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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輕輕吐出一口氣，仰起頭讓溫熱的陽光照在臉上，對著天空道：「朝堂之上的事，請曹公公放心，秦某知道如何做。」

汴梁，最大的一棟青樓。

回到綉樓廳堂，有龜奴過來低聲在她耳旁道：「……門口有六扇門的找你。」

隨後，屠百歲朝後面招招手，「把人帶過來。」

肥碩的身軀在走道間高聲呵斥幾名女子，揚手時看的出她只有四根手指，凶神惡煞中，示意自己斷指的地方：「你們好好看看，這可是當今九千歲讓老娘啃下的，他老人家的金口下殺的人，哪一個不是當朝大官？聽說女真皇帝都被他殺了，你們不知道吧？老娘告訴你，我可是踏進過千歲爺府邸……所以你們最好乖乖的不要亂來，否則別媽媽心狠。」

李媽媽慌忙點點頭，也不說矢口否認之類的話，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哎喲，原來是屠鋪頭啊，今天這麼早就來了。」說著話時，悄悄塞了一個叮噹響的錢袋子過去。

刑台上，王家十余口人跪在那裡，那年齡與秦檜相仿的中年男子被卸下了枷鎖，跪在台上像是感覺到了有一道特殊的目光。

嘩嘩嘩嘩嘩嘩嘩————

她媚眼眨了眨，一個人自問自答：「……你說是吧。」「嗯！他肯定會保護我的。」

「……秦大人也是有孩子的吧，雖然咱家是個宦官，但是真把那孩子當成自己的骨肉，那天我站在殿門外面，聽著督主在外城校場說的話……知道那小子一定也是激動難忍的，他曾經也是說過……自己少根東西，可骨子裡還是想堂堂正正的當一回男人。」

興ｍ.heｔｕbｏｏｋ.ｃom.ｃoｍ和六年伐遼，再到興和七年二月初，女真南下北面里裡外外基本上是被徹底打爛，曾經繁華的城池鄉鎮能見人煙已是寥寥無幾，汴梁一戰中，更是在這個龐大的帝國心口上割了一刀。

而胖女人卻是一臉雲里霧裡的表情望著汴梁中那棟有些拔尖的建築。

「他回來了嗎？」坐著的身影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

「走吧！」秦檜閉著眼這樣說了一聲，外面的高呼的聲音已經戛然而止。

外面，漫漫天光逐漸收了起來，一個人影在黃昏中走進了這棟樓里。

……

「那個什麼剛建的紅樓簡直就是個狗屁！」

他艱難的抬起頭，朝那邊望過去。

看著有說有笑的同僚走旁走過，他比他們知道的許多，瘟疫的散布並沒有公之於眾，在這些人眼裡甚至以為是老天爺懲罰女真人。

樓裏面的建築大體已經完工了，廳堂有一座表演歌舞的大檯子。此時那裡正上演一出傀儡戲碼。二樓上，鸞紅衣帶著幾名侍女出現在過道上，依偎在木欄看著屏風后的男子賣力的排演著傀儡戲。

掀開車簾，將那些碎紙灑進了雨里，隨著風雨飄落在街道上，隔著帘子對車夫吩咐了一句：「轉道，不回家了，直接去東廠。」

「青和紅反衝都不知道，也敢和老娘搶買賣，修那麼高幹嘛，想上天啊！」

秦檜坐在轎子里，渾身顫抖，到了家門口好一會兒后，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走了進去。

「就算重操舊業又如何……又不是真的賣肉。」鸞紅衣嘀咕著，看到男子瞟過來，隨即微笑著抬hｅtuboｏk•ｃｏｍ•cｏｍ起手，紅紗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臂沖對方搖了搖。

步履往下踏過一階時，身後的石台上有人過來，拂塵在肘間垂下晃了晃，聲音在他背後說道：「秦大人還是不要在這裏多愁善感了……金國發生內亂、又有瘟疫橫行，至少六七年內是沒有餘力南下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聲音很大，驚的旁邊原本就害怕的男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秦檜深吸一口氣，放下了帘子，那邊刑台上的聲音繼續：「……奸賊，你賣友求榮，攀附閹賊！什麼九千歲……他乾的事，就算是死，我也要說出來……」

這老宦官收斂了笑容，已有眼淚。

過得許久，搖晃中，他伸手拿起撕成了碎片。

一個獐頭鼠目的青年被擲在地上，那老鴇看了看地上的人，面上這下更虛了，指著地上，眼睛看著六扇門的總捕頭之一，結結巴巴道：「這……這……捕頭這是何意啊……」

人頭滾落。

曹震淳笑吟吟的走了過去，邁著小步，整張臉笑吟吟的，手掌中翻起蘭花，點點對方：「秦大人是文官，沒見過將士們流血的，更是沒見過幾萬人、幾十萬人橫死戰場的畫面。」蘭花指在他抖動的嘴皮輕輕一遮，「哎喲……那場面可是看的讓人神魂俱喪吶，那才叫讓人心痛呢，一個棒小伙……從出了娘胎，經歷了十多年的各種意外活下來后，終於長大成人了，卻在一個戰場上被一個錯誤的決策，丟掉了性命，而養育那小伙的女人，卻已是蒼蒼白髮……看著自己兒子滿身傷痕的送回來……你說，誰心疼啊。是自己這邊浴血奮和-圖-書戰的將士、百姓更讓你心疼，還是遠在大同的金國漢民呢？」

「秦某也只是對大同附近的百姓有些……有些心痛。這武朝江山暫時是在金國鐵蹄下緩了一口氣，督主暗殺吳乞買是一步好棋，只是那瘟疫是一把雙刃劍啊，若是一個不甚到了武朝。」他身形微微低下來，看著地上移動的光斑，眼睛眯起，「……那就是禍害了。一旦事泄出去，督主他就算權傾朝野，這個罪過他也是背不起的，曹千戶，你說是吧？」

天下太平了……

東廠行事原本就是用盡手段，但現在卻是有些過了。

面前幾名受訓的女子唯唯諾諾的說了幾聲是后。

漫天的大雨陡然間傾盆而下。

而真正在心窩上扎了一刀的，還是武朝皇帝莫名死在了宮闈當中，將原本陷入困境中的中原拉入一個充滿湍急的河流當中，越來越急。

下一刻，那邊點頭。

「我過來給你提一個醒！」屠百歲踢了踢地上的青年，說道：「那紅樓你別惹，後面是誰，我們也惹不起，你安安心心的做買賣不要生事，這次是被我們抓到了，若是換了旁人，拆了這綉樓都是輕的，知道嗎？」

※※※

「督主回城了，他要見你們。」

紅潤的雙唇勾起笑容，曾幾何時，她想也沒想過會在汴梁安家，而且還和自己喜愛的人一起。

馬車在下一個街口轉向，徑直朝東華門過去。

門外，身形高大的人不著痕迹的將她手推回去，「少來，今日我不是來要你孝敬錢，老子又不缺。」

「是很好……」秦檜沒有回頭，看著一隻飛鳥歡快的停留在一根石柱上梳理羽毛上殘留的清晨和_圖_書水露。

「顧兄此刻過來一定有事？」鸞紅衣走到旁邊掏出紅絹輕輕給臉上有些汗漬的男子擦拭，隨後轉過頭，目光看向顧覓。

天上，轟轟轟隆隆的雷聲走過，遠方有陰雲過來遮蔽了陽光，天際傳來的雷聲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響。

石階上，秦檜或許是站累了，坐到了石階，聽著宦官的講訴。

噗噗噗——

李媽媽這才消了氣挪步離開，「一個個真是不省心，要是都像師師那般聽話就好了。」

「有勞秦大人費心了。」離去的身影還是笑吟吟的應道。

「趙兄！」

隨著武朝上下在東廠監督中重新開始規劃北方百廢待興的遼闊土壤，一封從金國過來的消息，將湍急的河流拉入了這個大時代的漩渦，嘈雜擾攘的帷幕被撥開，那一幕幕可怕的文字變成了畫面讓人心驚。

「……老娘這裏可是出過娘娘的地方，貴氣著呢……」

「他啊……魂回來了，昨晚還和咱家在夢裡說話呢。」曹震淳笑了笑，塗抹的胭脂有些花了，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離綉樓幾條街的在修建築，敲敲打打的工匠攀附在架子上，正卯上鐵釘，周圍是火熱朝天的工地，人來人往。

乾涸的嘴皮笑了起來，而後目光凝起，朝那邊大聲吼道：「秦會之——我錯看你了，枉我當初引薦你于蔡相，你這個賣友求榮的奸賊！！！！」

秦檜淋著大雨，長袍緊緊貼著身子走上了馬車，他盯著矮几上放著一封信函看著。

顧覓拱手回敬，隨後又看了一眼走下來的女子，神色有些拘謹，「見過鸞姑娘。」

那老鴇怔了怔，艷紅的大唇挪了一下，小眼裡有點心虛，便是甩和*圖*書手喝退了僕人，穿過廳堂，見外面果然有一隊人馬，肥臉上立馬泛起諂媚的笑容。

轎子停在菜市口，秦檜拉開帘子，看到那邊已是圍滿觀刑的百姓，議論之聲嗡嗡嗡嗡嗡的在他耳邊響起。

「咱家早在很久前，在宮中收了一名義子，百般孝順啊，為人機靈卻又不像別的那些宦官存有歹毒心思，但後來女真南下圍困汴梁時，他隨督主一起去襲擊女真大營，咱家就望著城牆那邊，心裏盼啊他能回來……」

人頭落在了籃子里，鮮血從台上濺到了台下……血淋淋的。劊子手提著鬼頭刀同樣繼續砍下去……

這半個多月里，她時常以為是在做夢，每次醒來時，她都會跑去男人的房間，看個清楚后才痴痴笑笑的離開。

看到來人排戲的趙明陀也放下忙活，跳下高台拱手過去：「顧兄。」

新皇登基，興和改初平，是為初平七年。

夏天的初晨，天光明媚的往下面照，天上白雲逐漸散去，露出蔚藍的蒼穹，石階上，秦檜抬起頭，視線里有鳥自由的飛過去，隨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六月初，朝堂散去了早會，文武百官的身影陸陸續續從垂拱殿走出來，向著宮門方向過去。秦檜的臉色看上去並不是怎麼好，今日早朝那封北方過來的書函，一則是好消息，另一側卻是沉甸甸的。

六月十一，御史中丞秦檜上書彈劾給事中王雲原是蔡賊門生，不思一心為國，攜私仇舊怨攀污東廠提督私造瘟疫、濫殺無辜以及謀害先帝等罪。

「晚上，我再來喝酒，先走了！」

六月十二，東廠嚴查，抓捕王雲極其家眷，判斬首。

「再說……明陀會保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