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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他引老者穿過院子，直接來到了客廳。

何哲人沉思片刻后緩緩說道：「方才棺蓋並未蓋嚴，看來李愔早已經破墓而出遁入塵世了，所以小巫才嗅不到『蠱人』的狐臭味兒，墓中只殘留著大洛莫的『屍蟲』氣息。」

「借宿的。」門外低沉的嗓音，口音不像是外鄉人。

何哲人跳入棺內跪在了骨骸旁，伸手輕輕扒開骷髏的嘴巴，從上頜側取下一顆長長的牙齒，湊在月光下細瞧。須臾，他的面色驀地突變，隨即俯身拜伏在地，口中嘰哩咕嚕的念叨個不停。

是夜，月色迷離。

「咚咚咚……」木門敲的更響了。

老何沒想到邢書記竟然是海量，工夫不大，他已經喝乾了好幾瓶酒了。

費叔浸泡在木盆溫水中，可兒柔軟的手指在其身上抓撓著，這令牠回想起在深圳洗三溫暖時的愜意時光，唉，還是人類懂得享受啊。

可兒則自報奮勇的為小巫洗澡，這頭寵物豬真是越看越喜歡，牠竟然能輕而易舉的找到千年古墓，果然有些神通呢。

一陣涼風吹來，可兒打個激靈兒。

蟠龍山中，依稀得見一個身材矮肥臃腫的身影靜靜站立在土堆上，默默的望著新掘開的墓穴。許久，他抬頭望了眼夜空，然後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何哲人婉言謝絕道：「此去僰王山一千多里路，攜帶僰族先祖的骨和_圖_書殖若是乘車則為不敬，所以老夫和小巫要徒步前往，翻山越嶺十分的辛苦，恐怕你們難以承受。」

費叔也不遑多讓，「咕嘟咕嘟」悶頭暢飲，豬臉緋紅。

「誰？」他站在院子里問道。

「可兒，就依你。」邢書記向來對可兒呵護有加。

眾人沉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

「好悲壯啊……」可兒低聲說道。

「咦，這豬在飲酒……」魏六禪不無驚訝的望著小巫。

「那大洛莫就是自願赴死的了，」邢書記斷言道，「根據辯證法因果定律，因是唯有施術者的死，才可能有『蠱人』新生的果，這就可以很好的解釋僰族屍蠱之術為何沒能流傳下來。」

「古時僰人有打牙的風俗，將上頜一顆側牙鑿穿，鑲嵌上狗的犬齒，喏，這就是了，」何哲人攤開手掌，褐黃色牙齒上明顯的套著一顆尖利的狗牙，「而且僰族傳說中的大洛莫身材矮小，是一個侏儒。」

※※※

「難道這就是『蠱人』，李世民第六個兒子李愔？」邢書記驚訝道。

月光里，一個矮胖身著灰黑色衣服之人站立在台階上，佝僂著身子，頜下幾縷稀疏的白鬍子，看上去是個老人家。

「相公，『僰王山』聽名字就很是吸引人，我們也一起去玩兒一趟好么？」可兒有點捨不得小巫。

「去別人家吧。」老何扭頭和圖書便要回屋。

「唉，什麼人這麼沒禮貌？」老何氣憤的拉開門閂。

「僰人大洛莫法術高強，沒人能害的了他。」何哲人囁嚅著。

「精神病院？」邢書記愣了一下。

黎明時分，大伙兒下山回到了黑水潭邊的老宅，何哲人心情看來不錯，放好褡褳后便去廚房忙碌起來，他想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

「相公，」可兒心地善良，眼望邢書記央求說，「你再用那個神奇的『辯證法』幫幫怪老頭吧。」

「敢問兄台如何稱呼？」魏六禪拱手問道。

何哲人苦笑兩聲，夾起一片毛肚丟進鍋中，左右涮了兩下蘸著香油碟送入口中，岔開了話題：「涮毛肚時間要掌握得好，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數剛剛好，不老也不生，你們試試看。」

「邢書記，」他的態度明顯的熱情了很多，「你們原先住在哪家精神病院？」

「是啊，老何，大家一路同行也不會感到寂寞。」邢書記呵呵說道。

「那麼大洛莫很可能就是被謀殺的。」邢書記嘿嘿兩聲。

迷離的月色里，那具如同孩子般大小的骨骸長有一顆碩大的頭顱，光滑凸起的額骨，深陷的眼窩以及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顯得怪異之極。

「這還是個小孩子嘛。」可兒唏噓不已。

「『蠱人』是何時出去的呢？」她問。

「沒錯，」邢書記讚賞道，「這具棺ｈttｐs://wｗｗ•ｈｅtubｏok•ｃoｍ.com材是按兩個人特製的，如此說來，當年藥王孫思邈是將『蠱人』李愔和僰族大巫師同時下葬，可是大洛莫為何要以死相陪呢？」

何哲人素來對飽學之士有好感，可惜村裡人大都文化程度較低，平日里不屑與他們交流。

「能夠從深埋于地下的墓穴中輕易逃出，看來果真是有些神通啊。」邢書記嘖嘖贊道。

如果這具骸骨是唐代僰族大巫師的，那麼「蠱人」哪兒去了？

「魏兄應該還沒吃晚飯吧，一起用餐如何？」老何邀請道。

「老何，你這是怎麼了？」邢書記大惑不解。

收殮完骨殖，何哲人爬出墓穴，眼眶濕潤的望著費叔，不由得悵然長嘆：「小巫，今天你終於了了老夫幾十年的夙願。」

大家收拾了一天，準備次日清晨出發。

「這麼晚了，又會是誰呢？」何哲人疑惑的將一塊黃喉丟進嘴裏，然後嘟囔著起身走出去。

「沒人願意以死相陪。」可兒搖了搖頭。

老宅內，大家飲酒正酣，這時院子外傳來「咚咚咚」的擂門聲。

可兒懷抱著小巫，聞言咯咯的笑了起來：「怪老頭，什麼精神病？你是說我們患了『失心瘋』么？」

早飯時，何哲人告訴大家，他準備與小巫一同前往宜賓興文縣僰王山黑帽頂，讓大洛莫的骨殖回歸故里。昨晚能夠順利的尋找到「蠱人墓」和圖書，邢書記功不可沒，因此允許他倆在其遠行的這段日子里住在老宅之中。

「精神病？」邢書記嚴肅的望著老何，正色道，「社會上的確有些人對我們共產黨人不理解，但是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數人的一邊，就像是布魯諾認為地球是繞著太陽旋轉的，被世人認為是邪說，最後被燒死在羅馬鮮花廣場。五百年過去了，事實證明他的對的，真理在他一邊。所以『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無論採用何種方法，只要找出『蠱人墓』就是好方法，難道不是這樣嗎？」

費叔仰靠在土堆上，心裏尋思著這幫人真是不知好賴，單是這副陰沉木的棺材，就價值連城了。

何哲人幽幽說道：「這就是大洛莫，千百年來，他的下落始終是個迷，想不到卻悄悄的死在了這裏。」

何哲人面現尷尬之色，未置可否。

「棺材內除了大洛莫的遺骸之外並無他物，古僰族的屍蟲秘技，看來是真的無法尋回了。」何哲人長嘆一聲，面容異常悲愴愁苦。

何哲人苦笑了下，拿這倆神經病人真沒辦法，無奈只好同意了。

老何拿來酒杯，替老者斟滿酒。

「哦，他們也是途徑此地來借宿的。」老何介紹說。

靜靜的，唯有山風輕拂，遠處已經雞鳴三遍，天就快要亮了。

「你怎麼認定這就是大洛莫呢？」邢書記提出疑問。

「在下魏六hｔtｐs://wwｗ.ｈeｔuｂoｏk.cｏｍ.ｃｏm禪，懇請兄台留宿一晚。」老者談吐不凡，頗具古風。

「老夫何哲人，閬中縣政協文史委員，現退休閑賦在家。」

「大洛莫的遺骸決不能孤零零的扔在這兒，老夫要帶他回僰王山。」何哲人說著取下褡褳，開始小心翼翼的殮骨，從腳趾開始，一根根的褐骨輕輕的收入袋裡，最後是那顆碩大的骷髏頭。

「如此甚好。」魏六禪也不推脫，竟自坐下。

「可兒，」邢書記愛憐的看著她，口中說道，「辯證法是相當深奧的理論，簡單地說吧，任何事物都要透過現象看本質。表面上來看，這古墓裏面本應躺著『蠱人』李愔，結果卻是僰族的大洛莫，然而辯證法告訴我們，現象是個別、片面和多變的，有時甚至是假象，而本質卻只有一個，你看這具棺木可有什麼特別之處么？」

「好啊，走著去最好了，沿途風景可以一覽無餘。」可兒拍起手來。

「哦，你們正在吃飯，多有打擾。」老者目光不經意的掃過眾人，歉意的說道。

「那麼這兩位呢？」

費叔張開嘴巴打了個飽嗝，心中暗道，此人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熟悉的氣味兒，竟然與昨夜蟠龍山中嗅到的屍蟲氣味相同！

當晚，老何端上了銅火鍋，熱氣騰騰，屋子裡彌散著濃郁的麻辣香氣。

可兒探頭仔細瞧了瞧，疑惑的回答說：「好像比平常的棺材大一些，像是雙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