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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說是助教，其實就是比他們這批少年，年紀更大點的高級童子營老生而已，只是頂著助教的名頭拿一份實物補貼，來給他們進行啟蒙。

但至少不用餓肚子了不是？

當初也有不少人忍受不了這種嚴厲和苛繁，而生出重新逃跑的心思，然而在童子營里呆的越久，這種重歸自由自在的衝動和心思，也就隨著現實的改造而自然淡了下來。

當然了，世上從來沒有平白落到頭上的好事。在這名為童子營的新環境里，同樣也不養閑人的。他們既要做工又要參加站隊和器械的操訓，並且用下半輩子的時光，來償付官家提供的救濟和手癢他們的善舉義行。

當然，如果同一舍被檢查出衛生狀況不佳的話，那至一舍六個大鋪的二三十號人，都要一起受罰的。吃鞭子挨笞條還是小事，因此斷頓還要繞營牆跑上數圈，那才是最要命的。

那真是油水十足的蔥花烙餅和大碗麥飯，外加鹹魚臘肉變著花樣吃，讓人撐的只能摸著肚子滾圓而意猶未盡。有時候，還能得到幾個額外饋贈的雞子鴨卵鵝蛋什麼的，無論是白水煮還是攤著吃，都是讓人念念不忘流口水的美味啊。

因為他不但懂得設套捕殺那些，偷吃寶貝糧食的田鼠、雀兒之類，甚至有時候還會打到一些偷吃家養禽類的，諸如黃皮子，菜花蛇之類的小型獵物，來熏製成肉類改善一下生活。

而作為補償和交換，可以就此獲得指名認養一名孤兒的機會，一旦他們日後戰死沙場，或是的傷病而逝的話。這些被指定的孤兒，就可以繼承他們的姓氏和宗兆香火。

冒險出山幾次都渺無音訊，只有最後一次有個別人逃回來，但是各家湊出來的皮貨什麼的，都被不知名的流賊搶得精光。

除了日常的特訓m.ｈetｕｂｏｏk•coｍ.ｃｏm與做工之外，在每年青黃不接的旱季，或是需要追肥和補種的兩搶時節，他們還要就近下田去幫忙，避開炎熱風大的白天，在月色和微弱的星光下，整夜通宵達旦的幹活。

時代沿襲下來，從小就是好獵手，雖然總是吃不飽，但是日子磕磕絆絆的總能湊合下去。

可以說是相當人性化的舉措。不要小看這一點點的改變，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承，可是深深刻在所有國人的骨子裡，哪怕是現代深灰也依舊不變。

「慢點吃，別噎著了……」

穿得的雖然是拿破舊毛氈和粗布改的，兩截式號服，但在冷的日子里，只要勤快活動也算是能夠保暖。睡的是圓木板舍下，五六個人擠在一起的通鋪大板，墊的是稻草，蓋得是粗毛氈。唯一不足的就是容易長虱子，需要勤快的清潔衛生和定期清理晾曬。

於是，他偶然會去繅絲紗廠附近，妹妹所在的女營看望一二。這時候就會發現，黃豆芽一般的乾瘦巴巴的女孩兒，除了手上的繭子變多了之外，蠟黃黯淡的小臉上，也多出了些許血色和紅暈來。穿著灰撲撲的工服，也不再像是根竹竿挑著個燈籠。

因此，無論如何的再辛苦在勞累，清潔乾淨的水源，是始終保持不斷。

這時候，他們終於也有了難得的年節假日，雖然只是寥寥無幾的幾天閑暇。

被拒絕的對方是一個長相粗豪孔武有力的老軍，他不怒反笑，只是嗓門大的讓人有些震耳。

只是今天的露天課堂之外，卻是多了一些成年人的身影，雖然大多穿著便服，但是舉手投足都是出身行伍的痕迹。

「若果她也肯認我這個老爹的話，老子也不介意一對兒女成雙……」

「看不出還是個重情有義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人物……老子就喜歡……」

然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已經逐漸習慣下來的日常工作和生活里，卻又多了幾名助教和新追加的內容，卻減少了相應的勞動時間。

過冬前能夠找到的野獲越來越少，日用所需的鹽巴鐵器也斷絕了來源，很多人因此全身浮腫起來。

而且，這種啟蒙的範圍，雖然號稱所有適齡孩童，但是除了被編管下的移民填戶和被軍中收容的孤兒之外；

而在這時候，她甚至會偷偷塞給自己一小塊，因為貼身存放的太久，而有些融化掉的粗扳糖。

隨著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們，紛紛享受茶水點心的見面。

陳二狗和妹妹陳阿關，乃是典型青州山民的後代，不知道多少代前，為了逃避徭役，而逃到了山中。

然後，當他們有了初步的紀律和集體的概念之後，營中的伙食也終於上了一個檔次，變成實打實的粗麵餅子和雜菜醬湯，那些乾巴巴的手臂和排骨一般咯床板的身板，也逐漸充盈厚實起來。

卻是因為軍中正在推行的指名寄養制度，這是第一批試點的對象。

如果出大操或是野外拉練，或是需要到供方加班幹活的話，還會額外的加菜，就可以見到些許的油水和滋味十足的醬菜，有時候還有香甜的烤薯和白煮土豆，定量或是不限量的額外供給。

然後，那些莊戶們也會比較寬容的，允許他們在放滿水的田埂里，捉些小魚、泥鰍和蝦蟹，螺螄，藉著燒水的公灶烤一烤來，作為勞作期間的零嘴和打牙祭，一直吃到歸隊回營的日子。

這也意味著更多得到示範的將士們，上了戰場之後的捨生忘死之間，也更加沒有後顧之憂。因此，只是稍稍透露了一下意向，就已經是響應者如雲了，甚至放出和*圖*書話來表示了某種志在必得之心。

但是相對的，雖說童子營的飲食很是粗陋，只有大盆的高粱玉米渣渣，連同採摘的野菜，煮成稠呼呼的濃糊糊，雖然味道寡淡，但足夠讓人吃得飽到直泛酸；至少一覺睡到天亮而不會中途餓醒好幾次。

陳二狗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可以識字，這可是天大好事。

而作為孤兒本身，也等於獲得了一個可以預期的依靠和將來，也有類似親情的渴望和需要，因此，經過了軍中的開導和輸灌之後，對此也不至於太過排斥。

「反正俺自小就不知道爹是咋樣，也這麼過來了……」

「大不了日後，起親手置辦一份嫁妝，親自送嫁出門好了……」

「現在靠俺自己也能自食其力。」

「俺不幹……」

其中的辛苦勞累與繁瑣，簡直是一言難盡。

然後再推來攘去的過程中，不得不掰成更小的兩半一起分享。雖然這點粗扳糖里的灰渣和其他雜質不少，但是焦酸甜甜的滋味，卻是讓兄妹兩無比珍惜和回味，這短暫溫馨的片刻。

青州，高耀鎮，童子營的露天操場里。

說到這裏，他又拿出一個油紙包，拍在案上散了開來，卻是露出了好些白花花的晶瑩糖塊。

就算認養人最後就此安然退役或者轉業，也可以讓這個軍隊中長大的養子，接到身邊繼續培養感情，在成年後繼續奉養餘生，乃至娶妻生子來繼承家業。

因為村子的對外交涉和山貨出售、才買往來，乃至家常日用的分配，都得依靠他的領頭和主持公道。

陳二狗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漆塗過的石板上，用白灰寫的字眼，一邊在沙盤裡臨摹著，一邊隨著大伙兒結結巴巴的齊聲念著。

當然，為了公平起見和避免紛爭，第一參加試點的都是初步甄選之後，最有資歷，或是功績https://www.hetubook.com.com卓著的單身老兵，他們將會按照按照抓鬮的方式，在這一個批次的孤兒當中，選定自己的寄養子。

乃至將他們的英勇和事迹，作為家傳的勵志故事世世代代的傳續下去，而不是籍沒無名的變成荒廢的墳頭上某個名字。

當然了，所謂工讀性質的強制啟蒙，其實內容簡單的很，需要幾百個常用字和千以內的四則運算而已，由先學會的帶著後進一起，死記硬背即可。

「我羅大友這輩子不好賭不好嫖，這些年掙得薪餉也不少。」

只是，當這件事情輪到陳二狗頭上的時候，他卻不免犯了倔，梗起了脖子。

所謂指名寄養，也就是讓軍中那些上了年紀，卻尚未成家的老兵，從日常薪餉里掏出一點小錢來，作為資助和扶助童子營里那些孤兒的額外投入。

「吃完了和你一起去見見，我那便宜的女兒好了……」

「膝下多養幾個兒女算什麼……」

因此，他們正當長身體的年紀，就麻木的日日訓得死去活來的，每每都是發顫著手腳，回到居舍里，趴下就不想起來了。

「再過幾年就連俺妹一起養了。」

最終，整個村落餓死了大多數，只剩下他們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骨瘦如柴的躲在被雪壓塌的廢墟里苟延殘喘，又被深入山區的搜索隊，給找了出來。

「又何苦憑空多出個爹來……」

這樣就慢慢適應了高強度的操訓和整日不停歇的繁忙勞作的日常節奏。

其實目前的推廣程度，也只限於各處城邑和交通方便的集鎮居民子女，稍微偏遠一些的鄉鎮山村就無法可想了。

他不停的往嘴裏塞著粗糧點心，一邊毫不示弱的瞪著對方，在口裡嘟囔著。

在那個偏僻寒陋的小山村裡，能在識幾個字看懂官衙布告的人，那都是相當了不起的人物，連帶這一戶人家和-圖-書也是村裡身家和條件最好，最風光的家庭了。

也慢慢淡化和暫時忘卻了，曾經殘酷的回憶與令人悲傷的過往。

綿連的戰火，不但摧毀了山外人的生計，也直接影響和衝擊到這些山民的生活日常。

因為是山民後代的緣故，陳二狗在打獵和設置陷阱上，有些殘留的家傳手藝。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往往在同伴中，成為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畢竟，越是忍飢挨餓吃過苦頭受過罪的人，就越是不捨得這種難得飽暖安逸的日常。因此，陳二狗如此想著能夠咬咬牙，就堅持了下來。

只是他們此刻卻毫無在軍中的肅然嚴謹或是沉穩冷靜，而一反常態的很有些慈祥和激動的表情，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手足無措，或是強自作鎮定的偷偷打量著，這些頌聲朗朗的少年們。

「好小子，你還真是……」

「俺多謝了你的好心就是了……」

甚至會視為一種引以為榮的榮譽和激勵，而在日常有著更好的表現。

這時候，又會被從童子營的老人中，特別指定的舍長，給吆喝著一一拖起來起來，勒令相互搓揉身體和打一盆水洗臉洗腳，才允許躺下安歇。

像陳二狗這種，就只能進入和接受初級童子營的編管。

然後在幾塊乾癟餅子的誘惑下，坐上了牛車又被送進了童子營里。自此開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際遇和不可意料的未來。

而相比那些地方百姓送來的子女，這些各地收括來的孤兒少年們，顯然在體制和身體底子上，都明顯差上一截，因此只能按照年齡和身高，分作預備、初、中、高等若干個批次，別做分營處置……

但這卻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比得上一年之中屈指可數的幾個年節假日。因為在辛苦幹活的同時，也可以提前享受到，比照成年人的標準一般的伙食標準和莊戶里提供的大鍋飯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