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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眼尖的人注意到督府的轅門打開了。一個人在眾人的陪同下走出了轅門，緩緩走向隊伍的前列，有學生髮現了他，頓時「漢公」、「漢公來了」這樣的聲音響成一片。

「竟無只兵之阻。賊復蔓延四鄉，大肆荼毒，無山不搜，無地不到，無暴不及，無毒不臻，掠人日以千計，破產何止萬家！殺人則剖腹抽腸，行淫則威劫凶迫，村村打館，絲粟無存；處處焚燒，室廬安在？死亡枕藉，骨肉拋殘。值此霜雪交加，天寒地凍之時，攜老扶幼，宵行夜伏，萬苦交迫，幾至無地可容。言之痛心，思之切齒！」

看著黑壓壓的跪成一片的人們，朱宜鋒知道，這就是民心！

之後，程玉亭等人頓時放聲痛哭，一時間哭聲震天，那哭聲甚至能夠傳到城外。

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參軍府、六部以及憲兵司令部等各部門，都在推波助瀾的促進著這件事，此時，不但有學生，就連旅漢的各省商人、士子、官員也都來到了這裏，他們跪在督府前，放聲哭喊著，似是在為了他們死難的同鄉，為了那盡成赤地的故鄉。

「如果貿然進軍南京，只恐主公會遭他人指責，指責主公受洪賊之封，行背君之行？」

終於，他們來到督府，督府的轅門外，早已經站上一隊的憲兵，憲兵們都用複雜的眼光看著這些人。

君有道，從之，忠之；君無道，棄之，伐之。

聽到外面哭聲震天時，朱宜鋒並沒和*圖*書有說話，只是命人通知參軍府左右參軍，而張亮基、駱秉章兩人幾乎同時到達。

轅門前的氣氛，也是一種深深的悲情與憤慨。

隨著那人泣血的言語聲，原本旁觀的人們更是雙目通紅，就連那虎視眈眈憲兵這會也是神情悲憤，更有於一旁放聲大哭起來。

八月初六。

「……其中幸逃出之老幼孤窮，無從覓食，死饑寒者，不計其數。又若隻身脫網，人口仍陷賊中，無由蹤跡。或全家逃出，又被衝散，骨肉拋殘，流離道路，顛沛萬狀，鵠面鳩形，不忍見聞者，在在皆是。該逆之罪，罄竹難書！刺骨痛心，民憤已極。稍有血氣者，莫不撫膺切齒，誓不與賊俱生……漢公念窮黎莫非赤子，早日發兵進剿，則四鄉垂死之民，皆必踴躍直前，隨同殺賊。逆黨雖眾，率多裹脅之民，實無伎倆。民皆有家，誰肯從賊？若一見陣，解散可以立待。天下萬民，得以危而復安，散而復聚者，何莫非漢公再造之恩、二天之德也……」

從今天起，有了這數萬百姓的上書請願，自己與太平天國之間就徹底的劃清了界線！

聖人的言語或許就是最好的回應。但這並不能解決一切，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又是一陣呼喊聲從府外傳來，聽著那響徹雲霄的喊聲，在這一瞬間，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民心，感受到這民意。

想到當初在制定這一策略時，在密謀之時，自己可不曾有過半和_圖_書點心軟的，甚至還通過張森的第二偵緝處去向太平軍買人，以誘使其殺人、掠民，當然更重要的是為了能夠拍到那些照片。

這是怎麼回事？

「請漢公救以天下蒼生！」

「請漢公救天下黎民！」

沒錯，只是一齣戲！

「是安徽、江蘇、江西、福建等地士紳與各學堂學生上書，請主公出兵救以天下蒼生，參与者約莫有萬一兩千人之眾，而且參加人員還在聚集……」

或許其它人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作為記者的李立傑卻很清楚，「漢公」是百姓對其的敬稱，其本人一直自稱「本督」，至於府中官員往往稱其為「主公」。而現在其自稱「本公」無疑是在表明一個態度——其不再是那個太平天國所謂的「丞相」，同樣也不是「大漢都督府的大都督」，而是「漢公」！

他們要去幹什麼？

他們想幹什麼？

「請漢公救天下黎民！」

反正是估計，這個時候誰也不怕多說幾千人。

這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開天闢地頭從未有過的大事，那些聞訊的府中官員頓時變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應付，荷槍實彈的憲兵們虎視眈眈，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無論當初的用意如何，自己都曾接受太平天國的封，現在想要進軍天國，必須要從根本上擺脫所謂的「以下犯上」的罪名，為了解決這一政治困境。

「請漢公救天下黎民！」

「為了盡量消除對主公的負面影響，還有更多的m.hetubook.com.com事情要做……」

這是怎麼回事？

是應萬民之請！

這是數以萬計的百姓發出的呼聲，發出的救民於水火的呼聲……

「東征、東征……」

在人們的激動聲中，看著這一張張悲痛的臉龐，聽著那一聲聲充滿期待的喊聲，朱宜鋒的心裏不知為何卻湧起了一種莫名的罪惡感。是自己和駱秉章、張亮基等人一起親口商議，定下計策，利用皖南等地的慘狀，挑動學堂學生的情緒，借士紳上書發動這一切……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一齣戲！

每一個人的心頭都帶著疑問。

這邊泣不成聲的語語剛完，眾人的哭聲更響了，而隨著那哭聲，更有聞訊而來的人用相機記錄下這一幕，此時督府門前的人越來越多，哭聲越來越響。

上午，武昌的朱雀大街，這條武昌重建后最為寬敞的大街，依然如過去一樣再次熱鬧起來的時候，街邊卻有一群人朝著督府走去，他們無不是披麻帶孝，面上全是一副哀色。

走在最前方的程玉亭，身穿孝衣的他面上儘是悲色，走著走著，看著這繁華的市街，他不禁想到赤地千里的家鄉，頓時悲從心來，淚水便流了下來。

「皇上！」

就在憲兵們神情緊張的面對這些人的時候，程玉亭跪了下去，他身後的那些來自安徽、江西、福建、江蘇等地的士紳們也都跪了下去，那些來自各個學堂的學生們，同樣也跪了下去。

和其他人一樣，巡邏的憲兵們同樣也是用疑hｔtｐs://ｗｗw•ｈeｔｕｂoｏｋ.cｏｍ.ｃｏm惑而又詫異的眼光看著這些人。

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是正統。至於太平天國就是賊、是寇，是罪孽深重的賊寇！

這就是自己征討洪秀全的依據！

「是漢公！」

「我們沒有選擇了，兩害相權取其輕！」

跪在地上的士紳泣不成聲的念著呈請書，字字泣血。

「諸位，皖贛諸地陷於賊手，本公每每思及皖贛諸地蒼生於賊手所受之屠凌，寸心憂灼，繞屋傍徨，夜不成寐……」

心神恍惚間，李立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筆下突然寫下兩個字。

不為其他，只為拯救天下蒼生！

此時督府轅門前數千熱血沸騰的學子，是無法知道他們的這一舉動，開創了什麼，他們只是靜靜的跪在街上，而這裏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的想到了陷入賊手的百姓的苦楚。

就在他寫下這兩字時，一陣驚雷似的吼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犀利的目光從眾人的身上掃過，然後衝著跪于街前的眾人拱手道。

「為了達到一個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

「那是必不可少的犧牲！」

幾千人跪在督府門前的大街之上，黑鴉鴉的一片，差不多跪了幾百米。然後由程玉亭等人帶頭髮出三聲滿是悲意的呼喊。

就在人們心生疑惑的時候，不斷的有年輕人匯入這條隊伍，那些年輕人大都穿著軍式樣的校服，而胸前的校章，更是表明了他們的身份——來自武昌各學堂里的學生，他們中既有吏部wｗｗ.hｅtuｂｏok.ｃｏｍ.cｏｍ學堂那樣的未來官吏，亦工部學堂中的未來工程師，同樣也有禮部學堂的外交官員至於戶部學堂的未來的稅務官員，同樣也來到了這裏。

沒有了！

除了五部學堂之外，就連文山義熟里的學生也來到了這裏，他們隨著這些人一同向著督府走去。浩浩蕩蕩差不多兩三千人的隊伍，就這麼朝著督府進發，路邊的憲兵雖是有些驚詫，但卻並沒有阻擋他們。

「……二三百里之土地，數十百萬之生靈，一時復遭塗炭……」

別說是路人，就是巡邏的憲兵也迷惑的看著這些人，不過他們並沒有阻攔這些披麻戴孝的行人，這是一支上百人隊伍。

從去年開始，府中就開始策劃著今天的一切，只是在等待著機會，等待著發動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時機已經成熟了。

今日他是漢公，那明日他就是……

甚至可以說越多越好，誰都知道，這是什麼，這是民心！這是民意！

但是戲還是繼續演下去的！

此時看著這一雙雙真摯充滿渴求的眼神，朱宜鋒卻無法做到那麼坦然。

在漢公講話時，立於不遠處的李立傑用鉛筆在記事本上作著記錄，作為《天下報》的記者，雖說《天下報》只是小報，但李立傑卻遠比一般人更為敏銳，幾乎是在聽到漢公用「本公」自稱時，他的筆尖便一用力，頓時斷了些許。

有比這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嗎？

「利用民眾的請願，是現在最好的選擇，民心可用，民心可操，主公焉能為區區私恩，而負天下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