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鐘聲
再熟悉不過了……
只要沒打壞就好，若不然，她可真就沒法活了……
王夫人沒有坐，木然著一張臉，淡淡的道：「不坐了，已經夜了。蟠哥兒既然沒事，那我們就回去了。你們也早點歇著。」
本來都不想來，知道薛大哥肯定出不了甚大事，可又想姨媽和寶姐姐肯定會太擔心。
我的兒，快坐下歇歇吧。
送到屋外，薛姨媽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景陽鐘聲！！！
待賈環得到消息，趕到梨香院的時候，屋裡的氣氛有點壓抑，也有點怪……
心裏也委屈難過的緊，竟也落起淚來。
只是，卻還是第一次聽聞，賈環竟還吃過這般苦，正眼瞧了他一眼……
媽也不必生氣，妹妹也不用煩惱，從今以後我再不同他們一處吃酒閑逛了。
想來這張臉應該和酒席桌有過一次親密的接觸……
當年我練武，剛開始的時候，臉也是整天腫的跟豬頭似得。
小吉祥聞言，頓時咯咯笑出聲來，還怪模怪樣的軍禮，板著小臉道：「得令！」
說著，也不顧薛姨媽的挽留，帶著還垂著腦袋的賈寶玉就離去了。
整張臉上不是紅就是青紫，腫的有些變形了，還掛著不少湯水油垢。
麻煩他們了……」
你胡混就胡混，可好端端的，你招惹那些壞人做甚？
薛姨媽被喚醒后，見賈環已經站了起來，正看著她。
除了薛家三口外，王夫人和賈寶玉也在。
賈環也不嫌臟，伸手左右撥拉了下薛蟠的臉，而後忽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
薛寶釵聞言，強笑道：「你鬧夠了，這會子又招著娘哭起來了。」
薛蟠聞言，頓時垂頭喪氣的沮喪起來。
說著，薛姨媽就要起來，賈環連忙起身，剛要開口說笑勸攔，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凝固。
這孤兒寡母的，如何能擔的起一個家……
人家也是給賈環賠的，這樣的賠情，沒意思的緊。
不過，我當年的臉可比薛大哥現在的臉俊的多，他只青腫了半邊臉，我當年可是非常勻稱，兩邊臉都腫……」這也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豪得意……
薛姨媽卻感激的不得了，聽了他的話后，又鬆了口氣，算是才回過神來，身子也不再緊繃了。
當然，薛姨媽選擇性的忘了，他兒子當著王夫人的面罵賈寶玉是「囚攮的」不仗義的軟骨頭……
本來就累了一天了，還煩你過來看這些瑣碎像生兒。」
雖然後來王夫人問賈寶玉緣由的時候，薛蟠又忽然詐屍活了過來，並大罵了賈寶玉一通，中氣還不錯的樣子，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薛姨媽聞言一怔，她雖然不懂外面的事，可是……聽賈環的意思，好像並不大想讓他們進來。
聽到小吉祥的話后，賈環還沒怎樣，薛蟠卻頂著一個豬頭，一跳老高地叫道。
薛姨媽連忙笑道：「怎麼了？梨還好吃？」
賈環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笑道：「這般母慈子孝，兄友妹恭的場面，笑話個甚，好的很！」
讓人家進來，卻不是更丟人？
別人還裝模作樣的攔一攔，偏他只顧著在旁邊和琪官又是作揖又是摟抱的，個囚攮的，我喊救命他都不理。
薛寶釵聞言，也擦去了眼淚，看了眼樂呵呵的賈環后，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正感受著孤兒寡母受人欺負的悲涼，卻不想，賈環來了只幾句話，又自嘲了一番，冰凍的氛圍就那麼輕鬆消散了。
夜裡了，也不方便。
香菱眨著一雙呆萌的大眼睛，還是不怎麼敢跟賈環說話，並且還要躲避薛大獃子哀怨的眼神……
除了王夫人外，眾人聞言都忍俊不禁。
賈環笑道：「姨媽，我雖年輕，卻也聽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賈環站起身，對滿屋子臉色詫異的人道：「姨媽放心，沒多大點子事。
薛姨媽聞言，笑的更和煦了些，正要說話，忽地，房間又走進兩人，卻是小吉祥和香菱……
對了，再給外面那幾個小的說，說我們府上在起園子，人手有點緊張。
當時可把我娘心疼的不得了，也是整天眼淚汪汪的，幾次與我發火，讓我停下來安生過日子。
小吉祥則hｔtｐs://www•ｈｅtｕbｏok.ｃｏｍ.ｃｏｍ叭叭叭的道：「三爺，前面傳話進來，說什麼神武將軍和威烈將軍帶著他們的兒子一起求見。
「你們怎麼來了？」
青腫的都能大一圈兒，身上也是，不是青就是紫，就沒一處好的地方。
漸漸收了淚，薛姨媽強笑道：「哥兒長的本來就好，隨你娘……
再一想，也是，就算賠了不是又能如何？
薛姨媽聽了，雖然心裏還是心疼的緊，可總算放下一些心來。
我若再和他們一處逛，叫媽和妹妹聽見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
看著駭人。
唉！
賈環思量回去也無事，不若就在這對付一頓，也就樂呵呵的答應了。
站在門檻處的薛姨媽心裏忽然湧出一抹悲哀，到底還是因為家裡沒個像樣的男人，可怎麼行啊？
誰家不都是這般吵吵鬧鬧過來的？
「這個孽障！」
如今父親沒了，我不能多孝順媽，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氣，妹妹煩惱，真連個畜生也不如了。」
一陣略顯急促的鐘聲，忽地從外面隱隱傳進房來。
「這寶丫頭，怎地還不來？不行，我得去催催，別將環哥兒餓壞了……」
薛大獃子不裝死了，疼的他差點沒跳起來。
可家裡的氣氛還是越發凄涼，尤其是在薛蟠大罵賈寶玉后，王夫人陡然沉下臉的時候……
薛蟠聽說忙收了淚，笑道：「我何曾招娘哭來！罷罷罷，丟下這個別提了，倒讓環哥兒笑話。」
還笑說要與薛姨媽碰個杯，將姨媽逗的笑聲不止。
賈環猛然回頭，眼中滿是駭然！
終歸還是寄人籬下，託庇於人……
薛姨媽見之笑了起來，臉上也熨帖的不得了，看向賈環的目光也愈發慈愛，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
罵著罵著，薛姨媽悲從心來，又哭了起來。
可是蹦躂的有些歡，牽扯到了有些挫傷的肌肉，又「哎喲」一聲落了下來，倒吸著涼氣，老實了下來。
何苦來，為我一個人娘兒兩個天天操心！
賈環點點頭，道：「姨媽說的是……如果薛大哥被打壞了，我自然會要他們一個交代。既然薛大哥沒事httｐs://ｍ•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就不用太計較了，又不是姑娘……」
薛姨媽聞言，笑著抹去了眼淚，一手拍了拍緊抱著她的薛寶釵，道：「你去讓嬤嬤取點糙好的鵝肝鴨信，再炒幾個菜來，另取一壇酒。
賈環與王夫人、薛姨媽見過禮后，又和垂著腦袋的賈寶玉點了點頭，也不管他看到沒看到，就徑自走到床邊，看著薛寶釵和鶯兒正一起給「豬頭小隊長」薛蟠擦著臉上的污漬油垢……
賈環見之，沒有做聲，笑了笑，對小吉祥道：「你去給前面人說，就說勛貴子弟間打鬧，不過是尋常兒戲小事，大人們不用緊張。
唉！想來賈環也是這個主意……
薛寶釵因為心裏有事，所以聽了賈環的話，雖也心生感激，卻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連謝也沒說。
再見他此刻沒心沒肺的啃鳳梨，偶爾還嘲笑薛蟠兩句的樣子，似乎……
今兒要好好招待一下環哥兒，若不是他，咱們娘仨兒還不知怎麼凄慌呢。」
別人倒也罷了，只那寶玉最可恨！
今兒酒桌上的人，明兒一起去給我幫個小忙，到城南賈家莊子裝上一天的磚頭。
見此，薛姨媽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本來舅爺已經客氣說了，夜裡三爺從不見客。
所以，姨媽儘管放寬心就是。」
薛蟠也不鬧了，連忙跑了過來緊張的看著薛姨媽，道：「媽，你要打要罵容易，你可千萬彆氣著，我就你一個娘，若是氣壞了，做兒子的也沒臉子再活了。
可他們還是央著進來通報一下，說是來賠情什麼的。
薛蟠臉色氣的漲紅，道：「他們一個個身邊都坐著妓家，寶玉身邊摟著琪官，我只當安排在我身邊那柳湘蓮也是如此，他本來就是唱戲的，我只摟著他親熱了下，誰知……
唬的眾人一陣驚呼，薛寶釵更是哭出聲來，緊緊的抱住薛姨媽，哭道：「娘，娘，你可怎麼了？」
實際上，跟蚊子叮幾口差不離兒，就是多叮了幾下。」
「鐺！」
「鐺！」
薛蟠眼睛氣的通紅，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說著，一張醜臉上竟也滑落出兩道熱淚。
「https://ｍ•hetｕｂoｏk.cｏｍ.cｏｍ姨媽，姨媽……」
賈環哈哈笑道：「哪能有什麼反覆……」說著，走到床榻邊，朝薛蟠的屁股上就抽了一巴掌。
薛姨媽臉色難看的喝了一聲，想再罵，卻也不知該怎麼罵……
薛蟠也重新變得高興起來，不顧一張臉青腫一片，大聲嚷嚷著要和賈環喝個痛快，薛姨媽愈喜……
「好啊！這些囚攮的，還敢上門！！今兒就是他們設的局，我……」
聽起這個，薛姨媽忽然更惱了：「讓你吃席你就好好吃席，你……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尊重？」
賈環沒留意，只是樂呵呵的看著薛姨媽。
不過越吵鬧越紅火，家裡也越有人氣兒。
「……」
一旁榻上，薛寶釵面無表情……
而且，原也是你薛大哥自己不尊重在前……」
薛蟠卻還是只覺得冤屈，還覺得薛姨媽讓他在賈環跟前丟了臉面，叫起屈來：「我多咱時候招惹那些人了，明明是他們和寶玉一起請我吃席……」
你若是有個好歹，讓我和你妹妹指望哪個去……」
不然冷冷清清的，那才不像呢。
「哎喲！」
再說，按照薛蟠自己話里的意思，人家也幫著攔了，是薛蟠自己不尊重在前……
等人打完走了，他才來做好人……」
心裏已然信了大半，又氣又惱，著實恨的不行，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擔憂地問道：「環哥兒，可當真？」
薛姨媽只覺得從來沒有的疲憊和悲哀湧上心頭，淚流不止。
薛寶釵見她娘掉淚，又看看她不成器的哥哥，再想起她為了這個家，不得不……
賈環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后，想了想，對薛姨媽道：「姨媽，你說說看，要不要讓他們進來給薛大哥賠個不是？」
賈環嘴角抽了抽，嘿嘿笑道：「還成還成……姨媽，沒甚大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再讓薛大哥趴一會兒，就把他趕起來，讓他自個兒回房睡去。」
賈環擺了擺手，上前一步，薛寶釵和鶯兒忙讓開些。
「行了。」
這個渾兒子，可該怎麼著啊？居然當著王夫人的面就罵……
薛姨媽雖然心裏心疼，可還是氣惱，看著薛蟠那一張狼狽的臉，罵httｐs://ｍ.hetuｂoｏk.ｃom•cｏｍ道：「你就不能省點心，整日里不幹正事，就知道在外面廝混。
方才看到面目全非，眼見著好像都出氣多進氣少的薛蟠，她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所以姨媽和寶姐姐盡放心就是。」
等兩個丫頭給薛姨媽和薛蟠行完禮問完安后，賈環笑問道。
快坐吧，你在後面起園子，那麼忙，又那麼累，怎麼把你給驚來了？」
賈環呵呵笑道：「當然當真了，以前我在城南莊子上習武時，哪天不這樣？
心裏不自在，不過等回屋時，就看見賈環正大咧咧的坐在桌邊，兩條腿一點形象都沒有的耷拉平展在地上，腦袋靠在椅背上，拿著一個鳳梨在啃，吃的嘖嘖有聲。
……
行了姨媽，快把眼淚擦掉吧，薛大哥也就是看著唬人。
如是想到，薛姨媽道：「就不用他們進來了吧？
只見薛蟠一隻眼睛紅腫成了縫兒，睜也睜不開，另一隻眼睛好一些，卻也半眯著，正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眼睛里還有委屈的眼包……
「噗嗤！」
薛姨媽的臉色也微微有些波瀾，畢竟，薛蟠還是被人打了，就這樣揭過，是不是也太輕巧了些？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個玩笑一樣。
他明白過來，今兒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舅爺推不過，只好讓二門的婆子進來通報了……」
薛姨媽嘆息了聲，對賈環笑道：「他說話要是也能信去，龍也能下蛋了……
薛姨媽咂吧了下嘴，眼中還有淚，她擔憂的看了眼床榻上忽然不哼唧了的薛蟠，再看他另一隻眼睜的有點大了……
說罷，又對薛姨媽福了福后，拉著香菱就跑了。
她見眾人都站著，連忙笑著招呼道：「坐吧，快坐，都站著說話可怎麼好……」
薛姨媽聞言，連連搖頭道：「快再坐會兒，我的兒，難為你還記掛著我們，哪裡就能這般離了……再說，姨媽也怕你薛大哥哥再有個反覆。」
「鐺！」
就是些皮肉傷，擦不擦藥都成，養兩天就好。
賈環沒坐，輕鬆笑道：「聽了點信兒，就來了……
但我自己心裏明白，也就表面看著駭人，其實裡邊兒都是好的，沒大事。
疲乏力竭，身子都晃了晃，竟差點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