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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趙兄相比，可還差的遠呢。」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遠處忽然響起了「砰砰」的聲響，透過霧色，余振隱約可以看到，相思河邊有一個浣衣女，正洗著一團血糊糊的東西，那背影——好生熟悉？！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余振在心裏重複了幾句，卻怎麼也找不到剛來此地的心情，除了苦澀，就是苦澀。

從湘西到京師，以馬匹的速度，哪怕日夜兼程，也需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余振趕路七天，來到了一個叫做相思河的地界。

世上真有心有靈犀不成？

「我會吃了你，從頭吃到腳，半點皮肉都不留，你還不怕？」

余振面色大變，大步向前：「念奴！」

「技藝還有些瑕疵，但是也無關緊要，關鍵是已得其神，這才是最妙的一處……」趙端陽大力讚歎了一翻，並說杜書呆在這方面真有天賦，只要再苦練上數年，未必不能比的上他。

「很好，很好，有膽量，既然如此，我便帶你去見一見此地的大鬼，到了那時，看你還能笑的出來。」那團ｈｔｔｐs://ｗww•hetuboｏｋ.cｏm•cｏm黑影古怪的一笑，佝僂著身子，一步步向後走去，余振只沉吟片刻，便跟了上去，念頭通達，自不懼於鬼物，而且他也想看看，這鬼物到底是何目的。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是鬼，你不怕我？」那黑影陰惻惻的道。

快到了下半夜，正當他有些睡意的時候，忽然一睜眼，腰間寶劍「噌」的一聲，彈出半尺，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走到半途，那黑影卻是消失在了白霧之中，余振眉頭一皺，對方把自己引到這裏來，到底想要作甚？

傳說之中，這裏曾住有一對恩愛夫妻，夫住河頭，妻在河尾，因河中有豬婆龍作祟，常年不得見面，終於夫妻二人紛紛相思成疾，病死在河邊，王母娘娘憐其痴情，派來天兵收了這隻妖怪，讓夫妻二人的魂魄每年能在此相見一次，而到了秋冬之交，河水凝冰，虹橋架上，便是見面之期。

若是李道士在此，必然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畫中那個秀髮垂肩的溫婉女子，與他所見的書妖竟有八成相像；而二者應該一次都沒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才對。

余振趕到此地時，天色冥冥，暮色蒼茫，冷風吹拂，已不是趕路的好時間，便栓了馬匹，生了一堆火，仰望黑夜，火光碟機散了身上了寒意，莫名的，驅不散心中的傷感。

這也是號稱本朝第一畫師，趙端陽的家宅。

「這幾個月，我已把畫工的基礎交給你了，接下來能到哪一步，便要看你的悟性了。」趙端陽又問：「這三日三夜，你都待在房間里閉門不出，到底是畫了什麼？」

「我跟漢家郎君學過作詩，其中有一首是我最喜歡的。」

這趙端陽也是個奇才，三歲能文，不過二十五，便一甲及第，一路順風順水，只不過不到三年，便就掛印辭官，寄情與畫筆之中，山水、鳥魚、人物，無有不專，尤擅點神，相傳他曾於京城南湖繪過一張群鴨爭魚圖，圖成之日，那畫中魚兒卻是不翼而飛，也不知被哪只野鴨給吞掉，人皆以為怪，自此名氣大盛。

「吱呀——」房門被推開，杜書呆黑著眼圈走了出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彷彿多日未曾好好睡覺了般；那正坐在亭間賞景的趙端陽見狀，頓時笑道：「杜兄技業大成了和_圖_書也？」

隨著行走，相思河上生出了茫茫的白霧，兩側的樹木也變的漸漸枯萎，黃葉凋落，一片凄涼景象。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人自然也是跟怪人交好，這趙端陽和杜書呆雖然見面不多，卻是平生至交，只不過一個專註于文筆，一個好於畫工，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半年前，杜書呆直接找上門來，開口便要學畫。

余振眼中不知怎麼，十分的酸澀，好半晌，才道：「我，我捨不得你。」

霧氣蒙蒙，水汽裊裊，佳人卻已不見了蹤影，余振悵然的一嘆，一步又一步，最終消失在了霧中。

杜書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畫的像不像，但在我的心中，阿顏就該是畫中的模樣。」

而在河邊，一老一少兩道人影重又顯現，除了念奴外，還有便是一個老嫗，正是剛剛那道黑影所化，老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慈愛道：「這樣好嗎？你的轉世可不是那長有紅痣的女子。」

等二人走後，那畫上的女子忽然眨了眨眼，抿嘴一笑。

「原來杜兄畫的是個美人。」趙端陽看著牆面上掛著的，還未完工的那副，忽然哈哈笑道：「卻不知，這是杜兄的哪一位紅顏知己？」和圖書

「人乃未死之鬼，鬼乃已死之人，有何可怕？」余振平靜的道。

這裡是京城西城的一處宅院，院子不大，但卻布置的十分精巧，有些江南林園的風采，園中的一處墨池最引人注目的，有數畝大，全被墨汁給灌滿，這池子本來是用來養些魚蝦的，只是長久用來洗筆，便成了這般模樣。

二人生死重逢，相思難得，其中的激動自不用提，好半晌，念奴才道出了始末，原來自她死後，因久久不願轉世，徘徊在冥河河岸，一日恰巧被那孟婆碰上，憐其憨，帶在身邊，收為侍女，便在奈何橋上洗那紫河車，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陰間出了一場大變動，這才有了機會出來。

「你真的願意？」

一提到這個，杜書呆便目光發亮，精神抖擻，疲憊彷彿一掃而空，連忙拉著趙端陽往房裡去，並道：「趙兄，你幫我看看，哪還有改進的空間。」

「婆婆果真沒騙念奴，真的再見到了漢家夫君，如此一來，阿奴心中便再也無了牽挂，可以安心轉世投胎去了。」念奴靠在對方肩上，呢喃道。

「吃了我，我不就與你一樣，更是有何懼哉。」

念奴忽然炸了眨眼，附到耳邊，小聲道：「阿奴悄悄告訴夫君一hetubook.com.com個秘密，婆婆跟我說過，我的轉世，手腕三寸處有一個紅痣，若是碰上她，夫君一定要對她特別特別好，像對阿奴一般的那種好才行……」

相較於道士離開時的凄涼場面，這位余御吏離開時，送行的百姓黑壓壓的一片，足能排成十里，漢苗瑤黎皆有，口中還不時念叨著不舍的話語，音浪一浪高過一浪，不過京城的旨意已到，繼任者將至，余御吏是要回京了。

「諸位，莫要再送了，後會有期。」

「莫不是什麼野狼大蟲之類？」余振心想，他藝高人膽大，自是不怕這些野外畜生，提著劍往聲音的來源方向走去，只走了百步，藉助昏暗的天色，在一顆老樹前，他看到了一團模糊的黑影。

「婆婆不是說了，漢家郎君的姻緣便應在那女子的身上，我和他此生緣分已了，強求終不得善果。」雖然說鬼是流不出眼淚的，但有的時候，笑比哭還要難受。

浣衣女回頭，可不就是那個活潑可愛的苗女么，見了對方，雙眼彎的跟朵月牙兒似的，「漢家夫君！」

「願使海內澄清，天高雲闊，湘西大地，不復邪祭陰氛，駕——」余振單人、獨劍、匹馬，四蹄踏過，踩斷層層青草，濺起泥水股股，迎面陣陣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