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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律師，有時候是會以「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的當事人有罪、但是我偏偏有本事讓我的當事人在法律層面上無罪」為榮的。

第二，谷歌公司從去年開始，嘗試立過一個「圖片搜索引擎」的技術項目，預算經費不少。傑夫辛頓與谷歌的人接觸過。如果此次傑夫辛頓真的可以成功拿出讓「深度學習演算法」臻於大成的決定性成果。他很有可能被谷歌公司請走，擔任某研究所主任的職務。以谷歌的出手，估計傑夫辛頓的年度研究經費會數倍於他在CIFAR的時候，而且薪水也有可能暴漲五倍以上。

愛迪生雖然打贏了特斯拉，獲取了商業上的勝利，但是後世給特斯拉翻案的人依然猶如過江之鯽。哪怕僅僅在愛迪生引以為豪了一輩子的發明燈泡這件事情上，雖然專利權著實是歸了愛迪生，可歷史書作者們此後一百年裡還不是反反覆復地強調：在愛迪生之前，亨利戈培爾早就做出了炭化竹纖維作為燈絲的燈泡，只不過點亮壽命短得多，只有300小時……

對於手頭有案子堆著的律師們來說，熬夜加班看卷宗，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顧莫傑聽得有些不寒而慄，自己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呢！

可是班吉爾教授知道這遠遠不夠。他的院長，要的是永垂不朽。

辛普森法律上雖然脫罪了，可是在歷史書上會一直被唾罵下去；他在公眾認知中的名聲，並不會因為法律上的勝利而改變。

……

桑德蘭猶然不知道問題有多嚴重，因為他不是人工智慧領域的專家，只是一個律師。

不過，這種場景，已經多年沒有發生在合伙人費雯麗身上了。作為合伙人，在渡過青和-圖-書澀熬資歷的年頭之後，她有的是助理可以使喚。

「這個活兒，我們可以接。」費雯麗下定了決心，考慮了一下價碼，拍板道，「因為比較倉促，調查工作沒法展開，我可以給你些折扣——小蘿也說了，加拿大人已經開價到100萬美元了，所以100萬以內部分我不收你代理費。明天談下來，超出部分，我按照上次百度那個談判的對摺收，你接受么？」

換做別的任何一款輸入法產品，都是不可能信手拈來這麼一個活躍用戶數據的。畢竟傳統的輸入法，本質上相當於「單機遊戲」，別人下載了之後，究竟有沒有在用，使用頻率如何，根本沒法跟蹤。

「我沒說要怎麼樣，我只是先接一個電話。」

紐約那些大財團，如果想讓人工智慧領域的劃時代成果落在一所紐約州的大學，他們是多少錢都拿得出來的。多倫多系的科學家，或許真本事比那些揚基佬強不少，可是比錢的話，又怎麼可能比得過……

去年顧莫傑問百度要關鍵詞虛假宣傳賠償金的時候，天策所收了他八個點的談判代理費。如今費雯麗開對摺，就是四個點了。

深夜九點，天策律師事務所里，依然有數處燈光亮著。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應該是紐約大學的揚.萊卡教授打來的。」

那本書出來之後，世人都認為辛普森真的殺妻了，可是當初給辛普森打官司的律師依然很得意，反以為榮：如果一個律師只能幫助無辜的人脫罪，算什麼本事？不就應該做到，哪怕我的當事人有罪，我都能把他撈出來，這才顯本事么？這才有無數人不顧昂貴的律師費來請我么？

桑德www.hetubook.com.com蘭律師覺得，他的談判，只要證明「法律層面上，傑夫辛頓教授沒有任何瑕疵」，就夠了。

今晚是個例外，因為侄女費莉蘿在電話里把事情形容得很緊急/很重要；聽費莉蘿的意思，「事關全人類人工智慧領域最頂尖的學界泰斗、與顧莫傑之間的學術交易」。

「我要確保我的商業利益不會有任何瑕疵——我出賣的，只能是學術界的名聲。」

顧莫傑不打算糾結這些小錢，很爽快就答應了。

費雯麗說的，自然是指顧莫傑通過盛偉的渠道在網上搜索的蛛絲馬跡。末了，費雯麗在此基礎上還補充了一點：

班吉爾教授和嚴磊手腳冰涼，似乎看到了他們這一周多的努力都白費了，似乎看到了院長半輩子積攢的學術名聲開始受損。

「那你們去發表好了，我們無所謂，還大老遠跑來中國幹嘛？發吧，『法律界』會承認傑夫辛頓教授的一切成果都是他自己自創的，沒有借鑒任何前人的成果。但是僅限於『法律界』。」

第二天一早，顧莫傑熬著黑眼圈，帶著費雯麗、費莉蘿姑侄，在公司接待了那兩個加拿大人。讓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對方居然也帶來了一個律師，是個白人，名叫桑德蘭，據說剛剛從加拿大飛來的。

這些信息，自然也第一時間提供給了費雯麗，作為談判的依據。

費雯麗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一個兩千萬人用過的軟體，有些什麼技術特性，技術創新，應該說是世所共知的了。再手眼通天的人，也掩蓋不了真相。

顧莫傑也是做足了功課來的，不假思索就說：「那兩個軟體上線兩個多月了，目前初音輸入法的和圖書全球活躍用戶量大約在兩千萬人，其中國內一千三四百萬；歐美髮達國家的華人、華裔用戶大約五百萬；剩下一兩百萬在東南亞與港澳台華人圈子裡。初音翻譯有五百萬用戶，分佈差不多，海外用戶比例比前者再高一些。」

真的要天塌了么。

班吉爾教授一下子跳起來了：「什麼？揚萊卡？顧！你不能這樣！那個揚基佬就是個小偷！」

雙方的差價不停彌合著，那邊願意出到300萬，已經是極限了。費雯麗這邊卻僅僅鬆口到500萬。雙方不停地交換著證據，試圖進行最後的博弈。

「放心，這些細節我們都是專業的，會幫你處理好。關於對方此前的身價、以及可支配經費的情報，你的線人發過來之後，及時給我。」

「另外，你最好留心一下，在這個細分的科研領域，還有沒有什麼分量足夠的、有可能對傑夫辛頓構成威脅的競爭對手——有可能他們沒有留心到《IEEE》那一系列期刊的內部初稿，那麼，你就要幫助他們留意到這一點。」

一夜忙活，好歹沒有浪費。盛偉那邊也還算給力，幫顧莫傑刺探到了兩條保密程度不算太高的業界訊息。

一張小會議桌前，費雯麗把顧莫傑送來的材料看了一遍，技術方面的她不懂，不過雙方的訴求，她很快就搞明白了。

「顧莫傑先生，我們希望您注意一點。在基礎學術研究領域取得的任何成果，並不存在著作權、專利權等商業利益；誰都是可以對這些成果進行合理使用的。哪怕傑夫辛頓教授的論文不與你聯署，那些論文依然沒有任何侵權可能，可以順利地得到發布！」

費雯麗對對方的訴求洞若觀火，以一種不和-圖-書變應萬變的姿態，不動如山地回應著桑德蘭的唇槍舌劍。桑德蘭卻有些跑偏，讓另外兩個加拿大人越聽越是心涼。

顧莫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近來一條簡訊，是盛偉發來的，讓他留意，一會兒可能會有電話。顧莫傑做好了心理準備，果然幾分鐘之後一個陌生的美國號碼打了進來。

她簡明扼要地問了顧莫傑幾個問題：「你的那兩個軟體，目前有多少用戶量？多大的海外影響？」

但是顧莫傑的輸入法，從一開始就定位在「網路遊戲」的性質上。只要用戶使用了，聯網了，總是能得到詞頻反饋。因此同行們爭破頭都難以得到的用戶使用頻次數據，在顧莫傑卻是輕而易舉可以得到。

第一，傑夫辛頓可以在CIFAR拿一年一百萬美元的科研經費，但是沒有薪水。他本人的薪水和津貼，還是靠多倫多大學發的，一年加起來不到三十萬美元。

這種情況，就好比完顏洪烈聘請了歐陽鋒去取《武穆遺書》，可惜歐陽鋒到了臨安皇宮藏寶洞里一看，嚇？《九陰真經》也在這裏？然後就和郭靖黃蓉周伯通死磕起來，把《武穆遺書》拋諸腦後了。武痴的職業病發作起來，什麼千秋萬載，都不如天下第一來得有價值。他自然而然地，就用自己的價值觀，套到了僱主的價值觀上，想當然地認為「我覺得重要的東西，僱主肯定也覺得重要。」

可惜費雯麗卻一口報出了600萬的要價——費雯麗給出這個要價，是按照傑夫辛頓「如果成功之後、可以從谷歌那裡賺到的年薪的三倍」來報的，費雯麗認為這個金額在傑夫辛頓的承受範圍之內。

這番話原本不錯，可惜被費雯麗輕而易舉就破解了。和_圖_書費雯麗只需要一句話，就把對方打得啞口無言：

班吉爾教授和嚴磊一周前來中國的時候，並沒有做好要和顧莫傑進行艱苦談判的準備，最初他們還滿擬可以靠幾篇SCI論文的署名權就釣到顧莫傑乖乖上鉤呢。誰知最後蹉跎了這麼久，連傑夫辛頓教授發出去的綜述都快曝光了，他們這頭還沒能拿下，不得不花大價錢來擺平。

桑德蘭來得太急，太倉促，還來不及搞清楚一切問題的根源。

桑德蘭試圖反駁，但是被班吉爾教授攔住了。

在談判過程中，加拿大人屢次使用諸如此類的言辭，試圖獲取突破：

就好像辛普森殺妻案，雖然他的律師團強大無比，花了幾千萬律師費把案子擺平了。但是辛普森後來因為家財散盡、付不清律師費的欠賬，不得不寫了一本書，叫做《IF I DO》（《如果是我殺的》）。來闡述「如果當年是我殺了我老婆，我應該是如何作案的」來炒作、來挑釁社會，博取眼球和書的銷售額。

顧莫傑這一方，談判的主力是費雯麗。畢竟薑是老的辣，費雯麗在商法領域淫浸多年，涉外的事情也是經常處理，唇槍舌劍之間，絲毫不遜於加拿大人帶來的桑德蘭律師。

可是班吉爾對揚萊卡的底細卻再清楚不過了：那人是卷積神經網路研究領域中、傑夫辛頓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如果有機會跺著傑夫辛頓的肩膀上位的話，揚萊卡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因為桑德蘭接手這件事情還不久，他的律師屬性一發作，談事兒的時候就容易犯只看法律界層面得失的錯誤。

他們來之前，前夜就已經給了100萬美元的底價，而且今天談判開始之後，這個價碼很快開到了20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