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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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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八章 高門寒門

第六卷

第八章 高門寒門

京涼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為之氣結,又拿他沒法,不悅道:「任何事情,均離不開一個『理』字,長雄伙人去挑釁,是他不對,然而,他的目的只是來找范兄說話……」龍鷹截斷他道:「有甚麼可以說的?」
然而,在女帝不住打擊下,高門世族確失去了其政治特權的合法性,代之而起是新興的布衣階級,成為新的統治階層,如此風氣,蔓延全國,關中這個高門世族盤根之地,亦不能免。
龍鷹對付皇甫長雄是經過深思熟慮,布局完美,為的是要應付眼前的狀況。
龍鷹心叫厲害,這就是以德高望重的丘道約來壓他,將問題轉化,如仍不放人,驚動到丘道約,使他難堪,罪不可恕,他「范輕舟」也成關中劍派的公敵。
當他說到「苦主」兩字時,加重語氣,充滿諷刺意味,令龍鷹非常不爽,更表示出如京涼般的世族子弟的一貫態度,認為世族凌駕于皇法之上,一般刑規,對他們並不生效。
皇甫長雄的被掌摑、入獄已成一個象徵,有著絕不尋常的意義。
鄭居中擔心道:「光明正大的斗做好香料生意,當然不怕他,最怕他旁門左道的手段,層出不窮。現在大家撕破臉皮,皇甫長雄再無顧忌。」
龍鷹問道:「『七色彩夢』何時面世?」
龍鷹斂去魔芒,和顏悅色的道:「小弟怎敢對京兄動氣,只是以事論事。這樣吧!我明天去見大相,探聽風頭火勢,盡量在一、二天內放人,京兄多瞞令師兩天,該無難度。」
龍鷹道:「門面怎麼漂亮也沒用,最重要賣的是甚麼,這方面可靈活變通,先依諾賣一批『七色彩夢』給秦淮樓,同時向須巴結的貴女們送出贈品,惹起轟動,到鋪子正式開門做生意,自然門庭若市。」
在這樣的情況下,符太想搖筆桿卻沒那個精神,加上船上人多耳雜,亦沒甚麼好寫的,索性停筆。
香怪讚歎道:「范爺眞有辦法。」
與妲瑪坐同一條船,可是直至抵達西京,仍未有機會與她說半句話。
陸石夫擔心道:「對范爺有損害嗎?」
鄭居中道:「托范爺洪福。」
龍鷹聽得心中一動。
陸石夫大喜道:「若眞的可以這樣,捱他一擊時,我陸石夫定有回報。」
因遷都的事波和_圖_書及尙藥局,符太也不能身免,尙藥局的藥材、設施,以及大部分人員,均要早一步到西京,在那裡設立新的尙藥局。
香怪沉吟片晌,肯定的道:「十天時間便成,開始時只推出小批量,用的是昨夜給清韻那樣的包裝,之後其他種類陸續而來,包裝方面我們有最好的巧匠。」
世族的反撲,卻以失敗告終,自此兩方間從未停止劇烈的鬥爭。
龍鷹欣然道:「陸大哥剛提出了應付的方法,就是不用跟在你旁的追隨左右。小弟雖懂易筋洗髓之術,卻沒法用在大哥身上,因大哥本身的根基扎得比我還穩固。而正因大哥的根底無可動搖,固該受得起小弟的魔氣,因而想出保證大哥能硬捱田上淵全力一擊的妙法,令田上淵陰溝裡翻船,不但可使他不敢再對陸大哥起妄念,又可削弱他的自信。」
龍鷹道:「我早看出來,亦一直放心,不過田上淵的『血手』非一般武功,驟然遇上,措手不及下很易被他所乘,陶過是最好的例子。有機會找符小子,著他向你露兩手,陸大哥當有個譜兒。唉!愈想愈眞實,趁田上淵仍內傷未愈,我們須利用這段時間,未雨綢繆,做足準備,再狠挫田上淵。」
同時禁止其他船隻往來,待皇帝駕臨西京后,方重新開放大河。
初更時分,龍鷹終舒舒服服躺上榻子去,打定主意看幾頁《實錄》的〈西京篇〉首卷,便尋夢去也。
不過京涼詞鋒厲害,話裡有話,一個不小心,被他拿著把柄,自己勢落下風。
龍鷹道:「不是眞氣,是異能,超乎常理,且擁有我的精神烙印,像符小子,便給我注入魔氣,扮起神醫來方可這般得心應手。然非常不容易,須各方面條件配合,否則無益有害。」
陸石夫見龍鷹回來,與鄭居中說兩句后,往他迎來,而鄭居中忙至只能打個招呼。
龍鷹心忖原來三天這般難捱,難怪陸石夫感到壓力,看來武三思好不了多少。來個拖延之計,道:「沒想過有這方面的情況,坦白說,此事若驚動皇上,又驚動娘娘,恐怕非是小弟這個苦主說了算數,還得看皇上和娘娘的意旨。正如京兄說的,到現在皇甫長雄仍被關在牢獄內,事情本身異乎尋常。這樣吧!明早和圖書我去看情況,有消息立即知會京兄。」
龍鷹訝道:「仍未解決?今早翟兄來找小弟,明言已請韋尙書去見娘娘,著小弟不用出力,京兄竟不知此事?」
接著又道:「不過!京兄最好提醒皇甫長雄,勿再來找小弟碴子。要拚就拚做生意,大家貨比貨。對嗎?」
貴女、夫人、宮娥們大多還是平生第一次乘船,風浪絕不大,但已有很多人受不起,背負神醫之名的符小子,施盡渾身解數,加上「血手」的特殊效力,勉強保住招牌。
陸石夫失聲道:「三個月?」
符太不但留後,且被差派特別任務,須和李顯、韋后等坐同一艘樓船到西京去,沿途伺候照顧。
陸石夫皺眉道:「你總不能整天跟著我,有何辦法?」
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最怕驚動師尊他老人家,故竭力隱瞞,然紙包不著火,一旦被他知道,肯定非常痛心,因而不得不來請范兄幫忙。」
龍鷹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又有兵貴精不貴多的明訓。請老闆對來加入我們的人進行嚴格篩選。首先,只可挑認識多年的人,其次是品格上沒問題,最後,看我們眞正的需要決定聘用的人數。現在是和皇甫長雄開仗,撐他腰者全是在西京有權有勢的人。亦須視此為布衣和高門一場決戰,我們成功了,便顯出世上只有才具的高下,而沒有高門、寒門之別。他們的美好歲月,已成過去。」
香怪兩眼發光的道:「昨夜瞧著陸石夫掌摑人面獸心的皇甫長雄,感覺就像是我親自落手,那是我在夢中常做的動作。」
京涼還有甚麼好說的,告辭離開。
龍鷹從未想過,與皇甫長雄的爭執,最後演變為高門和寒門的對決。
幸好公主們坐的是另一艘樓船,否則旅途寂寞,天才曉得她們玩甚麼花樣。
陸石夫湊近點,低聲道:「何時放人?」
鄭居中道:「這方面可交給我處理,有我竹花幫和江舟隆攜手合作,水運上不可能出問題。」
陸石夫來到他身旁,嘆道:「范爺沒想過吧!皇甫長雄入獄的消息轟傳全城,以往受他迫害的香料業同行,蜂擁而來,有力出力,有物出物,頓然令七色館實力大壯,貨、人均不缺,成為不論任何一方面,亦可與香安和*圖*書庄分庭抗禮的規模。七色館再非另一個商號,而是深入民心的傳奇,沒人願見它倒下。」
龍鷹豎起三根手指。
尙未開張的七色館外人頭涌涌,燈光火著,幸好不是來看熱鬧,而是正忙碌地搬運各式各樣的材料、器具等東西,最觸目的是兩個大木櫃,舊東西,卻是上等紅木所制。
龍鷹道:「這是見好就收。兼之我曾向翟無念暗示三天之期,故關三天已達目標,足夠在關中立威。忘了告訴大哥,現時最蠢的人,亦清楚陸大哥對武三思能起的作用,須防田上淵重施對陶過的故技,我已將此想法告知武三思。」
《實錄》〈洛陽篇〉至此終卷。
湯公公留在洛陽,于這個老太監來說,等若回鄉歸隱,從此耳根清凈,頤養天年,希望可以安安樂樂地,等待百年歸老的時刻來臨。
陸石夫聽得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的道:「天下竟有這麼神奇的眞氣?,」
龍鷹道:「我明天設法解決鋪子門面的問題,先處理一間鋪堂,快有快的做法,盡量在十天內趕出個樣子來。」
際此片刻必爭的非常時期,離開鋪子近兩個時辰,天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會否有人去找他晦氣。豈敢怠慢,立即趕去起出符太的〈西京篇〉,順道瞧符小子留下的暗記。
陸石夫道:「當然有壓力,正式檢控近乎不可能,但三天似乎快了點。」
龍鷹移往人稀的街角,此時市內大部分商鋪均已關門,兼是晚膳時刻,西市人流大減。
鄭居中頭痛的道:「我一點不擔心賣東西,卻擔心賣東西的地方,現在我們的鋪子怎見得人?」
香怪道:「我們還要繼續從南方運來香料,令原材料的供應源源不絕。」
香怪道:「你高估他了,想討另一記掌摑嗎?他怎夠我們范爺硬?我清楚皇甫長雄,遇上比他更強橫的人時,絕不敢吭半聲。」
鄭居中主持大局,敞開兩個鋪門,督導交通。
陸石夫立在鄭居中之旁,他的十多個手下,散布四方,瞧熱鬧多於監視,個個神態悠閑,自然而然提供著保護。
其他不論,只看李顯船隊赴西京的陣仗,知如何勞民傷財。
龍鷹吁一口氣,有感而發,道:「我的娘!眞沒想過。」
龍鷹以比對方凌厲的目光反視之,冷笑hetubook•com•com道:「後生小子闖禍后,當然為自己開脫,京兄有否問秦淮樓的人?事實倶在,豈容狡辯。換過京兄是小弟,有人聲勢洶洶的在出門處等你,事情仍可善罷?」
陸石夫恍然道:「難怪武三思硬塞了幾個所謂的高手來我左右。范爺放心,自洛陽心有所歸后,因有著明確目標,在武技上我沒一天鬆懈下來,自問不住突破精進,該可應付任何險厄。」
若法明在就好了,可問得妲瑪師尊的名字,邊想邊將《實錄》毀屍滅跡,又忖道自己生就一條「焚書命」,由《道心種魔大法》開始,到胖公公師父的毒經、千黛的《行醫實錄》、符太嘔心瀝血的巨著,通通毀掉,想想亦感古怪。
關中乃高門大族最後一個堡壘,是從東漢「九品中正制」發展延續而來,根深柢固、盤根錯節的政治、經濟力量,全盛時壟斷一切。其間自有起伏,晉室被一介布衣的劉裕取代,是門閥的首次崩頹,然高門世族仍佔據著絕大的優勢,超然的社會地位,體現於李淵以高門得天下。李唐建國,世家大族復甦,本該大有作為,可是武曌崛起,架空李治,遂惹來高門
眼前盛況,表面是受壓迫的香業同行,藉七色館對皇甫長雄報復,內里則是關中布衣平民階層,在長期的不滿下,積蓄已久的憤懣大爆發。
龍鷹道:「損耗是必然的,可是我很快回復過來。坐言起行,我們立即到館內的地下密室,進行此事。」
龍鷹道:「天下間,怕惟我方辦得到,就是將一股龐大的能量,送入陸大哥氣海深處,這股能量,陸大哥可當它為有靈性的護身符,平時蟄伏,大哥也須當它不存在,想都不要去想,遇事時,它會挺身護主。」
對街停著近十輛驢車,一副剛卸下貨物的情況。
看畢符太的「序言」,龍鷹疲不能興,沉沉睡去。
龍鷹道:「不!是三天,有很大壓力吧!」
今次李顯把京師遷返長安,高門欲來個「借屍還魂」,似有中興之象,事實上歷史潮流一旦開始了,實非人力能逆轉。
看情況,由妲瑪責怪他「乘人之危」,破天荒首次開口承認對符小子非是「無動於衷」這一天開始,直至登上開赴西京的船,沒寫過半隻字,符小子眞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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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涼微露尷尬之色,認既不是,不認更不是,含糊的道:「聽過此事,然而到現在長雄仍釋放無期,故來向范兄說話。」
李顯的船隊於七月中秋涼之際起程,只樓船便十艘之多,戰船達二百艘,保安森嚴之極,沿岸更有兵員放哨守望,調動兵員逾十萬。
離開密室,搬運的盛況告一段落,由外轉內,到工場和兩個后鋪堂喧鬧起來,一時也弄不清楚場內有多少人在忙碌著。
龍鷹欣然道:「堂主開始有信心哩!」
京涼立時語塞,雙目閃動怒火,沉聲道:「確沒甚麼好說的,且不會是好話,可是朝鋒五人,人人指天立誓,說范兄甫見面立即動手,令他們不得不反擊以自保。」
手下來報,關中劍派的京涼在前堂恭候大駕,陸石夫自行離去,龍鷹則去見京涼。
即使以武曌的威勢和手段,也要避開關中這個高門世族的地盤,遷往洛陽,一邊大殺李唐宗室,一邊戮力提拔寒門,鞏固權力,炮製輿論神話,方敢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由此可見高門世族,余勢猶在。
陸石夫說的是事實,可是表象之下,有更深層的意義,影響深遠,可由此見微知著,掌握時勢的大趨向。
因耳目眾多,龍鷹再不能學以前般向眾兄弟愛說甚麼就說甚麼,找著香怪和鄭居中,私下說密話,先報告有關皇甫長雄的情況。道:「我們只關他三天,再放他出來,讓他垂死掙扎,看他逐寸逐寸地失守,方有樂趣。」
翻開第一頁,並非符太往常敘事的方式,而是符太為自己逾兩月沒動筆的解釋。
京涼一時間再沒法在「道理」上堅持,龍鷹如有實質的眼神亦使他吃不消,軟化下來,道:「范兄勿動氣,能妥善解決此事,對你我雙方均有利。上趟范兄在福聚樓處事的態度,尙書大人非常欣賞。」
翟無念、京涼、韋溫一眾高門領袖,為此奔走出力,並不只私人的關係,為的是關中高門大族的切身利益。
客氣兩句后,兩人坐好,京涼開門見山的道:「今早我見過陸石夫,請他釋放敝派弟子長雄,給他一口拒絕,說此事已驚動皇上,且苦主身分特別,不容草草了事,故來見范兄,希望范兄給本人少許面子。說到底,此事既屬一場誤會,閑事一樁,希望可小事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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