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龍鷹的醫術，大半來自魔種的靈覺天機，診症如是，用藥也離不開靈應，輔以魔氣，符太想學也學不來。

略頓后，深吸一口氣，雙目閃現異芒，沉聲道：「本來以為只可以在午夜夢回才敢想想的事，因經爺的回來忽然成為現實，宛如可將水中之月摘出來般，到眞的拜見經爺，才知天下間眞有如經爺般對權勢全不賣帳的人物，而……」

龍應先發制人道：「不是又要問河間王的事吧！」

符太那級數的高手，自少浸淫武學，對人體的五臟六腑、經絡穴位，不單清楚，還不住試驗，不住內察，離不開陰陽五行、寒熱燥濕，武學醫理，根本一脈相承。一旦被千黛的醫家瑰寶《行醫實錄》開竅，從打人到醫人，水到渠成。

符太道：「多天沒見公公哩！精神好嗎？」

龍鷹嘆道：「仍嫌小弟誠意不足？是否要將心掏出來給你看？」

這天連看五個症后，符太返東宮去，半途給高力士截著。

韋后又有任務派下來，著符太到宮外應診，似要他忙得沒暇去理其他閑事。

又從懷裡掏出兩盒香膏，笑道：「秀才人情紙一張，小弟的見面禮卻是香膏，一盒請樂兄轉交田當家，另一盒給樂兄把玩。哈哈！」

龍鷹暗忖以她的智慧，掌握到自己看來只是小小一個請求的微妙處，于兩人關係上，不但猛跨一大步，且是在她無懈可擊的防禦上，突破了一個小缺口。

符太沒好氣道：「勿愈說愈過火，很多事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困難，你試過酷吏的手段便明白，鐵般的意志亦可被搗成碎粉。以後再不準問這方面的事，說吧！你道我像你般閑著無事嗎？」

符太道：「記著！勿出賣我，否則就算你當上宰相，我都要宰你。」

無瑕給他引出興趣，唇角含春的道：「是又如何？」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剛有噩耗傳回來，到西京的船隊，入關前遇上風雨，榮公公失足墜河，無影無蹤。」

醫風來自性格和識見，與龍鷹相比，自然大異。

無瑕不以為忤，含笑道：「若人家表面答應你，暗裡違背，范爺怎曉得？」

高力士道：「已可坐起來喝茶吃藥，現在他對宮內的事不聞不問。嘿！小子該如何回復公公？」,

樂彥該為田上www.hetubook.com.com淵的漢人手下里，位置和被重用程度最有分量者，如此理解非常重要，若想分化北幫，樂彥便是有可能突破的缺口。

龍鷹道：「小弟的提議，是我們間的變化，限於我們兩人之間，表面上一切如舊。」無瑕皺眉思索，柔聲道：「你這人呵！確是無隙不窺，如人家答應你，豈非等若背叛敝方？虧你想得出來。」

龍鷹坐入他旁邊的椅子，之前一直強顏歡笑，陪樂彥說話的鄭居中乘機告退後，閑聊兩句，轉入正題。

與無瑕交手，多多少少要吃點虧，到今天，這樣的情況仍沒有改變過來，特別在今夜，他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龍鷹輕鬆的道：「像在牧場時那樣吧！大家呼兄喚弟，比較親切自然。」

也等於逼無瑕以眞功夫，和他在情場上正面交鋒較量，不容任何人插手。

符太罵道：「又是你說的，公公已對宮內的事不聞不問，只關心老子對榮公公墜河的反應，還不明白？小心我懷疑你的資質。」

本來說給他知，沒甚麼大不了的，問題在樂彥可藉泄露此事，只要造成是龍鷹一方泄出去的假象，便可打擊在福聚樓辛苦建立起來的互信，破壞了與各方得來不易的關係。

龍鷹暗叫頭痛，樂彥輕描淡寫的說出來，言下之意，是著他將過去幾天，在西京發生的，事無大小的從實招出。最難交代的自然是今早的福聚樓之會。牽涉的人太多了，難保不泄出風聲，或從被收買的人得知其二一，自己若說謊，立被拆穿。

現在龍鷹的願望，是打發他走，可以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小睡片刻，然後捧著符小子的《實錄》繼續用功，明天去起出〈西京篇〉，順道看符太有否留下秘密會面的暗記。

今回輪到龍鷹被逼落下風，抓頭道：「還有何事是大姊不曉得的？」

無瑕道：「若你的目的在乎策反人家，是多此一舉，因為我們再非敵對，而是合作的夥伴。」

兩個小子跟他習醫，學的當然是符太離經叛道的一套，猶幸兩人對醫道涉獵尙淺，未生成見，算是可塑之材，又見符太屢能妙手回春，更是深信不疑，隨他出診數月，極速上手，大減符太的醫事負擔。

龍鷹道：「那和*圖*書就要看大姊如何看待我們的關係，是否願意讓我們有個發展的機會？這是個保證，讓小弟感到我們間的事，並非貴方計劃內的部分，而是屬於我們的。」

樂彥感慨的道：「牧場那段日子，令人懷念，可是當時的感覺，卻遠比不上事後回想起的強烈，因而在下想到，當時如能用心一點，便不致有此錯失的憾意。」

樂彥一怔道：「范兄確善解人意。唉！凡人皆有隱私，在下非是故意犯忌，而是因有責在身。龍頭回來時，必問及范兄的諸般情況，在下只是想有個交代。」

龍鷹心忖樂彥就是田上淵的外政大臣，言詞了得，他怎會是傷春悲秋的人，這般說，是要勾起龍鷹和他的共同回憶、感受，動之以牧場相處建立起來的交情，盡量減掉「質問」的意味。

他特別留神，觀察樂彥是否在說違心之言，卻尋不到分毫精神或神態上的破綻，故極可能是依心直說。當然，並非表示樂彥對他有特別好感或交情，雙方的關係建立在利益之上，可是田上淵既有此決定，樂彥曉得和他的「范輕舟」仍未到撕破臉皮的時候，故爾虞我詐。

符太道：「你現時如何，對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堅持下去。看！我們正處於人間最容易迷失的地方，誘惑處處，得失可發生在旦夕之間，少點定力也不成。我承認你是個可造之材，問題在你為何舍易取難，竟願意走上一條沒法回頭的不歸路？」

任樂彥如何愚鈍，也知龍鷹有送客之意，只好告辭離開。

符太恨得牙痒痒道：「死性不改，仍敢試探老子口風。」

龍鷹知她反擊了，無奈的道：「說吧！」

高力士正容道：「全賴經爺指點提攜，自己也覺得在各方面均有長足的進展。最希望是經爺多點指示，使小子曉得應在哪方面特別著力。」

高力士一揖到地，大喜道：「多謝經爺提攜。」

龍鷹道：「小小的隱瞞，卻刺|激過癮，頗有偷情的妙趣。」

符太道：「尋得到才奇怪。」

樂彥道：「龍頭曉得范爺來了西京，說在這幾天趕回來，著我先知會范爺，他會和范爺碰頭見面，順道為范爺洗塵。」

無瑕「噗嘯」嬌笑，道：「人家可以答應你，卻有個條件。」

符太一頭m•heｔubｏok.ｃｏm.ｃｏｍ霧水道：「有何値得這般興奮？」

于練就精神奇功的人來說，便是心靈的破綻，一種被重挫的不良感覺。

龍鷹道：「那便顯示大姊仍一心一意對付我，只好拉倒，小弟心情好，見面時敷衍你們所謂的主婢兩句；心情欠佳，小弟會變得不耐煩，連我都不清楚自己會說些甚麼不好聽的話。」

樂彥半信半疑的聽著，看樣子是不信多於相信，只是龍鷹的解釋有眞有假，避重就輕，以樂彥的精明，仍難分辨。

問題在，他泄露哪方面的事，才可令她感到物有所値，但又不會影響自己的全盤計劃？

高力士道：「小子的機會看來不大。」

高力士大喜道：「果然如此。小子認為湯公公也猜到了，是湯公公著小子來通知大人，還要小弟留意大人的反應。」

高力士神秘兮兮的道：「經爺恕小子率言無忌，因為與小子所期望的沒有出入。嘿！鷹爺和經爺不單有全盤計劃，且成竹在胸。不知小子是否猜對？」

符太淡淡道：「想曉得嗎？」

她提出的條件，驟看是強他之所難，然橫蠻里卻不無道理，就是展示誠意，該是雙方面的，其巧妙之處，是如你說出來的秘密震撼力愈大，她愈有機會接受協議，因此聽得秘密后，守口如瓶。

高力士忙陪笑道：「大人罵得好，一罵小子立即開竅。」

高力士苦惱道：「經爺仍不信任小子？」

高力士嘆道：「想得要命。」

龍鷹道：「田當家太客氣哩！」

尙藥局在宮內屬非常保守的地方，事事論資排輩，茂平和常青這麼快上位，羡煞其他葯童。他們的陞官，連帶大大提升符太的地位。符太在禁中如何受尊崇重用，如何得李顯歡心，尙藥局的人並不知情，可是令手下兩個小子升官發財，卻是有目共睹，加上前倨後恭的尙葯丞韓登對符太奉承巴結，符太終在尙藥局建立起超然的地位，再沒人敢來惹他。

龍鷹訝道：「原來田當家尙未告知樂兄，當日與田當家在洛陽首次見面，他問過有關河間王的事，小弟早向他詳細解釋。」

不容他說話，順道解他窘迫，道：「樂兄想問的，該是今早福聚樓與韋溫、翟無念、京涼等人的聚會，對吧！」

高力士摸頭道：「這個……這和-圖-書個……不怕公公起疑？」

馬車停下來。

符太淡淡道：「當上大宮監再說。」

高力士道：「經爺明鑒。請容小子稟上衷情，要說冠冕堂皇的話還不容易，可是小子想說的卻是眞心話。由於……唉！不用說經爺也明白，小子可以追求的事並不多，但自小有個願望，就是不甘於平凡，希望可經歷驚心動魄的事，所以鷹爺成了小子心中的英雄，要活得像他那樣子，方能不負此生。」

龍鷹嘆道：「那大姊儘管試試看，瞧范某人是否如此容易欺騙。」

無瑕瞅他一眼，嬌哼道：「勿裝蒜了，你只是在盤算哪些可說出來，哪些不可說出來吧！人家給你三天時間，逾期作廢。范爺請！」

龍鷹是以一招，封著樂彥的百般變化，搪塞敷衍，使他不好意思質詢下去。欣然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夜隨小弟來的竹花幫兄弟，與他們的人齟齬，發生小衝突，小弟遂請出季承恩和陸石夫出來，擺平此事，順便讓他們清楚，小弟到西京來，是老老實實的做香料的生意，絕無霸地盤的意思。」

高力士恭敬道：「共三件事，小子可明早再來稟告，橫豎大人今晚該沒精神處理。」

樂彥道：「有件事，在下一直橫梗心裏，想請范爺指點。」

龍鷹神秘兮兮的道：「以大姊的身分地位，與小弟今夜關係上的變化，該不用急著下達，或許根本沒有機會，對吧！」

龍鷹嘆道：「想不到在西京，比在揚州更忙，席間小弟贈他們剛製成的香膏，又惹出別的事來，剛才便給閔天女召去，看來小弟做對了行業，香料在西京，處處受歡迎。」

又警告道：「勿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人家認為不夠誠意，我們的協議立即拉倒。嘻嘻！你的提議相當不錯。」

回到鋪子，樂彥在候他。

符太不耐煩地打斷道：「不用你吹捧我，我亦不在乎別人如何看我。記著，你尙未完成挑皇帝的遊戲，快從遠遠近近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皇族去找出眞命天子來，當然不可打鑼打鼓的尋人，這是最後的一關。」

無瑕用神打量他，似須對他重新評估。

高力士小心翼翼，惟恐觸怒他的問道：「當大宮監有何作用？」

符太與他並肩返紫雲軒，奇道：「發生何事，神情如此古怪？」

所www.hetubook.com.com以龍鷹的提議雖然荒誕不經，令人難以接受，卻不愁無瑕不點頭。問題在若她答應，等於輸了一招，因為是被逼的。

不過，符太在用毒的知識，則遠非龍鷹能及，擅於以毒攻毒，以奇制勝，故此若他開出的藥方，落在一般的醫家手裡，會給嚇得魂飛魄散，幸好他醫績彪炳，誰敢說他？

兩人走出竹徑，符太立定，道：「尙有何事？老子今天很累，需要休息。」

茂平和常青穿上主葯的官服，不知是否看慣了他們以前的模樣，總有「穿上龍袍不像太子」的彆扭，不過兩人顯得非常神氣。

符太仔細打量他，道：「人老精、鬼老靈，你這小子一副乳臭未乾的樣子，便學得如此工於心計。說吧！」

樂彥只好點頭。

樂彥大感錯愕，顯然在此事上田上淵一字不提，使他陷於眼前尷尬的處境。

在田上淵的得力手下里，他見過的「三大戰帥」之一郎征，又或符太在《實錄》描述的虎堂堂主虛懷志，均不似中土人士，故樂彥在北幫的領導層中，可能是田上淵少數漢人手下之一，不屬最內層的圈子，一些關鍵事情，會瞞著他。因此，樂彥大有可能對田上淵早潛回來并行刺他一事，懵然不知。

高力士陪笑道：「怎敢！實在太興奮了。在沙場上，鷹爺從來都是以寡勝眾，觀之現時經爺在禁中，以一敵百，仍是遊刃有餘，小子怎還不死心塌地。經爺放心，小子寧死不出賣經爺。」

無瑕笑迷迷的道：「人家要你展露誠意。」

踏入紫雲軒，走在竹徑上，符太道：「你是否天生愛問長問短的人？老子已顯示了大方向，還不懂拿捏。告訴湯公公，老子聽后大笑三聲。」

無瑕道：「范爺那麼懂得欺騙良家婦女，鬼才信你的甜言蜜語。找一件我們不曉得的秘密說出來，而我則受到協議約束，絕不告訴任何人，豈非更刺|激有趣？」

在西京的每個行動，均是隨機應變，不可能想得周詳，也因而帶來種種後遺症，顧此失彼，窮於應付。

符太訝道：「湯公公沒向皇上舉薦你？」

無瑕道：「人家不答應又如何？」

龍鷹明白無瑕的心態，因他是同級的高手，假設無瑕不敢應戰，勢造成她畏戰的心魔，對她的媚術將有深遠的影響，遺害不下於愛上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