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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仞雨拍腿道：「那更要聽了。」

龍鷹暗嘆一口氣，道：「燕飛告訴盧循，孫恩不但沒有死去，且成功破空而去。」

兩人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擺明不會罷休。

太陽沉下西邊地平去，長風從北面吹來，綠洲中心處篝火閃耀，傳來人聲駝叫。這一角卻是安靜寧洽。

風過庭道：「你是自懂事以來，一直在荒蕪的沙漠上走著，遇上從未見過的綠洲，失控是必然的事。這麼看，你已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因為聖上當時正是以美人兒籠絡你。」

龍鷹仰望夜空，深吸一口氣，續道：「到第四次決戰。在一個無人荒島進行，孫恩從此消失了，燕飛則返回邊荒。盧循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發覺在岸灘處留下另一個大地穴。」

龍鷹淡淡道：「當我將整件事告訴仙子后，她說出來的四個字，正是向雨田的最後一句註疏。」

這綠洲只有神山綠洲四分之一大小，但水源充足。看著大批駱駝沖往最大的湖喝水，那種滿足和欣慰的感覺，確是難以言表。

三人坐在湖岸的大石上，脫掉靴子，將腳浸泡在冰寒的湖水裡，欣賞大漠壯麗的落日。

龍鷹目光投往離他們逾半里營地的燈火，此時駱駝全被牽往臨時築起的圍欄內，且末人知機的避開這位處南緣的大湖，讓他們放心說話。

風過庭叫絕道：「形容得好。」

風過庭道：「法明問的該是同樣的事，你告訴他了嗎？」

龍鷹坦然道：「因為我不想害你們。」

萬仞雨重重吁出擠壓心頭的一口氣，道：「原來竟是個有關神仙的故事。咦！為何你笑得這麼苦透了的樣子？」

萬仞雨嘆道：「你愈說。我愈心寒。他奶奶的，是否根本沒有天降火石這回事，那個大地穴是兩人決戰時弄出來的呢？」

龍鷹苦笑道：「我現在竟是惟恐你們不相信的態度，世事之離奇，莫過如此。唉！索性告訴你們吧！我便曾經被人殺死，又復活過來，此事只胖公公曉得。」

龍鷹心如吊桶，拿不定主意。

龍鷹腦海不受控制的想象著彩虹和兩個俏親兵美人共浴的美景，心痒痒的道：「今晚不若由小弟犧牲色相，好探聽她們的秘密。」

兩人頭皮發麻的靜心聆聽，不敢打岔。

龍鷹肯定答道：ｗｗw•hｅｔuｂook.ｃom•ｃoｍ「一點沒誇大。」

龍鷹道：「這種事是沒法抱著姑且聽之的心態去聽的，最慘的是明知寶庫在眼前，卻苦無開啟的鑰匙，而即使開啟了，敢否進入是另一道大難題。如此這般的事，不知道真的比知道好。請兩位大哥三思，你們眼前的小弟，正是深受其害者。」

龍鷹仰望星空，徐徐道：「說出來之前，讓我先告訴你們我的感受。」

龍鷹吁出一口氣，整理腦中紊亂的思想，道：「時為東晉末年，于江淮之間，有個叫邊荒集的地方，是數百方里荒蕪地域的唯一興旺城集，不屬於任何政權，是中土最無法無天的地方。」

風過庭沉吟不語。

風過庭道：「那我更想知道哩！」

龍鷹道：「公子猜到了，除法明外，我只告訴了仙子。」

龍鷹道：「我只知道他的第一次。是與孫恩決戰，不敵被殺。當孫恩也以為他死掉時，燕飛卻像個沒事的人般四處活動。接著是第二次決戰，孫恩從南方遠道去找燕飛，時間剛好是天降火石之時。當然是未能分出勝負，最古怪的是孫恩從邊荒返回南方后，將天師軍交給二弟子徐道覆，天師道則交給大弟子盧循，自己則再不理人世間任何事，潛心修練『黃天大法』。」

風過庭道：「就是席遙那筆帳。見完席遙回來后，你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接著席遙便放棄爭奪道尊之位。孤身返回南方，跟著法明又來找你，問你與席遙說過甚麼話，事後你語焉不詳，只推說上路后再說。現在離長安近一年，你依然隻字不提。告訴你，在下耐性有限，快給我從實招來，不準有一字隱瞞。」

龍鷹陷在深沉的記憶淵海里，以充滿某種沒法形容的情緒道：「我自懂事以來，除練功就是看書，又或左手和右手玩兒，右腦與左腦鬥智。在荒谷的五年，則全心投入修練《道心種魔大法》，直至遇上沒法逾越的難關，並首次想放棄時，公子、太平和胖公公奉聖上之命來了。我被逼散去全身功力，任由他們押送往京師。」

萬仞雨道：「劉裕以特製的火箭射沉當時兩湖幫超級戰船『隱龍』的事，我也聽過，但並未放在心上，因為傳言總是愈傳愈誇大，不能盡ｗwｗ.hｅtuｂoｏk.ｃｏｍ.cｏｍ信。」

風過庭道：「燕飛又是如何從死里復活？」

兩人交換個眼色，均看出對方心中的寒意。

風過庭道：「駱駝該是世上喝水最快的生物，狼吞虎咽亦不足以形容，水像給扯進它們的口裡去。」

龍鷹已差點忘掉席遙，仙門似是前世輪迴的陳年往事。變成模糊的記憶。但心中更清楚知道，自己是蓄意將對仙門的記憶，埋葬在記憶最深的底層去。

萬仞雨皺眉道：「除非是親眼目睹，你憑甚麼相信真有其事？」

萬仞雨道：「你便如忽然從石頭爆出來的反斗星，渾身是勁，亦像闖進缸瓦店的野猴頭，把整個神都反轉過來，拚命的去泡妞，見一個追一個，連仙子也不肯放過。到現在，不論塞內塞外，再不是以前的樣子。」

龍鷹沒有直接答他，徑自道：「我現在要將最不該說的，都說出來。盧循當時的震撼，可想而知。他連忙往尋燕飛，在建康城外守候了三日三夜，終給他截著燕飛，希望燕飛能坦誠相告。而燕飛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曉得真相，他的下半生將痛苦不堪，他仍想聽嗎？我的娘！燕飛的話也是我對兩位大哥的最後忠告，懸崖勒馬，正是此刻。」

龍鷹道：「某個晚夜，邊荒集附近傳來隆然巨響，大地抖震，荒人忙趕往巨響傳來處，見到地上現出個大地穴，位於地穴中間的神廟化為飛灰，地穴所在方圓十多里的樹，全被連根柭起。荒人遂以此附會同一晚發生的另一件事，拉在一起來說，甚麼『劉裕一箭沉隱龍，正是火石天降時』。此讖語在當時廣泛傳播，造就了劉裕的帝王霸業。」

龍鷹的目光朝萬仞雨投去。

風過庭道：「你在找席遙的破綻嗎？」

風過庭道：「還有十多天便出沙漠，趁有點時間，先和你算一筆舊帳。」

萬仞雨道：「我首次覺得你處處留情，是情有可原。」

風過庭笑道：「你戴著這個丑面具，有何色相可犧牲的？」

萬仞雨光火道：「你既然可以告訴法明，為何不可以告訴我們？」

兩人聽得倒抽一口涼氣，滿臉難以相信的神色。

萬仞雨呆了起來，終感到事情具有真實性的那種壓迫力。

風過庭朝萬仞雨瞧去。

風過庭不解道：和-圖-書「你像早打定主意不告訴我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目光回到他們身上，道：「我便像剛才的駝兒們，在毫無生機的沙漠走了一段長路后，忽然來到綠洲湖泊，遂失去了節制，只知縱情喝水吃草，其他的東西管他的娘。如非遇上仙子，被她以仙心捆綁，會有更多美人兒失身在我這反斗星手上。哈！」

風過庭平靜的道：「你們該早猜到，我有一段藏在心底里的傷心往事，由那刻開始，我一直沒法回復過來，走肉行屍的活著，還故意投身最險惡的情況去。因為我並不怕死，且視死亡為最好的歸宿。所以不論你告訴我是如何離奇可怕的事，仍沒法使我的生活變得更惡劣點。唉！我最大的福氣，該是遇上你龍鷹，令我感到生命仍可在某些情況里，顯現出活力和光輝。說吧！」

再歇兩天，大隊續往北行。龍鷹對沙漠的恐懼大減，領起路來更是得心應手，不但找到最佳的路線，還能憑靈應避凶趨吉，避過大沙暴，又或預先結駝陣對抗之。到第十三天，又在茫茫沙海里尋到一處小綠洲。

苦笑道：「真的要說嗎？」

風過庭道：「除法明外，你尚有告訴何人呢？」

萬仞雨興緻盎然的道：「那就更要說來聽，因怎都猜不到他可以說出甚麼能影響我們的瘋話來。」

風過庭笑道：「今次沒得推搪，快說出來。」

萬仞雨失聲道：「破空而去？」

龍鷹只好道出天、地、心三佩合一，可令仙門開啟的事。

萬仞雨點頭道：「確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萬仞雨和風過庭聽得毛骨聳然，說不出話來。

龍鷹道：「另一個關鍵的人物，是孫恩的大弟子盧循。他繼承了孫恩的道缽，得傳『黃天大法』，可是任他如何追問孫恩與燕飛決戰的事，孫恩卻是不答一字。就像小弟以前對兩位大哥的態度，因為曉得如讓盧循曉得，只會害了自己的好徒弟。」

龍鷹差點捧頭呼痛。

龍鷹苦笑道：「我怎敢有事瞞你們？只因席遙可能是個聰明的瘋子，怕他的瘋言瘋語，會影響兩位大哥的心情。」

萬仞雨哂道：「好小子！終按捺不住了。」

風過庭平靜的道：「萬爺你生有可戀，只看你現在如釋重負的表情，便知你不宜聽下去。」

龍鷹尷https://ｍ.ｈｅｔubｏok•cｏm•cｏm尬的道：「只是隨口說說，兩位大哥不用認真。」

龍鷹也在欣賞百駝搶水的情景，笑道：「不到半刻工夫，湖水下降至少兩尺，由此可見它們喝水之速。」

萬仞雨變得氣定神閑，道：「你怎可以盡信席遙的話呢？說到底，這些已是近二百年前的舊事，輾轉傳下來，一定走了樣子。說吧！燕飛怎麼說。」

龍鷹道：「說來話長，先說當時形勢。在整件事里，最關鍵的人物，是被譽為邊荒第一高手的燕飛，還有被稱為南方第一人的『天師』孫恩和小弟的師父，也是上任『邪帝』向雨田，他正是燕飛的生死之交。燕飛之名，我是從他對《道心種魔大法》所作的註疏里讀到。向雨田親自寫下，燕飛曾兩次從死里復活之語。」

萬仞雨斷然道：「這種事開始了便沒得停下來，我們三兄弟是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他奶奶的，不要再婆婆媽媽了。」

風過庭道：「說下去！」

萬仞雨欣然道：「它們勞苦功高，喝光整湖的水，仍沒人介意。哈！幸好還有兩個小湖，我們要不要去擠擠，湊湊熱鬧？」

萬仞雨鬆一口氣道：「原來是關乎生死、玄之又玄的東西。」

萬仞雨沉聲道：「沒有誇大嗎？」

遂把被押送神都途上，給花間女殺死的經過道出。

萬仞雨咋舌道：「難怪人說道心種魔是沒人可以練成的。」

寒風轉緩，長風徐徐吹來，拂得三人衣袂飄飛。

風過庭雙目射出熱切和期盼的神色。

萬仞雨大訝道：「你一向快人快語，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究竟有何難言之隱？」

此時庄聞派人來喚他們去吃晚膳，給萬仞雨藉詞拖延。

萬仞雨駭然道：「竟如此嚴重？」

萬仞雨道：「有關盧循的事，該是席遙告訴你的。對嗎？」

龍鷹道：「就在我全情投入這個有無儘可能性、新鮮動人的外在天地時，忽然遇上席遙，告訴我有關眼前天地的另一個故事。打個譬喻，便像棋子超越了棋盤，明白自己只是棋局內的一個棋子，你們道那會是甚麼滋味？這一刻還是一切如常，下一刻你已身陷沒有事物是正常的處境。以往所有依恃、信念、或奉之為終極的東西，全部被動搖、崩塌，不但心無所歸，魂魄也依附無所。」

龍鷹道：「是否可和-圖-書憑一枝火箭射沉一艘船，只老天爺曉得，可是天穴的存在，確有其事。」

好一會後，萬仞雨道：「不要怪我多疑，如孫恩決戰身亡，盧循等絕不會承認，只好托之於鬼神。我曾讀過有關孫恩的史書，天師軍正是宣稱他水解成仙。」

于綠洲中心處，風漠在指揮手下設帳和生起篝火，非常忙碌。

龍鷹點頭。

兩人愈感事不尋常，以龍鷹、法明和端木菱的智慧武功，何事能令他們顛倒改變，永遠不能回復過來？

龍鷹被勾起有關仙門的一切，露出個苦澀的表情，頹然道：「正因不但是玄之又玄，且是非常真實，方具有如此的震撼力，顛倒一切，累得仙子須立即趕返靜齋，報上她的師尊。」

萬仞雨道：「竟有此事？」

今夜的星空特別燦爛，不同亮度的星星密密麻麻擠滿夜空，造成使人眩目的紋路。橫跨頭頂的黃道，以千萬計的亮星更是聯群結隊，形成跨越上方不見首尾的銀龍，充盈著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

龍鷹道：「邊荒集是千真萬確。張易之大人曾從流傳下來的說書里，聽過有這麼的一個地方，後來更被法明親口證實。嘿！他是從佛門的紀錄知道邊荒集的存在。」

龍鷹笑道：「此事確禍福難料。我必須先說出來龍去脈，才可闡明我因何對席遙的故事深信不疑。他的娘！此事亦可由一塊天石說起，對著我們眼前運往碎葉城的天石，令人更感到席遙愛掛在口邊的『天地之間，莫不有數』，巧合至使人感到非是巧合。又如聖上對我說過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你們該都是有緣人。」

龍鷹奇道：「我欠了你甚麼帳呢？」

風過庭往南遠眺，近邊緣處的小湖，被人以帳幕圍起來。道：「只剩下一個小湖，肯定擠得無插針之處，另一個是十多天沒洗澡的彩虹夫人專用的。哈！」

萬仞雨尷尬地道：「因為我正聽得心驚膽跳，故過早下斷語。嘿！說下去吧！」

龍鷹絕不願向兩人撒謊。亦想不出有甚麼謊話可騙過兩人。無奈下，盡最後的努力道：「可以這麼說，當你聽過這番話后，將永遠不能做回聽這番話之前的自己。所有事物，均失去了以前應有的意義，動搖你對眼前天地的信念。我已差點成功把席遙的話忘記。實不願你們重蹈我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