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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壯道：「有一件事不可不提，就是回紇的鐵勒諸部，自你們隋朝時，回紇興起。特健為回紇的俟斤，俟斤便是領袖的意思。其子菩薩更是勇武非凡，卻不為特健所喜，被逐出國，與隨從流浪時，遇上『少帥』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並肩在赫連堡附近的廢堡，憑十多人之力，抵禦由頡利親率的數萬大軍。此事轟動大草原，接著便是寇仲在奔狼原大破頡利。」（作者注：事見拙作《大唐雙龍傳》）

萬、風兩人早聽過他把雪兒留在草原荒野區泡母馬的趣事，眼睛都亮起來，但又有點擔心。

三人同時叫絕，只奇怪為何沒有想過，此謂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如果不是心切趕路，采這條路線將更易避開敵人。

龍鷹想起答應過美修娜芙臨盆前返高原的承諾，道：「太花時間了。哈！窮則變，變則通，我有個提議，只怕你們捨不得。」

他們現在的大敵，以突厥和突騎施為主，兩國均有非殺他們不可的理由，且不怕武曌的報復。

萬仞雨看著西下的太陽，道：「橫豎尚有點時間，林壯大將可告訴我們突厥人附近，尚有哪些有戰鬥實力的民族呢？」

林壯道：「關於漠北諸族的事，大部分是從祖父傳下來的，加上我特別注意，不時向從北面回來者打聽有關消息，故比別人知多點。」

龍鷹笑道：「聽你一晚的話。勝過派探子去打聽十年。夜哩！我們回帳休息，明早再趕路。」

龍鷹道：「我還要把接天轟找地方藏起來。只攜烏刀，然後扮丑神醫，先到于闐探路。你和公子一切停當后，立即來於闐城會我。」

林壯道：「回紇就在龜茲之北，突騎施之東，突厥的西北，該區域絕大部分是山野，疆界並不清晰，隨國勢強弱不住變化。現在回紇之主是獨解支，仍與貴國保持良好關係，但由於突厥勢大，佔領了他們不少土地，不過回紇及其鐵勒諸部，仍是不可輕侮的力量。」

三天後，他們離開山區，抵達平原。林壯先派出偵騎，十人一組的搜索遠近，不但沒有發現，商旅也不見一人。際此秋盡冬來的時分，沒有人敢冒險登山。

四人和另兩個副將圍著篝火，吃打來的野味。

萬仞雨哂道：「你這小子仍在造夢，而我是唯一清醒的人，那晚在波窩，你兩個去了風流快活之際，我則去請教曾到過綠色捷道的人。在春夏水旺之時，確如你所想的www.hetubook.com.com，一條寬十多至三十里的綠色走道，兩邊夾著黃沙，從南至北的穿過死亡之海，蔚為奇觀。可是秋冬斷流時，河道消失，或許仍有斷斷續續的小綠洲，卻非那麼容易找到，很容易失之交臂。你們最好心中有個準備，在這行人止步的斷流時節，罕有人循此路線穿越沙漠，只比死亡之海其他地方好上些兒。」

林壯道：「回紇等於老大，鐵勒諸部則是十多個部落，惟老大馬首是瞻。當然！他們同源同族，只是姓氏不同。」

四人想起當時本有死無生的情況，均心叫僥倖。

稍頓續道：「至於回紇，我還有些補充，就是回紇並不像它的強鄰，只可視之為各同種族部落的大聯盟，部落平時各自為政。回紇原是鐵勒一部，鐵勒還有僕固、同羅、拔野古等部落。回紇『建國』后，盡得漠北鐵勒之地，在九姓鐵勒的基礎上，發展為九姓回紇。九姓便是葯羅葛、胡咄葛、啒羅勿、貊歌息訖、阿勿嘀、葛薩、斛嗢素、葯勿葛、奚耶勿。近年突厥人勢大，九姓各自遷徙避禍，其中又以仆固為回紇內最強大的部落，其俟斤歌濫拔延被貴國封為右武衛大將軍，兼任金微都督。」

風過庭道：「我們最顧忌的秘族戰士。為何直至今天，仍不見一個？」

龍鷹問道：「回紇和鐵勒是怎麼樣的關係？」

林壯大讚好計，道：「我再來一招將計就計，一邊使人前去知會悉熏大人，由他向于闐王轉述王子的話。另一方面則整隊人馬過於闐而不入，到蒲昌海去見安天。這樣的行程合情合理，走的雖然是遠路，卻令敵人摸不清楚三位大哥是返中土還是到別的地方去，不似於闐捷道般，讓敵人有跡可循。如有敵人在蒲昌海活動，絕難瞞過安天。」

林壯道：「除突騎施和回紇外，尚有薛延陀和黠戛斯，其他則為較小的民族，難有何作為，適供依附其他強族之用。」

萬仞雨欣然答應。

兩人均感到他有不願吐露的心事，知機地不再追問。

風過庭道：「你的雪兒是馬王，當然天不怕地不怕，我和萬爺的馬兒雖可算馬中的高手，但早養馴了，怕它們不習慣。」

萬仞雨斷言道：「今次我們真的撇掉了敵人，原因在敵人再沒法掌握我們下一個目的地。」

龍鷹苦笑道：「豈非又要到沙漠冒險？比起塔克拉瑪干，其他沙漠只是小兒科。」

m•hｅtｕｂｏok•ｃom•com龍鷹等先隨大隊往東走，到離於闐只一天馬程的地方，他們紮營休息，等待黑夜的來臨。

三人藏身在一片密林處，在暗黑里默察遠近，看有沒有敵人暗跟在林壯等人的後方。密林位於昆崙山南麓，與于闐大綠洲接壤，是山區和草原的交會處，地形複雜多變。

橫空牧野親自送他們一程，殷殷話別後，再由林壯率領一支五百人的精騎，護送他們。此時剛過中秋，天氣清寒，不過當炎陽高照時，仍是熱得要命。他們早習慣了一天之內見盡四季天氣，乍寒乍熱的氣候，比之沙漠，高原的大草原已等若仙境。何況沿途河湖密布，美景無窮，又不用擔心有敵人，旅途輕鬆寫意。

大家都明白，關鍵處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龜茲，尋得荒原舞和花秀美，始能大有作為。否則只是陷於自身難保之局。

萬仞雨道：「這還不是最大問題，以你老哥的靈銳，該不會錯過途上的綠洲水源，問題在我們太礙眼了，等於送上門去給敵人追殺，可以這麼說，如沒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往龜茲，不如不去。」

萬仞雨泄氣道：「突厥人探子處處，還有虎視眈眈的秘人，我們只是騎馬而非騎駱駝招搖的穿過沙漠，又來歷不明，且是三個人，不惹人注意才奇怪。」

不知不覺，離開長安快一年了。

萬仞雨道：「縱是初時算錯我們的路線，以為我們經青海湖直赴高原，後來也知需要調整策略吧！」

林壯派人四處放哨，再憑龍鷹的靈應，又或神鷹在高空的眼睛，即使來的是秘族戰士，也沒可能避過他們耳目。

來到塞外西域，任三人武功蓋世，比起任何一方的敵人，仍是不成比例的勢孤力弱，如一直被人追著來揍，左一頓右一頓的，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他們。

龍鷹道：「我們不是沿大小綠洲，一直朝北走嗎？騎馬有啥稀奇？」

龍鷹道：「你這小子真懂說笑。我說的捨不得，是我們的馬兒。」

萬仞雨道：「只要不是自斷一腳扮跛子，有甚麼捨不得的？」

三人遙想當年，不由血脈沸騰。菩薩敢與寇仲等以一當千的對抗悍勇的突厥人，當然是非凡之輩。

林壯感激的道：「全賴鷹爺，我林壯方能撿回小命，現在且立下大功，被王子提拔上我夢裡也未敢妄求的位置。」

林壯道：「因為先祖正是回紇人，后在祖父輩時移居高原，在那裡落葉歸根https://m.hetubook.com.com。」

萬仞雨道：「這麼浩浩蕩蕩的往于闐去，豈不是明著告訴敵人，我們來也？」

天色轉暗，星辰嵌滿夜空。

風過庭笑道：「鷹兒曉得它們得到一段時間的自由，非常羡慕，我去做手腳了。」展開腳法，朝雪兒三馬的方向追去。

龍鷹道：「我們可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由於我們人多勢眾，令敵人探子沒法在近處觀察，只要找三個人穿上我們的衣服，混在隊伍里，便可騙得以為我們隨隊而行，事實上卻已偷偷溜掉。」

林壯點頭道：「可說造夢也沒想過，且是二萬多人，如此深入沙漠腹地，只要來場特大的沙暴。人馬傷亡過半，毫不稀奇。」

萬仞雨道：「你對回紇的認識，令我們汗顏。」

沒可能解決的事。忽然間全辦到了。

風過庭仰望天色微明的上空，似不欲他們看到他的神情，以帶點傷感的沙啞聲音答道：「我有個手法。可令神鷹長留此地。」

天上神鷹一聲鳴叫，追著它們，在天空不住盤旋。

林壯道：「至於薛延陀，本是鐵勒諸部最強的一部，但因多彌可汗暴虐無道，惹得回紇各姓部落群起攻之，又被貴國派出李世績對其征伐，薛延陀大小諸部四散逃亡，再沒法凝聚力量，名存實亡。近年也沒出過能復興薛延陀的人物。」

三人忙為它們解掉韁繩，卸下馬鞍，雪兒噴著氣用頭去碰風、萬兩人的坐騎，它們又互以鼻子嗅對方，不一會同時嘶鳴。雪兒領頭衝出密林，接著另兩匹馬兒邊回頭邊隨雪兒去了，還愈奔愈快，變成三個小黑點。

龍鷹道：「我們早遇上秘人了！就像當日突厥大軍在秘人領路下，橫渡沙漠，潛入契丹境內，向契丹新城發動突襲。今次敵人能在庫姆塔格精準地攔截我們，亦因有秘人帶領，穿針引線。只是我們尚未有機會和他們短兵相接。秘人說不定正藏在軍上魁信的隊伍里。」

風過庭問道：「回紇在哪裡？主事者何人？現時與我們關係如何？」

龍鷹雙目發光的道：「既然連武承嗣也不知我們是要到龜茲去，當然沒有消息泄露之虞。我們就來個徹底的易容改裝，大搖大擺的通過捷道到龜茲去。」

途上遇上兩場小雪，仍難不倒他們，反是他們擔心林壯和他的人如何回去。是夜他們在一個小湖旁紮營，龍鷹問起林壯這方面的情況。

龍鷹道：「哪有這種事，經你們悉心改造后m.hetubook.com.com，它們均非凡馬，警覺性又高，遇上狼群亦應付得來。何況它們像我們般，結成一黨，互相照應，只要再加入野馬群，肯定樂不思蜀，度年如日。哈！那我們便可去買三峰駱駝，扮作行腳商人，大搖大擺的到龜茲去。」

因怕大雪提早降臨，他們全速趕路，離波窩十八天後，終越過喀喇昆崙山口，踏上下高原的山路。

三人想起沙漠，餘悸未消。均感林壯沒有誇大。不論你有多少兵馬，比起浩瀚無涯的沙漠，仍是非常渺小，可被大漠一口吞噬。

林壯道：「我們今次的任務，首要是送三位到于闐去，若遇上敵人，不管對方是天王老子，也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另一任務則是往見於闐王，向他轉達王子的話，順道接悉熏大人返回高原。我還要到蒲昌海向安天送禮，感謝他在此事上幫我們的大忙。如此沒有數個月，怎辦得妥這麼多事？到明年初春，我們才動身返高原去。」

萬仞雨笑道：「你不是知多點，而是了如指掌，只是大堆名字，便非常欺人。」

龍鷹記起神鷹在沱沱河旁降到雪兒背上，又與雪兒嬉玩的情景，叫道：「好主意。」旋又不解道：「神鷹怎肯離開你？」

龍鷹往雪兒走去，湊在它耳邊說了一番話，又以手勢比劃整個綠洲。片刻后，雪兒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歡欣跳蹄。

萬仞雨道：「全是國老為我安排的人，保證可守口如瓶。當時我已明白，只要不讓人曉得我們到哪裡去，便成功了一半。」

風過庭道：「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先抵蒲昌海，依安天說的沿孔雀河北上，由於地域廣闊，要跟蹤我們並不容易。」

風過庭為林壯解窘道：「不論人多人少，若對方有意監視，我們仍難逃敵人耳目。」

風過庭看著在高空盤旋的神鷹，問萬仞雨道：「當日你打聽到龜茲去的道路，問的是何方人士？」

風過庭道：「的確不宜讓它們到最可怕的大沙漠受苦。我還有一個提議，是讓鷹兒與它們一起在這裏享受美好的時光，互相照應。」

龍鷹苦笑道：「各位兄弟不用拍我馬屁，要拍該拍雪兒的真正馬屁。若論在沙漠與秘人比拼腳力，我早輸個一塌糊塗，全賴雪兒發揮生命的力量，載我逃出沙漠，否則差點掉命。」

林壯愈說愈興奮，道：「菩薩正因與寇仲的關係，得突厥另一可汗的支持，重返回紇，坐上俟斤之位。回紇在他管治下更為興旺，最著名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役，是在你們大唐貞觀初年，菩薩以五千精騎，在馬鬣山打敗突厥十萬騎兵，威震塞北。自此回紇與鄰國薛延陀，互為唇齒，連手抗衡突厥汗國。由於菩薩與寇仲是兄弟，一直與貴國保持良好關係，正是回紇的鐵勒諸部，主動稱大唐天子李世民為『天可汗』，菩薩之子吐迷度，更親率鐵勒十二部的首領，到長安朝覲。李世民則任吐迷度為瀚海都督。」

龍鷹欣然道：「終搞清楚突厥人北面的情況，差不多哩！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林壯道：「黠戛斯原為鐵勒諸部之一，由於地處極北，地理環境特殊，氣候嚴寒，大河流也半年冰結，發展出風格特異的國家，人人身材高大，赤發白臉綠睛，男少女多，勇武善戰，男的在手上刺花，女則在頸后，而不論男女，都掛耳環，非常易認。他們最出名是時有天降『雨鐵』，黠戛斯人採得這種從天上降下來的異鐵，鑄成特別鋒利的武器，以高價賣給各部落的首領，其中幾把，更成為塞外最有名的神兵奇器。不過突厥近年勢大，默啜強逼黠戛斯人，每年須向他進貢九件『雨鐵神器』，令黠戛斯人非常不滿，當然是敢怒不敢言。大致來說，突厥人的西北，便只有突騎施、回紇和更北的黠戛斯，現時突騎施不住擴展，勢力往安西四鎮南探而來，以碎葉城為大牙，弓月城為小牙。突厥人與突騎施的爭霸戰，處於一觸即發的緊張情況。如非娑葛與大將忠節不和，娑葛恐早趁突厥人在東塞受挫，發動戰爭。」

萬仞雨也露出好奇神色，看風過庭如何回答。

風過庭頭痛道：「漠北的情況原來如此複雜，在長安起行時，還以為只有突厥和突騎施。看來回紇的實力，不在突騎施之下，否則早被突厥滅掉。」

萬仞雨倒抽一口涼氣道：「幸好我們鷹爺英明神武，不逃反進，在盡得地利下方突圍逃走，如果亡命的掉頭逃往沙漠，今天肯定不能活著回于闐。」

林壯與他們到營地附近一座高坡上說密話。道：「今次軍上魁信受挫而返，且賠上大江聯整個顛覆我吐蕃的奸計，該是意興闌珊，黯然回國，就看默啜會否宰了他來泄憤，還是看在凝艷分上，饒他一命。加上他沒想過你們舍中土而取龜茲，所以沒有在這邊守候，是合理的。」

龍鷹向林壯道：「軍上魁信和林布雅能在大小幽靈將我們截個正著。是否大出你意料之外？」

龍鷹問道：「薛延陀又是甚麼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