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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卻讓韓君華那冰冷的心臟，感到了一絲慰藉。

「是的。」

田峰死命地扣動著扳機，他努力不去想那一張張臉的名字。

「那還真是令人遺憾。」韓君華默默地看向了窗外。

「你就不能將使命進行到最後嗎？」

沒錯，但不正確嗎？韓君華在心中反覆咀嚼著這句話，雖然她知道現在再思考這個問題已經沒多少意義了。

在瞄準鏡中，他看到了他鄰居家的孩子，他還記得那個小夥子曾經說過：他要當一名植物學家，等到避難所開的那天，去看看那生長在輻射土壤上的小草，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頑強在活著。

良久，韓君華開口問道，「你不站到民眾的那邊去嗎？」

「我不會這麼做。」

秦院士站在她的身旁，同樣沉默地注視著窗外。

「好。」韓君華淡淡地答道。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如蟬翼般的顫動，她緩緩地開口問道。

「我還以為你早就發現了。」秦院士嘆了口氣。

然而他做不到。

門，轟然倒塌。

……

秦院士沉默了。

田峰帶領最後十名士兵死死抵抗著，他們是最早進入避難所的那批士兵。二十年前他們還是一群剛入伍的小伙兒，現在已經到了該退伍的年齡了。他們曾做過最壞的打算，譬如面對侵入到避難所內的NATO士兵。

他高舉著那強有力的胳膊，那柄帶血的戰斧，如同自由女神的火炬。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在整個文明的存續面前，一個人的領悟並不能改變什麼。

https://www.hetubook.com.com暴亂髮生在夜間。

秦院士只是用沉默回應了她。

這種逾越紀律的同情在PAC的軍隊中是不可能出現的，但他們畢竟不是軍隊。

兩百多具防毒面具，手持自動步槍的居民加入到了戰鬥中。勝利的天平，狠狠地砸向了避難所全體居民這一側。

人性是生存的累贅，但如果不是因為這份累贅，文明不可能誕生。但文明的誕生，必將伴隨著血腥的野蠻。

「嗯。」秦院士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

居民議會再次成立了，雖然沒有避難所終端的授權，但受到了全體居民的擁護。在前議員吳亞國的領導下，以正義之名，一份行動綱領在倖存者之間口口相傳。

「你可以這麼認為。」秦院士輕聲說道。

此刻，那顫顫巍巍的身影與這年輕的身影，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電梯被卡死在了地下，由此徹底斷絕了地下與地表的往來。避難所大門的動力引擎被維護工人破壞，杜絕了韓君華關閉大門的可能。在部分治安部隊的臨陣倒戈之下，所有居民都撤到了避難所的大廳中。如此一來，即便十分鐘后恢復了供電，韓君華在整個避難所中投放催眠瓦斯，也無濟於事了。

他死了，但臉上沒有痛苦。

「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能告訴我原因嗎？」韓君華問道。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啞巴。

窗外，田峰已經倒下了。

「我曾用避難所的超級計算機，對人口數量增和*圖*書長曲線與能源消耗速率重新建立了數學模型，但得出的結果很讓我意外……從一開始，避難所的能源就是不夠的，對嗎？」

首先，是碎劍！

他永遠比任何人都要沉默寡言，但卻永遠比任何人看的都要透徹。

用1小時推翻獨裁！用1小時重新談判！

秦院士詫異地問道。

所長辦公室內，透過防彈玻璃，韓君華沉默地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戰爭。

掙扎著，他抬起了手槍，用被鮮血迷濛的左眼瞄準著。

沒有人能夠忍受在睡覺的時候，頭頂上懸著一把隨時可能落下的尖刀。那些二十年來根本就沒人去注過的通風口，現在卻成了一把把黑洞洞的槍口。

80%的治安部隊選擇倒向了臨時議會，20%前PAC治安部隊誓死效忠。雙方在避難所的主要幹道爆發了激烈的槍戰，向避難所所長辦公室推進。

手足相殘的感覺令人窒息。

「你是想說，我錯了嗎？」韓君華很坦然地說道。

終於有人經受不住這精神上的折磨了，一名士兵衝出了掩體，端著步槍瘋狂地掃射著。

連小規模地區衝突都稱不上。

他不知道該咒罵誰，也不知道誰該被咒罵。

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懇求。

電力系統突然發生故障，觸發了更換備用電源的應急機制。雖然這電源切換所帶來的斷電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但這十分鐘，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然而他已經死了，倒在了那尚未冷卻的血泊中。

就如同一份蒼白的實驗報告，擺在了她的和圖書面前。

一拳狠狠地錘在了掩體的牆壁上，田峰大口地喘息著，胸口劇烈地起伏。

太弱了。

「那我就當你默認好了。」韓君華接著說道。

彈頭的火花在冰冷的鋼鐵間跳躍，閃爍在一雙雙憤怒的瞳孔中央。仍然忠誠於她的士兵正在節節敗退，就補給而言，他們已經不具備。

「因為真理往往都是最難以讓人接受的，追尋真理的人也往往都是孤獨的。」

但不知為何，她卻在此刻感到了一絲心痛。

「如果這時候你投放瓦斯，有一定幾率炸死門外的人。」秦院士突然開口道。

「啊啊啊！」

隔著防彈玻璃，韓君華靜靜地注視著這最後一幕。

根植於人們心中的槍口。

「嗯，我不否認。」

「在使命的盡頭，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與他對視著，韓君華面無表情地說道。

看到韓君華臉上的表情，他知道她已經隱隱猜到了。

她懷疑了。

「死亡而已。」

那喧囂的子彈掩蓋了所有聲音。

「從以前我就在思考一個問題。避難所所長的人選，是經過仔細考究的嗎？」

「不害怕嗎？」

「你沒有錯，但並不正確。」

「這扇窗的玻璃，是按照實驗室的標準建造的嗎？」

這份計劃在謠言傳播之始，就開始在少部分人中醞釀了。然而對於發生在民眾之間的事，韓君華卻一無所知。

他一手扶著牆，鮮血順著他的袖口滴落。

秦院士搖了搖頭，「我站在真理的這邊。」

根除內患在此一舉！

居民們先是佔領了軍火庫，然後解https://m.hetubook.com.com放了禁閉室。如同攻佔了巴士底獄，團結的居民解放了被鎮壓的勇士們。勇士們歡呼著，開始用分發的武器武裝自己。

走到了窗前，她的手輕輕觸摸在了那防彈玻璃上。斧刃猛地劈在了玻璃上，如示威似得劈在了她手指輕觸的位置。

整個避難所都置身於突如其來的黑暗中。

然而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使命的最後時刻，他們面對的竟然是自己守護著的居民。

「是嗎？」韓君華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韓君華等待著老人的下文，但卻發現他已經不再開口了。

實驗結果：否。

沉默了半晌，韓君華開口問道，「其實，從你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對嗎？」

但這時候，沉默往往就等同於默認。

秦院士沒有回答。

韓君華搖了搖頭。

「該死——！咳，咳咳——！」一口混雜著鮮血的吐沫濺到了牆上。

秦院士沒有否認，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苦澀。

這時，一名暴民衝到了他的面前，揮舞著消防斧，狠狠地劈下了他的腦袋。鮮血順著斧刃滴落，那位「英雄」享受著眾人的歡呼與擁抱。

就如同父親與女兒一樣。

她注意到，那個手持戰斧的人正對著她獰笑。

懸于所有人頭頂的那把劍，已經被徹底移除。

治安部隊總共不過百人，監視力量非常有限，而且大多數士兵都是從避難所中出生的。他們對PAC沒有任何歸屬感，相比起不近人情的韓君華，他們更懷念那個和藹可親的老所長。對於那些抗爭的居民，和圖書他們不但感到同情，甚至在立場上是持著支持的態度。

外憂已定。

「該死！回來！」然而田峰並沒能拉住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名戰友，被暴民的子彈射出了數個血窟窿。

就彷彿是自由女神的微笑。

「為什麼？」韓君華沒有看他，只是用著那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聲音繼續問道。

良久，秦院士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還有他，還有他，甚至還有她……

接著，是懲戒！

雖然在陽光無法照耀的避難所中，並不存在黑夜這個概念。

距離治安部隊強制驅散工業區的居民只過了不到五個小時，避難所的禁閉室便被抗議者塞滿了。

窗外的暴民們見無法弄開辦公室的大門，於是搬來了電焊槍。從人群中，她看到了吳亞國的臉，看到了他臉上的那抹淤青。

「人性是生存的累贅，但如果不是因為這份累贅，文明不可能誕生。」

事實證明，當所有人都無法忍受同一個問題時，人們會變得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勇敢。

「這也是實驗的一部分嗎？」韓君華問道。

在這笑容的盡頭。

閉上了雙眼，韓君華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在戰前，她曾指揮過一支空降機械旅，鎮壓過一起由NATO策劃在PAC邊境實施的暴亂。徘徊者的碾過血肉，那遠比這慘烈的地獄，她不知道見了多次了。

或許是彈夾打空了，那黑洞洞的槍口半晌沒有噴出火焰。

秦院士不再開口，只是把最終的選擇權交給了她。

樣本：理智的獨裁者在被推翻的最後時刻，是否會瘋狂地選擇與所有人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