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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典型不肯站上責任與干係的舊僚作態，讓劉復一肚子光火，都沒法當面發作出來。只能狠狠咬牙的原路繳命而歸，將這個壞消息回復給軍中。

最後也只有劉復，在肋下和后腰尚不算要命位置，中了兩箭之後，才勉勵仗著拚命驅策的馬力，逆向衝出了這些敵人的圍擊。

而另一路前往洛都上東門的信使，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未能如願的在水門附近的營盤裡，找到都統制王嵩，因為這位王都統，已經入城去督戰諸軍，攻打皇城大內的戰鬥了。

……

還有人在抵近和錯身而過的片刻，被對方用馬上短弓，射中脖子和胸口，只能抽搐著捂著傷處，頹然栽落下馬背。

因此，一些人熱淚盈眶的向上天禱告，總算不用在極寒中繼續主動減丁了，另一些人，則有些睹物思情的嚎啕大哭緬懷著，那些在過早到來的寒潮和霜凍中，死去的親眷和族人。

最後形成的結果和格局，就是原本廣袤無垠的草原，被依照河流走勢和水草地的分佈，在漠東和漠南草原上，被分割成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大小藩領。

是以，自從張氏專權以降，北國朝廷與塞外諸侯的過往，就是一筆筆剪不起理還亂的爛賬。

他剛剛從北邙山大營里衝出來，因為那裡已經找不到可以做主的人了，剩下的只有一名負責管理一眾民夫、雜役的副都監，得到這個消息后，只會吶吶不知所措，反覆強調要請示上命云云。

「難道連這裏都已經不再安全了么……」

穿過冰面的短暫集結之後，和-圖-書他們就像是肆虐的蝗群一般，鋪天蓋地的涌過了河洛之地，那荒蕪而死寂的廣闊原野，遵循著某種古老而原始的本能，自發向著戰火和喧囂之中的洛都，匯聚撲卷而去。

「遇敵……」

僅僅是半個白日之後，第一批穿著骯髒皮袍的身影，已經成群結隊的站在黃河南岸上。

不少人身上還能隱約感受到血腥氣，就在人群中撞到互相對眼，他們下意識就在相互頸項胸腹要害處打量，只是覺得讓人身上發毛。

待到海吃塞了一肚子之後，又直接拿煮化了的雪水來，咕咚咕咚喝得那叫一個利落，或是直接嘎吱嘎吱的干啃起雪糰子來，那也不怕肚子消受不了！

「小心……」

既然回去的路已經走不通了，最終僅存孑然一身的劉復，還是決定接下來到距離最近的白馬寺去求助。

這群軍漢還個個幾乎都是羅圈腿，走在鬆軟陷足的雪地里，就跟樁子砸在硬地似也，個個四平八穩的毫不晃悠。

「這裏就是都畿的土地了……」

因為只有少數位於原本塞外軍堡附近的屯區，才能依靠河流和水源，為這些藩領提供相對穩定的農耕產出，但是因為這些物產剩餘，能夠養活的人口總數和上限，基本是變化不大的。

但在失去後方和輜重的雙重影響和打擊下，卻是足以在如今僵持苦戰的微妙局勢下，成為撬動龐大多米諾骨牌式的，連鎖災難反應的初始推手和外力了。

這一切，都要感謝某個契機和理由，不然他們絕大多數人，或許這一輩子www.hetubook.com.com，乃至幾代人都沒有機會踏上，中原這片溫暖而肥沃的土地。

經過了漫長如履薄冰式的煎熬之後，再次踏上陸地的踏實和安心的感覺，讓這些粗壯漢子不免重重噓了一口氣，卻是渾身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兒郎們，盡情放手去搶罷……」

飛雪連天之中，來自南關城的前軍游奕營隊將，武功郎劉復，也拚命拍馬飛馳著，任由凜冽的寒風像是刀子一樣的，刮割在臉上，也毫不為所動。

畢竟，之前強行穿越尚未完全凍結堅硬的黃河冰面，已經讓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和犧牲。

這畢竟是他們冒險越過，原本延邊諸多防塞構成，現已經是形同虛設的死亡線后，一路倒下了不知道多少坐騎和同伴，狂奔南下這麼久以來，吃的第一頓飽飽的熱食啊。

而在北朝分化瓦解的拉攏手段下，一些親附或是順服的近塞藩領，也會主動以貢賦為名，派出之下的部眾入塞，以塞外義從的身份為北國軍中驅策賣命，來換取相應的金錢財貨和物資，用以滿足那些藩領的貴人門，日常維持高端的中原生活方式和奢侈享受的基本需要。

急促而尖銳的呼號聲，方才吼出口，就覺得風雪似乎迎面撲卷而來，將他們的話語吹散在口中。

然後才打著各種濃重氣味的飽嗝，整備鞍馬裝具器械，準備踏上新的征程。

「該死……」

軍情火急，雖然他對胯|下這匹繳獲來的北地健馬一貫視若珍寶，但此時此刻也顧不得愛惜了，哪怕給驅策奔跑hetubook.com.com的口沫飛濺，又凍結在籠頭上。

一人捧著個比腦袋還大的木碗、瓢子，沉甸甸的壓得結實。然後連骨帶肉半生不熟的撈在手裡撕啃，吃到後來乾脆，放開腮幫子簡直就朝喉嚨里倒也似。

作為以牧業和礦產為主的塞外諸侯藩領，在普遍的苦寒與貧瘠之中，也造就了堅忍不拔又人命極賤，而無謂犧牲的獨特風氣。

依仗和背靠著沿著河流分佈的堡寨體系，大量歷代的軍功之士，被分封在了草原上，以水源為支撐點，就地建堡築壘為居所，捕獲附近的番胡為奴役，進而在後續的世代擴張和屯墾中，形成一個個大小軍功藩領。

留營的兩位統制官，卻是不敢擅斷，也不敢輕易相信來人的話，而驟然改變營中的部署，而是決定一位就地提高警戒，另一位親率一隻偵騎，去探查一番再說。

然後一群黑壓壓的身影，撞破了風雪的遮掩，迎面衝殺過來，他們有得手持重棍大棒當先，還有的緊握拋桿套索相隨。

一個照面的霎那間，就仗著精湛的馬上技藝和順風沖勢，將追隨劉復的十多騎護兵撞翻拖倒，擊飛掃落在馬下。

而這些南軍騎兵配備的短矛與騎劍，在對方的長兵重器面前，幾乎是一邊倒的幾無招架之力。

只是，掉頭歸程的風雪越大，讓他們可辨的方向和視野，也變得越來越差，不得不屢次短暫的停駐，來辨別被大雪掩蓋的物標和去向。

當他們再度停下腳步的時候，卻已經是在滿地狼藉的外圍營盤裡，在用含糊不清的語音和腔調，鬧哄哄的https://m.hetubook.com.com喊著某種號子，奔走忙碌著搜撿這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他感受著被穿透的甲子下，因為慢慢失血而正在變得冰冷麻木的箭創，有些自艾自怨的道。

第一時間就將那些散布的外圍據點和遊盪的巡哨，往來的輸送隊，一股腦兒撲滅在突飛猛進的滾滾狂潮之中。

這些人都是北地漢子，個個粗壯結實，面龐漆黑，說話大聲呼氣，喉結個個暴突。有的人說的明明是漢話，卻簡直像是含著個大卵子，腔調重讓人聽不明白。

他們也不懂什麼叫享用與烹飪，但凡是從營盤中翻找到任何東西，從袋裝的稻米、大麥到瓜薯，乃至馬吃的黑麥、芻豆等畜料，連同現割淋漓的死馬，活宰的大塊連骨畜肉什麼的，按照三五成群聚成一堆，各種尋獲胡亂往裡丟做一處，大火添柴的燒做一大釜，然後稠乎乎的舀出來。

而北朝也會在冬末初春的冰雪消融之際，乘著塞外牛馬贏弱疲弊的時機，發起名為春狩的武裝掃蕩，人為製造出某種無人區式的，短暫隔離帶和緩衝地域，以削減來年的潛在威脅和壓力。

雖然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損失，對於正在城中鏖戰的七八萬東線大軍來說，談不上什麼傷經動骨。

其中還有些人，依舊是難以置信用力踩踏著腳下，一遍遍的確定著這不是某種虛幻和錯覺。

佐餐下飯全不講究，有把咯嘣脆的鹽豆子或是撕一條死硬的干熏肉條，一捧長灰斑的奶渣疙瘩就算不錯的搭配了。

之前在懷州雖然所獲不少，但是分攤到大多數人身上，就聊勝於無了。和-圖-書

結果這一耽擱，外圍的據點、巡哨覆滅的消息，也伴隨著零星逃還的殘卒，以及緊隨其後掩殺而來的不明之敵，如同雷霆烈火一般的，將城門附近的駐留營地，迅速陷入煙火與廝殺之中。

各自頭目鼓舞和鞭策士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的蕩漾在已經越過冰面的人群中，讓原本有些悲壯而哀傷的氣氛，也逐漸變得熱烈起來。

一些規模較小的團體，甚至所要面臨的對手都沒有打過照面，就這麼整族整群的傾覆沉沒在，冰冷渾濁的河水與浮冰之中。

「金帛子女，予取予得……」

自從梁公的時代開始沿河築壘，逐步深入草原屯墾，而拉開了中原王朝對塞外之地的，數百年壓制和鎮服的歷史。

而這個決定，卻在不久之後，挽救了他和許多人的性命。

因此每年為了過冬的需要，都會進行相互征戰來主動減丁，或是對著北朝邊塞防線，組織發起一波波自殺性的寇掠和試探。來變相消耗掉治下，野草一般滋長出來的雜胡部眾，以減少潛在的隱患和不安定因素。

「凡是擋在我們之前的，都是敵人……」

而原本當地土生土長的胡馬兒，不是被馴熟城俯首帖耳的牧奴聚落或是走狗鷹犬，就是不得不成群結隊的舉族遠走他鄉，逃到中原勢力尚且滲透有限的，北海以北凍土荒原或是黃沙阻隔的漠西草原去，以逃避各種壓迫和侵併。

當他們第五次停駐在，一處驛站廢墟的背風處，用雪團搽臉來提神，突然灰暗的空中，毫無徵兆隨風飛來好幾隻箭矢，將賓士在馬上的兩名護兵，冷不防給貫穿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