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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頓續道：「與思爺反目，不會有好結果，范兄得來不易的江舟隆，將毀於一夕之間，還負上叛亂作反的殺頭重罪，在中土難有立足之地，且禍及竹花幫，大有可能由晚生執行殲滅行動。」

說著時，但感非常痛快，彷佛報了符太在《實錄》內將他橫罵豎罵之仇，想想都感到自己的可笑。唉！這麼與田上淵糾纏下去，今夜卧讀《丑醫實錄》的願望怕要落空。

大江聯因其歷史淵源，令塞外魔門、玉女宗和香家連成一氣，捲土重來爭天下，故而人才濟濟，高手如雲。

此人言行舉止，均瀟洒好看，儒雅風流，配合他幾沒法挑剔的俊偉儀容，渾身魅力，但龍鷹直覺感到他內心一片冰冷，絕對無情。

田上淵到離開之際，點醒他此中關鍵，似順帶一提，卻是嚴厲警告他。然可堪慰者，是與「范輕舟」深談后，認為「范輕舟」沒有問題，方有閑情和自己說及利害關係，等於釐定攜手合作的大方向。

符太遇上更強的自己，相處下逐漸轉變，實為異數。

北幫說到底是個地方幫會，受地域性局限，錯非現在與當權者勾結，難增寸土，憑甚麼羅致像大明尊教擁原子身份的人物。看符太便清楚，怎肯屈身於一個幫會之內？

兩人步出廳門，踏足階台上。

田上淵並不介意他岔開去，饒有興緻的問道：「因何事使范兄有這個想法？」

田上淵訝道：「竟是這般事關重大？范兄願坦誠相告，晚生必有回敬。今夜說的話，限於你我之間，請范兄信任晚生。」

田上淵友善的輕拍他肩頭，登馬去了。

龍鷹格外留神，果然捕捉到他提及符太時眼內一閃即逝的濃烈殺機，進一步證實他與大明尊教的某種關係。壓低聲音道：「上次到神都來，大家首次碰頭，幸好他從鷹爺處曉得有我這麼一個人，所以我邀他加入與二張比賽的馬球隊，得他一口答應，雖然事情告吹，大家總算建立了點關係。其中情況，以田兄通靈的耳目，當知之甚詳。」

不由想到上官婉兒。

直至走出外院門，田上淵方湊近少許，約束聲音道：「晚生有個忠告，范兄想做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肯定辦不到，除非范兄立即斬斷和思爺的關係，劃清界線。」

龍鷹https://m.hetubook.com.com問道：「思爺有何事，須小弟去為他辦的？」

田上淵微笑道：「今晚能與范兄結緣，乃晚生平生快事，除了和宗大人外，晚生久未曾和任何人交心深談，但願我們燦爛的未來，確由今天開始。」

田上淵嘆道：「魔門始終為中土的心腹大患，捲土重來，不可小覷，晚生曾被他們突襲，痛失五個得力手下。」

龍鷹差些兒給他一招搗破，前功盡廢，冷哼道：「想殺我范輕舟的人還嫌少嗎？不過到現在仍沒人辦得到。」

龍鷹臨危應變，表面看出賣了楊清仁，但正是竅妙之處，故意說得斬釘截鐵般的實在，反令田上淵感到難以置信，並自己說出不相信的理由。

如說的仍是以前那一套，勢被深悉塞外魔門與大明尊教關係的田上淵看穿是謊話連篇，此正為田上淵露出頑皮促狹神情的原因，就是看「范輕舟」這小子如何「當場出醜」。

正面交鋒，龍鷹仍要千方萬計避免與他雙手接觸，何況被他制著雙手？

龍鷹遂將以前那一套，如何為賞金智擒採花盜、被官府委任為密探，到黑齒常之遇難、驚動女帝、出動龍鷹來對付大江聯諸如此類，詳盡點說出來，當然沒漏掉池上樓在西域落網，被送返神都由酷吏拷問的環節，以之做幌子，避免泄露自己在大江聯卧底的秘密。田上淵理該不曉得大江聯本以突厥人為核心的事，此為台勒虛雲千方百計保著的秘密，要到龍鷹插手，生擒宋言志，使他投誠，方清楚情況。田上淵遠處北方，更不可能知道。

龍鷹整條脊骨寒慘慘的，即使有準備，在剛才的情況下，田上淵憑「血手」驟起發難，吃虧的肯定是龍鷹。

田上淵不再追問下去，放開他雙手。

思索至此，龍鷹終於明白自己因何心生異樣，暗裡一身冷汗，心呼他奶奶的好天下哪來這麼多高手？

龍鷹心中湧出難以形容的感覺，眼前情景，似在不久前發生過，可是不理他如何努力，仍沒法在記憶的淵海里，挖掘到類近的片段。

田上淵眸珠里亮起的異芒一閃即逝，代之是一種近乎促狹的神情，帶點頑皮愛鬧，旋即被內藏令人看不破玄虛、更深邃的神色取代。

田上淵皺眉hｔｔps://ｗｗw•ｈeｔuｂoｏk.cｏｍ.coｍ道：「晚生曾派人徹查李清仁的出身來歷，確為高祖之後。唐室與魔門，如水火之勢不兩立，怎麼有此可能？」

田上淵言歸正轉，道：「范兄有甚麼關於大江聯的緊要事，須告訴晚生？」

田上淵仍是一臉惋惜的神情，道：「是其中之一，我們邊走邊談。」

說畢「人盡皆知」的秘密后，道：「鷹爺到南詔前，與小弟在成都秘密會面，池上樓的口供於此時送達成都軍方，小弟才首次明白面對著的是甚麼。」

六騎來到近前，竟是北幫的人，帶著匹空馬。

龍鷹嘆道：「小弟現在說出來的，牽連廣泛，影響的絕不止個人，不限於中土，真不想說出來，但又怕你老哥在不明情況下吃大虧，壞了我們的未來。」

龍鷹心叫糟糕，不用思索，也知武三思要殺的是張柬之等與他作對者。自己被逼坐看他們落難遇害，已是為難之極，何況要他龍鷹下手。但願能變成符太，不單對他們沒半絲同情，還可以幸災樂禍。

六人在馬背上向龍鷹施禮，個個氣定神閑，一派高手風範。

田上淵從容道：「范兄機靈，聽出晚生說話的弦外之音。現時思爺的首要之務，是除去心內的幾根刺，但絕不能公開的去做，責任當然落在我們這對難兄難弟身上。至於要殺誰，恕晚生不越俎代庖，透露其事，時機來臨，自有人通知范兄。」

田上淵滿意的點頭，感到「范輕舟」現在說的確是真話。輕描淡寫的道：「范兄認識符太嗎？」

田上淵道：「揚州現時的總管是宗大人親弟宗晉卿，太守為周利用，得思爺重用后，從『大理正』連跳幾級，當上『右台侍御史』，此人身具家傳絕學，武功相當不俗，思爺正是看中他的技藝。范兄最好主動拜會他們，當更清楚思爺心意。」

田上淵漫不經意的問道：「目前范兄和鷹爺是何關係？」

整個北方，至乎天下，一天韋武集團當權，也將被魔氛妖氣籠罩。

台勒虛雲、無瑕，至乎「變心」的沈香雪，沒一個不是這樣子。

龍鷹耍的是以進為退，盡全力整死楊清仁，反令田上淵不以為然，認為是「范輕舟」的偏見。

龍鷹暗嘆一口氣，知其所言不虛，保著竹花幫的和圖書唯一辦法，是為虎作倀。

殺陶過的刺客就是眼前的田上淵，他就是上一代的原子，至於他因何流落中土江湖，創立北幫，目的為何？屬后話。

龍鷹暗鬆一口氣，這著是押對了。接下來只要針對田上淵的真正身份，挑些無關痛癢的事說出來，該可過關。

然而掉轉過來看，過此最後一關，等於他的「連篇大話」，經得起所有考驗。

龍鷹道：「非常好！鷹爺頗看得起小弟，很多事沒有瞞我。」

田上淵訝道：「范兄想到甚麼，為何神情古怪？」

剛才偷聽無瑕三女說話，無瑕與柳宛真談過後，得到陶過遇刺時的確切情況，指出刺客使的極可能是大明尊教的看家秘技「血手功」，因而斷定刺客出身於大明尊教。而據符太所言，要到他登上原子之位，才有資格去練血手。這麼說，刺客該是大明尊教的原子，或曾為原子，是符太之前的原子。

田上淵漫不經意的道：「如果晚生是大江聯的主事者，第一個不放過的，正是范兄。」

龍鷹沉聲道：「如果田兄知悉房州的刺殺事件，直接與大江聯有關係，同時牽涉到塞外一些秘密的門派，更有秘族、突厥人、天竺人參與，當知事情絕不簡單。」

龍鷹與他走出後門，來到大街上。

龍鷹主動報上道：「沒有鷹爺點頭，軍方怎會這般的支持我，還有竹花幫，桂有為私下與鷹爺有交情，是桂幫主推薦小弟，鷹爺方曉得有小弟這麼一號人物。」

田上淵反手緊握他，若無其事的道：「宗大人想曉得，河間王因何務要置范兄于死。」

龍鷹道：「離開了，可以回來。對中土，對西域，他有著深厚的感情，有事發生，他絕不坐視。」

龍鷹道：「他是個大混賬，非常難相處，答非所問，說話尖酸刻薄，我寧願從不認識他。」

二更已過，快三更了，大街空寂無人，一輛馬車經過後，再不見另一輛，他們在靠近車馬道行人路的邊緣處立定。

龍鷹胡謅道：「小弟忽然記起田兄剛才說的『掌握未來』，想到我們的未來，該是由今夜開始。」

龍鷹不經思索，衝口而出道：「或許是因我準備說出一直藏在心裏的事吧！」　　說畢這句話，內心的異感更趨強烈，呼之欲出，但仍沒法具體成形。和_圖_書

打蛇隨棍上，龍鷹煞有介事的道：「田兄或許漏去些關鍵性的地方，或查得不夠徹底，我總認為只有這樣子，方可解釋李清仁對小弟的敵意，否則他怎會尚未赴飛馬節，已大力中傷我范輕舟？」

別人不明白，甚或以為田上淵「熱情如火」，臨別依依，龍鷹卻清楚田上淵實已對「范輕舟」動疑，遂炮製出最有利的形勢，「范輕舟」的回復令他仍然存疑，以田上淵的心狠手辣，會來個寧枉毋縱，驟施「血手」，攻其于不備，絕了「范輕舟」之患。至於日後如何向武三思交代，將是宗楚客的事。

兩人並肩走在兩旁院舍林立的車馬道上，夜深人靜，只得三、四處仍透出燈火，值夜的店伙見到他們，從避寒處走出來，為他們開啟大門。

排除所有可能性外，剩下一個可能。

符太遇上她了嗎？唉！我的奶奶！當然遇上了，且發生在半年之前，只是他還未讀到。現在離天亮尚有點時間，來個掛燈夜讀，必不能免。心懸之際，如何入夢？數騎從遠處緩緩馳來。這麼夜，巡兵的可能性最大。

他的話，沖斷了龍鷹的思路。

龍鷹敢肯定這個猜測精確無誤，他似曾見過的感覺，來自田上淵不著意下眸珠亮起的異芒。初遇符太時，龍鷹從符太眼內見過同樣的電芒，是練成「血手功」者獨有的芒光，現在符太憑「橫念」轉化，眼神再不相同。

龍鷹輕鬆的道：「煩田兄告訴宗大人，如小弟所料無誤，李清仁縱然非是大江聯的核心領袖，也必與大江聯有勾結，而小弟更認為前一個可能性，八九不離十。」

這番話，是直接警告田上淵，如敢打桂有為的主意，龍鷹定不放過他。

田上淵啞然失笑道：「范兄坦白！」

時間不容他多想，須先應付對方的問難。田上淵想知道有關大江聯的所有事，之所以難答，皆因不曉得田上淵曉得多少。對著其他人，例如宇文朔，又或易天南、張柬之，任他胡言亂語，對方難辨真偽。可是若田上淵的手下里，有個大明尊教的人，深悉塞外魔門，他便沒法胡混過關。

田上淵點頭道：「說下去！」

龍鷹剛經歷的，是平生未遇的險境，生死懸於一發。

龍鷹心忖在那樣的情況下，田上淵仍不肯用可被看破身份的「血手hｅtuｂooｋ•ｃｏm.ｃoｍ」，眼睜睜瞧著手下一一身亡，可看出這人如何陰沉冷狠，而他在隱藏起拿手絕技下，仍能力保不失，便知他的能耐。

龍鷹心中好笑，你有張良計，老子有過牆梯，論才智、武功，田上淵直追台勒虛雲，可是卻像台勒虛雲般，欠缺自己鳥瞰式的視野，在知己知彼上遜了幾籌，因而棋差一著。霜蕎感嘆對付「范輕舟」時力不從心，原因也在於此。

龍鷹握著他伸過來道別的一雙手。

想到他練成「大明尊教」的終極絕藝「血手」，特別有感覺。

龍鷹的高明處，是實話實說。

田上淵本身該是塞外胡人，韋武集團里以宗楚客最熟悉外事，向與塞外諸族有密切接觸，故大有可能是由宗楚客引狼入室，引進田上淵這個邪人。如猜測無誤，田上淵該早從宗楚客處清楚房州事件的來龍去脈，龍鷹於田上淵知道的事上，不加隱瞞，乃聰明的做法，可進一步鞏固在田上淵心裏「范輕舟」沒有瞞他的印象。

田上淵皺眉道：「他是否真的離開中土？」

想到這裏，心中一動，記起符太說過有關其自身的經歷。

夜空雲多星稀，寒風陣陣，仿似龍鷹這刻的心情。對洛陽這座美麗的都城，龍鷹有著深摯的感情，曾視之為荒山小谷外另一個家。當年被擒遭押前，他打定主意離家外闖，找個風光明媚的地方，成家立業，不過那次的事與願違，造就了他「魔門邪帝」的人生路；可是卻從未想過放棄「神都」，毎次遠行，均依依不捨，現今卻是面目全非、陌生冰冷，且在未來一段很長的歲月，沉淪在身旁這位金玉其外、邪惡其中的可怕魔君之下，豈無感慨。

龍鷹道：「剛才田兄說會告訴一些小弟不曉得的事，指此嗎？」

龍鷹笑道：「田兄誤會，我范輕舟素有『玩命郎』之稱，做人已難老實，遑論做生意。這麼說是應對田兄的說話。」

胖公公說過「宮內有權勢的女人，沒一個是正常的」，用諸魔門或大明尊教中人，同樣有效。于符太身上便清楚，在那種充滿仇恨的環境長大，如野獸般在弱肉強食的森林里求存，長大后怎正常得起來？

他的神情才真的古怪。

田上淵忍不住問道：「符太是怎樣的一個人？」

龍鷹說罷，田上淵不置可否，卻提議龍鷹陪他走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