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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對他的機智大為欣賞，順口問道：「令妹也在王堡里嗎？」

直到此刻，除龍鷹三人外，其他人都是聽得似明非明，一知半解，皮羅閣還好一點，覓難天和丁娜四女都是一頭霧水。可是在現場充滿壓迫力的凝重氣氛下，誰都不敢打破砂鍋問到底，怕觸犯鷹族的禁忌。

竟然是吐火羅的可怕高手覓難天，當日他與天竺高手白帝文聯袂追蹤他，被龍鷹憑武功計謀，擺脫他們，但亦勝得極險。後來又藉羌塘的特殊環境逼得他知難而退，但因覓難天表現得非常有風度，贏得龍鷹的好感。最後有關他的消息，是從橫空牧野處聽來，他已離開了欽沒晨日。

龍鷹只用眼看，已知來的是蒼山鷹族的戰士。十八個人，一式黑熊皮製成的戰革背心，內穿牛皮衣褲，綁腿革靴，袒露粗壯的手臂，武器配備是一雙尖頭巨斧、八尺長矛和弓矢，人人粗壯如牛，散發披肩，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狂野豪雄的派勢，輪廓粗獷，眼神凌厲，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皮羅閣道：「鷹族一向不管蒼山外的事，為何今趟破例呢？」

覓難天失聲道：「你仍不肯放棄這座用大鐵鎚也可搗個稀巴爛的城池嗎？」

夜棲野道：「儀式后，我們舉行全體出席的族會，上一次舉行族會是十六年前，丹冉大鬼主死訊傳來的那天晚夜。在族會裡，我們做出一致的決定，就是神鷹級的戰士，傾巢而出，到風城來追隨庭哥兒。」

龍鷹道：「不會是宗密智吧！」

十八個鷹族戰士，眼中均現駭異之色，顯然是當夜請神儀式的情景，因回憶而歷歷在目。

接著逐一介紹隨來的戰士，聽他說話的神態語調，便知十八人中，以他為首。

最令人觸目的，是立於他們每一個人左肩處的神鷹，有大有小，最巨型的比得上風過庭的愛鷹，一點不怕人，還以銳利的鷹目打量迎上來的龍鷹、皮羅閣和覓難天三人。

龍鷹心情沉重的舉步而行，來到斜道中央，上方是王堡和被城民離城前搶掠一空的倉庫，原本熱鬧昇平的美麗山城，變成無人的鬼城。

只聽他直接質問人人敬畏的鷹族戰士，且帶著怪責的口氣，便知他和鷹族關係密切。

覓難天推崇備至的道：「這是鐵般的事實，高原上人盡皆知，憑的不但是蓋世的武功和圖書，還有機智戰略。」

皮羅閣動容道：「鷹族懂鷹語的傳言，果然是名不虛傳。」

兩人早曉得有人從王堡走下來，故不以為異。

騾車停下。

龍鷹怔了怔，道：「弓矢來哩！」

城門口一人掠進來，以龍鷹的鎮定功夫，亦心中一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丁娜四女此時來到一旁，興奮得俏臉發亮，將她們崇拜英雄好漢的心意，表露無遺。

風過庭從騾車跳下來，笑道：「我們是互相給對方驚喜，這位朋友一看便知是非凡人物，怎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呢？」

皮羅閣在龍鷹另一邊坐下，道：「加上本人、舍妹和一百個隨來的手下，總人數變為一百一十人。缺乏的是弓矢，我剛才到王堡去搜索，找到的全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嘿！這位是……」

夜棲野動容道：「全是高手，有多少人？」

夜棲野恭敬的應是，頗有識英雄重英雄的味兒，態度與前有別。

覓難天雙目射出仇恨，語氣卻是高手級的冷漠，淡淡道：「也差不了多少，我要殺的是逃到這裏來投靠他的欽沒，這禽獸不如的畜生，姦殺了由他送給我的兩個女人，以宣洩對我離開的憤恨。這件誑我只說一次，細節不想提了。龍兄又是為甚麼到這裏來？」

皮羅閣道。「糧食包在我身上，剛在王堡內發現個糧倉，佟慕白離開后，我和手下立即進駐王堡，不準亂民踏足半步，因為那變成了我們最後的堡壘。我的手下仍在搜索中，以佟慕白的膽子，堡內怎都該有條逃生秘道。」

風過庭好整以暇的道：「龍帥請賜示下一步的行動。」

夜棲野歉然道：「庭哥兒你當日來去匆匆，兄弟又未得族巫許可，所以沒有告訴你。庭哥兒走後，我們立即報上族巫，並告知他你要與兩位漢人兄弟去死守風城，族巫感到事態嚴重，鬼卒來犯與庭哥兒的回來，非是偶然，當夜立即舉行請神的法事，祈求鷹神的啟悟。」

龍鷹道：「看清楚點，首先是一條長石橋，接著是護城河，瓮城、主城牆。不計最低的一層，再上是四層台地，每層台地高八丈至十丈不等，還有位於最高處的堡壘。要攻陷這麼一個地方，並非人多可辦得到。」

覓難天洒然道：「以前你是我最害怕的敵人，現在則為我最敬重的和*圖*書朋友，大家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呢？與你並肩作戰，肯定是平生快事。」

覓難天以漢語道：「本人吐火羅覓難天，若我沒有猜錯，閣下該是大周女帝的御前劍手風過庭。對嗎？」

丁娜四女「呵」的一聲叫起來，崇敬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溜來溜去，令鷹族戰士更感光採。

夜棲野難以相信的道：「怎麼可能呢？其中之一還是像覓難天般的高手。」

龍鷹表示同意后，覓難天在他身旁坐下，微笑道：「當日斗個你死我活，怎想到有並肩坐著閑聊的一天？人生真是離奇古怪。」

兩人目光投往城門去，四輛騾車魚貫而入，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後面還跟著十多人。

他在散布著形形式式、千百種類城民于匆匆逃亡下，遺棄了諸般物品的斜道上坐下來，呆瞪著斜道盡端敞開的城門，百感交雜。

神鷹漫空飛翔，似在熟習山城的新環境，眾人則屏息靜氣，聆聽夜棲野敘述到風城來助守的來龍去脈，惟只永不停下來的西北風呼呼作響，還有是洱海注入護城河，再朝東南流去的水響。

被風過庭抓著的鷹族戰士長笑道：「能得庭哥兒視我為好友，是我夜棲野的榮幸，我們今次到風城來，是奉巫長之命，參与你們對付蒙巂人和越析人的戰爭，生死在所不計。」

皮羅閣道：「在關上城門前，趁現在可拿主意的人都在場，讓我們先決定一件事，就是誰當這次守城之戰的總指揮。本人謹代表蒙舍詔，推舉龍鷹兄。」

那人亦渾體劇顫，目光箭矢般朝高踞斜道中間的龍鷹投來，猶豫片晌，往他直掠而上。

人從茹毛飲血，到建立起文明的城市，變化不可謂不大，但戰爭卻從未改變過。

皮羅閣現出古怪的神色。道：「龍兄最好自己問她，看她肯否說給你聽。不過在族內她有個外號，叫月靈。」

夜棲野的目光向風過庭投去，沉聲道：「庭哥兒的決定，便是我們的決定。」

皮羅閣謙虛的道：「在敝族內，算是一流的好手，共一百人，真後悔沒多帶幾個來。」

覓難天不論外形氣度，武功談吐，都令人一見心折，萬、風兩人均感投緣。

鷹族戰士齊聲尖嘯，肩上神鷹紛紛振翼高飛，遮天蔽日。

覓難天先和風過庭握手為禮，再握緊走過來與他打招https://m.hetubook.com.com呼的萬仞雨，欣然道：「一次遇上中土的三大頂尖高手，世上竟有這麼便宜的事，定要請各位好好指教，讓覓難天可從三位處偷學點東西。」

龍鷹駭然道：「我的娘，竟如此靈驗？」

夜棲野傲然道：「我是要讓宗密智曉得，我們來了！」

龍鷹拍胸保證道：「弓矢包在我身上，立即送到，且是一等一的貨色。」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狂笑。

夜棲野仰望天上浮雲冉冉的青天，忽然發出鷹鳴般的連串尖嘯，群鷹像接到命令般，全體朝南飛去，令人嘆為見止。

龍鷹忍不住問道：「她叫甚麼名字？」

眾人爆起震城的歡呼和喝采聲。

除萬仞雨和風過庭外，人人動容。

風過庭一手抓著領頭的鷹族戰士的粗臂，微笑道：「這位可算是我敵人兼少年時代的好友，我中的兩箭其中之一是他射的，不過在我養傷時，最勤力出山來探望我的亦是他，所以我早原諒他了。」

皮羅閣道：「昨夜她溜出城外，說要探聽敵人的行動。她自少愛獨行獨斷，王父也奈何不了她。」

覓難天道：「看龍兄坐得那麼舒服，我可以坐下來嗎？」

覓難天笑道：「龍兄不但是我們的最佳選擇，且找遍天下仍沒法找到另一個比他更有資格的人，我覓難天可以告訴你們，在被他單人匹馬，于羌塘逼退我們一千五百人的部隊前，我從未想象過世間竟有如他般了得的人物。」

一個聲音在後方響起，道：「龍兄仍可以笑得這般開懷，令本人深感欣慰，似是從沒有希望里，看到希望。」

龍鷹用手肘輕撞他，眨眨眼睛，道：「究竟是七個人還是八個人？」

他說來輕描淡寫，卻對鷹族明捧暗贊，夜棲野等顯然非常受用，氣氛更趨融洽。

眾人均感頭皮發麻，夜棲野說的，是沒有人可以理解明白的，但卻是千真萬確的存在著，其內容更是玄之又玄，逾越了人鬼的界線。

此時萬仞雨和風過庭亦察覺到他作為一族繼承人的領袖魅力和智慧，比之施浪詔的澤剛，至少高出一籌。

夜棲野聞言，雙目神光劇盛，冷然道：「五天前，有大批鬼卒入侵我們的聖地，意圖不軌，但怎瞞得過我們的神鷹群？被我們當場擊殺了二十五人，生擒三人。在嚴刑逼供下，始知他們是奉宗密智之命和_圖_書，來查看聖主是否葬在我們的聖地內，好為宗密智偷取聖主的骸骨。」

龍鷹介紹他們認識，兩人雖仍未有相處的機會，但一個是蒙舍詔王位繼承人，一個是曾在吐蕃叱吒一時的外來高手，大家又都表現出守空城的膽色和勇氣，自是一見如故。

此時數十個皮羅閣的手下從王堡處走下來，皮羅閣向他們打出手勢，手下們領命后散往斜道兩旁的房舍，繼續搜索有用的物資。

龍鷹不忍騙他，道：「我的故事更離奇曲折，很難解釋清楚，但目的卻可清楚告訴你，就是要幹掉宗密智，眼前要務則是死守這座空城。」

龍鷹昨舌道：「我的娘！幸好遇上你。」

十八個鷹族戰士，分作兩排，扇形般圍攏過來，不住打量龍鷹和覓難天，對皮羅閣反沒那麼在意，顯然是識貨之人，察覺到兩人的高明。

覓難天呆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覓難天皺眉道：「你有多少人手？」

來人視漫長的斜道如平地，幾下呼吸間來至龍鷹身前，目射奇光地打量坐地的龍鷹，長笑道：「敝國有兩句話，就是今天在戰場上兵刀相對，明天在青草地上把酒言歡，怎想得到可在這座棄城內，重遇龍兄？」

龍鷹道：「這好像不該是覓兄會來的地方？」

長風吹拂下，覓難天垂肩的長發不住飄動，配上他英偉的容顏，如電如火的凌厲目光，確有不可一世的高手氣派。道：「和龍兄說話，沒有廢話，我到道理來，是要殺一個人。」

覓難天難以相信的嚷道：「七個人？還要輪流睡覺呢！」

龍鷹輕鬆的道：「若不計算你，暫時有七個人。」

皮羅閣代為解釋道：「鬼卒是我們對宗密智親兵團的稱謂。這批鬼卒人數不多，大約在三百人間，卻是宗密智由兩族裡親自挑選，再經他一手訓練，能以一當百，善攀山越嶺、涉水過河。對宗密智忠心耿耿，悍不畏死。要殺一個都非常困難，如此一次被幹掉二十八個人，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見到眾人期待的目光，續道：「我們可敬的族巫，剛點燃祭壇的主火，鷹神已降附其身，如此靈效，是從未有過的，透過族巫，鷹神賜示，我族的存亡，全繫於庭哥兒身上。丹冉大鬼主和宗密智不宣而戰的劇斗，並沒有因丹冉大鬼主的離世而歇下來，反更趨激烈，且到了決定勝負和-圖-書的時刻，關鍵處便是風城。」

龍鷹道：「鬼卒是甚麼傢伙？」

風過庭道：「鷹族戰士分三個等級，就是馴鷹、守鷹和看鷹。看鷹泛指技藝未精或未成年的鷹人，守鷹是能攀上鷹窩，技藝已成的戰士，馴鷹最是難得，是能獨力馴服一頭神鷹。現在整個鷹族三十五歲以下的一輩，只有他們十八個人有此資格。」

龍鷹道：「忘了告訴你，七個人中只有三個算打得幾下，包括小弟在內，其他是只懂射箭的土女。」

覓難天道：「幸好你遇上我，這座城池，即使有足夠人手，能守上三、四天已非常了不起。因為隨欽沒一起投靠宗密智的隨從里，有個叫張魯的人，此人最善攻城之術，韋乞力徐尚輾在邏些城郊的堅強戰堡，便是被依他的戰法和製作的攻城工具攻克的。」

龍鷹三人交換個眼色，均感宗密智如此急於找尋眉月的骸骨，事情絕不尋常。幸好對方不曉得小宛是眉月的婢子，否則定會對那截河段生疑。風過庭向夜棲野皺眉道：「我帶小宛到鷹谷去，是三天前的事，為何發生了這樣的事，卻不告訴我？」

龍鷹拍額道：「忘了我們曾經是敵人，對朋友可以糊塗，對敵人卻不能不清楚，那我不用介紹，覓兄亦該曉得誰是萬仞雨。」

兩人以漢語交談。想不到覓難天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皮羅閣又道：「聖主指的是不是白族已過世、可敬和偉大的丹冉大鬼主呢？」

龍鷹道：「這麼說，覓兄是不得已下才到南詔來。」

龍鷹三人與他們握手致意，夜棲野等曉得皮羅閣乃蒙舍詔的王位繼承人後，都非常看重他，非因他的身分，而是因蒙舍詔是施浪詔外另一個有勇氣反抗宗密智的部落。

龍鷹嘆道：「我的娘！怎會是覓難天呢？甚麼風把你吹到這裏來？」

覓難天道：「來之前我也有這個想法，但現在已觀感大改，這地區著實不錯，對我來說，更是個充滿機會的地方。」

覓難天嘆道：「這算否強征入伍呢？」

龍鷹道：「待我守上他娘的十天、八天再說吧！」

夜棲野欣然道：「但最偉大的馴鷹人，仍是庭哥兒，當年他寧死仍不肯傷我們任何一人，又得鷹群自動保護他，不許我們下手奪他性命，已贏得我們全族最高的禮敬，今日我們將族規解梏，自有其前因後果，絕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