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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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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一章 赤子之心

第十四卷

第一章 赤子之心

王昱道:「這是好事,對巴蜀的百姓,是天大的喜訊,鷹爺放手將此事交給我去處理,我懂得如何和朝廷交手,表妹更會為我打點。」
橫空牧野道:「不惜萬水千山的將莽布支調到青海來,中土除兄弟外,尚有何人具此眼光魄力?天下間,唯一能令敝主有幾分顧忌的,就是兄弟你。嚴格點說,不是他害怕,而是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他最尊敬的祖母赤瑪類,無不對鷹爺既敬且畏,這樣的氣氛,也感染了敝主。林壯便被他多次召去說話,細問隨你遠征大漠的詳情,林壯因而被他另眼相看,甚得他寵愛重用。」
他在總管府見到王昱,大家都非常開心。當王昱曉得在過去西京分別後所發生的事,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告訴他的人是鷹爺。
龍鷹摸不著頭腦,訝道:「究為何事?」
當有一天,他成為了雪兒,雪兒變了他,沒有任何分別之際,道心種魔將大功告成。
橫空牧野動容道:「竟給你殺了欽沒。嘿!這個…………這個對我當然有神效,可是對敝主卻是搔不著癢處。」
龍鷹坦白的道:「非如此也,是因我心裏內疚。我之所以曉得莽布支乃最佳守西疆的人選,全因知道你顧忌他,是你告訴我的。」
龍鷹大喜道:「如此就十全十美哩!」
龍鷹沉吟片刻,道:「不是得勢或失勢的問題,而是得策或失策。依道理,宗楚客絕不願失去對揚州的控制權,那將變成揚州,洛陽兩大南北重鎮,均落入武三思之手。可是,現時此狀況已成事實,唯一可解釋的,是宗楚客故意向武三思讓步,謀的是更大的回報。我的娘!武三思危矣!唯一可慶幸的,是陸大哥遠離險境。」王昱色變道:「沒這般嚴重吧!」
橫空牧野訝道:「鷹爺聽過這小國嗎?」
王昱問道:「此事究竟代表武三思得勢,還是失勢?」
橫空牧野道:「這可說是敝國繼文成公主后,最大的外交行動,林壯乃粗人一個,即使有你撐腰,擔當不來就是擔當不來。最有資格的人選,是你熟悉的悉熏,他長期主外事,有他去提親,敝主的長者們方放心。」
龍鷹道:「本來不曉得。」
橫空牧野點頭道:「鷹爺到今天仍能保持赤子和_圖_書之心,非常難得。讓我反問一句,我之所以一向主張與貴國和親,你以為是因我們的兄弟情嗎?」
龍鷹失聲道:「甚麼?」
問道:「你如何答他?」
橫空牧野一副「這就成哩」的神態,道:「我要將事情的因果關係,在對著敝主時,倒過來說。不論和親還是吐谷渾餘眾的歸降投誠,非由鷹爺主動提出,而是憑老哥的三寸不爛之舌,又動你以情,方說得服你,得來不易。在這樣的形勢下,你想達致的多個目標,可水到渠成。」''…
玉倩在艷光四射之餘,多添了官夫人的貴氣。
龍鷹心裏一寒,從沉思里驚醒過來,道:「想都不要想,莽布支和他的子弟兵當然沒問題,但大部分兵員肯定水土不服,何況中土剛開始見點勢頭,節外生枝,非明智之舉。有西京來的消息嗎?」
接著讚歎道:「即使沒有狼軍慘敗的事,諒吐蕃的贊普也不敢妄動干戈,鷹爺打出莽布支這張牌,乃妙至毫顛的一著,此人對吐蕃軍的實力和戰術了如指掌,甫抵前線,立即主動出擊,先討伐所有支持吐蕃的游牧民族,又突擊吐蕃的營壘。此人對女帝忠心耿耿,因曉得若失大周庇護,將無死所。現在得朝廷重用,當然願效死命。」
龍鷹岔開問道:「剛才你說,如這番話我昨天說,你聽不入耳。兩句話何解?」橫空牧野微笑道:「兄弟不耐煩哩,不想聽我大吐苦水。」
龍鷹嘆道:「有那麼嚴重,便那麼嚴重。非我危言聳聽,宗楚客加上田上淵,何事不敢為,但請放心,暫時尚未殃及上官大家。」
橫空牧野道:「於敝主來說,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根本沒想過吃虧。」
龍鷹道:「由竹見住獻上欽沒的頭顱又如何?」
高小子現在可代替胖公公嗎?要符小子做這類事,事倍功半,因他根本不屑理會。
聽他解釋幾句后,橫空牧野道:「像尼婆羅這樣位於山區的國度,又與我們有崇山峻岭重重分隔,任你如何強大,仍難著力。所以,你不必為尼婆羅擔憂,該擔憂的是我們。」
龍鷹心忖橫空牧野肯定給投閑置散,致消息毫不靈通,然看赤德祖贊收到此轟天動地的消息后,立即知會橫空牧和*圖*書野,顯是對悍然用兵青海的事有悔意,清楚橫空牧野有先見之明。
龍鷹愣住片刻,深思道:「多多少少有這個傾向,現在方曉得是錯覺。」
龍鷹記起在洛陽舊皇宮內苑見到的莽布支,雖然像奚王李智機般貪花好酒,但只是得歡愉時且歡愉,實質乃徹頭徹尾不畏死的沙4猛將,要他過無風無浪的日子,等於把他投閑置散,要了他半條人命。
七天後,龍鷹抵成都,比博真等兄弟更早,憑的當然是魔奔。
龍鷹一震道:「全死了?」
橫空牧野續道:「竹見住和其族人的事很易解決,欽沒的頭顱無關痛癢,他們肯向敝主稱臣便成,最重要是得鷹爺頷首同意,如同鷹爺承認吐谷渾已成敝國的土地。解決的手段隨手可拾,例如冊封竹見住,再免稅收二十年,可遂他們的心愿。
橫空牧野苦笑道:「兄弟使莽布支守西疆的那招最厲害,敝主親自督師,數次交戰,都給莽布支擊退,傷亡頗重,那方是對他的當頭棒喝,大殺他的氣焰。」龍鷹駭然道:「竟動了手?」
自覺和不自覺下,魔奔成為他獨特修行的秘法,煉的是魔種和道心的融合,放開「魔種」這匹雪兒般的野馬,任他馳騁,作為騎手的「道心」,則學習在這種「失控」情況下,與坐騎相處互得之道。
政治的變化,一天嫌長,何況眨眼間又好多年了。當年月隨時間的洪流消逝后,方驀然驚覺,光陰的步伐,確如白駒過隙的快似電閃,令人生出莫名的無奈和感慨。能將美好的時光留住,可以是多好。
橫空牧野又道:「信末敝主加上一句,問我是否有鷹爺你在背後主持,因不但出人意表,且絕不可能。明白嗎?敝主終見識到鷹爺在戰場上鬼神莫測的手段。現時我們騎虎難下,進退兩難,退必須退,卻不得不駐重兵于邊境,壓力極大。故而鷹爺的提議,成為久旱下的及時雨,不到敝主不倒履歡迎。在這樣的情況下,先派林壯去送禮,悉熏隨後出馬,豈到敝主說不,他怎都要顧及鷹爺的感受。」
王昱道:「是宗晉卿和周利用。」
橫空牧野肯坦誠以對,因當自己為兄弟。
稍頓,續下去道:「他多次問起我,誰人提議將他從東北調到和_圖_書西疆來。他在東北生活萬分寫意,卻非他想過的生活,故希望曉得他該感恩的提拔者。」
橫空牧野道:「武三思誤打誤撞下,拒絕和親,但在貴國的立場,絕非錯失,是個選擇的問題。我支持和親,是要穩定與貴國接壤區域的形勢,其時我們南部屬邦尼婆羅,悉立相繼因欽沒的煽惑叛離,我好不容易方將亂況壓下來,形勢絕不容我們采東擴的國策,偏是敝主不聽忠言。好了!今天碰個焦頭爛方,樵得彼一時也,此一時也,我吐蕃若再窮兵黷武,將自取其辱。」,
接著壓低聲音道:「老哥要和你打個商量,先告訴我,你是否同意竹見住臣服於我們?」
現時玉倩已成王昱的正印夫人,但早前兩人相見的一刻,均勾起舊事,那種另有一番滋味,偷偷摸摸的感覺,龍鷹明知不該有,仍忍不住暗裡銷魂。
不過竹見住必須隨我去見敝主,以收立竿見影之效。」
餞別宴后第三天,龍鷹于青海湖西一個臨時營地,與橫空牧野見面。
王昱像記起甚麼事般,道:「差些兒忘記告訴鷹爺,要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
介紹了宇文朔和竹見住后,在橫空牧野的提議下,龍鷹先和橫空牧野入賬密話,其他人在帳外等候。
他奶奶的!一這是多麼悠長的成長之路。丨
龍鷹心忖任何一件表面看來簡單的事,當牽涉到的是人性和利益,內里的情況均異常複雜。
兩人席地坐下,由龍鷹說話,將心中計劃一一道來,橫空牧野只聽不語。到他說畢,橫空牧野道:「兄弟這番話,若在昨天說,我肯定聽不入耳。唉!情況比你想象的更惡劣,貴國的『初生之犢不畏虎』一句話,道盡我朝現今情況。年輕的君主,最怕給人背後說他沒有作為,我費盡唇舌,方勸得他派出使臣,到貴國求親,竟然受辱而回,我一個人扛起所有罪責。」
龍鷹明白過來,于吐蕃王赤德祖贊來說,橫空牧野和欽沒晨日之爭,是權臣間的鬥爭,那時他年紀尚幼,壓根兒不清楚是怎麼的一回事。
此消息雖非絕對準確,已非常接近事實,乃外來探子能偵察到的表象。
龍鷹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始清楚自己在這方面多麼稚嫩,對吐蕃和中土過去的和*圖*書歷史如何無知。
龍鷹訝道:「你怎曉得是我出的主意?」
王昱的聲音傳入耳內,道:「現在我和莽布支關係空前良好,可以幫他的,我全力的支持他,使他無後顧之憂。吐蕃贊普最害怕的,是我方派出大軍,由莽布支做主帥,憑莽布支對吐蕃的熟悉,非是沒有攻入邏些城的機會。鷹爺可考慮這個可能性嗎?」
龍鷹沒得反對,因等同「見利忘義」,推翻對竹見住的承諾,斷然道:「此乃我唯一的選擇,但只能代表個人的意願。」
王昱道:「直接的沒有,間接的卻有件大事情,就是陸石夫給調往揚州當總管,代替了宗晉卿。」
這個在吐蕃一人之下的大論,嘆道:「請盟容易和親難,請盟只是暫止干戈,隨時可以決裂開戰,乃一時之計。和親則為長遠的關係,更間接承認現時你我間的邊界,承認吐谷渾原地為我吐蕃國的土地,貴朝肯定反對者眾。」
與橫空牧野在青海湖西的一席話后,令他對政治作出深思。莽布支正是政治形勢的受害者,因龍鷹應橫空牧野的請求,將他調離最該緊守的崗位,龍鷹其時沒有任何感覺,莽布支於他只是個名字,現在方曉得自己做了甚麼事。
坐在中園的書齋內,面對著是識于來此船途上的王昱,憶起舊事,感受尤為強烈。
龍鷹道:「一切由你老哥拿主意。至於林壯…………」
龍鷹好片晌仍沒法說話,深吸一口氣,道:「告訴我詳情。」
王昱之所以能坐上這個等若「據地為王」的重要位置,掌管川蜀,若非得上官婉兒在背後用力扶持,打死龍鷹亦不相信。
對此他愈來愈得心應手。
王昱不住喃喃自語的道:「真的沒想過!真的沒想過!」
橫空牧野比前消瘦,歲月亦在他容顏多添了痕迹,位高權重的日子,並非那麼好過的,不過見到龍鷹后,變得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缺少了胖公公般的人物,這類牽涉到宮廷內部的事,知易行難。
橫空牧野欣然道:「若沒其他事,我和竹見住說話了。」
龍鷹聽得頭痛起來,問道:「剛才你是否說尼婆羅是你們的屬邦?」
龍鷹向他說出與橫空牧野的「談判」。
接著苦笑道:「問題出在敝主聽信謠言,以為你被新朝排和-圖-書斥,避隱南詔,故此當默啜派來使臣,請他同時出兵,出使貴國的使臣又剛受辱而回,氣得他整整三個月不肯見我,若你是他,會作出怎樣的決定?我和林壯有口難言,明知你在暗中主事,卻不可以說出來,不知憋得多麼辛苦。」
唉!自己確非玩政治的人,沒有那種狠心。
龍鷹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誰下的手?」
王昱道:「直接向表妹提議的人是我,但卻是鷹爺你往南詔去前特別提醒我。他沒說話,但我看出他對你非常感激。」
龍鷹既誇下海口,又怕令林壯失望,焦慮的道:「那如何是好?」橫空牧野道:「這又回到我先前說過的話。昨天收到敝主傳來的訊息,貴國的張仁願大破默啜的二十萬大軍,先在無定河狠挫之,逼得狼軍踉蹌撤退,張仁願鍥尾窮追,于默啜渡河時發動猛攻,斬敵過萬之眾,更渡河追擊,殺得默啜棄甲曳兵的敗返陰山之北。默啜會否因此一蹶不振,現時雖言之過早,不過!可肯定的,是默啜在有生之年,再不敢越過陰山半步。」
兩人均有點激動,久別重逢,百感交集。
龍鷹心呼厲害,政治在自己這個兄弟手上,玩至出神入化。然而,請盟容易和親難,吐谷渾雖然並非大唐的土地,不存在讓地的問題,敬是承認吐蕃已成事實的戰果。是否值得?用這個去換取長遠的友好安定,見仁見智。正因如此,和親變成極具爭議性的取向,必有人反對,不是自己原先想象般輕而易舉。
王昱道:「還不是有關五王的收場。」
龍鷹心呼慚愧,這叫敗也是他,成也是他,一筆胡塗帳。人生的恩怨從來如是,難有清晰界線。
在原蜀王王宮的總管府第,龍鷹是舊地重遊。當年坐在這裏的,是龍鷹敬之如父輩的黑齒常之,他的遇害,令龍鷹與大江聯結下解不開的仇恨。
不由想起上官婉兒派來貼身保護王昱的玉倩,當年他們以她為餌,誘採花盜來採花,設陷阱的地點就是在後花園的兩層小樓,其時玉倩對他挑逗親熱,主動獻身,龍鷹雖然忍不住和她纏綿一番,幸好未及於亂,否則現在就不知如何面對王昱。
王昱道:「最有福氣的是張柬之和崔玄曄,是氣死的,其他三人死得很慘,很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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