漫漫歲月,很容易令人感到瘋狂,沒有太多文化的下級士兵可以靠著鐵血的紀律和皇室訓導團的洗腦苦苦支撐,而統帥遠征軍的貴族甚至是皇族軍官們,卻嚴重缺乏這種自律及他律的手段。
老東西沉默片刻繼續說道:「這對人類社會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你畢竟是帝國人,我要服從於憲章規則,我要服務於聯邦,我有我的責任,只是你既然能證明我曾經存在,那我也無法否認。」
邰之源平靜說道:「老局長是我家唯一的七代遠親,但沒幾個人知道他是被收養的,我母親對他一直心存愧意,正是因為他當年一直不肯多生幾個兒子,偏偏收養了一堆女兒……」(此處詳見第四卷第二百一十九章,最後一次詳見。)
寂靜無聲的漆黑宇宙間,懸浮著一台破爛的焦黑色機甲,時不時反射出遠方恆星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塊沉默的石頭。
「曾經向你講解過,五人小組制定的三定律定義非常清楚,人類指原生於三林星系,擁有最初生物標記庫痕迹的人類。」
「你的推測有百分之九十九概率正確,我沒有許可權修改三定律。」
過了很久,許樂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不由再次皺起雙眉。
不回應,是因為骨子裡的那一點點自卑和那一點點驕傲,更是因為他心裏清楚,自己全部的生命都將奉獻給兇險的戰場,自己極有可能在聯邦與帝國的戰爭中死去。
「跟毀滅前代文明的壞炸彈比起來,你頭上那些條條框框都是假的,所以不要用這種話來騙我。」
今年學校春季開學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時間,因為傳聞而心情激動的學生們遲遲沒有看到那位名譽校長,不禁開始懷疑傳聞的真實性,某種躁動失望的情緒混雜積累,到了這天上午終於爆發。
許樂看著她的側臉,想起當年那些難以忘懷的往事,忍不住微笑著說道:「現在想起來,流氓的槍法真的挺準的。」
邰之源脫下了頭盔,然後緩慢地解下防輻射衣,他的頭上華髮早生,身體極度瘦削,以現在虛弱的身體想要完成這些動作都極困難,然而他依然像是朝聖般慢慢完成,然後向著山崖邊走去。
簡水兒微微一笑說道:「我這些年經歷了太多隆重正式的場合。」
許樂眯著眼睛笑出聲來,眼睛眯成兩彎月亮,塗著艷艷的紅,眼睫毛上的冰霜簌簌落下,聲音沙啞說道:
聯邦中央電腦的語氣回復為機械冷漠,說道:「許樂,你又習慣性地拿自己的生命來賭博嗎?」
邰之源平靜說道:「你本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許樂行走在首都安靜的街巷間,望著遠處檯球室外洋溢著歡樂笑容的青年男女們,忽然問道:「為什麼你一直不肯承認?」
「因為整個聯邦就只有我們邰家的人才會得這種病,邰家的人從生下來開始,大腦神經就會經常出現異常放電,和癲癇很像,但更麻煩一些,因為醫生找不到病源。」
邰之源看著他聲音堅定有力說道:「我也是個不肯向命運低頭的人,因為我的人生比別人都要短一些,所以我必須成為聯邦最年輕的總統,完成任期後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不過什麼是戀愛呢?就是心動的感覺嗎?他曾經心動,依然心動,無論是抱著親吻著還是僅僅看著,心跳便會加速動起來。
「為什麼幾萬年的制度建設還是會出問題?我一直有在想這個問題,我不覺得是人類思維模式先天有問題,也不認為是本能里的慾望和野心導致問題發生,而真有可能是因為你。」
現在的新政公署沒有被廢除的愛國者法案作為支持,許可權也不高,但直接向總統官邸負責,有直接建議人事任免的權力,所以依然可以強勢地控制政府各部的運行。
聽到她的反應,許樂微澀一笑把她口中小女孩兒的話轉述完整。
……
……
S3畔山區有一座年代久遠的廟宇,黃檐圓柱粉牆,前皇朝風格極為濃烈,依舊穿著淡麻衣衫掩著身軀的邰夫人,眼角比當年終是多了几絲皺紋,她的手中握著細長的尖刀,將菜板上的洋蔥如同此時層層疊疊的心情一般盡數切碎,然後用指尖細細撮起,均勻地灑在剛煎好的新鮮羊排上。
南相美痛苦地捂住額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許樂堅持要把那家不起眼的便利商店圈進校園,更不知道這兩個男人之間有什麼問題,她只是實在沒有精力去處理更多的問題了。
「挺好啊,我取的名字。」
「我的黃麗鳥,可以下班吃飯了吧?」
中年男人看著他淡淡說道:「幾年前許樂帝國人的身份被揭穿,在高鐵旁的山野里,我部奉命捕殺之時,許樂曾經憤怒地對我罵過一句話,你他媽的才是帝國人,而你則是嘲笑著罵道,如果許樂是帝國人,那我就他媽的是個女人。」
新聞上的天京星都城是一片歡慶的海洋,衣著華麗的貴族拉起從前線歸來跪在身前的奴隸士兵,像兄弟一樣擁抱,然後當眾宣布因為該奴隸士兵英勇的戰績和傷疤,贈予其珍貴的自由。
十個月就這樣平靜地過去,當孩子快要落地的時候,帝國少女卻因為多年來受的苦痛折磨而難產,看著樹屋裡痛苦呻|吟,滿臉汗珠的女人,杜參謀沒有任何猶豫,咬牙向軍營跑去,他不在乎會受到嚴苛的軍紀懲處,他只在乎要她活著。
「如果再沒有人過來,我可真的就要死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邰之源斬釘截鐵說道。
「挺好,小西瓜知道后肯定很開心。」
……
「不要重複廢話,你知道我知道規則之上還有核心程序。」
當墨花星球戰場勝負已分,聯邦艦隊開始接送地面部隊離開時,一封來自帝國司令部的電子郵件經由明碼,發送到聯邦司令部。
許樂抬頭望向窗外幽深的宇宙和寂寥可數的幾顆星,神情平靜問道:「至高三定律呢?你不是不能殺人嗎?」
許樂低著頭回答道:「你說過我是帝國人,帝國那邊貴族可以有很多老婆,更何況我是皇族,所以如果她們全願意,那我就全要。」
許樂笑了笑,說道:「這話倒也對。」
角落裡有位老囚徒聲音沙啞說道:「這些倒也行,總統先生你確實給我們爭取了不少福利,但是政治權利有個屁用,還不如要求監獄管理方給我們搞些色情光碟,這叫什麼?性權利是吧?」
原來邰家先祖就是如今憲章廣場上雕像群旁最不起眼的那個人,當年大浩劫時,飛船從祖星撤離,邰家那位先祖是最後一個撤離行星觀察站的人,所以受到了嚴重的輻射,身體留下了後遺症。
……
「確實不明白。」
「這個祝福太沒誠意。」老法官揮手說道:「一百年太短。」
……
他們牽著手穿過拉比大道旁的樹林,走進依然燈火通明的聯邦最高法院,聯邦最高法院從來不在夜間審案,更沒有證婚的職責,然而今天這間聯邦最高司法機構卻為一對新人而專門等待。
距離望都青年公寓不遠的街旁,有一個沒有證照的燒烤攤,燒烤攤前的小桌旁,坐著一對青年男女,他們的五官看上去並不相像,但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那對偶爾眯起的眼透著極相似的氣質。
緊接著,這位年輕的聯邦總統又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決定,在下令解散聯合調查部門后不久,新成立了名為新政公署的全新部門,而這個公署的內部架構與主要成員,其實就是原來那個聯合調查部門,他等於直接繼承了帕布爾總統的遺產!
就在這時,他腦中忽然響起一道有些慌張和得意的纖細聲音。
許樂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就在接觸的那瞬間,他才想起來這場戀愛真的很夢幻,甚至就像夢那般不真實而飄忽,因為該死的命運波折,他們兩個人竟沒有時間好好享受一下戀愛的滋味。
許樂沒有在乎他的嘲諷,感慨說道:「即便這次和談能成功,可誰知道聯邦和帝國之間下一場戰爭什麼時候就會開啟。」
「我們要見名譽校長!」
他終於知道父親當年皺紋里的羞愧,是因為既愧對那些死去的戰友,又愧對難產而死的母親,他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的母親是一名低賤的帝國軍妓。
他們張大嘴望著台上那個女教授,作為專研機修的學生,當然知道商秋是誰,那可是和許樂齊名號稱機修界神一般的存在!她當然是大名人,特別是先前那一低頭的風情,真的很大!
左天星域那場戰爭正在沸騰階段,帝國部隊節節勝利,墨花星球上的聯邦地面部隊甚至被迫進入了艱難的坑道守御戰,在這種時候聯邦重新起用杜少卿,除了小酒館里某人的承諾之外,必須承認也是艱難時局之下迫不得已的選擇。
某個偉大機械智慧被逼入類似精神劇烈掙扎的許可權衝突之中,然後它被迫重新啟動,卻發現自己在那個過程中精神分裂,因為兩種方向相反的判斷變成兩個擁有獨立意識的存在。
「你見過那麼多生死,難道還沒看明白?」
說完這句話,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位穿著黑色禮裙的女管家,女管家正在極不自然不習慣地拉扯著裙裝,想要將肩帶調整的更合理一些。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感到緊張的人太少,台上那位首席大法官絕對是第一名,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想起才從老東西那裡學會的一句浩劫前諺語:無欲則剛,大法官之所以令自己敬畏,大概是因為他始終站在無私的立場幫助自己?
「而且我總覺得三年前逃離聯邦顯得太容易了些。」
然而她沒有想到,剛剛走到樓梯處,她又被一個氣質不凡的男人攔了下來,那個男人微笑問道:「你好,請問您是南相美校長吧?」
菲利浦在他腦海中咳了兩聲,帶著絲詭異的羞澀味道說道:「在接手憲章網路后,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這個聽上去倒可行。」許樂蹙著眉頭問道:「雙方國族情緒怎麼辦?打了快一百年,仇恨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有一名身世凄慘的帝國女子,她是帝國被殘忍清洗的貴族之後,在七歲的時候就被征入軍營,開始是替那些臭大兵洗衣服,然後在九歲的時候被抽調上了西林遠征軍的艦隊。
菲利浦快速回答道:「呸,想都不要想,雖然我們沒有性別,但這也要算同性戀,雖然我不歧視同性戀,但我歧視一坨廢鐵!」
帕布爾微笑望著那人說道:「怎麼會沒用呢?不戴腳鐐總會舒服一些,現在大家能夠閱讀的報紙雜誌數量也多了,我甚至可以站在這裏給大家上課,權利總是要自己去爭取的。」
座艙內,渾身是血的許樂望著窗外那艘戰艦向太陽飄去,臉色蒼白卻根本感覺不到冷,反而覺得像在曬太陽一般溫暖舒服。
「加里走廊那邊基本上是荒蕪星域,帝國流土,根本沒有有效控制,就算讓給我們又有什麼問題?當然,為了彼此顏面好看些,我們可以用共同資源開發的名義。」
許樂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惘然失措問了出來:「你瘋啦?」
許樂艱澀地笑了笑,自嘲道:「我也沒可能把他們從墳里挖出來。」
……
她看著鞋前那幾瓣花紅,輕聲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菲利浦嘲笑道:「算了吧,你這輩子都沒能力變成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頂多變成一個三流哲學家。」
「你都把小孩脾氣拿出來說事兒了,我還能說什麼?我只能說也許在將來某一天,有人會承認我曾經是現在也能夠是個聯邦人。」
許樂挑挑眉頭,攤手說道:「你別問我,我又不寫日記。」
鄒郁看著被山風從墓碑拂落、落在泥地上的那朵紅花,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在抵達那間山區別墅前不足四百公里的道路上,他沖了一個試圖收錢的公路收費站,砸了一間在計數儀上做手腳的車輛充電站,踹斷了四名劫匪的大腿骨,撞毀了十七輛在普通公路上飆車的富家子弟名貴坐騎,在進山的湖畔還順路救了名因為感情問題而穿著婚紗跳湖的少女,並且毫不猶豫扇了對方兩個耳光,也拒絕留下姓名和任何聯絡方式。
那名帝國女子便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奴,在整整七年的漫漫航行中,她從九歲長成十六歲,由青澀變成明亮的少女,然後不出意外地成為某名將軍閣下的隨身發泄物。
聽到那個名字,南相美掩在唇上的手再也無法放下來。
「因為所以,科學道理,你就是老東西。」
南相美掩著嘴唇,欣賞望著他讚歎道:「這招可真夠狠的,而且你的情報工作做的真不錯,不過您得留個姓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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