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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難以相信的道：「娘娘竟教你來問我，豈非讓我知她在關懷我？」

高力士佩服道：「經爺返洛陽不到十天，已看通看透。」

來個先發制人，道：「那晚我肯定開罪了娘娘的妹子，從翠翹樓回來，不和老子說半句話。」

符太洒然道：「話是你說的，老子可沒這般說過，回家迭高枕頭，仔細思量。」

符太道：「蠢人分五等。現時的宮廷，一等蠢材是張柬之、敬暉、袁恕己、桓彥范和崔玄嗥，還有個李多祚，蠢在沒有先見之明，為他人作嫁衣裳仍執迷不悟。」

小敏兒喜孜孜的道：「原來大人也有剋星，娘娘對你的關懷，無微不至，連大人愛吃甚麼都要問。嘻嘻！公主該是愛煞大人哩，昨天拿了敏兒去問話。」

高力士喜出望外，道：「經爺指點。」

高力士應腳倒飛，「蓬」的一聲，直挺挺地摔在草地上，四腳朝天，不動半下。

高力士點頭道：「經爺那晚揮灑自如，句句精采，小子怎可錯過。經爺勿怪我，小子原本對經爺誤服毒草一事，認為乃經爺遊戲人間的戲言，可是當經爺情懇意切道出情況，始明白經爺乃視生死等閑事的高人，可把殺身之禍，付于笑談。」

高力士不解道：「可是現時小子血氣澎湃，體內眞氣竄動，欲罷不能，如何忘記？」

「哎喲！」

符太哂道：「這叫沒暇理其他事，為何又來管老子？」

高力士輕輕道：「敢問經爺，小子的選擇是聰明還是愚蠢？」

小敏兒乃韋后心腹，不論韋后如何奸狡，始終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慾，在外人面前可深藏不露，可是對著的是長年伺候的愛婢，泄露所思所感，並不自覺。所以小敏兒實為兩端鋒利的針，戳著韋后和戳中自己的機會是相等的。

高力士大為錯愕。

以張柬之的精明，當曉得拿自己的煉藥做文章，乃不智之舉，因自己是怪醫，用藥煉藥

微笑道：「你的消息很靈通。」

符太也朝小敏兒瞧，後者玉頰生霞，顯然清楚高力士沒說出的是甚麼話。笑道：「你不用敲門，站在這裏等待，本太醫自會抽身出來傳你幾招，哈哈！」

符太嘆道：「蠢材和*圖*書就是蠢材，很難判別誰蠢一點。所謂不那麼蠢，指的是以為不論局勢如何變化，仍能從中攫得大利益者，當事與願違，方清楚是多麼愚不可及。」

兩人走下黃道橋，端門在望。

符太沒好氣道：「只有這句話實在點，轉彎抹角的。」

符太道：「若老子我得你一條眼線，還可出來混嗎？」

又不得不承認道：「你傳話的方式，確有一手。」

符太想到的不是韓登，而是尙藥局的一眾奉御、太醫、主葯，難怪人人無事獻殷勤，卻是口蜜腹劍，意在掌握他的罪證。

符太警告道：「你想清楚了嗎？告訴我這些事，等若選擇站在我的一邊。」

符太失聲道：「最關心我？」

小敏兒道：「娘娘這句話是自言自語哩！」

符太道：「小敏兒不怕你的嫩皮白肉，寸膚無存嗎？」

符太道：「問得好！若你在第一天問我這句話，我會告訴你，你是在找死。唉！現在卻有點不忍心掃你的興。」

小敏兒輕輕道：「太醫怎同呢？牽涉到娘娘的妹子呵！」

符太道：「就是貪得無厭、自作聰明之徒，不用我說出來吧！」

皺眉道：「湯公公問甚麼？」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問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符太心忖這小子機靈過人，難怪在宮內這麼吃得開。高力士有些話沒說出來，卻在暗示煉藥的事將有餘波，並早一步和自己對口供，否則高力士也要吃不完兜著走，從這個方向看，高力士不惜以身犯險，對自己挺有道義。

高力士恭敬的道：「湯公公本循例問問，因小子算是與經爺較多接觸的人，但小子卻知事不尋常，因袁恕己見過湯公公，密談半個時辰，在朝臣里，袁恕己和湯公公有點交情。」符太心忖武三思等隨時可直接見李顯，張柬之等則須通過湯公公，稍懂看風頭火勢者，均知除非能發動另一場政變，否則該清楚大勢已去，楊元琰就是這麼一個明白人。自作聰明，出言嘲諷楊元琰的敬暉，卻是死到臨頭懵然不知的蠢材。

小敏兒羞不可抑的道：「大人壞透哩！」

異於一般醫家，才是合理。除非煉出來后和-圖-書，找人試藥立告一命嗚呼，否則實難抓著自己的碴子。唔！對此亦不可不防。

符太好整以暇、雙手抱胸的瞧著躺地的年輕太監。

高力士續道：「小子即時想到，當與經爺的餘毒未消有關係，旁敲側擊幾句后，又得公公一向信任，知是與經爺煉藥有關。此事已被小子拆解。」

伸手去摟她的腰肢，道：「小敏兒消息靈通，曉得本太醫是碰不得的毒人。對吧！」小敏兒大窘道：「人家怕癢嘛！」

接著眨眨大眼睛，心馳神飛的道：「唔！很久未坐過大人的腿子了。」

符太啞然失笑，道：「任何事到了你這傢伙手上，仍可拿來作吹捧之用，眞有你的。他奶奶的，湯公公究竟如何反應？」

又笑道：「大人放心，娘娘近來很忙，不住的見大相和宗大人，沒暇理會其他事。」

高力士思索無語。

高力士大喜拜退。

符太道：「隨你心意。」

小敏兒的坦誠，贏得他的好感。

右轉，朝東宮舉步。

高力士道：「須看形勢的變化。」

符太語重心長的道：「假如你是武三思的人，當然不怕來找老子，正因非是如此，你才有此避嫌之舉。明白嗎？到哩！你在外面等我，讓我趁機傳你那套可令你終身受用不盡的拳腳。」

高力士道：「娘娘和大相一直認為經爺至少是半個鷹爺的人，現在小子方知他們猜錯了，經爺絕非鷹爺的人，而是能與鷹爺並駕齊驅、對等合作的夥伴。」

高力士試探的問道：「再次一等的蠢材又是誰？」

又壓低聲音道：「長得高也可以成問題，加上射箭有點運道，十箭有八箭中紅心，登時惹來聯手圍剿，小小的行差踏錯，給加油添醋，告到聖神皇帝那裡去，累小子被逐出禁中，幸好得義父收留，也因此被視為大相的人。」

符太移到她身旁，笑吟吟道：「是順著那小子的表情說，否則小敏兒豈非甚麼臉都丟了？」

高力士感激的道：「經爺因何會忽然對小子格外開恩？」

小敏兒嘟長嘴兒道：「娘娘卻不是這麼想，娘娘說，從未見過夫人對一個男人這般的另眼相看，又肯和你一起赴宴，事hetubook.com.com後娘娘問夫人，夫人卻不願說。」

想到這裏，本愛理不理的態度，一改而為進取積極。

符太樂不可支，大笑道：「小敏兒眞坦白，來！我們到裏面好好親熱，親幾個嘴兒該沒問題，又不是未試過，仍沒有出事。」

符太拿她沒法，知她愈來愈不怕自己，故不用掩飾，盡現她的少女情懷、聰明慧黠，與她的關係，不知如何了局？若讓她投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去，眞的不捨得，亦難忍受。當日胖公公提議由他當丑神醫，符太造夢都沒想過栽在小小一個宮娥手上。

高力士似早猜到他有這番說話，沒太大的震動，點頭表示明白。沉聲道：「小子眞的沒法猜到最不蠢的那群蠢材，經爺賜示。」

高力士忙道：「經爺英明！湯公公對經爺的信任，遠過於小子，毫不在意袁恕己的所謂告密，擔心的是經爺在不明情況下，誤中奸人之計，所以著小子十萬火急的來找經爺去說話。」

符太記起他的義父是當時梁王府內的大太監高延福，原來其中有這般的過程。

小敏兒理所當然的道：「不告訴敏兒怎成，否則怎曉得娘娘著敏兒為她探甚麼消息，只是大人對那晚隻字不提，守口如瓶。當可憐敏兒吧！做出來的也好，讓敏兒可向娘娘交差，否則她會責人家辦事不力。」

符太微笑道：「是何種感覺？」

符太道：「那晚在滄浪軒，你一直在門外聽著，對吧！」

高力士急促的呼吸幾口氣，道：「小子可否說實話？」

又媚態畢露的道：「大人和敏兒邊親熱，邊說話好嗎？」

驚叫的是小敏兒，怕高力士給符太一腳踹死，花容失色，且自動手開始，高力士一直捱揍，被打得東仆西倒，中招的方式千奇百怪，難以盡述。

符太道：「原因在過去的三天，你沒來串本太醫的門子。」

高力士彈起來，蓬頭垢面的，現出個歡天喜地的笑容，一揖到地的道：「經爺傳藝之法，就小子而言，是天下無雙，上完這一課後，小子再非以前的高力士，但有何不同之處，小子又沒法說出來。」

符太訝道：「你不是一向口若懸河嗎？為何變得沒話說？httｐs://m.ｈetuboｏｋ•cｏｍ•cｏｍ」

高力士朝小敏兒瞧一眼，欲言又止。

符太豎起拇指贊道：「了得！」

符太悠然道：「竅妙就在這裏，眞正的你，比思、受、想、行、識的你，遠曉得多，如果刻意思索、注意，便落下乘，永不能進窺先天之境，只有任乎自然，眞氣方能找到最佳的徑路，你能忘掉多少，便是功力精進多少，否則今天悟到的，將盡付東流。到你完全忘掉，便來找我，即使三更半夜，仍沒問題。」

鬧得不可開交時，湯公公來了。

小敏兒果然因此分神，大喜道：「眞的快煉成了？」

符太將她摟貼過來，聽著她嬌傳（防屏蔽，同音字）連連、誘人的呼吸聲，.嗅著她清新芳香的氣息，道：「消息是怎樣傳來的？」

高力士道：「經爺這腳踢得好，痛入心脾，痛罷卻渾身經舒脈暢。眞厲害，經爺的拳腳，每覷准小子行氣的結集處下手，次次都是那麼準確。」

小敏兒道：「大人很了解公主呵！」

符太未抵皇城，在星津橋給高力士截著，這傢伙雖弓身哈背，仍給他隔遠辨別出來，長得實在太高了。幸好他穿的是便服，如果是侍臣的官服，將更礙眼。

又擔心道：「原來大人天天到尙藥局去，是為了敏兒，敏兒非常感激呵！娘娘還問敏兒，太醫大人休息夠了嗎？何時可以應診？」

小敏兒橫他嬌媚的一眼，昵聲道：「大人是神醫來的嘛！怎會讓敏兒受苦受難？」

小敏兒嘟起小鴨嘴，道：「當然是從最關心大人的娘娘處聽回來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此事必須見招拆招，還要拆得漂漂亮亮，藉此壓下韓登的氣焰，順手提拔茂平和常青。

每次倒地，高力士總能立即彈起來繼續捱揍，惟今次一倒不起。

高力士陪笑道：「多謝經爺讚賞，經爺贊一句，比其他人贊一百句更有效用。經翠翹夜宴后，經爺現在的地位大是不同，大相亦開始對經爺特別留神。」

符太頓然心中一熱，卻不敢表現出來，因小敏兒正用神打量他，瞧他的反應。嫉忌是與生倶來的不良情緒，即使小敏兒身分卑微，仍會在暗裡妒忌。

符太訝道：「娘娘竟和你說這些事？」

ｈtｔps://ｗｗw.ｈ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高力士難以置信的道：「經爺怎可能曉得的？」

高力士仍是輕輕鬆鬆的，陪符太邊走邊說道：「剛給湯公公找了去問話，經爺的問題是老生常談的一句話，就是『不招人忌是庸材』，經爺精明，當然明白小子在說甚麼。」

小敏兒嗔道：「大人最愛戲弄敏兒，敏兒就豁出去，甚麼都不理。」

符太道：「此套『忘拳』，只能意會，無可言傳，喚起的是你潛藏的力量，天然的反應能力，調校你的脈氣。今天就學這麼多，回去後設法忘掉，便是練功，到下一課，一切重新開始，明白嗎？」

符太為之氣結，自己一向優而為之的手段，在她的嬌姿妙態前完全派不上用場，狠不下心。惟有使出殺手鐧，道：「小敏兒的『大還丹』，尙差四天火候，可成功面世。」

符太道：「更次一級的，例如崔湜，懂得趨炎附勢，本是聰明人，可惜其『棄暗投明』，不過是『棄明投暗』，仍屬蠢材。哈哈！」

符太不置可否，道：「他們的看法，對我有害還是有利？」

高力士誠摯地答道：「因小子心裏很有感覺。」

符太清楚安樂的性，嘆道：「你何時學懂說反話的，公主恨不得將老子煎皮拆骨才對。」

門衛敬禮，兩人昂然進入皇城。

高力士不住點頭，差點掌自己的嘴，頻道：「對！對！對！」

美人計厲害處，正在於此。明知不智，然溫柔鄉乃英雄冢，雖告失陷，卻是愈失陷，愈快樂。

符太悠然道：「次一級的蠢材，乃懂進退之士，例如姚崇，又或楊元琰之輩，該可執回小命，比起上來，丟官事小。」

好半晌后，高力士坐將起來，出乎小敏兒料外的伸腰聳肩、一臉舒暢，還往左右扭腰轉身，雖仍坐在草地上，高度卻等同孩童，怪形怪狀的，惹人發噱。

高力士與他並肩走上黃道橋，陪笑道：「為經爺辦事，不敢掉以輕心，故當公公問及經爺在尙藥局的情況，便曉得與『招人嫉忌』四字有關係，在宮內，這是正常，不如此方教人意外，所以在宮內混者，無不千方百計避免處於這麼的一個位置上。」

符太道：「我不懂如何教人，故你只能憑悟性領會，學得多少看你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