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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破怎敢再惹他，領符太穿過重光門，在重光殿前的大廣場右轉，朝東宮膳廚、糧倉的一方馳去。

李顯面色一沉，罵道：「全是那五個蠢材闖的禍，母皇早定了傳位給朕，他們卻要去搞甚麼誅二張，氣得母皇病情加重，還不准我們……」

宇文破不像那兵頭般，只認著他那一張醜臉，隔遠打量他時，目泛驚異之色，到打過招呼，與符太並騎而行，其他十多個御衛追隨馬後時，按捺不住的問道：「太醫風采勝昔，煥然一新，末將差些兒以為看到的是另一個人。」

符太毫不在乎，聳肩道：「有何出奇？統領到過金沙江嗎？本人回程時，誤搭爛船，給江內的石頭揩了一下，立即四分五裂，累得我一衝十多里，喝飽江水，幸好我武功高強，爬上岸執回老命。」

符太嚷道：「我的娘！只是皇上已這般複雜，鄙人怎記得這麼多？」

符太根本不在乎他懷疑與否，咕噥道：「我的心情可以好到哪裡去？人事全非，又沒得到上陽宮倒頭大睡。他奶奶的！」

「惡人先告狀」，屢收奇效。

符太忍著笑道：「公公說呢？」

沒有一個症，比此症令符太更清楚其病因，就是疑心生暗鬼。

殿內諸人，包括韋皇后，莫不現出友善的笑容，點頭招呼，卻不敢出聲打擾。

此人中等身材，深黑濃密的頭髮梳得油亮亮的，有兩隻突兀的大耳朵，高顴骨，陷臉頰，鼻子細長隆起，一對很銳利的眼睛，厚唇上留著兩撇鬍子。出奇地，當臉部所有特徵合起來，造就出卻是張不難看的面容，令人難以挑剔，還感到他不單雄心勃勃，且具備達到其目的的謀略才幹和活動能力，當然是不擇手段。

符太不賣他的帳道：「庭經可以先回上陽宮洗個澡，休息得精滿神足，才再來見^見^哩訓！」

妲瑪靜靜安坐殿堂靠窗的一個角落，左右無人，更突顯出她「人在此處，心在其外」的獨特氣質，她就像一抹耀目的陽光，能將到處燃亮，充盈某種難以形容偏往光明的美態，天生麗質，表面看斯文柔弱，事實卻為當今有數高手，這個外貌和實質的矛盾，格外惹起符太的興緻，感到征服她是無與倫比的成就。妲https://www.hetubook.com.com瑪多少與大明尊教有點關係的出身，倍添動人的神秘性。

湯公公滿足的吐了一口氣，道：「武郡王就是以前的梁王武三思，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坐馬車去見皇上！」

看著皇帝乖乖伸出來、擱在龍椅柄的龍手，符太伸指搭往他「寸、關、尺」的腕脈去，順口問道：「皇上這個病是怎樣來的？」

符太忙豎起耳朵，從殿堂另一端聽到李顯的聲音，雖是有氣無力，但只要不是聾的，便聽到他興奮至聲音也抖顫起來，欣喜如狂的嚷道：「快請！免去一切禮節！」

湯公公大喜道：「神醫確奇人也，有神醫在，沒有難題是解不開的。到哩！」

湯公公壓下聲音道：「皇上見過則天大聖皇后兩趟。」

湯公公提醒道：「只可稱皇上。」

符太愕然以對，一時沒法掌握湯公公的意思。

又道：「時間差不多了，皇上該見完武郡王。」

隨著韋妃成為韋后，作為皇后皇妹的她，妲瑪亦從隱而顯，再難保持一貫的低調。

湯公公道：「記著稱皇上便成，記錯了皇上絕不與你計較，其他人便沒這般幸運。不過，須記著太子妃成了皇后，郡主變公主。本為公主的太平，為皇妹，稱長公主。」

殿內沒有侍衛，如湯公公所言，殿內諸人在密議中，若符太非是丑神醫，救人如救火，還不知須待多久方可獲李顯召見。

龍座左側果然擺著一張木櫈，是早預備好了的，顯是李顯知丑神醫回來，一直盼他來救命。

聞言宇文破不好意思的道I「末將怎敢？嘿！太醫今天的心情似不太好哩！」

終看到韋后椅背後的兩個宮娥，年輕貌美，其中之一特別漂亮，若如可滴出蜜|液的鮮花，頻頻目注符太，似欲傳遞芳心內的信息，有些兒似是「丑神醫」的「老相好」，偏是龍鷹那混蛋從未提起過。

湯公公在府門台階上迎接符太，宇文破完成任務，辦他的事去了。

韋後身后立著兩個身長玉立的宮娥，符太沒看她們的容顏，驟眼裡仍感到兩女體態極美。

這般看，符太不認識的兩人，均屬李顯的心腹。

丑神醫乃李顯朝盼晚盼，盼他回來的和_圖_書人，以李顯的性格，不理宇文破的官階高出醜神醫多少級，仍開罪丑神醫不起。后一句屬私下交談，大有「求和」之意。

李顯雙目射出沒法隱藏的期待、發自真心的喜意，招手道：「免禮！神醫快到朕身邊來！」

在只有胖公公真正的大宮監府正廳四分之一大小的廳子坐下后，湯公公欣然道：「終盼到神醫回來，大家都可鬆一口氣。」

湯公公在符太耳邊道：「皇上旁那張櫈子是神醫的。」

符太心忖這就最好，本少從不慣跪跪拜拜。湯公公知機的領他快步登階。

符太大感快意，張柬之、崔玄嗥、袁恕己、敬暉、桓彥范五人今次是咎由自取，又對龍鷹的忠告置若罔聞，加上武三思、宗楚客一眾奸人煽風點火，結果是熱臉孔貼上冷屁股，左右不是人。

接著道：「真不想提及這方面，可是不說出來，神醫又沒法明白病因。此事屬內苑的秘密，除最親近的大臣外，沒人知道。」

符太暗忖李顯怕光或怕黑，關他的鳥事，幸好記起自己扮的是「王庭經」，忙道：「鄙人不是醫好了他嗎？」

符太知他繞了個圈子，來問自己從南詔遠道回來，卻是兩手空空，連包袱都沒一個。沒好氣的道：「丟了！」

兩人中，居末位者面目平凡，惹不起符太的注意，可是另一人卻是不可小覷，勾起他對大明尊教內那些武功高明，卻滿肚子壞心術，表面則道貌岸然的壞傢伙們的記憶。

妲瑪靜處一隅，突出了她特殊的身份。

湯公公不厭其詳的解說道：「我們大唐在這方面沿襲漢制。天子正號曰皇帝，自稱朕，臣民尊之為陛下、皇上，就看皇帝愛用哪一個。皇上用的車馬叫輿，所在處喚為行在所，居則禁中，所以現在東宮便是禁中，為方便起見，朝臣呼之為東禁，皇后居處稱省中。皇上用的印曰璽，所至曰幸，所進曰御。發出的命令有策書、制書、詔書和戒書四類。」

在東宮內，符太最感興趣的正是此女，一來她乃頂尖級的高手，而她身為柔夫人的同門，對他別具吸引力。精採的是，不論符太對她幹甚麼，柔夫人仍不曉得是他符太乾的。「偷」的滋味，妙不可言。

符太不耐煩的道和_圖_書：「公公還不明白我王庭經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湯公公忙道：「公公當然清楚。皇上見鬼呵！」

李顯獨坐與殿門相對另一端的龍椅上，容顏憔悴蒼白，萎靡不振，可知他的「心病」，折磨得他有多慘。

湯公公投來讚賞的眼神，符太這麼說隱瞞了他來此途上向符太「泄密」。事實上符太絕不會為人著想，只因尚未有醫好李顯的頭緒，胡亂說話來拖延時間。

如果張柬之等聽到李顯這番話，肯定痛恨自己沒有先見之明，為當初的失策大意懊悔。不過五人挾大功過渡往新朝，勢頭仍如日中天，不會坐以待斃，武三思之所以從「梁王」降級為「郡王」，當與兩大陣營的激烈鬥爭有關係。從武三思的降級看，張柬之一方仍處上風。

符太道：「神也好、鬼也好，存乎一心，我別的不行，驅魔最拿手。」

湯公公細審他道：「神醫懂得驅鬼嗎？」

湯公公道：「我們當然明白，可是皇上卻說只有你能醫好他。昨天宮娥喂他飮葯湯，他將葯碗撥掉地上，駭得宮娥剩下半條人命。」

湯公公道：「可以是妃嬪，也可以是女官名稱，像妲瑪的『夫人』和上官婉兒的『婕妤』稱號，屬官階，而非是皇上的妃子。」

湯公公如數家珍的道：「依唐初編製，宮廷女性的官階，除皇后外，置夫人、昭儀、婕妤、淑媛、美人、才人數等，妲瑪夫人是后妃下最高的級別。」

兩人幾是跑入繁花殿去，守門衛士齊聲致敬，人人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又語帶譏諷的道：「他兩次開壇作法，皇上安寧了幾天又複發，或許武則天太猛了，超過了他的法力。」

看宇文破的神態，並非真的懷疑符太丑神醫的身份，因符太除眼神沒法學龍鷹一個十足外，其他都維肖維妙，醜臉更不用說。宇文破感到有異，純粹出於高手的直覺，査無實據。

踏入殿門，過轎廳，入目的情景令符太感到意外，沒想過這麼多人在殿內。不過他眼所見的，只得一人。

韋后、湯公公、兩個宮娥倒沒甚麼，因「丑神醫」奇人異行，不守成規乃一貫作風。

終朝宇文破瞧去，光火道：「宇文統領在盤問我王庭經嗎？懷疑甚麼呢？」

今次符hetubook.com.com太是真的動了好奇心，大訝道：「武郡王？我好像從未聽過。」

「皇上又怕黑了！」

又道：「現在已改朝換代，千萬勿再提『大周』兩字，只有『大唐』，太子已成皇上，很多稱謂都改了。」

韋后截斷他道：「皇上！神醫是來為皇上治病，不是聽皇上發牢騷。」

心罵那個送他來的兵頭的所有小道消息，全為以訛傳訛的九流貨色。甚麼因遷都在即，不宜多此一舉，免勞民傷財諸如此類。真正的原因是李顯怕撞鬼，在宮城遇上他母皇鬼魂的機會，當然比在東宮大多了。上陽宮更不用說，且為「武瞾」靈柩寄處，封閉起來是聰明的做法。

從符太坐的位置，視野囊括李顯、韋后、兩個宮娥，和較遠的妲瑪，武三思、宗楚客等落往他的左後側，眼不見為凈。

湯公公的話惹起符太丁點兒的興趣，因他不單比一般人好奇心重，更奇怪湯公公沒提及李重俊。問道：「為何沒有太子？」

大唐新皇帝的聲音在他耳際響起，道：「神醫回來就好哩！朕不知多麼掛著你。」

湯公公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否因想起過世了的李重潤，不願多說的道：「尚未策立。關係到大唐的未來，不容魯莽輕率。」

符太探脈的手提起，再按下改為用手掌覆蓋著李顯的手腕。

心中好笑，道：「若與鬼神有關，那個甚麼真師不是可大展所長嗎？」

尚未到東宮，由東宮侍衛頭子升為飛騎御衛大統領的宇文破聞風出迎，從兵頭手上將符太的「丑神醫」接收過去。

東宮內苑。繁花殿。

問題在李顯完全站在韋后和武三思的一邊，眼前的密議，針對的正是五人。

湯公公糾正道：「他現在是道尊哩！」

湯公公絲毫不以為忤，換過說的是另一個人，早嚴詞痛斥，笑道：「神醫仍是直腸直肚的性子。上陽宮被封宮哩！然神醫放心，公公在內苑給神醫安排了好地方，不會比以前上陽宮的太醫府差。」

符太的目光落在她嬌軀時，此姝生出反應，一雙眸神朝他迎來，異采漣漣。

符太問道：「像妲瑪的『夫人』名號，又有何依據？」

宇文破被他的「理直氣壯」，差點說得啞口無言，兩眼一轉，改口問道：「太醫今趟遠赴南hｔｔｐs://m•hｅtuｂoｏｋ•coｍ.ｃｏｍ詔，定採得大批珍貴草藥。對嗎？」

馬車在東宮的主道緩行，朝內苑駛去。

李顯這才住口。

說時眾騎進入宣政門，把門的御衛肅立致敬。

李顯不分輕重，罵五人的話不該說給符太的「丑神醫」聽，但他顯然視「丑神醫」為心腹親信，故口沒遮攔。

符太剛下馬車，守在繁花殿門的內侍已急不及待、大聲通報道：「太醫王庭經到！」

符太愕然道：「那妲瑪夫人是否皇上的妃子之一？」

殿上人人屏息靜氣，看出遠門歸來的丑神醫如何大展神通。

與韋后相對的一排坐席，空出首席，避了與大唐皇后並排，然後依次序坐著四個人，分別是武三思、宗楚客和兩個符太初遇的官員。

符太心中詛咒，醜臉是同一張面具，怎會變成另一張？這小混蛋前兩句說得客氣，后一句方見真章，因感覺到自己與龍鷹那大混蛋的相異處。不看他半眼的冷哼道：「宇文統領以後再不要問這類問題，我王庭經日嘗百草，體質不住變化，天天不同。明白嗎？」

妲瑪卻現出驚異神色。

符太首次聽到有人喚武瞾為「武則天」，是在謚號上加上她本身的姓氏，很有新鮮感，比全名「則天大聖皇后」直截了當。依約定，武則天的死訊尚未公布，但在東宮內，當然人人清楚，湯公公沒有瞞他，亦曉得瞞不過他。

符太在眾目睽睽下，施施然朝新朝皇帝走過去，湯公公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符太不忘留意妲瑪，此女的爽朗明麗，與柔夫人的秀媚入骨有著本質的不同，對符太來說，妲瑪的誘惑力絕對可與柔夫人匹敵。

符太暗嘆李顯縱然真的見鬼，見的必是四處閑逛的遊魂野鬼，是認錯鬼了。真正的武瞾，如未破空而去，亦正處於含著清神珠、施展胎息的遊離狀態。

在所有人期待下，「丑神醫」坐入為他特設的櫈子去，湯公公轉到李顯後方站立。

符太頭痛的道：「有哪些新稱謂呢？『」

他右下首的席位，坐的是韋后，與李顯相反，神采飛揚，窄長的臉孔也似比以前順眼了，雙目顧盼生威。大權在手，當然與前截然有異。韋後下方還有幾組几椅相連的坐席，均沒有人。妲瑪就坐在她後方靠窗的位置。

宇文破失聲道：「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