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我來殺
「其餘人可自行選擇去留。」趙山長道。
「是。」幾人齊聲道。
梅久詫異的抬起頭。
暗學在二房取了三人，大房取了二人。
梅亭瑗驚道，「山長？您說她沒有內力？」
統共不到五步，他便栽到廊下的花盆中去了，幾盆長勢喜人的紅梅被壓折了枝幹，斷枝插|進小臂，鮮血汩汩流淌。
梅如焰沒想到會如此嚴重，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山長幫我瞧瞧吧？」
書童嘟嚷道，「也不知您為何封了自己的內力，否則即便不用眼睛亦能憑其他五識判斷方位、人、物，犯不著總落笑柄。」
梅如焰高高抬著下巴，抿嘴瞪著陌先生，奈何個頭只到他胸口處，表達不出倨傲，僅僅是倔強而已。
說罷，轉身離開。
「陌先生來了。」書童道。
「我不打女人。」陌先生垂眸淡淡看了梅如焰一眼，也不問是誰的錯，「等手好了自己打，若是打輸了就給我滾。」
「蠢貨，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魔鬼怎麼能不殺人！」安久沒好氣道，「就當是交房租了！」
書童看了一圈，輕聲道，「山長，只有梅七娘和梅十五娘也留下了。」
梅如焰並非是怕殺人放火，只是她現在連基礎尚未扎穩m.hetｕｂook.ｃｏm.cｏm，去暗學不是等於送死嗎？
梅久越發羞愧，「你這樣幫我，我卻想過害你。」
眼看人群陸陸續續離開，梅如焰陷入猶豫。她看了梅久一眼，心道，真的要陪她去嗎？
「趙山長。」陌先生微微頜首，算是打了招呼。
遙夜疑道，「娘子要那些作甚？」
書童扶額，快步走上前，小聲道，「山長，這是十四娘，旁邊那位才是十五娘。」
梅久看見前面不遠處就是二房幾個人，便放慢了腳步。
梅久抱著幾卷書孤零零的下山。
趙山長抹了把虛汗，「快跟著去，治手要緊。」
趙山長無奈走下石階，站到梅久旁邊，好言勸道，「十五娘還是明年再入暗學吧。」
「暗學挑人了。」梅久道。
「梅七。」趙山長轉身，模糊看見遠處有人影，便再次詢問，「你確定要加入暗學？」
院子霎時間空了。
「嗯。」趙山長聽聲音辨出說話之人，「她方才接你的書，此刻怕早已掌骨震裂。」
「那等會再說，你先幫我準備些助眠之葯。」梅久道。
誠然梅如焰並不是個物件，卻好歹在他那裡學了幾天藝。
「娘子？」遙夜看見梅久進門，「您和-圖-書怎麼現在回來？」
噗通！
梅久見梅如焰看過來，催促道，「妹妹快去。」
一聲沉響，書童覺得腳下的地微微顫動，愣了愣，旋即捂著臉從指縫裡看了一下身後慘狀。
遙夜接了梅嫣然命令，一旦暗學挑人就立即稟報，她不能違背小主子，也不能違背梅嫣然的命令，只好全解梅久，「娘子心疼嫣娘子，嫣娘子亦疼您，若是不讓她最後一個知道，反倒更加擔憂。」
「嗯。」梅如焰捂著手臂隨陌先生離開。
「我已通知陌先生，他會帶你去啟長老那裡。」趙山長再次勸道，「我瞧你資質不錯，也是個能吃苦的，不出兩年定能小有所成，莫因一時意氣自毀前程。」
這個理由足夠充分，遙夜不宜有它，「好，奴婢這就去幫娘子取些眠香。」
眾人回首，便瞧見一寬袖襲素袍男子朝這邊走來，趨步間衣袍微動宛若流雲，墨發半披半散，鬆鬆在身後結起。
書童嘆了口氣，扯扯他左手衣袖，「就在您跟前。」
趙山長點頭，揚聲問，「還有人離開嗎？」
自從發現自己還存在這個世間，安久便起了脫離殺戮去過安寧生活的念頭，獨自一個人在人煙稀少的草原上牧羊和*圖*書，天高遠湛藍，草原青碧接天，一坨坨的白羊擠做一堆，像天上的雲。
「咳。」趙山長往旁邊走了兩步，使勁眯了眯眼睛，「十五娘內力尚未形成，還是莫要意氣用事。」
梅久手心冒汗，「說是晚上要來領我去暗學，我想先睡一會養養神，卻沒有睡意。」
梅如焰索性也垂下眼睛忍住右手上的劇痛，按捺住心裏那一點退縮和怯弱，就當自己腳下生了根。
「安眠藥」是個陌生的詞，但很好理解。
遙夜是家生子，對梅氏的規矩很清楚，不用梅久多說便知道了前因後果，「您先歇著，奴婢去稟報嫣娘子。」
早已看不見陌先生的身影，梅亭瑗鬆了口氣，堅定的道，「是。」
「暫時別告訴她。」梅久拉住遙夜，吱唔了一會兒，道，「便是與娘親說了也沒有用，不過是讓她早些擔憂罷了。」
這五個人中，二房的三人紛紛面露欣喜，大房這邊梅如劍小腿骨折，還在養傷，因此不曾來族學，梅久則是垂眼看著腳尖，神情恍惚。
因著暗學突然挑人，遙夜不知道梅久提前下學，並未過來接她。
說笑？！哪裡好笑！安久懶得理她。
二房四個人歡歡喜喜準備下山，梅久回屋去和*圖*書收拾自己的書卷。
「可你不是不想殺人了嗎？」梅久每每想起安久的那些可怖記憶，都如墜地獄，她有私心，卻也不想拿別人的去幫她擋災。
「安久。」她沒有忘記自己身邊一直有一個人陪伴。
梅亭瑗的武功不算弱，趙山長不再勸，「既是如此，你們今日下午便不用去各自先生那裡，回去好好休息，晚間自會有人去領你們。還有，每三日要來族學聽課，每月末的考校亦要參加。」
她厭倦了殺戮，可殺戮又是刻在她靈魂里的一部分，如何分離？安久想了很長時間才覺得，可能厭倦殺戮不過是個借口，她是厭倦了自己。
書童正想著辯駁的話，忘記趙山長的手離了他的肩膀，依舊向前走，「我何曾閑的發慌，我每日天不亮便開山門，洒掃階梯……」
梅久這時總算找回了一些理智，「咱們能少去一個是一個，妹妹不用陪我，快些去就醫吧。」
「先生萬萬莫動氣呀，都是小娘子家玩鬧。」趙山長對陌先生的脾氣了解一二，這人的高傲不是目下無塵，是連目下無塵的人都看不上眼，但他性子古怪，但凡有人敢動他的東西，非得報復到他氣順了為止。
「少自作多情！」安久冷冷道
和圖書。這話不知觸動了安久哪裡，她道，「晚上尋些安眠藥吃了，人，我來殺。」
趙山長抬手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眼神不好有何可笑！你每日里閑的發慌，使動你一下哪來這麼多牢騷!」
梅氏子弟與梅久不同，他們自幼被灌輸於世人不同的觀念，大多數人都以能夠進入控鶴軍為榮。然而在暗學中的學習有生命危險，因而一般對自己能力不夠自信的人卻不敢留下。
頓了一下，梅久才反應過來，安久說的是她住在自己身體里的事情，「沒想到你還會說笑。」
「山長！」書童慌忙扶跑過去，一邊扶他起來，一邊哭號，「來人吶，山長受傷了！」
這人遠遠看上去儼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然而走的近了，梅久才發現他身形高大，一張稜角分明的面容上眉若刀鋒，目光深邃，薄唇微抿，卻是十分冷峻。
屋裡的學生呼啦啦跑出來，七手八腳的去抬，吵吵嚷嚷的把人送去就醫。
安久不曾理會，她便自語，「我不想學殺人，不想殺人，可我沒有辦法，也不敢同母親說，我知道她費盡心思，這幾日鬢髮都添了霜色。」
趙山長的手搭在書童肩膀上往屋內去。
「現在可以回去了。」趙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