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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在雒陽的那個脫胎於思孟學派的重民派。

當初，呂不韋著《呂氏春秋》號稱要兼儒墨之長，合名法之優，于百家之道，無不貫通。

他若沒有曾經周遊天下，甚至出入關塞，怎麼可能跟西南夷還有匈奴人扯上關係？

若成功，那麼，他與他堅持的道路，就見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面前，與儒法黃老墨一樣，能公開的傳播，公開的傳授，甚至成為考舉的選項。

全國郡縣兩千石以上，甚至千石以上的官員，基本都是出自這兩個階級。

讓劉徹提防的是：劉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許九，在追求什麼。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劉徹從懷裡取出一本小冊子。

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嚷嚷天下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別有用心的野心家。

劉徹卻是把玩起了手上的那本《民富》，然後微笑著，看著許九。

許九抬頭看著劉徹，心裏緊張無比，但依然堅定的道：「罪臣確是呂子傳人！」

百年之後的今天，想不到，還有人在做著跟呂不韋一樣的嘗試。

這個世界什麼人最可怕？

如今，雜家已為法家吞併。

而且，從論述和觀點上來看，這些呂不韋的徒子徒孫，在呂不韋的論述的ｈetｕbｏoｋ.com.ｃom基礎上更進一步了。

劉徹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無論呂不韋在人們的印象中的形象如何。

反之，就不會。

「朕曾經聽關中長者言：處廟堂之高，必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必憂其君！此所有士大夫君子也！」劉徹問道：「愛卿曾仗劍走天下，觀三山四海，游郡國鄉野，久處江湖，想必也曾憂慮國家社稷，未知，可有教朕者？」

而許九卻沒有選擇入仕，而是，遠離廟堂，在地方和市井，經營出一張龐大的走私、販奴網路。

許九所說的話，劉徹自然聽懂了。

現在，中國的文化事業，一日千里，以超過春秋戰國時期的速度，狂飆不已。

許九說完，就將身子深深的匍匐在地上，忐忑中帶著些緊張，等待天子的宣判。

老實說，許九的回答，讓劉徹頗為意外。

這第二層意思，就很淺顯了。

能這樣去踐行的人，哪怕再笨，也比那些宅在家裡的聰明人強太多了。

道理很簡單，假如不是特別有興趣，在這個時代，不會有人去啃呂氏春秋這樣的大部頭。

隨著白紙製造技術和雕版印刷技術的擴散。

這意思就很明白了，就是在問許九，你hｔｔｐs://wｗｗ•ｈeｔuboｏk.ｃom•ｃom想賣個好價錢嗎？

但這不重要。

呂子，自然就是呂不韋。

劉徹這麼問是在試探。

不過，潛意識裡，劉徹心裏浮現了一個疑問。

許九，現在唯一能祈禱的，就是天子，跟他這些日子以來，所觀察到的那樣。

而這許九自述的經歷，也讓劉徹對其觀感好了不少。

這本小冊子很薄。

無論儒法黃老墨縱橫雜家名家，任何一個能用雙腳，走遍大半個天下的人，劉徹都會對他有好感。

這句話，是一語雙關。

普通人可能負擔不起，但對許九這樣的列侯，卻是輕鬆至極。

還在堅持的，估計也就小貓三兩隻。

而許九的話，很完美的解釋了他為什麼能把買賣做到這麼大了。

劉徹手裡這本是繡衣衛直接從該刻印店拿來的。

一邊問，劉徹一邊用著眼睛，死死的盯住許九。

其中有一句話，後世耳熟能詳。

但是，呂不韋雖然著出了《呂氏春秋》但他本人卻很快喪命，因此，其思想只有文字，而並未顯出實際作用，或者說或許曾經在政治上施展過，但卻被秦始皇粗暴的抹殺了。

漢室政權，到目前為止，列侯與士大夫勛貴，是構成國家中高層體系和*圖*書的主要力量。

現在，印刻一套萬言書的成本，大約是一萬錢左右。

許九叩首拜道：「回稟陛下，罪臣年十四，即于長安安梁公門下授《呂氏春秋》，年二十，即以身體力行，周遊列國，至龍門峽谷，觀大河滔滔，去右北平，望塞外茫茫，越關山之險，進西南群山，與滇人長者交談，會汾脽之原，祭後土之祀……」

劉徹將手上的這本書翻開來，看了看，問道：「愛卿是呂不韋的傳人？」

當然是有野心有理想有抱負，同時還有行動力的人。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陰陽之和，不長一類，甘露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

甚至，出現了「民為國基，谷為民命」這樣更淺顯易懂的口號。

哪怕它的名氣大的連小學生都知道……

如《呂氏春秋》一樣，這裏面混雜了起碼三個人的理念。

而列侯在這個體系裡有著極大的優勢。

但其編著了《呂氏春秋》，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其在其姓氏之後，加子。

道理很簡單。

這算是戰國時期，民本思想的一個巔峰。

「回稟陛下，罪臣聽說，始生之者，天也；天之養者，人也；能養天之所生而勿纓者，天子也。陛下生hetubook.com.com而神聖，明見萬里，以罪臣之愚鈍，不及陛下萬一也！」許九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鄭重的拜道：「然，罪臣身為陛下之臣，拾遺補缺，本屬臣職，故昧死以答陛下：罪臣曾行經九州，望海內民生之難，審中國之蔽，微有所見，概為八字：民為國基，谷為民命！」

大概也就二三十頁，裏面印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個許九既然曾經遊歷天下，看慣江山地理，以他列侯的身份地位，加上這樣的經歷和見識，或許想謀求一個九卿或者九卿衙門的某曹主官，有些困難，但是……若只是做一個地方的郡守或者郡尉，卻僅僅只是只需要時間……」

這讓劉徹非常吃驚。

就好比後世的普通人，壓根就不會去翻資本論。

確是一位，與他在思想上不謀而合，以民為本的天子。

只要劉徹願意，他可以發動尚書台的力量，完善這些理念，並按照他的意願來打造。

這個許九，在劉徹眼中，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這本民富中的論述，看文字就知道，肯定不止是一個人的觀點和理念。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你是一位列侯，然後願意做官，同時稍微有那麼一點能力。

若失敗，身死族和-圖-書滅，毫無疑問！

這許九身為列侯，卻一頭扎進了雜家的懷抱。

所以，呂不韋死了。

在官場熬個三五年，一個郡守或者郡尉的職位，輕輕鬆鬆。

那他就必然能聽出劉徹的第一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就是呂不韋曾經著了《呂氏春秋》，《呂氏春秋》中一篇孟春紀下，有一節名曰貴公。

那句「始生之者……」，同樣是出自呂氏春秋。孟春紀。

他是冒著非常大的風險，來行此一舉的。

根據繡衣衛報告，許九在長安某個私營刻書坊，刻印了整整一千冊《民富》，總共大概花了兩三萬錢的樣子。

若許九真的是一位民本思想的擁護者，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呂氏春秋，更不可能記不得貴公篇。

這就是技術發展帶來的進步。

所以，有些地方的論述，出現了自相矛盾。

不閱山海怎登峰？不知國情怎論政？

世人皆知，有一句話是跟呂不韋綁定在一起的：奇貨可居。

「這麼看來，這本《民富》，也有卿的手筆在其中了！」劉徹說道：「說吧，卿等是幾人合著，還有那些人參與了此書的編著！」

大量的先賢著作，被少府和私人印刷成冊，長安的大街小巷，已經出現了專門的書店，甚至還有私營的印刷店，承接各種印刷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