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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環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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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九章 走舸血戰

第十五卷

第九章 走舸血戰

船上伏屍處處,慘不忍睹。
龍鷹若如被困在由敵人的兵器築成的囚籠內,想活命惟有破籠,任他三頭六臂,仍不可能同時擋著四方八面攻來的兇器。
龍鷹敢包保田上淵沒將兩次與自己交手的情況,詳告白牙,因並不光採。或有提及,不是含混帶過,亦必語焉不詳。難道告訴白牙,他田上淵的「血手」,對上「范輕舟」,沒一趟不吃磨?
在收服白牙般大邪人的過程里,田上淵肯定和白牙交過手,並不得不祭出壓箱底的「血手」,方能壓得白牙帖服。
左、右和後方盡為刀光劍影,但均未能直接威脅龍鷹,較具威脅的,是舞得像風輪般的兩把大斧,撲背而至,此人功力肯定不在船首的五大敵方高手之下。
乍看是普通不過的隔空拳,可是由白牙以「血手」使出來,有著根本的差異。拳勁再不是一團的,而是以「血手功」製造出來的「氣箭」,不但比一般拳功猛疾,且猶如從強弩射出來的箭,可破包括龍鷹魔種能量的護體真氣,幾是無堅不摧。
何況白牙的「血手」,及不上田上淵的爐火純青,收發由心。該是田上淵秉持大明尊教的師徒傳統,在關鍵處有保留,好教「徒兒」不聽話時,輕易收拾。
配以「血手」以血氣為收發的管道,迅疾威猛,發如狂風雷暴,即使武功不在其下,忽然遇上,勢舉步維艱、進退失據。高手相爭,豈容被逼落絕對的被動,想到應付之法前,早一命嗚呼。
龍鷹搖晃了一下,白牙更吃不住的,雖千萬個不情願,仍給挫退,往後退半步,醜惡的面容現出紅暈,受了內傷。
「嘻!嘻!嘻!」
追在三艘走舸後方的兩艘敵艦,雖不可能弄清楚情況,仍曉得動用人力,增速趕上來。
更何況,龍鷹尚有敵方沒人想及的厲害后著。
走舸身不由主的船首歪往右邊,船底「隆隆」作響,船身朝西傾側,除龍鷹外,人人立足不穩。
從上方壓頂而來的「血手」氣勁下,龍鷹周遭的空氣似給凝固了,換過是別的高手,強橫如陶過,也因驟然遇上,無從應付下飮恨當場。當然,世上沒有一種武功,可將空氣凝固,令人動彈不得,頂多是壓力狂增下,移動困難。一般的先天氣勁,亦可炮製出類www.hetubook.com.com近的效果,可是,「血手」卻在兩方面,超出了先天氣功的範疇,令其成為獨一無二的絕藝。
由龍鷹接著雷霆擊,降落甲板大開殺戒,至此一刻,不過幾下呼息的工夫,敵方的兩艘友艦,到此時方清楚發生何事,操船靠近,準備過船來援。
此撞貫滿魔氣、道勁,豈是一般好手抵受得住。
由此可知剛才與敵人的短兵相接,如何狂猛迅急。
船首下折裂的異響傳來,如撞暗礁。
一刀一矛,自船首的方向溯空而至,刀砍往他面門,長矛的角度更刁鑽,毒蛇般從下方挑往他胯下去。
龍鷹的魔覺,令他掌握到碰撞發生的大致時間,充份利用。
龍鷹雙手移到雷霆擊中央的位置,倏地陀螺般旋動起來,旋往船尾的方向,生出的反勁,如尖錐鑿進白牙壓頂而來、質如大石的「血手」氣勁,「血勁」立告四分五裂。
他實戰經驗何等豐富,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仍要任他縱橫,如入無人之境,在甲板寬不過二丈的有限空間,一旦給他展開雷霆擊,左右均為敵人沒退路的險地,可威脅他的,集中在前後兩方,亦正因此走舸上特殊的環境,令他可對雙斧手鍥緊不放,窮追猛打。
首先,「血手」可創出形形色|色的氣勁,等同無影無形,卻與利器在實質上沒有分別的神兵。如此刻般,白牙的掌勁,似從上壓下來的千斤重擔,當你用盡全力頂著時,怎騰得出手來應付其他攻擊?
踏足敵境的公孫逸長、胡安、度正寒和凌丹,任他們如何機靈敏銳,仍須一陣子工夫,方弄得清楚船上暗黑里的亂況,分辨敵我之勢。
雷霆撃盪開兩斧,擊鋒刺入雙斧手咽喉,雙斧手正是前方敵人里唯一可勉強保持平衡的人,如肯順勢倒滾開去,頂多掉進河水裡,不致有殺身之禍。
白牙的反應非常迅快,著地後到此刻重整陣腳攻來,不過四、五下呼息的光陰,可是龍鷹一邊的戰況,已呈一面倒的形勢。
龍鷹正是要他們誤以為覷得良機,此時白牙等離他後背不到兩丈,正催發「血手」,下一刻將對他來個隔空拳。一旦給白牙纏上,他不但錯失殺雙斧手的良機,還將陷身苦戰,怕捱不到江龍號趕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令一番苦心,盡化烏有。
勝負決于白牙一念之間。
可想象獨孤善明等對白牙展開「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搜捕,在那樣的情況下,白牙逃亡往西域。
掌握后豈敢怠慢,更清楚眼前能立足船首,是賴龍鷹一手為他們營造出來,對龍鷹還不奉若神明,緊記龍鷹必須陣而後戰的叮囑,四人吆喝一聲,從抵達最大傾斜度的坡底,朝上殺去。
白牙別頭瞥了殺上來的四人兩眼,發出命令,分出一半人和兩個高手,下坡迎戰。自己則領其他人,朝龍鷹衝過去。
在敵人重圍內,要殺如此強橫的敵人,不付出點代價,將無法辦得到。
就在此生死懸於一發的緊張時刻,除龍鷹外沒人想過的事發生了。
龍鷹同時旋身,借身體之力來半個橫掃千軍,掃開雙斧高手和另兩個敵人中的好手,對最左邊的敵人來的一矛,硬受之,雖肩膀鮮血飛濺,卻借旋轉的力道令對方矛尖滑開,沒法刺個正著,故此表面看來驚心動魄的損傷,實不足掛齒。
表面看,他渾身浴血,然大多為敵人濺到身上的鮮血,身負的創傷,沒有傷及筋骨和臟腑,於他屬微不足道。
此時遇上正準備到中土大展拳腳的田上淵,兩人是舊識也好,新相識也好,田上淵看中白牙之所長,正是他久旱里的甘露,無可替代,遂以白牙難作拒絕的優厚條件,邀白牙加盟他未來的北幫,令野性不馴、窮凶極惡的白牙甘心為其所用。
本來即使硬撞小船,沒甚麼大不了的,大船撞小船,乃水戰慣用戰術,然而,帥艦尚未從急劇的顛簸回復過來,桅帆倒折後頭輕尾重,在沒有風的阻力及水流沖奔下,速度猛增,也令其他兩艘友艦追得非常辛苦,一時未能追至可施援的位置。
走舸帥艦撞上了他們棄下的快船。
假設龍鷹現時立處為陸上實地,以他「魔門邪帝」之能,怕亦要死第三次,且肯定遭分屍,能否復活,為未知之數,當然不敢去試。
其次,是「血手」束縛對手先天真氣的奇異功能,受攻者被「血手」氣勁侵入經脈,生出封鎖和堵截的作用,使受侵者武功大打折扣,用不上全力。尤可怕者,是「血手」氣勁變化萬千,例如可隨時改撞擊力https://m.hetubook.com.com為拉扯力,想想當日符太將振翼上飛的鷹兒從半空強扯落地,可知「血手」有多可怕。
「血手」就像「不死印法」,非是易學易曉,像「多情公子」侯希白,聰明絕頂,但在「不死印法」上始終一事無成,鳥妖也肯定熟知「血手」的秘訣,可是符太與他交手,找不到半分「血手」的影子。
龍鷹此時倏進倏退,對左右來的攻擊採取閃躲迴避,至乎硬捱的手段,卻絲毫不放鬆對有雙斧手在內那組敵人的攻擊,過處敵人紛紛濺血倒地,或給掃得拋離甲板,人數不住減少。
假設白牙際此一刻,能拋開斷桅之辱和殺「范輕舟」的龐大誘惑,不理會龍鷹,斷然率眾回師攻擊登上船來的四人,龍鷹將從主動淪為被動,不得不抽身往援,不但功虧一簣,能否從水下安然逃生,實難以預卜。
可是,在顛簸的船上,船尾沉至極限,物極必反,河水的浮力會將船尾舉起,船首從上翹變為前傾,將令敵人的圍攻之勢出現急遽和意想不到的變化,誰能準確掌握,可佔盡「地利」。
白牙反應迅捷,暴喝如雷,領著五大高手和一眾手下,潮水般從船首的斜坡底擁上來。
龍鷹終於明白,為何白牙採取這樣凌空下擊的戰術,也明白了白牙為何肯為田上淵賣命。
龍鷹的雷霆擊倏地在前方敵人的眼裡失去蹤影,于敵兵及體前毒蛇吐信似的貼腰射出來,直破入雙斧手旁用刀好手的刀影里去,那人一聲不吭的應擊拋飛,掉往後方斷折的桅帆處,立斃當場。
江龍號此時沿東岸趕來,離順流而下的三艘走舸,不到二里的距離。
走舸右舷的擋箭牆,給滑撞過去的帆桅不費吹灰之力的撞個粉碎,桅帆滑離甲板,卻沒掉進河水裡,皆因有粗索系著,一半在水裡,一半掛在船體處。
四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在船首。
碰撞發生的一刻,船尾又往後傾沉,船首昂起,半浮沉的小船打橫鍥進船底里去,走舸又非江龍號,致形成這般效果。
攻擊者正是敵方在船首的五個高手其中兩人,另三人只慢一線,避得開刀和矛,此三人的攻擊將接踵而來,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
雷霆擊九孔雷球的一端猛撞在一面盾牌上,轟得持盾者噴血拋飛,猛撞在後面的戰和-圖-書友處,五人立變滾甲板的葫蘆,其中一人更撞破船舷邊的擋箭牆,掉往河水裡去。
同時,龍鷹觀顧全局,因曉得到了此戰是成是敗的關鍵時刻。
龍鷹也非真的有破「血手」的本領,在西京和三門峽,兩次交手,憑的均為魔種的靈覺天機,三門峽更加上無瑕的因素,令田上淵飲恨而去,沒一次是在公平對等的形勢下。龍鷹贏在戰術上。
當他轉至面向白牙的一刻,白牙剛一拳擊出。
走硐船的甲板此時船尾翹升,船首下傾,斜坡倒轉過來,令攻來的一刀一矛,莫不慢上一線,前方敵人攻來的速度,受驟變影響,出現了不該有的誤差,差一點兒才可威脅龍鷹時,白牙從上方掉下來,變成敵人的障礙物、龍鷹的護符。
連龍鷹亦想不及的情況發生了。
龍鷹旋速加遽,目標卻是剛才從後攻來的雙斧手,此人武功高強,是他早前唯一的後顧之憂,其功力斧法,頂多遜虎義一籌半籌,對龍鷹的威脅力尤在從船首殺上來的五個高手之上,成為龍鷹除之而後快的首選。
條件之一當然是助白牙報仇雪恥,對付與他結下切齒深仇的獨孤善明及黃河、竹花兩幫,致有後來的「獨孤慘案」,陶過則遇刺身亡,黃河幫被打個七零八落。
「嘻!嘻!」
可是白牙左右的手下,蜂擁而前,下一刻將陷龍鷹于被前後夾攻的劣境。
龍鷹一指剌出,集聚指尖道魔合流的能量,脫指刺出,正中「氣箭」的鋒銳。交手雙方同時劇震。
龍鷹心忖這傢伙真難殺時,白牙又率眾從劇烈搖擺著的甲板殺過來。
雙斧手亦是了得,退而不亂,連擋龍鷹十多擊,斧勢尚未見減弱,更添龍鷹殺他之心。
就趁暫時消除了來自船首一方,最具威脅性攻擊的剎那,龍鷹如龍歸海,雷霆擊左右開弓,以能達至的最高速度,先擋開砍背而來的兩把利斧,似忽然長出千百條臂膀般,旋過處,敵人東歪西倒。即使沒被龍鷹擊中,只是給擋格或撞飛兵器者,武功高的仍要手臂酸麻,較次者虎口破裂,拿不住兵器。
「嘻!」
在戰術上,白牙凌空而來,驟施「血手」,實無懈可擊,對上的是公孫逸長等人,至乎向任天,均萬無一失,是眼前甲板上的亂況下,制敵克敵的厲害手段&可是,對象為龍和*圖*書鷹,則另一回事。
本已失去平衡、失掉控制的走舸再受不起任何剌激,船體朝西岸傾斜。
龍鷹停止旋動,以鬼魅般的身法左閃右晃,避過左右攻來的四槍、三矛、兩刀,躲不過便憑護體真氣和肌肉的運動,令對方沒法刺個正著,傷及筋骨,雷霆擊化作狂風暴雨,將人數達十五個,包括雙斧手在內的一眾敵人,殺得節節敗退往船尾的一方。
亦及不上「血手」加「橫念」的符小子,少了那種天馬行空、揮灑自如的意味。白牙的「血手」比之他們,就是「工匠」和「大師」的距離,只能照本宣科,還雜以本身原來偏陽偏烈的先天氣勁,致走了樣子。以之對付一般高手,綽有餘裕,用來對付魔門邪帝,是不自量力。最大的失著,是無法緊縛龍鷹不屬任何先天真氣範疇內的魔種能量。
公孫逸長等與龍鷹隔開近二丈半的距離,中間是有白牙和五個高手在的三十多個敵人,陣容強大。
白牙正全力下擊,忽感兩手空空的,毫無借力之處,雖千萬個不情願,仍難違反天地物性,從丈半高處急墜而下。
白牙的前身為凶名四播的盜船首領練元,肆虐大河和北方水域,作風與現在的他如出一轍,手下從不留活口。因屢劫獨孤善明的商船,被獨孤善明連結黃河幫大龍頭之弟陶過,與竹花幫的水道第一高手向任天,連手布局追殺,白牙船毀人亡,追隨他多年、狼狽為奸的一眾河盜,全體命喪大河,白牙僅以身免。
此時公孫逸長等與對方回頭迎戰,由兩個高手率領的十三個敵人,短兵相接。四人士氣昂揚,奮不顧身的全力出手,甫一接觸,立見血光,敵方雖人多勢眾,可是在他們戰陣的衝擊下,兼之四人各有絕技,又是生力軍,竟被他們沖個支離破碎,沒法形成圍攻之局。
他懂得「血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有準備的人,將成為贏家。
不過,要令白牙為田上淵效命,尚須別的誘因,就是目下龍鷹直接感受到的「血手功」,由田上淵親傳予白牙,後者等於拜了田上淵為師。
龍鷹回擊掃飛從后側攻來的敵人後,前方攻勢在彼消我長下驀然大盛,雙斧手夥同五個敵人,來個絕地反撲。
龍鷹放下心頭大石。
船上雜物,傾滾往右舷,敵我雙方陷進瘋狂的混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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