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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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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章 權力平衡

第五卷

第六章 權力平衡

李重俊在遷都前成為太子,國之大事,本身影響深遠,而因之而來的人事變化、權力轉移,更非同小可,隨之冒起的是太平和楊清仁一方的勢力,加上李旦,頓成可與韋武集團抗衡的派系。
龍鷹道:「今夜保證再沒人敢來惹我們,若有的話,我一手包辦。大家好好休息。」
鄭居中望望陸石夫,瞧瞧龍鷹,想不到兩人的關係,與江湖兄弟無異。
榮公公神態優遊,充盈完成艱苦任務的意味,符太心忖身入聖門,何來榮休可言,該是胖公公另有指令,須來個對過往宮廷生涯的全退,俾能專志聖門燈火相延的大任。
睡得眞甜,該是為榮公公的「應退必退」而安慰。榮公公臨別贈言,確是金石良言,字字珠璣。宮廷生活,龍鷹算是半個過來人,從聖神皇帝第一天擺出美女陣恭候他,再以人雅為餌,誘他出手殺薛懷義,其後與太平和上官婉兒的關係,莫不顯示宮廷內男女關係關鍵性的影響力,絕對地對大局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陸石夫和龍鷹立在鋪前,目送犯人被押解遠去。前者笑道:「今次有好戲看了,保證天尙未亮,已有權勢之士來串我的門子。」
隔鄰香怪鼻鼾聲起,龍鷹卻掏出《實錄》,趕工多看幾頁,才去尋夢。
台勒虛雲確是了得,從黃河幫敗亡的窮巷裡尋找到新的出路,藉著太平取得發展的空間,另一方面又憑洞玄子、香霸影響武三思,唯一的錯著,是以為自己是他其中一隻棋子,事實屏「養虎為患」。
符太同意道:「確是苦口良藥的忠告,如當頭棒喝,令我至少清醒一陣子。」
榮公公道:「宮廷內的事,非外人能想象,可是像我般自少在宮內生活的人,任何烏煙瘴氣、聳人聽聞者,均習以為常。藉此順便向大人指出一個情況,俾能有所警惕,是對太少的臨別贈言。」
榮公公耳語道:「韋後方面我反不擔心,擔心的是太平,如果她認為高力士是韋后和武三思的人,必千方百計阻撓。在此事上,沒人可影響太平,唯一的例外是你太少。」
難怪武延秀與武三思間大有改善,武延秀亦不再那麼著緊安樂,看來榮公公猜想的,不幸言中。
鋪外滿布城衛,將帶和圖書著手銬、腳繚的十七個兇徒,鎖入囚車,押往延平門獄,等待發落。被擒者神情萎靡,垂頭喪氣,卻沒人算得上重傷,只是受皮肉之苦。
符太道:「這方面你也是猜的,對吧!名義上,他們不論親族關係如何疏離,始終有血緣。」
鄭居中欲退席,讓他們可私下說話,龍鷹著他留下來,好清楚情況。
陸石夫嗤之以鼻道:「季承恩又如何,我一句話立即封了他的口。」
龍鷹笑道:「半招,算他倒楣,我第一個放倒他。」
符太的分析非常有用,使他明白現今朝廷的權力分佈,知己知彼。因此故,田上淵仍未能控制全局,使自己的香料鋪有容身之地。
符太伸手和他相握,道:「保重!」
湯公公的「病諫」厲害至極,扭轉了現時本一面倒的形勢。
榮公公雙手緊握,感觸的道:「想不到與太少有這個緣分,也從沒想過你肯說『保重』兩字。如非因胖公公提點過我『應退必退』,說不定我會留下來和大家並肩作戰。李顯太不象樣子了,比我設想的更不堪,湯公公對他不是失望,是絕望。記著,可以和宮內任何女子發生肉體關係,卻絕不可以是娘娘,明白嗎?」
工場一切如舊,夷然無損。
龍鷹道:「皇甫長雄不過是其中一個因素,更重要是西京地方幫會排外之心,視小弟為另一個田上淵。不論何人來找大哥說話,就推到小弟身上來,說無故放人,將沒法向我交代。范輕舟並非普通人,而是可上達武三思,至乎公主、皇上的特殊人物。」
龍鷹道:「是否令陸大人很為難?」
手下來報,陸石夫在前鋪候他。
陸石夫道:「除了七、八個是從咸陽來的,其他大多見過,領頭的是長安幫翟無念的左右手『悍將』易果然,以他武功最高,名氣最響。」
符太道:「這招狠辣,李多作一天仍掌軍權,沒人敢損李重俊半根毫毛。」
符太記起因干陵地震而開的宮廷密會,以當時的情況,在神態上確沒看出兩人有男女關係。
龍鷹胸有成竹的道:「就看鬧得有多大,當然是愈大愈好。說到底,不管有多少幫會、門派牽涉在內,最後能說了算的,仍不過是那幾個https://m.hetubook.com.com人。例如關中劍派,若派主丘道約肯出來說句話,派內弟子還敢惹我們嗎?」
榮公公道:「那就是降權削職了,當然不是這樣。」
龍鷹偕立在身後的鄭居中、香怪和十多個兄弟,返回工場。
榮公公輕鬆的道:「我不說出來,大人肯定猜不中,此人就是李多祚。」
又壓低聲音道:「他在范爺手底走了多少招?」
六十多個兄弟濟濟一堂,無不處於半亢奮狀態,意猶未盡。在龍鷹未卜先知似的神機妙算下,己方只五人負上輕微傷勢,如此驕人戰果,令所有人對龍鷹信心倍增。
稍頓續道:「剛頒布的聖諭內,選了三人為太子太傅,李多祚負責指導李重俊的兵法,等於由李多祚保護李重俊。」
榮公公道:「李多祚乃廷變的關鍵人物,是張柬之集團的核心分子,但因手握兵權,韋、武等暫時不敢碰他,怕惹兵變,也沒法同時對付這麼多人,李顯第一個消受不起。不過,削弱李多祚的行動一直在進行中,王同皎的中箭下馬,是重要的一步,如果沒有今次冊封太子的事件,李多祚當不能活著到長安去。」
龍鷹心中安慰。
陸石夫欣然道:「給不給面子,須看說客的態度,管他是誰,否則威何以立?這方面我自有分寸。愈能揪出對方最高層的後台靠山,今次的成果愈豐碩。」
龍鷹見人人現出注意神色,知為大家最關心的問題,現時等若一舉開罪了西京數大主要幫會,而他們則是舉目無親,若不住有人借故鬧事,確寸步難行,此為強龍鬥不過地頭蛇的道理。
又問道:「難道李多祚成了李重俊衛隊的頭子?」
眾人齊聲起鬨,向香怪喝采叫好。
符太皺眉道:「楊清仁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榮公公道:「你道冊封皇儲是一件簡單的事,隻影響李重俊一人?當然不是這樣子,而是整個培養太子成為繼承人的長遠計劃,務令以太子為中心形成個小朝廷,李顯若有不測,政權可安穩過渡。」
榮公公就是趁符太尙未陷溺前,提醒他。
匆匆梳洗,到前鋪去,鄭居中陪陸石夫吃早膳,談笑融洽。
由昨天開始,李顯和惡妻的關係,永遠回復不了和圖書先前的樣子,遇上重大事故,肯定徵詢妹子的意見。
符太道:「難怪婕妤起草此詔,花了這麼多心力、時間。」
拍拍他肩頭,道:「等好消息吧!」
楊清仁初顯身手,部署老到精密,雖然知的不多,但從已知的,足可想象其餘。使禁衛護送上官婉兒回府,就是不讓武三思早一步清楚諭旨的內容,雖說武三思縱曉得仍難有作為,但要保萬無一失,理該這樣辦事。
符太吁一口氣道:「給安樂挨挨碰碰,是樂趣,非苦難,可是換過是娘娘,便非常可怕。哈!她既然對武延秀有興趣,我當然不合她眼緣。」
榮公公道:「如我沒猜錯,此計該出自楊清仁,以拖韋、武等人的後腿,早晚會出事。」
他一向自詡才智,到此刻從榮公公處獲悉眞相,方曉得自己想法膚淺,因不明白冊封太子牽涉到人事上的新安排,故對禁中忽然兵力驟增不明所以,而事實上是必須的。
在宇文朔未現身前,關中世族裡以宇文愚、季承恩和干舜最夠分量,既代表關中隊到飛馬牧場出賽,途經當時的神都,被邀參加款待奚王的國宴,在在表明他們在關中望族顯赫的位置。
兩人在外院門停下來說話。
香怪拍手道:「精采!精采!」
龍鷹道:「認識他們嗎?」
李趣不解道:「敢問范爺,如何善後,方算合宜?」
血濃於水,李顯、李旦、太平三兄妹多年來建立起的親情和信任,沒一個人,包括韋后在內,可以離間和動搖。
符太心情愉悅的送他出門,順口問道:「高力士的機會有多大?」
榮公公拍他肩頭,大笑而去。
說畢登上坐騎,在十多個城衛前呼後擁下,馳出市門。
榮公公大笑而起,搖頭失笑,道:「太醫大人很坦白,說出了所有男人的弊病。」
北幫雖與他們陷同一處境,可是部署多年,在西京內建立起勢力,進佔部分行業,基本上融入了當地的社會去,而他們則剛起步。
榮公公啞然笑道:「那混蛋?當然是這樣子,看似容易,拿捏上極難恰到好處,你和高力士走得過近,又會惹娘娘和武三思懷疑,這個要看你哩!」
龍鷹毫不隱瞞,說出暫時所知突襲者的去脈來龍,並道出應付之法。結論道和_圖_書:「今次如善後手段得宜,將再沒人敢冒險來犯,讓我們可安心做好老闆這盤生意。」
鄭居中擔心的道:「最怕他們假作答應,待事情平息后,改以其他手段打擊我們。」
龍鷹從容道:「對付不同的人,須用不同的手段,首要是知彼,曉得對手是誰,針對之用謀用術,逐個擊破,讓他們明白惹我們須付出的代價,後果是否他們承擔得起。一句話總括,就是『能戰而後能和』,大家明白嗎?」
龍鷹欣然道:「願聞其詳!」
然而,仍是女權當道,只不過韋后之外,多出個太平公主,又各有支持者,個個老奸巨猾,居心叵測,情況錯綜。
季承恩屬有代表性的人物,不給他面子,等同不賣關中高門的帳。
陸石夫搖頭失笑,續道:「今次西京的幫會非常齊心,各自派出有名堂的高手,包括關西兄弟會的堂主白向、聯義堂龍頭石清流之弟石朝,陣容強大,想不到皇甫長雄這麼有面子。」
符太恍然道:「難怪你說宮廷烏煙瘴氣哩。」
符太駭然道:「娘娘?」
在眾人歡送下,龍鷹偕香怪返回前鋪後進宿處。
符太訝道:「這般嚴重!」
經一事,長一智,以後考慮任何變異,須想得深入些兒。
陸石夫鐵漢一個,不苟言笑,只有對著令羽等同鄉兄弟,態度方親切點,想不到竟與鄭居中有說有笑的,顯然視後者為自家兄弟。
在如一個小城般的宮城內苑,聚居著大批宮女、侍臣,和在其上操生殺大權的王侯貴族,遂發展出異乎平常,且是最畸形荒誕的生活圈子,光怪陸離,超乎想象。
符太點頭道:「確沒想過他。我還猜是楊清仁那個傢伙,又或太平。」
香怪老臉放光,似年輕了好幾年,也令人想象到他當年春風得意時的神氣。笑道:「皇甫長雄今晚肯定睡不著。」
符太道:「有何變化?」
符太思索自身的情況,小敏兒因自己沒佔有她的處子之軀而不安,以上官婉兒的身分地位,亦主動邀他共度良宵,視與那混蛋的關係為無物,情況確如榮公公所描述的。
龍鷹幾敢肯定陸石夫昨夜未闔過眼。現時西京政治形勢複雜,沒人願給抓著把柄,小事變大,何況眞的是大事?
符太苦笑道:「公和*圖*書公很愛說笑。」
榮公公道:「宮廷內千變萬化,總離不開權和色,所以對男女關係,萬勿小覷,亡族亡國,均由此起。宮廷內,表面的美醜最沒標準。假設娘娘從小敏兒處得悉太醫大人有過人之長,太少才能眞正明白我今天苦口婆心的一番話。」
榮公公道:「太平有便成。現在兩人如魚得水,關係密切。」
龍鷹睡醒,手上仍握著《實錄》,。
李多祚資歷極深,又曾隨那混蛋遠征契丹,在軍內具影響力,即使宗楚客為兵部尙書,有軍內人事調動和物資分配之權,除非有李顯撐腰,否則仍奈何不了李多祚,實乃保著李重俊的最佳人選。
榮公公道:「勿怪我危言聳聽,你已成各方爭取的人,就算韋后不親自出馬,也會派出女兒來籠絡你。」
何凡康低聲道:「老闆愈睡得好,皇甫長雄愈睡不著。」
這是回應符太的說話,接下來方是正點子。榮公公語重心長的道:「宮內的女人,有姿色者,從不吝嗇身體,因曉得此為縛著有利用價値的男人的利器,也以此建立起信任基礎,其他的關係都靠不牢。故此韋后和武三思如是,太平和楊清仁如是,不用親眼目睹,卻可想見。太少記著,沒有另一可能性。」
一旦報上去,給敵對一方拿著來作文章,將吃不完兜著走。故此在天明前,把燃著的火頭澆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乃必然的做法。如不能迅速解決,會變成勢如騎虎,沒人可控制發展的方向。
榮公公道:「有何稀奇!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安樂,便知韋后是何料子。據聞她對武延秀生出興趣,是否已分了一杯羹,怕她們母女方清楚。」
陸石夫開門見山道:「昨夜的行動,後面的人很不簡單,剛把人收押,季承恩來見我。」
武延秀從可代表大周迎娶默啜女兒凝艷的尊貴位置,淪落至無疑是「宮廷男妓」似的身分,令人嗟嘆,不過看他說到被任命為中郎將時的神氣,又覺他是甘之如飴。或許在武延秀眼中,韋后並不比安樂差很多。
重新坐下后,龍鷹邊嚼包子,邊聽陸石夫說話。
榮公公道:「在宮內,事無大小之分,一切瞧後果。」
符太道:「是否因她認定我是那混蛋的人?」
他的話惹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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