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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當空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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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章 女帝出巡

第二卷

第五章 女帝出巡

三女見他回來,喜出望外,七手八腳擁他站到廳子僅余的小片空間,秀清隨手拿掉井中月,放到一邊,麗麗為他脫去外袍,人雅則拿著軟尺來為他量度。
龍鷹來到主廳,名震中外、像把生鏽爛刀似的井中月連鞘安詳地橫擱桌上,只要想起此乃少帥縱橫天下的隨身兵器,膽大妄為的龍鷹不由肅然起敬,一時竟不敢碰它,止步立定,細意觀賞。沉聲問道:「何處可尋得胖公公?」心中想起的卻是回程途中,武曌再沒有說話,也不知她有否被自己說服,打消逼陵仲夫婦來京的念頭。
龍鷹雙目魔芒凝聚,不作任何退讓地回敬她凌厲無匹的眸神,同時緩緩鬆脫櫓槳,水流立即將他們送往橋底外漫空雪花的迷茫天地去。
執著井中月,往後院舉步。
雪花落在他戴的竹笠上,發出微僅可聞的「沙沙」聲。
龍鷹默然立在船尾輕搖櫓槳,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艇子劃破浪皺的水面,望南朝谷洛兩河交接處滑去。
艇子左轉駛進洛河。
龍鷹一向對這類身外物不感興趣,亦不由被其鬼斧神工的雕工和純美的玉質吸引,舒出一口氣道:「橫空那傢伙確是信人,連我這門外漢也瞧出此為稀世奇珍。不過公主的胸脯更好看,屬另一類的稀世之寶。」
令羽陪他往正宮門走去,壓低聲音道:「與萬仞雨交往須小心,關中劍派和廬陵王關係密切,一旦聖上降罪廬陵王,萬仞雨會受株連。」
龍鷹想起人雅頸肩處的小墨點,心中一顫。
※※※
武曌將雙腳放上坐板,拉下斗篷屈曲雙手抱膝,迎望橋頂,鳳目彩光閃閃,雀躍興奮地道:「龍鷹!你曉得近百年來,天津橋上最轟動的一件事嗎?如果不是徐子陵,歷史將會改寫。」
李公公答道:「放在主廳圓桌上,幸好這裏警衛森嚴,否則小人不知如何是好。」
李公公垂手恭敬道:「稟上鷹爺,胖公公這個時候應在尚食廚,他必須在那裡指揮大局,以應付今晚觀風殿的國宴。」
太平公主道:「現在雲過現青天,就像剛才駭人的狂雪,桂幫主陪本殿和龍先生一起進午膳如何?」
龍鷹聳肩哂然道:「對我的俏人雅,當然還有來日方長。」
龍鷹一手拿鞘,另一https://m.hetubook.com.com手握著刀柄,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那是養妻活兒的滿足和歡愉。可想象從未擁有過任何財物的三女,忽然可以任意花錢購物的新鮮爽暢,定是其樂無窮。
好不容易抽身離開,背著名震中外的井中月,匆匆趕往宮城,途上被令羽截著,見他不住看自己背上的名刀,解下來讓他把玩個夠,出奇地再見不到黃芒。
武曌倏地別過臉來,雙目厲芒劇盛,兩道森寒冰凍、冷酷無情的目光如有實質地直視龍鷹,叱道:「好膽!竟敢來管朕的事,是否又是那叛逆央你來向我求情?」
緩緩搖頭。
武曌輕柔的聲音傳來道:「到天津橋去。」
兩邊是白雪形成的屏蔽,上方是屋檐般的橋底,造成他們獨特的空間。
龍鷹心中苦笑,她是擺明車馬讓桂有為拒絕,自己則是她的囚犯,打開始就是,到現在仍沒有改變。
李公公道:「鷹爺不須小人為你準備午膳嗎?」
能讓見慣珍寶的太平公主驚喜的當然非是凡品,龍鷹搖頭表示不曉得。
龍鷹心忖武曌雖誇大了點,卻離事實不遠,當時的兇險,事後想起來,亦要暗抹一把汗,最糟是現在根本欠缺和她決裂的本錢。幸好利用環境融化了武曌的心。
龍鷹道:「現在是巳時中,請告訴他我會在午未之交的天津橋上恭候他大駕。」
武曌滿懷感觸地嘆一口氣,道:「龍先生相信輪迴轉世之說嗎?」
太平公主含笑道:「不認識你的人還以為你在為自己吹噓,本殿和國老辦不來的事,給你幾句話搞定母皇。」
武曌背著他坐在船中,拉起斗篷。
武曌幽幽道:「今生緣盡,期諸來世。唉!我們回宮去吧。」
龍鷹輕輕道:「既然如此,聖上為何要為難他的女兒呢?」
人雅大嗔,撲入他懷裡,粉拳亂打他胸膛,龍鷹心花怒放,乘機大佔三女便宜,人雅當然不把這些小兒科放在眼內,麗麗和秀清卻是欲拒還迎,倍添情趣。家居之樂,莫過於此,一時滿堂春色,累得龍鷹差點取消造訪胖公公之行。
武曌道:「泊往橋底去。」
穿過水口,艇子從一個天地投進另一個天地去。四周一片迷茫,左方高起三十丈的城牆,在https://m.hetubook.com.com大雪下失去實體的感覺,似實還虛,視野大幅收窄,兩丈許外已是迷迷濛蒙,天地被一球球漫空密集下降的雪花徹底征服,一切均被凈化,天和水渾融為一。
他必須找胖公公。
龍鷹微笑道:「人生在世,有所不為,又有所必為,將來的事誰曉得呢?一時得失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憑心之所向,放手而為,如此方活得痛快。」
太平公主絲毫不介意他的目光灼灼,喜孜孜地道:「這是產自塞外的和田寶玉,有白玉、青玉、黃玉、紅玉、和墨玉五種,其中以白玉最珍貴,最難得是此為玉中之玉,純潔渾白,又被稱為羊脂玉寶,乃和田區著名的巧匠努得錐的傳世之作,本殿很久以前已聽過此名玉,想不到今天可掛在頸項處,且是冬暖夏涼,確為曠世異寶。」
令羽欣然道:「只要通知陸大哥一聲,包可以立即交人。」
廳內桌面椅上,放滿大包小包的東西,幾匹絲綢攤滿地上,人雅、麗麗和秀清三女興奮得俏臉通紅,忙東忙西,龍鷹懷疑她們是否曉得外面的世界剛下過一場大雪。
龍鷹很享受這種異乎過往任何一日的感覺,從未和大自然如此和諧共處過,有一種沒法說出來的靜態美,雪花像在下降又像凝止不動,實際的視覺和錯覺同時並存,緩慢和快速再無法分辨。
龍鷹打醒精神,因此為水上交通要道,一個不留神與其他船隻碰撞,驚擾安坐船中的女帝,就是辦事不力,換過其他人,說不定輕則革職,重則斬首。唉!想想都覺得既可怕又好笑。伴君如伴虎這句鐵定是至理名言。
大雪愈下愈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所有樓船商舟均已停航,兩岸景物消失在茫茫雪花之外。
「鏘!」
太平公主把尊貴的玉手送進他手內,牽著他到望河軒,邊吃東西邊觀賞變成銀白世界的河岸美景。
這一番話,是向雨田說的,從此盤桓心頭,衝口說了出來。
龍鷹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沒想到過武曌可變成眼前的模樣姿態,哪還是威凌天下的女皇帝,只像個漫無機心的小女孩。
太平公主若無其事道:「當然是解開的扣子,你想人家這麼樣四處跑嗎?」
她的話勾起龍鷹深心處hetubook.com.com某種平時密藏的懼意,忽然間大有正於分隔人世和地府間冥河行舟的感覺,四周再沒有任何熟悉的事物,人世被拋在遙不可及的後方。
武曌櫻唇輕吐道:「到哩!」
人雅撲哧笑道:「哪有來夜方長的呢?不但愛騙人,還愛胡扯。」
龍鷹老臉一紅,道:「只是覷準時機向聖上說幾句話吧!桂幫主不用放在心上。」
太平公主狠狠道:「你這死小子臭小子,是否當強徒當上癮,勒索完金子又來勒索本殿的身體。不說便不說,本殿沒時間和你瘋言瘋語,你知道橫空牧野送了什麼寶物給本殿嗎?」
途中大雪逐漸減弱,抵宮時完全停下來,但上陽宮已變成個雪白的世界。御衛全體從神都苑開進來,不是開戰而是鏟雪。
龍鷹探手拿起井中月,一股莫以名之的感覺從執鞘處蔓延全身,似在此刻他與刀的原主人少帥寇仲建立了某種超越時地的微妙聯繫。道:「她們呢?」
李公公嚇得連退兩步,顫聲道:「這把刀……這把刀……」
龍鷹應了一聲,再不敢說話,怕說話聲會破壞神聖的寧靜。
桂有為忙道:「當然不是這樣,聖上親口向我說,龍兄是冒死向她進諫,且毫不退讓,聖上還說,十年來從沒有人敢像你般頂撞她。」
※※※
龍鷹答他后道:「有沒有辦法查到萬仞雨落腳的地方?」
龍鷹眼睛不由落到她敞開的襟口去,只覺勝景無窮,心中一陣迷糊。
龍鷹不解道:「善什麼后?」
太平公主瞧著他大吃大喝,自己卻沒動過筷子,笑吟吟道:「算你哩!尚算有點良心,肯為桂幫主說話,讓本殿大有光彩,究竟你和母皇說過什麼話?為什麼忽然背刀到處跑?」
御書房中的雪景掛軸,大雪深處的三個背影,徐子陵居中,寇仲和跋鋒寒伴在兩旁。
令羽道:「不用去查,他入住南市的津明客棧,不過這麼去找他,肯定見不著人。」
龍鷹道:「事關朝廷機密,恕本小子不宜透露,除非……哈哈!」
令羽不忍釋手地把井中月歸還,嘆道:「想不到我令羽竟有機會碰過少帥的震世隨身兵器,最驚人的是當這把刀落到少帥手上,會變成另一把刀,在我手中只是生鏽刀,可見我是無福消受,鷹爺要到哪www.hetubook.com.com裡去?」
龍鷹依令行事,將艇子泊往橋底一端,上面是寬達三十步的橋底,最高處離水面逾十丈,下則浪花波盪,全賴龍鷹把槳櫓抵入橋旁隙縫裡,運勁固定艇子,免被水流帶走。
踏入后廳,登時發獃。
龍鷹的目光投注她被棗紅色斗篷緊裹的優美背影,點頭道:「小民相信輪迴之說,也希望真的有轉世輪迴這回事,不過縱有輪迴,但如投胎后變成另一個人,徹底忘記前世的事,那和絕對的死亡勢該沒有分別,生命變成一個個被切割的片段,失去應有的延續性,有輪迴等若沒有輪迴。」
龍鷹笑道:「來夜方長,姐姐不用那麼急著押小人登榻。」
武曌淡淡道:「說吧!看你能否說服朕。」
艇子在無人控制下,順水東飄。
太平公主輕輕道:「給人家善後好嗎?」
龍鷹朝前望去,仍是茫茫一片,下一刻天津橋若如龐然巨物出現前方,兩端卻陷進雨雪深處,幻覺般不實在。
換過任何人都不會曉得她這句話意何所指,龍鷹是唯一的例外,點頭道:「小民猜到了。」
龍鷹道:「刀在哪裡?」
武曌沒有回應,似在沉思咀嚼他的說話,好一會後,幽幽地道:「前世今生的切割當非如先生說得那麼徹底,有人會在某一剎那憶起前生某個片段,又或前世的某一特別標記會伴隨來到今生。」
龍鷹嘆道:「小民是為聖上好。天命既不可違,緣分又怎能勉強?他們夫婦若如水中游魚,逍遙自在,一旦上鉤離水,也就完蛋。要他們到神都來,等於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何況即使今生緣盡,也可期諸來世。聖上英明果斷,怎可著相?」
李公公道:「三位少夫人在內廳整理小人為她們買回來的絲絹玉帛、胭脂水粉。」
旋又醒過來,清楚她在向自己施展媚術,她和自己的角力,仍是方興未艾。
太平公主就在他眼睜睜下將襟扣逐粒解開來,又拉開內衣,直至露出深深的乳|溝,和掛吊其中以白玉精雕巧琢、晶瑩通透、造型奇特的神鳥。
令羽肅然起敬,道:「鷹爺確是非常人,你還是我唯一見過在聖上面前毫無異樣的人。」
太平公主媚眼兒不住拋送,竟全不計較他舍她而去的新賬。
隔遠已聽到三女吱吱喳喳地在內廳和-圖-書喧鬧,一時心神皆醉,比之什麼天籟妙韻更令他忘憂無慮。
桂有為知機告退,歡天喜地地離開。
龍鷹還刀鞘內,笑道:「這把刀不是有鬼,而是少帥寇仲的利器。李公公可去繼續辦你的事,不用招呼我。」
艇子成為宇宙的核心,除他們兩人外,再無他物。
偏在這時候憶起武曌凄厲冷酷的眼神,及其後的變化,正是他目前處境的寫照。籠絡愛寵背後暗伏殺機。
龍鷹拍拍他,出門而去,豈知立即給公主派來的人截著,押他到陶光園去,大嘆倒霉偏又毫無辦法。首次後悔去惹她。
果然武曌雙目解凍,仰首望天,任由雪花落在她髮際、粉臉和龍體上。幽幽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你猜到了!」
龍鷹心忖不知小魔女的寶劍又是怎麼一回事,只恨她老爹禁止他們來往,不由意興索然。
龍鷹惦念嬌妻,回宮后立即趕返甘湯院,踏入院門,李公公迎上來道:「羽林軍奉聖上之命送來一把刀,真古怪,一把刀竟由李大將軍親自護送,隨行兵衛達百人之眾。」
龍鷹一想也是,萬仞雨總不會整天杵在客棧里,道:「有沒有辦法找到他?」
龍鷹心忖時間無多,道:「我到後院打個轉便到宮城去,不用勞煩公公。」
出乎料外,太平公主在主廳見他,在座的尚有個四十來歲的高瘦男子,此人有一股骨子裡透出來世家子弟般的書卷氣,經太平公主引見,方知竟是江湖第一大幫的龍頭桂有為,昨夜緣慳一面,終於碰頭。
武曌徑自說下去道:「當年獨孤閥、突厥人和魔門三方聯手,把少帥寇仲和跋鋒寒兩人困在橋上,四方高樓布有突厥神射手,敵人封鎖長街,橋下水底設置捕網,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對兩人狂攻猛打,輪番施擊,眼看不保,徐子陵從水底來了,先破壞水裡的陷阱,又于寇、跋躍橋逃生的一刻,以水箭殺敵一個措手不及,最後三人安然脫身。沒有徐子陵,何來少帥的蓋世功業?」
坐下后,桂有為道:「我剛蒙聖上賜見,聖上不但開恩解除我幫的漕運禁令,又著我為她送一管玉簫給師娘。唉!有為真不如何方可向龍兄表達心中感激之情。」
井中月離鞘而出,初時還不怎樣,只是把有銹漬的古刀,驀地黃芒大盛,耀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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