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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

每當他在自己那張硬硬的床上躺下，腦中總會不由自主地浮出她那完美的面容。菲奧雷無法不想她，想得太痛時，他只有瘋狂地練劍。可是每一次揮劍，他總會覺得，凱瑟琳正在他身後看著他。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芙蘿婭才打開了門。門剛一打開，羅格就後退數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威娜無言地看著下方的巨龍骸骨。

羅格微微一笑，道：「早就想過了。」

芙蘿婭忽然想起一事，清麗無雙的臉漸漸變得蒼白：「如果……如果聖典上所記諸神之事都是真的，那……你與光明教會為敵，豈不就是在與諸神為敵？你……難道從沒有想過這點嗎？」

「我要到幽暗森林中取些東西，順路再辦點事。這些事很重要，不去不行。」

奧古斯都引領著凱瑟琳來到教皇的祈禱室前，轉身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教皇陛下已經在等著您了。」

羅格點了點頭。

昏黃的天空中閃過了一道光華，威娜的身影出現在龍骨的上空。她手中的龍魂槍斜斜地指向地面，透明的槍身中可以看到一道道銀色光芒在不住流轉。

「等等！」凱瑟琳叫住了奧古斯都。她胸膛上的傷口未作任何處理，此刻仍緩緩地向外流著鮮血。

凱瑟琳含笑看著菲奧雷，伸出了左手，道：「拿來！」

「不可能！」凱瑟琳笑得極為迷人，道：「您別以為我不知道聖堂中有多少成員！給我八十個，絕不能再少了！」

就在不久之前，這一具慘不忍睹的龍骨的前身，還曾經噴吐著滔天的龍焰，獨自奮力惡鬥五位強者，而它的敵人中間，甚至還有一個神！

「你們不是已經安排了在半路上伏殺腓特烈嗎，為什麼還要送這幅畫過來？你們成心想激怒我嗎？」大帝陰沉著臉道。

任何人看到銀龍的屍體都不會放過那上面如山的寶貴原料。可是銀色奇迹曾經是這世間極罕見的強橫存在，在切挖完它的屍體之後，為何不能多花上一點點時間，將帶不走的屍骨埋起，給它留下最後的一點尊嚴？

老總管慢吞吞地走了上來，攤開紙筆，開始記錄。

羅格哈哈一笑，道：「好了，別亂猜了，我哪有那麼複雜？不要擔心我，等我從幽暗森林中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乖乖地在神諭之城獃著，我回來後會來找你的。」

羅格緩緩地道：「我已經反覆檢查過他的屍體。拉姆斯菲爾德，的確被恢復了精靈的本體，而且各項能力都有所強化。不過說起來這也很正常，自然女神的能力在於自然和平衡，因此使失衡的事物重回原狀，本來就是德魯依們十分擅長的一個本領。我既然能夠將拉姆斯菲爾德改造成暗影騎士，雲霄之城擁有將他改回精靈的能力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從那天他臨死前的情況看，他至少恢復了部分的記憶。也許只是一片片的記憶碎塊，可是這已經說明，我所說的已經抹去他一切靈魂印記的話是多麼的狂妄！靈魂世界的寬廣深遠，並不亞於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我僅僅是打開了它的大門，卻以為自己已經踏遍了它每一個角落。我還記得光明教會聖典中，罪與罰之章第五頁上曾說，傲慢是罪……」

「二十五！」教皇似乎又來了點精神。

看來，以後輕易得罪她不得。

過了一會，她忽然道：「你會帶安妮一起去吧？」

她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龍魂槍，輕嘆一聲。倫蒂妮雖然令人討厭，但她一步一步地按著自己的計劃在做，效果甚至比計劃中最樂觀的情況還要好。畢竟把銀龍屍骨糟蹋到這種地步，也需要一定的天份和足夠的變態。

銀龍族中曾經的天才，以銀色奇迹聞名龍之世界的尼古拉斯，如今竟落得如此的下場嗎？

克拉尼奧忽然仰首向天，聲嘶力竭地發出陣陣穿雲的龍吟！

克拉尼奧無法解釋為什麼一頭強大的銀龍竟然會無法抵禦風中的寒意。她只感到，在無盡的寒意中，另有一點無法抑止的悲傷和驚慌。好像有什麼她絕對不敢面對的無形存在，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感覺得到，她每一次望向他的眼神中，都有種默默的期許和欣賞。

既然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已經同意，教皇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了。

一陣烈風呼嘯著掠過了北國萬里無際的荒原。風中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砂石，偶爾風弱一些時，大些的石塊就會落下。

教皇微微睜開昏昏欲睡的雙眼，道：「這種人，聖堂中只有二十個。」

羅格一怔，細細品味了一會芙蘿婭的這句話，心底緩緩有一種淡淡的酸澀湧出。

在記憶中，克拉尼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寒冷。聽著呼嘯的寒風自龍城的通道中穿行而過，不知為什麼，她感到越來越冷，到後來竟然微微地發起抖來！

克拉尼奧忽然止住悲聲。

「一百個！」奧古斯都吸了一口涼氣。聖堂向來直接掌握在教皇手中，在聖堂成員的派遣上他並沒有決定權。血天使忽然發現，在討要聖堂成員時，凱瑟琳根本沒有望著他，而只是看著教皇。

良久良久，只是沉默。

「芙蘿婭，我過兩天要動身去一次幽暗森林。我覺得你一個人在帝都不大安全，最好你能立刻啟程，回神諭之城去。」羅格道。

只要前方那個高貴而典雅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就無法控制自己。

羅格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沉聲道：「雖然我並非帝國生人，但對帝國從來都是一片忠心！若說我有圖謀，那這圖謀就是將帝國版圖擴張到南方，讓帝國的鐵騎能夠在奧匈和德羅兩大帝國的疆土和圖書上奔騰！而我個人的小小私心，就是能夠在南征的大軍中求得一個位置。您知道，潮汐軍團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之一，帝國東南戰線面對的敵人遠沒有幽暗森林和矮人帝國那樣難對付。可是腓特烈身為帝國名將，居然數年在東南戰線全無建樹，若說他沒有貳心，怎麼可能？」

在她清亮目光的注視下，菲奧雷竟然感覺到莫大的精神壓力。他完全無法違背凱瑟琳如鋼如鐵的意志，只得顫抖著將匕首交了回去。

凱瑟琳微笑著盯了奧古斯都一眼，道：「這事可不怪菲奧雷，他只是知道教會中最近有天使降臨了。我剛剛見這兩位大人風采無雙，絕非這世間所有，他們又能坐在尊貴的教皇陛下身旁，所以才冒險猜了一猜。所以認真說起來，奧古斯都大人，其實是您剛才的舉動證實了我的猜想了呢！」

自那日輕薄了安德羅妮后，她雖然沒太多的不良反應，但再也不像往日那樣與羅格形影不離。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蹤影全無，因此羅格只能獨自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只是安德羅妮每天都會回到羅格身邊，守護著他，讓他能夠安心地休息一會，恢復魔力和精神力。

陣陣龍吟由悲涼至虛弱，由清越至沙啞。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帝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傳我的旨意……」

尼古拉斯憤怒之極，它猛然仰首向天，發出一陣蘊含著無盡憤怒與悲傷的龍吟！

白天的月光龍城少了分朦朧，多了些粗獷。

因此保護凱瑟琳大公夫人，幾乎與保護巴伐利亞大公一樣重要。凱瑟琳不會任何武技和魔法，她又時時要去公國各地視察，危險程度要遠遠超過時刻身在大軍之中的巴伐利亞大公。當然，在菲奧雷心中，沒有任何人比她重要。

風越來越冷，將她的心也冰住了。

帶著如蘭氣息的微風掠過了羅格，向遠方而去。

羅格回到了府中，徑自向芙蘿婭的房間走去。

教皇嘆息一聲，道：「凱瑟琳夫人，並非我有意為難您。神之雙眼所見，並非你我所能理解。在時機到來的時候，我自然會給您需要的幫助。」

※※※

此刻北國的荒原已經寒冷，呆在高高矗立、幾乎已接近到天上雲層的月光龍城中，就更會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羅格立刻答道：「腓特烈看破了我們的埋伏，已經逃回了潮汐軍團。陛下，我們擔心他會挑動潮汐軍團的士兵追隨著他造反。帝國內鬥中已經損傷了太多的戰士，這些戰士應該戰死在沙場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內鬥里！斯特勞大人畢竟對帝國忠心耿耿，他毅然放棄了自然女神的信仰，解除了和德魯依的同盟。可是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忠實的信徒，在我們推倒雲霄之城后，他是絕不可能與我們妥協的。我們送上這幅畫，就是希望陛下能夠知道腓特烈暗中所藏的不軌之心。帝國三大軍團之一的潮汐軍團，不能再因為腓特烈個人的不肯認輸而受到損失了。」

菲奧雷臉都白了，他顧不得身份地位，閃電般伸手，從凱瑟琳手中奪下了匕首。

教皇睜開了昏花的雙眼，迎上了凱瑟琳清亮的目光。

「著令……腓特烈即刻自盡……具體旨意，薩拉溫格，你就看著寫吧！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大帝的語氣中透著無奈與沉重。

大帝負手而立，仰首望著殿頂忽明忽暗的魔法燈火，久久不語。

羅格點了點頭，道：「這沒問題。現在兩分鐘之內，它絕不會發作。」

羅格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精靈。」

威娜心中不由得對倫蒂妮和她的魔像軍團生出淡淡的厭惡。

芙蘿婭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顯然有些吃驚，她那雙迷糊著的碧綠眼眸也清亮了不少。她皺緊了雙眉，下意識地咬著一縷垂下的金髮，苦苦地思索著。

教皇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喘息，緩緩地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光明教會已經為您派出了聖堂成員。光明教會的使命是侍奉至高神，我們不方便直接介入世俗間的戰爭。不過您請放心，高貴的巴伐利亞大公是承受了神跡的選民，他的大業無人能夠阻擋。」

這不顧一切的瘋狂，是不是就叫做……

芙蘿婭似是沒有聽見羅格的調笑之語，只是道：「你能不能暫時壓住那見鬼的魔法，不讓它發作？」

老總管上上下下看了看羅格，道：「如果安德羅妮小姐能夠始終呆在您的身邊，那麼支撐一年肯定沒有問題。」

威娜輕輕地嘆了口氣。

凱瑟琳笑得更加迷人了，她縴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枚晶亮的匕首。

菲奧雷頭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拉姆斯菲爾德不是已經被你改造成暗影騎士，並且抹去了一切靈魂印記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雲霄之城裡，而且看起來完全恢復了的樣子？」

自從中了自然女神之怒后，羅格周圍已成死地。以芙蘿婭的實力都呆不了多久，那幾位精靈守護武士更不可能接近羅格了。是以羅格只能自己駕車。

芙蘿婭的雙眼越來越亮，她緊盯著羅格道：「不是這樣的，你肯定另有原因！」

羅格一怔，只覺得一陣寒意自心底升起。腓特烈與大帝之間的這層隱秘關係，他毫不知情，但龐培和亞歷山大沒有理由不知道。難道說，自己中了無解的自然女神之怒后，在他們心中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了，所以才讓自己向大帝進言除掉腓特烈？

但從胖子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大大的不妥。他謀划多時，就是為了和-圖-書重回南方的那一刻。現在賭局剛剛開始精彩，局中怎麼可以沒他的位置？

芙蘿婭驚訝地叫了一聲，道：「聖典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嗎？沒錢的信徒還可以到當地的教堂中隨意翻閱。這上面怎麼可能記載了諸神的秘密，難道你拿到的聖典和我所見到的版本不同嗎？」

奧古斯都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米高梅和麥克白降臨這麼機密的事，凱瑟琳竟然也知道了。這機密究竟是從哪裡泄露出去的？

祈禱室中諸人都沒有動，因為凱瑟琳根本不會武技，沒有人會相信她要行刺教皇。只有菲奧雷驚呼道：「凱瑟琳！你要幹什麼！放下匕首，你絕無可能傷到教皇陛下的！」

風翻起了一堆砂土，露出了一具披甲的士兵屍體。士兵的鎧甲上，烙印著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徽記。

她知道，那是尼古拉斯的呼喚！

教皇的旁邊正坐著米高梅和麥克白。他們看著凱瑟琳，完全無法將這儀態舉止都趨近於完美的女人和剛才踢門的粗野行為聯繫在一起，何況她還笑得如此典雅。

羅格微微一笑，依言閉上了眼睛。

啪！大帝合上了面前的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儘管支離破碎，儘管已經被切削得不成樣子，儘管龍骨上沒有一絲的血肉，但克拉尼奧還是立刻就知道，這具屍骸屬於尼古拉斯。

「尊敬的薩拉溫格總管，依您看……我還能活多久？」羅格微笑著問，神態之輕鬆，就如在談論其他人的生死一樣。

米高梅和麥克白對望了一眼，米高梅以不遜於凱瑟琳的優雅微笑道：「我想，能夠跟隨凱瑟琳夫人體驗這個世界，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等等！」芙蘿婭叫住了他。

在得到光明教會的首肯之後，菲奧雷和數位聖堂同僚一同加入了巴伐利亞的大軍，暫時為公國效力。其它的聖堂同仁都進入了軍隊，跟隨羅歇里奧元帥去與公國南方的三個小公國作戰。只有菲奧雷對軍功毫無興趣，他想方設法，終於得到了保護大公夫人凱瑟琳的任務。

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南方諸國都逐漸清楚了這位大公夫人的厲害手段。

菲奧雷的手極度蒼白。他的手指微微地顫動，背上的劍也開始輕輕地躍動著。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菲奧雷的身上。在那如電的目光下，菲奧雷輕輕地顫抖著，臉色蒼白。

「能夠在祈禱室見到教皇陛下，真是令我榮幸呢！」

菲奧雷以為自己可以看著凱瑟琳自殺，但是，他做不到。

「那又為什麼！」芙蘿婭碧綠的眼睛盯著羅格，叫了起來：「其實你根本打不垮光明教會，你也不可能與諸神為敵！這種絕無可能的事為什麼還要做呢？你現在權也有了，錢也有了，安定下來不好嗎？」

克拉尼奧低低地哀鳴著，用龍頭輕輕拱蹭著巨龍屍骸的頭骨，並伸出龍舌，不住舔著巨龍的頭骨。她不敢看那完全看不到一根角、一顆牙的龍頭骨，可是她沒法躲開眼前的這一切景象。她甚至開始幻想，下一刻，龍骸就會變回優雅的銀色奇迹，並且回應她無盡的愛意。

沒人知道，在她完美而高貴的面容後面，有著一顆怎樣的頭腦，似乎整個公國大大小小的環節都已裝在她的心中。

鮮血緩緩地流過雪白的胸肌，如此刺目。

「若你能回來看我，那麼我……就便宜你一次。」

羅格呵呵一笑，心想這小妖精如果認真下毒的話，死神班的身體就算再強健，也很有可能被當場毒倒。

威娜手腕微微一顫，戰槍立刻透出一陣淡淡的銀霧，在空中凝成一頭龍形。雖然霧氣稀薄，但仍然可以看出這是一頭高傲、威嚴而優雅的上等巨龍。

羅格沉默不語，良久才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芙蘿婭嘆了一口氣，知道再問下去，這死胖子也必然不說的。她嘆了一口氣，以手托腮，一邊看著遠方迷離的燈火，一邊幽幽問道：「帝國那麼龐大的軍隊都在幽暗森林里大敗而回呢！那裡太危險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去幽暗森林想幹什麼？如果不是非去不可，還是不要去了吧！」

兩片冰冰的柔膩輕輕的觸上了羅格的耳朵，隨後芙蘿婭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一陣陣的柔柔氣息，悄悄地撥動著羅格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只是，他現在必須與芙蘿婭保持距離，時時刻刻。

「那你閉上眼睛。」

已經擔任凱瑟琳的護衛幾個月了，但菲奧雷並沒有能夠與她說上幾句話。凱瑟琳永遠在忙碌，在她閑下來的時候，菲奧雷為了讓她能夠多睡一小會，寧可放棄難得的與她說話的機會。身為這一期聖堂中的佼佼者，菲奧雷有這個自信，凱瑟琳是不會拒絕和他聊一會的。

那曾經的銀色奇迹啊……

胖子呵呵一笑，道：「除了聖典中所載諸神之外，世上還有其它的神明。何況，有些事就算沒有希望，也不妨做上一做。我精明了那麼久，偶爾笨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他以為，他是惟一了解和理解凱瑟琳的人。

見目的已經達到，凱瑟琳站了起來，向教皇行了一禮。她臉上隨後掠過一陣蒼白，軟軟地倒了下去。

「芙蘿婭，回去就快收拾東西吧，把所有的精靈都帶回神諭之城。所有的……」

羅格呵呵一笑，淡淡地道：「但願如此。」

帝都黎塞留此時的夜晚，已經開始有了絲絲浸骨的寒意。

本來，就算他心緒不寧，也應該全力壓制。因為此刻走在菲奧雷前方的高大男子，就是神聖騎士團的團長，血天使奧古斯都。

「我需要兩萬神聖騎士！」凱瑟琳出ｈeｔｕｂooｋ.com•coｍ口驚人。

「四十！沒有更多了！」教皇吐出了最後的底牌。

這樣一來，大帝心中的不快自然而然地會指向羅格，待羅格魔法發作身亡，大帝的怒火也就自然而然地消了。那時龐培和亞歷山大再出面接管無主的潮汐軍團，整個帝國的軍權都將落入他們手中。

她有些落寞地轉身，踏入了虛空。畢竟，這個世界上堪做她對手的強者，又少了一個。

凱瑟琳一邊保持著招牌式的高貴而典雅的笑容，一邊提起了長裙的裙擺，然後……竟然一腳將祈禱室的門踹開！

胖子回頭笑道：「還有什麼事？現在我可陪不了你啊！」

※※※

凱瑟琳嫣然一笑，這位王都第一美人的魅力非同小可，這一笑如春花綻放，令整個長廊都為之一亮。

空中的龍魂展翼盤旋了幾圈，發現了地上的屍骸。它立刻呆住了，不能置信地看著盯著滿是刻痕的龍骨。它痛得厲害，在一波波的痛苦中，前生的一些往事片斷如閃電般一道道自它靈魂中劃過。

羅格輕輕一嘆，道：「我哪有那麼脆弱呢？風蝶的死的確讓我非常痛心，可是我不想面對精靈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那會讓我想起阿佳妮，畢竟我沒能完成她最後的心愿。」

此時為了壓制自然女神之怒，他的精神力已經全力運轉，肌膚中隱隱透出淡淡的銀色光芒。

凱瑟琳溫柔地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我不管神的雙眼看到了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公國的幾十萬青年戰士就這樣走上戰場，與整個大陸上最強大帝國之一的德羅帝國戰鬥。而與此同時，本應是他們精神上最大的支柱以及最堅定盟友的光明教會卻在袖手旁觀！教皇陛下，已經整整一年了！一年來我來找過您多少次？可是最後得到了什麼？六位聖堂，就是這些！當然了，奧古斯都大人曾經率領神聖騎士團到前線助戰，但他們僅僅是走了一圈而已。如果今天，我還無法從您這裏得到幫助，那麼我就會用這把匕首刺穿心臟。因為我實在無法面對那麼多將會戰死沙場的年輕將士。」

※※※

愛？

羅格哈哈一笑，道：「想收拾敵人，第一步是要了解他們。光明教會的聖典很有意思，值得反覆的讀。拋開傲慢與偏見的話，那上面的確記載了無窮的智慧，還有……」

他也嘆息一聲，道：「芙蘿婭，我這次去幽暗森林要辦的事，其實沒什麼把握。不過在幽暗森林這種地方行動，幾個人反而會比數萬大軍要容易得多。放心吧，我肯定沒有性命之憂的。這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我，反而平添擔心，那又何苦？你在神諭之城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了。」

羅格跪伏于地，也不說話。

終於，教皇長嘆了一聲，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您需要什麼樣的幫助呢？」

胖子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伸了個懶腰，就準備回去了。

匕首的尖端和她雪白的胸膛之間，沾連著一條艷紅的血線。

大帝沉吟了許久，看著羅格道：「我聽說，你中了天空之怒的魔法，現在自身難保。為什麼你不想法自保，還要這麼積極地參与到政爭之中呢？你到底有何圖謀！」

「現在尼古拉斯就算沒死，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死神班很清楚這一點。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不會再在我身邊呆下去。」

「唉，風蝶……她至少去的時候很安詳、很開心呢！你這個死胖子一向把活著放在第一位，可是死亡對她來說，我覺得，真的是一種解脫。」

窮兵黷武的巴伐利亞公國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架龐大而可怕的戰爭機器。然而，就算吞併了整個萊茵同盟的土地以及周邊的幾個小公國，四十萬大軍對巴伐利亞公國來說，也實在太龐大了一些。何況再過兩個月，正在訓練的三十萬新軍就會陸續走出訓練場，踏上戰場。七十萬大軍的裝備、訓練、後勤、補給可以輕鬆拖垮整個公國。此時的公國已經變成了一頭飢餓的猛獸，既然在自己的領地中無法尋找到足夠的食物，那就要到其它的地方去尋找獵物。

「八千！」

羅格面上儘是滿足的笑，許久才睜開眼睛。

可是此刻的月光龍城早已經失去了光華，烈風呼嘯著掠過高高矗立在險峰之巔的龍城，無情地以砂石抽擊著龍城的外壁。

這一次連教皇半睜半閉的眼睛也睜開了，他咳嗽了幾聲，剛想出言反對，就被凱瑟琳打斷：「反正兩位大人剛剛從天界降臨，既然要熟悉這個世界，還不如隨我來。我敢保證，一定能讓兩位大人體驗到這個世界更多的精彩！」

凱瑟琳如不知道疼痛一樣，任由血流。她微笑著道：「我知道聖堂中除了專精戰鬥的戰士和法師外，還有很多精通於軍略的成員。公國大軍現在兵員充足，但是將領明顯不足。我需要一百個精通軍略的聖堂！」

菲奧雷也聽到了許多對這位完美、高貴而冷血的大公夫人的非議。每一次他都強行壓抑下揮劍砍人的衝動，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會使凱瑟琳的心血付之東流。

就連坐在祈禱室中的教皇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

凱瑟琳微笑道：「有權解釋不等於可以胡說。好吧，那我這就聆聽教皇陛下的解釋。」

奧古斯都無奈地道：「好吧，就是八千！我這就去安排……」

他的腳步並不均勻，力度也忽深忽淺。這些細微之處普通人根本不會察覺，但對於一個實力已經距離聖域不遠的武者來說，這隻能代表了他的心並不平靜。

克拉尼奧驚得跳了起來，儘管這陣無聲的龍吟是其他人聽不到www.hetubook.com.com的，但是她可以！曾經身為龍神的預言師的克拉尼奧，她擁有著遠遠超越其它銀龍的感知力。

菲奧雷看不透奧古斯都的實力，但知道血天使一定會看透他此時的狀態。身為聖堂出身的武者，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給血天使留下如此不佳的印象，這對於菲奧雷今後在教會或者是神聖騎士團中的升遷非常不利。可是權勢、地位對於如今的菲奧雷根本有如浮雲。

凱瑟琳繼續著她那完美而誘惑的微笑，匕首開始一分一分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這一陣無聲的龍吟飄飄蕩蕩，不住向遠方傳去。

凱瑟琳也不等教皇吩咐，款款走到一張椅子旁，徑自坐下。她向米高梅和麥克白致意，儀態舉止之優雅令兩位高階天使怦然心動。

菲奧雷親眼看著凱瑟琳無數次不眠不休的工作；他看著她上一刻還在為軍費不足而憂心忡忡，下一刻就要換上最完美的笑容，去接見即將奔赴前線的年輕戰士；他看著她面無表情地簽署數十人的絞刑令，然後在無人時獨自飲泣。

羅格看著這誘惑之極的小妖精，驚訝於她的敏銳政治嗅覺之餘，又有些迷醉於她不經意間顯露的風情。

老總管領著羅格緩緩向殿外走去。他忽然淡淡地道：「羅格大人，您以後要為帝國盡心啊！腓特烈元帥與大帝從小玩到大，一直是大帝最親密的朋友。」

本來整座月光龍城都長年散發著瑩瑩的銀色光芒。這些光芒不光為月光龍城增添了美麗，也是相當可靠的防禦。銀色光芒來自於龍神的眷顧，對任何與黑暗沾邊的負面能量都有強大的削弱作用。這樣一來，就算是銀龍最強大的宿敵黑龍族，也不願意在月光龍城的作用範圍內與銀龍們作戰。

馬車車廂中空無一人，連車夫都沒有。羅格自己坐上了車夫的位置，駕車回住處去了。

羅格點了點頭，微笑道：「那我的時間還是很長的嘛！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早在數月之前，巴伐利亞公國的戰爭機器就已不堪重負，若是換了別的國家，肯定已轟然倒塌。但是凱瑟琳憑藉著無人可及的計算、權謀、冷血，還有她在公國中無與倫比的號召力，硬是維持住了這具戰爭機器的運轉。

羅格悄悄看著雄偉森嚴的帝宮，只覺得阿斯羅菲克帝國中，還隱藏著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骸骨上沒有一星半點的碎肉，被剔得極是乾淨。在這片根本沒有食腐生物出現的荒原上，這隻能解釋為龍肉都被人給剔走了。龍骨七零八碎的，龍牙和爪尖通通都不見了，粗大的肋骨上也有無數被砍削的痕迹。

「死胖子，是不是龐培和亞歷山大他們準備害你了？可是德魯依雖然倒了，但你對他們來說應該還有點用啊，他們也不是政壇上的生手，怎麼會這樣就翻臉呢？是因為……自然女神之怒嗎？他們是不是覺得你活不了多久，沒什麼利用價值了？」芙蘿婭皺眉道。

她終於哭出聲來……

那是她在哭。

從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沒什麼不妥。龐培和亞歷山大對帝室非常忠誠，他們手段狠辣、用兵如神。潮汐軍團從寬厚仁慈的腓特烈手上落入他們手中，驚慌的只應該是帝國東南戰線周邊諸國。

「這要看您的意志和是否能夠時刻集中注意力了。依自然女神神力的成長速度來看，您在半年之後就會無法應付無休無止的攻擊，而在偶爾的鬆懈下喪命。」

露台很寬大，他們也就隔得很遠。

由於身邊多了這麼一頭時刻要擇人而嚙的凶獸，公國周邊所有的國家，甚至包括了三大帝國之一的德羅帝國，都開始徵兵備戰。巴伐利亞公國肯定是要戰爭，不過現在還不知道它會把戰火燒到誰的頭上。

微風中，一陣淡淡的幽香悄悄襲來，無聲無息地自羅格鼻端漫過。

芙蘿婭知道羅格所指的所有精靈，也包括風蝶和拉姆斯菲爾德。她問道：「那麼精靈守護武士呢？你難道不需要她們了？」

芙蘿婭半天沒有出聲。

「那就一萬！」凱瑟琳甜甜地笑。

祈禱室中一片安靜。

羅格往日見到芙蘿婭時，她多半在調配魔法藥劑。但這一回她似乎是在鑽研魔法書籍，而且這副拚命勁頭，讓羅格暗自吃驚。

他們還未警覺到自己身上悄然發生的變化。

菲奧雷的心呯呯地跳著，思緒一片混亂。對於他來說，紛亂的心態是一種大忌，可是菲奧雷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接下來一番艱苦的討價還價，讓奧古斯都看得目瞪口呆。光明教會最引以為傲的聖堂成員，此時竟如擺在市面上的貨物，成了雙方討價還價的目標。

小妖精見羅格站在一堆魔法書旁邊，當即尖叫了一聲：「不要站在那裡！你可別把我的書給變成怪物！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說吧！」

羅格苦笑一下，只得帶著芙蘿婭來到露台之上。

芙蘿婭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死胖子，問你什麼都不肯說。你總是這樣不信任別人，又讓人如何能夠真心對你？」

呼嘯的風載來了一陣悲涼的龍吟……

羅格搖了搖頭，道：「我拿的聖典和普通信徒拿到的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曾經和幾個降臨的天使打過交道，嗯，對他們……了解的比較深。所以聖典上許許多多看似誇張和無稽的神跡記載，以及那些和某些小宗教差不多的關於前世來生的描述，很多都是真的！」

「如果她離開呢？」羅格繼續問。

凱瑟琳輕笑了數聲，道：「光明聖典上神諭那一卷第七百一十七頁寫得很清楚，光明教會的使命是傳播至高神的榮耀。https://m.hetubook.com.com傳播和侍奉，數字之別，這當中的差距可是很大呢！難道光明教會的教典剛剛修改了嗎？如果沒有改，那我很不明白，公國竭盡全力同異教徒作戰，傳播至高神的信仰，為什麼得不到來自光明教會的幫助？如果您認為一共只有六位的聖堂武士能夠對戰局產生影響，那我只能表示無法理解您對於幫助的定義。」

為了她，菲奧雷可以忍受一切。

風在荒原上空一個迴旋，大批的砂石如雨般掉落，敲擊在一具巨大的龍骨殘骸上，發出啪啪的密集聲響。

芙蘿婭道：「那我就放心多了。死神班呢，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

威娜右手五指一緊，龍魂槍閃過一陣銀色流光，還在天空中飛舞的龍魂立刻被一道無法抵禦的力量給吸回到長槍之中。

克拉尼奧發出了一聲凄涼的龍吟，琥珀色的雙眼中湧出無法抑止的淚。她急速俯衝，幾乎是筆直地摔在了地上，然後不由自主地幾個翻滾，終於停在了巨龍骸骨的旁邊。

克拉尼奧的淚不住地流著。

還是凱瑟琳打破了沉靜：「好！我不謀求教皇陛下的解釋了。現在公國即將與德羅帝國開戰，如果能夠得到光明教會的幫助，那麼公國將有數以十萬計的戰士能夠保全性命！尊敬的教皇陛下，您就寧可眼睜睜地看著數十萬至高神最虔誠的信徒赴死嗎？」

「這個死老頭子！就知道錢！錢！錢！任務一完就溜，半點情份都沒有！當初真該給他吃的喝的東西里下點毒！」小妖精忍不住罵道。

就算天界中對美學最為執著的提拉特彌斯大人也會很喜歡她吧？兩位天使頗為不敬地暗想。

他頓了一頓，才微笑著道：「……諸神的許多秘密！」

芙蘿婭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一笑，道：「死胖子，你才多大啊！說話就這麼老氣橫秋的。你也不想想，現在有多少老傢伙都鬥不過你呢！啊，對了，你不是最恨光明教會嗎，怎麼還會去看它們的聖典呢？我看你都能背出來了！」

沒飛多久，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剛剛出現在地平線上的那一具巨龍的屍骸上。

「可是……」芙蘿婭努力回憶著聖典的內容，仍然不能置信地道：「可是這麼重要的內容，怎麼可能就這樣公之於眾？」

菲奧雷正踏在柔軟猩紅的地毯上。

「尊敬的教皇陛下，」凱瑟琳那迷人的笑容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令人生畏的東西：「您應允巴伐利亞公國的全力支持，已經準備好了吧？我今天就是專程來感謝教皇陛下的慷慨的。」

小妖精頭髮亂亂的，眼圈也有些發黑，看起來這幾天一直沒怎麼好睡。她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但並不整齊。

老總管一路將羅格送出宮外，直到看著他踏上馬車，這才離開。

菲奧雷忽然露出了微笑。既然他無法阻止她自殺，那麼陪著她一起死，還是可以辦到的。

奧古斯都插口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請您注意，惟一擁有教典解釋權的人，是教皇陛下。」

可是凱瑟琳匕首所向，是自己的胸膛！

凱瑟琳輕輕一笑，將匕首拔了出來，輕輕地拋在地上。

老總管看了看羅格，不急不忙地道：「自然女神之怒是九階魔法，單純從魔法體系本身來說，九階魔法已經位居塵世一切魔法的頂峰。但是魔法只是魔法，透過德魯依施展的魔法與自然女神親自施展的神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這個世界上，還未曾出現過無法破解的魔法。所以羅格大人不必灰心，說不定哪一天命運之河就會將破解方法帶到您面前。」

只是看似有趣的過程中，瀰漫著越來越多的血腥氣。鮮血已經浸透了凱瑟琳的胸衣，開始向下身的裙擺滲去。但是教皇對鮮血視而不見，凱瑟琳也只當這血不是自己流的。

兩人各站在房間的一角，隔得不能更遠了。芙蘿婭本是一個極整潔乾淨的女子，但此刻她的房間中亂得可以，魔法藥劑、材料、器皿和書籍堆得到處都是。特別是有關魔法類的書，簡直多得驚人。房間另一邊的大工作台中央，勉強清理出了一塊地方，上面放著厚厚的筆記。那極為華麗嫵媚的字體一望而知出自小妖精之手。

羅格謙恭地侍立在一旁。他離大帝的距離並不遙遠，有老總管在，自然女神之怒發動之時是不會誤傷到大帝的。只是羅格感覺到老總管的能力應該不止於此。自他踏進大帝的書房之時，自然女神之怒就全無發作的跡象。雖然女神神力發作是不定時的，但這麼長時間全無動靜，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看起來女神神力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給壓制了。

這就是被永久封存於龍魂槍中，尼古拉斯憤怒的靈魂。

奧古斯都皺眉道：「可是此刻公國附近一共只有一萬五千名神聖騎士，怎麼可能撥給您兩萬？最多……」他看了一眼教皇，續道：「我最多可以撥給您五千名神聖騎士。」

菲奧雷決定與凱瑟琳共同忍受不公的指責，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聖典戒律之章第四十四頁上說，神將真相展示于眾人面前，然而眾生的眼睛卻對其視而不見。」羅格微笑道。

「是不是因為風蝶的事，你才不想面對精靈的？」

「四十就四十！但是要加上他們兩個！」凱瑟琳如春蔥般的纖指，指向了米高梅和麥克白。

克拉尼奧振翼而起，從月光龍城中飛出，迅速向龍吟聲傳來的方向飛去。

芙蘿婭與羅格一同望著夜色下的黎塞留，只不過她在左角，羅格站在右角。

她忽然以手掩口，打了個哈欠，這才想起羅格還站在外面，於是將羅格讓進了房間。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