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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當空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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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一章 最後一關

第十六卷

第一章 最後一關

龍鷹仍不肯放過湘夫人,向她笑道:「師父聽到哩!小徒愛怎麼射便可以怎麼射。哈!」
龍鷹哈哈一笑,離馬而起,凌空往湘夫人投去,哪有絲毫尊師重道之態?
湘夫人含笑橫他一眼,會說話的修長美目似在說「過了眼前的一關再耍嘴皮子吧」。看著他們兩騎不住接近的二統帥高奇湛風度佳絕的鼓掌微笑道:「只看飛箭的帖服,知范兄不但騎功了得,龍魔還是馴馬高手。」
話出口方察覺有語病,以她的修為,亦禁不住俏臉微紅,更是艷光四射,看得大部分人目瞪口呆。
與她同來的有八個手下,只看他們氣定神閑和充滿自信的神態氣魄,便知是好手,如若群起來攻,加上湘夫人,他便只有逃命的分兒。還帶來十匹健馬,其中一匹特別惹人注目,不但因其神駿非常,且因其一副野性難馴的模樣,通體棕色,不含一根雜毛。
湘夫人起身道:「隨師父來吧。」
幾下呼吸,万俟姬純已來至眾人前方十多步處,說停便停,駿馬人立而起,她利如刃鋒、冷漠無情的目光凝定在龍鷹臉上,不發一言。
湘夫人放緩馬速,美目朝他瞥來,巧笑倩兮的道:「徒兒馬術超卓,為師甚感安慰。」
龍鷹誇張的捋起衣袖,道:「騎之後便是射了,師父!對嗎?」
龍鷹心知不表現出好奇心,反絕對不正常,道:「她這麼看一眼的掉頭便走,不用考較我其他的技能嗎?」
在場者個個是射術的大行家,要勉強命中箭靶,有一半人可辦得到,但肯定失去準頭,能接近紅心已非常了不起,且必須采先朝上去,再彎下來的角度路徑,像龍鷹如此平射直去,未抵箭靶已掉在地上。
兩人幾乎是並騎馳進帥壘。
高奇湛有感而發的道:「奇湛哪來考較范兄箭術的資格?奇湛一向自詡箭技,到現在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范兄隨意的射幾箭,讓我們開眼界。」
湘夫人一身騎馬裝束,盡顯她玲瓏浮凸的曼妙曲線,在綁腿長靴的配襯下,一雙長腿更是線條優美。龍鷹不是沒有見過美|腿姑娘,可是總感到她多了種撩人遐想的奇異誘惑力,或許是因她的動態迷人,舉手投足,均蘊www.hetubook.com.com含挑逗的意味。
湘夫人手肘枕在桌緣,掌托香腮,秀眸閃閃的打量他道:「你對女人,除了死纏爛打外,還有何招數?」
湘夫人「噗哧」笑道:「妾身卻看不出與馴馬技有任何關係,怕該是人和馬臭味相投吧!」
「颼」的一聲,勁箭離弦平去,命中千五步外中間箭靶的紅心。
湘夫人沒好氣道:「希望你可說服飛箭不摔你下來。」
眾人似是知道來者何人,天龐則微露不安神色,高奇湛卻是目光轉柔,還隱見期盼之意。
湘夫人向那扯著飛箭的手下打個手勢,那漢子立即牽馬過來,將韁索交到龍鷹手上去。
龍鷹向飛箭眨眨眼睛,俏皮的道:「飛箭老兄你大人有大量,小弟雖才疏學淺,卻是最懂惜馬的人,不信可問我的師父。哈!」
龍鷹此時已將生死置於腦後,決意為自己的直覺豪賭一場,笑嘻嘻道:「何時可在榻子上和師父較量?」
湘夫人確在入城門后說過他馬術超卓,可是這刻由龍鷹以另一種措辭語調說出來,立即變得含意曖昧、語帶雙關、機智至極,以湘夫人的伶俐,亦一時難做出有力反擊,為之氣結。
后兩進是後堂和寢樓,有過樓和過道閣相連,兩廂還有灶房和澡房。廳堂地面鋪方磚,廳外天井和走道則鋪石板。
龍鷹習以為常的問道:「師父何時給徒兒一親香澤?」
龍鷹同時感應到除高奇湛和天龐外,場上其他二十多個高手都暗自蓄勢以待,立即心中大定。向湘夫人道:「聽教聽話有啥癮兒?師父到了榻子上當明白小徒話的個中真義。哈哈!真爽。」
包括湘夫人在內,眾人動容叫好。
龍鷹大叫「師父使詐」,已登上馬背,飛箭確不負其名,勁箭般追著湘夫人,其他大漢紛紛上馬,十騎旋風般馳出飛霞閣。
目光朝離他們已不到三十丈,立於大校場的眾人掃去,不由又驚又喜。
飛箭倏地人立而起,雙腳凌空亂踢,扯著它馬韁的大漢差點給它踹一腳,非常狼狽。
首進為門廳,第二進是茶廳,寬敞闊落,前有軒帶廊,樑柱粗大,刻有龍鳳相戲的紋飾,廳堂置落地長窗,五架柱和圖書樑,檐廊曲枋。正中懸有對聯,一邊是「小樓容我靜」,另一邊「大地任人忙」,隱含深意。
當她的馬兒前腳回到實地,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她就那麼掉轉馬頭,不顧而去,像忽然駕臨般出人意表。
另一個他認得者,魁梧奇偉、相格豪雄,曾與秘女万俟姬純在海上截擊他、萬仞雨和風過庭,他溫柔好聽的聲音,對万俟姬純一往情深的態度,在龍鷹腦海里留下深刻的記憶。如他沒有估錯,此人便該是在大江聯居第三把交椅的——統帥高奇湛了。
高奇湛想喚她,終究沒有叫出來,只是頹然嘆了一口氣。
湘夫人嬌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弟。」說話時,已將兩人間的距離拉遠至三丈,又來個騰空跳躍,飛越一條寬達丈半的河流,到對岸后,左轉往坡下的泥路馳去。
龍鷹道:「小徒有幾副面孔,師父看到的,是我真情真性的一面。」
又道:「過關了嗎?」
龍鷹注意到不時有人把目光投向天龐,接著便放鬆下來,曉得因天龐「沒有認出他是龍鷹」,故而放下戒備。不由心中大定,知道天龐仍是站在他的一方。
不用猜,也知此馬是為他而來。
龍鷹一掌拍在她靴子上,借力凌空橫滾,落回飛箭背上。心中暗懍,她的真氣冰寒陰毒,和妲瑪如出一轍。
龍鷹微笑道:「師父在上,直至此刻,徒兒仍未曉得是何任務,只知可和師父日夕相對三個月,讓小徒可盡對師父的孝心。」
此時龍鷹只能求神拜佛,希望她眷念舊情,不會來個公事公辦。有秘女在,逃都逃不了。
場內恐怕只有龍鷹掌握到他說話背後的含意。因天龐沒有發出他是龍鷹的約定暗號,令高奇湛認定他是范輕舟,那即是說天下間除龍鷹外,還有范輕舟如此超卓的神箭手,使他不由心生感嘆。
湘夫人發出銀鈴般的嬌聲,道:「今天是要看你騎射的功夫,如果你讓『飛箭』將你摔下來,為師便當沒你這個徒弟,接著三個月亦不用對著你這個教而不善的不肖徒。」
「砰!」
湘夫人白他一眼道:「師父開始明白你死纏爛打的作用了,就是不放過任何機會。豈知過猶不及,如果任和-圖-書你用自己那套去執行任務,包保第一天便給商月令掃出飛馬牧場。」
龍鷹將裝滿箭的箭筒放在地上,隨意拔出一箭,架在弦上,沒有用眼瞄準的將弓拉成滿月。
自第一眼見到她后,湘夫人對他的誘惑力,從沒有減退過。
龍鷹正要乘勢追擊,繼續當眾調侃湘夫人,馬蹄聲自遠而近。
眾皆莞爾。知他明在說馬,暗則在指湘夫人。
龍鷹一邊撫摸馬頭,又摟馬頸,向呆瞪著他的湘夫人道:「怎樣才算馬技合格,請師父列出考試的條件。」
湘夫人白他一眼,飛身登上牽過來給她的駿馬,道:「到達目的地時,只要你離我不逾一丈,算你過關。」嬌叱一聲,馬鞭揚起,抽在馬股上,就那麼沖往閣門,絕塵而去。
摘仙閣固是古色古香、起居生活的人間勝地,但最迷人的仍是在此受訓的一批美女,她們的身分是湘夫人的婢女,卻被龍鷹看破是從各地買回來的少女里精挑出來,好讓湘夫人「培育成才」,成為大江聯的秘密武器。
說也奇怪,韁繩來到龍鷹手上,飛箭明顯地安靜下來,還探下馬頭,用鼻子來嗅龍鷹。龍鷹則嘻皮笑臉的以鼻子和它的馬鼻相碰,看得湘夫人亦為之發怔,其他人更不用說。
主街橫道均不見人蹤,城牆上則刁斗森嚴,明的暗的布滿兵員,只要關上壘門,可來個瓮中捉鱉。
湘夫人笑道:「這麼快便要師父來個大義滅親,徒弟你真是好事多為。」下一刻已手按馬背,一腳朝他小腹撐來,攻擊的角度和時間的拿捏,均臻大家之境。最厲害的是腳未至,真氣早將龍鷹鎖緊鎖死。
湘夫人道:「讓師父給你一個忠告,有所謂『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對她你想都不要想。」
龍鷹只能呆瞪著她。
湘夫人橫他一眼,沒好氣道:「箭靶在那邊,不是在這裏。」
湘夫人淡淡道:「你好像很想得到這個任務?」
龍鷹故作認真的道:「死纏爛打,恰是其他所有招數的基本功,至少比全無機會好。人有三衰六旺,美女亦有六神無主的時刻,只要纏得對方心軟,可乘虛而入。說不定有一天,師父就是這麼失身在小徒手上。哈哈!」
湘夫人m•hetubook•com.com留他在茶廳獨自吃午膳,到飲飽食醉,換上便服的湘夫人才出來陪他,身上帶著浴后的香氣。
兩人甩蹬下馬,此時其他人才策馬陸續入城。
他確為曾見過自己真面目的人,至於會否揭破自己,機會是五五之數。
龍鷹已見到前方的城堡,看位置知道是另一座「帥壘」,心叫救命。湘夫人引他到這裏來,顯然不止考他騎技那麼簡單,而是引他到一個插翼難飛的地方,好辦理認人的手續。
天龐移前,將手上長弓遞給龍鷹,又摘下掛背箭筒予他,交換個有會於心的眼神后,退往一旁。
龍鷹亦不明白為何肯隨她入壘,或許是仍抱僥倖之心,或因沒有危險的預感,又可能只是馬技比賽合格條件的約束力。
湘夫人道:「你的無賴款兒,口不擇言,是天生如此,還是個騙人的幌子?」
龍鷹輕鬆應道:「師父誤會哩!我是見師父對我恩深義重,忍不住和師父親近吧!」
左帥壘與寬玉的右帥壘大小規模相若,唯一的分別是城池正中處是個練兵的方形大校場,寬達二千步,隔遠已見一邊高高矮矮站著二十多人,另一邊卻排著十多個箭靶,其中幾個插著長箭。
湘夫人反手一鞭直抽過來,龍鷹險險伏身避過,忽又轉到馬側去,再避過回掃的另一鞭。湘夫人一陣嬌笑,坐騎加速,超前近丈。
龍鷹一呆道:「飛馬牧場?」
龍鷹挨近她道:「師父的消息真靈通,鬧事正是小徒的看家本領。哈!不過騎馬亦是看家本領之一。馬來!」
摘仙閣最匠心獨運的地方,就是全閣位於山崗最高點,雖圍以外牆,卻是築在斜坡低下處,從閣內任何方向往外看,都見不到大殺風景的圍牆,視野無阻。
湘夫人差點想殺了他,偏是無法真的動怒,向高奇湛道:「我這劣徒永遠是死性不改,膽大妄為,行為乖張,妾身暫時將他交由二統帥管教,考他的箭術。」
湘夫人拋他個媚眼,嬌笑道:「那要看徒兒是否聽教聽話了。」
在大江聯,湘夫人威權極重,雖是媚艷誘人,卻沒有人敢對她說俏皮話,更遑論以如此露骨大胆的話公然調戲她,大部分人都現出想笑又不敢笑出來的神情,大大沖m.hetubook.com.com淡了本如扯緊了弓弦般的緊張氣氛。
龍鷹追至她旁,只落後半個馬位,笑嘻嘻道:「師父是否還要考徒弟其他的馬上功夫,例如表現奔馬親嘴的……噢!」
一騎全速穿過壘門,朝他們立處疾馳而至,黑馬背上的騎士裹以連斗篷的黑色外袍,內穿天藍色緊身武士服,斗篷里可見有著冷若冰霜的線條美的絕世花容,但龍鷹曉得在冰雪之下,卻有顆灼熱的心。
龍鷹目送她消失城門外,方回過氣來,裝出一頭霧水的神情,嚷道:「這美妞兒是誰?」
湘夫人來到他身旁,沒好氣道:「昨天是故意讓你有休息的機會,豈知你卻隨損友到南城鬧事,像是有心向學的人嗎?」
龍鷹精神一振,心忖難道自己想歪了。
龍鷹裝出好奇模樣,別頭瞧去,差些兒失聲驚呼,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万俟姬純。
摘仙上閣共有四進,位於右帥壘東北方,背靠崇山,後有飛瀑,盡得山林之勝。
龍鷹整個人輕鬆起來,笑道:「小徒今天走的是何運道?晨早起來便給美麗的師父罵我教而不善,但好像你仍未開始授教,何來不善呢?」
龍鷹聳肩耍無賴道:「師父不是剛大讚徒兒騎功了得嗎?高統帥看到我們,亦生出如許直覺。哈哈!」
湘夫人的確騎技了得,始終一馬當先,專揀山勢起伏處走,逢溪過溪,穿林越野,怎麼險惡的地勢仍難不倒她,雖然甩不開龍鷹,但一盞熱茶的工夫后,她的三個手下已遠遠墜后,其他人亦跟得非常辛苦,最接近兩人的亦在七、八丈外。
就在此時,龍鷹感應到城牆處有一雙凌厲的目光,對他默默注視,似能將他看個通透,心呼厲害,表面當然扮做一無所覺,卻知小可汗也來了,正窺伺一旁。
湘夫人的居所是四上閣之一的摘仙閣,不知閣名是否她親自改的,與她的美麗配合得天衣無縫。
認得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天龐。當年他扮丑神醫伴泰婭等奚人乘船北上回國,凝艷派天龐假扮因傷返突厥的高手,被龍鷹識破身分,龍鷹不但沒有殺他,還布下讓他詐死的假局,使他可暗潛回突厥去,與家人會合。怎想到他竟會出現在大江聯的總壇里,還似甚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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