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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公司應該害怕核心工程師跳槽，但是不該害怕電話銷售跳槽。電話銷售這種職位，就和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是一茬，想要多少招不到？反正薪水主要看提成，還是便宜一點最重要。

「我當然認同任總的做法。其實我們初音集團也是這麼做的，只不過我們很低調，沒必要對社會公開。加上我們的規模小，所以外界毫不知情——因為我們公司的壽命比較短，所以只有區區600名骨幹員工是入職兩年以上的，這些人我們絕大多數都趕在1月1號《勞動合同法》實施前夜中斷勞動關係並重簽了。

馬麗素覺得這個節目簡直做不下去了！她臉上有一股火辣辣地疼，雖然沒有任何人對她實施過物理攻擊。

顧莫傑繼續說道：「初音目前當然不需要電話銷售，但是我們需要無數的有償內容提供者——從遊戲的MOD，到初音視頻上的短片UP主，再到將來可能會出現的遊戲推廣人員，乃至新的業務形態。隨著今年初音娛樂的IPO成功，我們會有一大|波的業務擴張，到時候，我們也會需要數以千計的外圍電話銷售的。

葉維倫不敢苟同。

「啥？」葉敏茹顯然連哪兩個字都沒聽清。

「……有一點。」幸虧葉敏茹已經和他很熟了，才沒有出於上下級的緣故為他文過飾非，而是想到啥就說啥了。

雖然只是一次簡單的答記者問，算不上大事兒。可因為事涉初音集團的公眾形象和表態，這事兒還是頗引起了幾個統籌全局的集團高層關注。

「我覺得不會影響IPO，在IPO之前么，第一就是要顯擺我們很有錢，我們經營良好。但是另一方面，胡蘿蔔背後要跟大棒。如果可以用更恰當的表態，證明『我們雖然錢多但是我們不亂花、我們很精明』，那麼投資人會更加看好我們的，有利於IPO的時候首輪股價沖高。所以如果僅僅考慮三個月後的上市問題，我是贊同您這種做法的。至於社會影響和其他企業形象方面的遠期影響，我就不懂了，不作評論。」

「因為我很精明，我以不養懶漢著稱。所以能留下給我干過活的人，全社會都會認為他是精英。所以，為了證明你們是精英，你們應該付出少要一點工資的代價。」

「顧總，謝謝您的配合……我想，我們已經可以總結出您的意思了——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把您想說而還未說完的講話稿歸納一份給我們帶走么？」

「你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太嫩，多學學你費姐。」顧莫傑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樣子，「知道啥叫『尺蠖效應』么？」

所以老馬要去安利，要保持熱度，需要讓社會產生一種『這個電話銷售人員曾經在阿狸集團干過兩年，一定是個人才』的共識。只有社會這麼共識了，那麼去阿狸集團幹活的那些電話銷售和推廣人員才會不計報酬。因為很多找不到工作、低技能素質的人，會把『去阿狸做兩年』視為一種鍍金，一種人生升值。這樣阿狸才有可能以比市場價低得多的薪酬標準長期、大量、持續地用到這種低質量勞動力。

馬麗素頓時來了精神：「能說說主要是何種誤會么？」

這番道理，葉維倫和古勇將都懂。只是被顧莫傑如此這般條分縷析解剖了一遍之後，他們的認識才更加融會貫通了。

全中國哪家通信企業，不是一聽說你在夏為科技干過，馬上搶著要你的！

葉敏茹本想退下，顧莫傑卻喊住了她，讓她在一側旁聽。

所謂『尺蠖效應』，就是形容這種『不管張還是弛，都往一個方向改革』的社會現象。比如，歷史上有寬省刑法的時候，也有嚴刑重打的時候，可是因為中國傳統的法治里『三必』不夠，張緊的時候。錯殺的都是強|奸犯，鬆弛的時候，錯放的都是貪污犯。嚴了，嚴民不嚴官，鬆了，松官不松民。

「沒想到這問題還能這麼看。」

「顧總，馬記者來了，那我就先退下了。」葉敏茹恰到好處地欠身，然後走了出去，挺腰拔背，儀態端莊，連扭都不帶扭幾下的。

後面兩板斧，花個幾個月醞釀一番，讓顧莫傑也學著馬風那樣安利一番，也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COO葉維倫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傑，我覺得你還是應該三思。我在微軟那些年……我知道一個企業的社會責任形象多不容易搭建。」

「我沒聽懂你的邏輯，赴美比較多怎麼了。馬小姐，你去過美國么？難道你認為美式價值觀就是用工會養懶漢？唉，圖樣，圖森破，SOMETIME-POPO。」

「好有氣場，好有型。這就是22歲的百億美元富豪么？」馬麗素一陣心旌動搖，身體微微發軟，便覺得兩腿之間不由自主地一熱。

顧莫傑一副沉痛的表情，起身點了一支雪茄，「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美國也不都是白左的白蓮花，對吧——我就是ｈetuboｏk•ｃｏｍ.ｃｏｍ那個紅脖子白右，我只相信機會均等、個人奮鬥，那些高社保養懶漢的價值觀我看不見。我同情那些因為從小讀不起書、或者身體先天有缺陷、連均等機會都得不到的窮人；但是我不會同情那些爹媽已經供了他讀完書，卻自己不學好一沒腦子二不吃苦的懶漢。」

和葉敏茹傾訴了一番，顧莫傑的心態也安靜了下來。集團COO葉維倫和CFO古勇將適時地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準備就這事兒求見。葉敏茹恭恭敬敬地安排了兩位大佬的覲見。

「阿傑，這麼搞真的好么。就算是為了和任老的君子協定，幫他解圍，也沒必要把話說到這份上，把風口浪尖上的社會仇恨都拉過來吧？我怕後面這陣子的日子會不好過，IPO也會受影響——你別誤會，我和小茹可不一樣，我並沒有反對你的路線，我只是懷疑有沒有必要這麼高調都說出來。有時候『打著澀會注意的旗幟，走著資本注意的路子』不是更好么？有些事情偷偷做就好了，別說出來拉仇恨。」

顧莫傑掏出一支筆，給葉維倫和古勇將細細地分說：「你們看，阿狸這樣的企業，需要大量的電話銷售，大量的推廣人員，對吧？這些人力資源需求的表現形式是低學歷、低素質，但是高耐壓、高努力程度；最關鍵的還是需要的量很大。

對於那種本來就不需要常年任用、不需要技能積累和穩定性的崗位，就該這麼設置。

顧莫傑剛才抽給記者看的那根雪茄還沒抽完，他剪了一下，看了看葉維倫，又看了看古勇將。

為什麼馬花藤和李老闆很低調，幾乎不在公眾面前到處演講安利，而馬風卻隔三差五演講安利、還每隔一年弄個『西湖論劍』？就因為藤迅和百度不需要太多廉價、低質量、高強度的銷售人員團隊，而阿狸需要——當然，百度也有一票天天打電話問企業要不要競價排名關鍵詞的，但是沒阿狸賣入駐的人多。

操作性當然有，但是說實話，也就國企和事業單位這些最容易操作，說白了，這是一個保護僱員當中一小部分的法律，而其他被『選擇性指法』排除在外的群體，卻要承擔社會成本上升的代價——這個世界沒有這麼簡單的。」

當然，和任先生一樣，我們初音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強迫過任何人，所有重簽的人都是自由選擇的——你在初音年會的視頻上看到的大紅包，很大一部分就是對那些和*圖*書人主動中斷重簽的獎勵。」

「顧總，真是非常榮幸，您居然願意親自就初音集團的人力資源戰略，與《勞動合同法》在初音集團的應用經驗這兩個問題，接受我們的採訪。」

顧莫傑：「我知道，目前外面有很多人覺得我們初音集團是隨便宰的肥羊，錢多人傻，就知道亂髮錢籠絡人心——其實這是錯的，我們也和夏為科技的任老闆那樣精明，我們也有嚴密的KPI考核制度、精妙的上升通道頂層設計，絕不是暴發戶那樣亂髮錢的。」

「你是不是也在懷疑我？」顧莫傑抿了一口濃茶，直截了當就問，他可以看出葉敏茹心中的不忍。

這就是為什麼普通IT公司招一個電話銷售起碼要2500底薪，而阿狸只要出1200就夠了。甚至還有每年錢塘本地各大高校源源不斷的大四實習生、只要一個月200塊午餐補貼，就肯給老馬996加班。他們心裏想的都是『雖然我去阿狸一兩年裡賺得少了很多，但是當我從阿狸出來之後，去別的公司，我的餘生都能起步高一點』。

畫風不對啊！面前這個不該是「天使面孔天使心的霸道總裁」么？不應該是非常悲天憫人的么？馬麗素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在網易待了多年養成的白蓮花聖母表屬性幾乎就要崩了。

「勇哥，你同意倫哥的說法么？你也覺得IPO會受影響。」

古勇將知道躲不過表態了。

顧莫傑看都不看馬麗素，就這麼平平淡淡地一攤手，其中一隻手上還拈著一支筆：「是的，我覺得有很大的誤會。」

如今的《勞動合同法》條文當然很美，但是臨時工能保護進去么？農民工能保護進去么？派遣工能保護進去么？有可操作性么？

夏為科技的任老闆對工程師狠不狠？當然狠。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孫正義給別人2000萬美金，根本沒燒到3年就資金鏈斷裂了。而馬風卻可以用同樣多的錢、雇同樣規模的團隊，持續5年——因為他的演講安利能力很強大，他的塑造社會共識能力很強大，值得我們尊敬。」

「謝謝您的配合，那我就開始了……嗯？等等，您剛才用到了『澄清』這個詞，難道是您覺得目前社會上對您的主流解讀有什麼誤會嗎？」

「這……這……您怎麼會，我是說難道您覺得可以認同近期夏為科技任先生那樣的做法么？」馬麗素頓時傻了眼了，這話實在是出乎她的預料，完全沒法介面啊。

顧莫傑先後應付了和-圖-書幾波記者，所言各有側重，把一群白蓮花給氣走了。

眼前突然敞亮了，她看見一個英朗峻拔、比她還年輕那麼三五歲的男人氣勢泰然地坐在長案背後，對著屏幕凝神思索。

這就是夏為科技狼性文化為企業帶來的品牌價值提升，讓夏為科技的工程師可以相對而言暫時不那麼計較收入。

葉維倫：「還有這種說法？這事兒我倒是沒想過。不過怎麼看都不太對啊。」

馬麗素恢復了職業的微笑，在顧莫傑面前坐下，她的攝像師架好了相機，她便開始發問。

……

顧莫傑今天借馬麗素們的嘴，散播出去的「初音XXX」，就是用來證明第一點，也就是「因為我很精明，我以不養懶漢著稱」。

「馬小姐，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將來想得到你想要的採訪結果。你可以去多採訪一些富二代，他們不知道來錢的艱難，很容易聖母的。但是如果你想把一塊錢一塊錢原始積累起來的富一代當提款機，我只能說抱歉了。還有，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古勇將倒是相對而言老神在在一些，他儘管沒有完全料到顧莫傑的分析視角，但也朦朦朧朧有點概念。

如果能讓社會產生一種『能在初音集團留下的都是精英，從初音集團主動跳槽出去的都是人才』的共識。我們還怕將來雇傭不到源源不斷滾動的廉價『IT民工』嗎？」

「靠，你還怕得罪人不成？公司里論投資的事情，誰有你懂？你覺得會就會，不會就不會。」顧莫傑把雪茄的尾部在桌面上敲擊了兩下，顯示他的內心很催促。

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仿香奈兒職業裝的妹子，帶著她的攝影師，滿懷激動地看著電梯層數到達了頂樓，然後穿過長長的走廊，推開盡頭那扇厚重的銅飾胡桃木門。她叫馬麗素，是網易社會頻道的一位小編。

連葉敏茹在旁邊，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老闆怎麼會以這種「血型資本家」的形態出現呢？

顧莫傑也需要從今天開始，塑造這樣一種氛圍。在IPO后快速跑馬圈地的前夜，就開始這麼做。

顧莫傑：「倫哥，咱不說虛的。我問你，你覺得馬風的阿狸集團，是怎麼做到『別人2000萬美金風投只夠燒3年就花光了，而他卻可以燒5年』的？一句話，就是他的人力資源成本管控比別人好得多。有時候，標榜你的人力資源管控好，是有很大的社會號召力的。」

老學究么，喜歡整點兒裝逼的，『尺蠖』你就理解成毛毛蟲之ｗｗｗ.ｈeｔuｂｏoｋ•coｍ•ｃｏｍ類的東西就好了，毛毛蟲怎麼移動的，總見過吧？蟲子沒有腳，就靠一張一弛，一伸一縮移動，但是無論是一張還是一弛，都是往一個方向挪的。

所以無論鬆緊，百姓都是怨聲載道，每到法律被選擇性指法的現象嚴重的時代，百姓就會渴求『約法三章、無為而治』——在外國人看來，黃老之學怎麼可能有市場？連法都沒有的社會怎麼會運營良好？殊不知這就是中國幾千年來應對『選擇性指法』的社會智慧。因為到了那時候，百姓已經看透了，無論條文鬆緊，越動彈百姓越苦，最好還是別動了。

顧莫傑笑笑，抽出兩根新的雪茄，給葉維倫和古勇將一人拋了一根。

「當然可以，請便。」顧莫傑指了指面前幾張紙，那是一份剛剛列印出來的、費莉蘿為他準備的講話稿。馬麗素拿了之後，磕磕絆絆地起身往外走。顧莫傑對著她的背影，說道：

可是從夏為科技跳槽出去的工程師，找工作容易找不？當然容易找！

葉維倫都被鎮住了，不得不說，他曾經微軟中國副總裁的經歷，在面對這些草根野路子的拼殺策略時，對他並沒有什麼幫助。顧莫傑的話，著實讓他覺得新奇和啟發。

古勇將來回看了兩眼，低調地說：「我保留意見。」

「不客氣，最近社會上關於我們公司的人力資源政策的各種揣測比較多，為了正本清源，我覺得還是澄清一下比較好。」

幸好，她馬上又看到了顧莫傑旁邊款款侍立的女秘書葉敏茹。怎麼看葉敏茹的姿色氣場都完爆她，頓時讓馬麗素心頭澆了一盆冷水，收起了那一瞬間的幻想，恢復到了工作的狀態。

「嗯，這個詞是清華大學的牛人秦教授提的。形容的是中國式法治里，『有法必依』始終做得比『有法可依』更差導致的結果。朝廷也說了，法治精髓有四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可是每年的立法遊戲在玩哪幾步？就玩了第一步，立出來之後是不是『三必』，就有點虛了，最後就變成了選擇性執法。

「顧總，您……您怎麼可以這樣！」馬麗素那小心肝都快傷碎了，「我一直以為您是時代的希望，是新升的朝陽。您還有大量的赴美合作經歷，接受過那麼多普世價值，沒想到您居然會……」

「你這人，滑頭。好，你給倫哥留面子，那隻好我來做這個惡人了。我覺得吧，我們這樣表態，不僅有利於IPO，也有利於公司今年的社會形象和開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