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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老冷笑一聲：「老闆娘，你這店名喚作『大西』，莫不是與張獻忠的『大西國』有什麼關聯？難怪一味的為其辯解。」

不多時，臘肉火鍋端上來了，熱氣騰騰，香辣襲人。

四周牆壁上掛著拙劣的山水畫，黝黑的八仙桌，長條木板凳，粗瓷大碗以及筷筒，看著倒也是古色古香。

「烹食人肉？」邢書記愣了下。

費叔趁人們不注意，在可兒懷中伸出前蹄探進了醬油蘸碟，然後豬鼻子輕輕拱開她的手掌，在其掌心中寫下了兩個字：屍蟲。

省委高級幹部？那可比自己這縣委書記大多了，邢書記於是恭恭敬敬的邀請道：「費老，您還沒吃晚飯吧，若不嫌棄，就請過來一同用餐如何？」

費叔在一旁聽著很是受用，心想「雞舍計劃」看來已經在逐步展現出成效了。但是自己眼下功力全失，這個夸夸其談的老東西體內又透出屍蟲的氣味兒，危險近在眼前，得發出警告才是。

費老目光掃過老何腳邊的竹簍，那裡面撂著個褐色的土陶罈子。

「老同志，」邢書記見狀不由得肅然起敬，「請問您是……」

「哇，真香啊。」可兒讚不絕口。

「這位老何是閬中……」邢書記接著介紹。

西充臘肉火鍋果然與眾不同，鍋分三層，上層是臘香腸、臘心舌等盤子菜，中層半肥半瘦的臘肉形似排骨，俗稱「骨排肉」，底層則是新鮮的蔬菜和豆腐、粉絲等，看上去賞心悅目，未動筷已口水先流。

「早已退休多年，不值一提，呵呵。」老何hetubook.com.com趕緊搶過話頭，擔心邢書記嘴快什麼都說。

邢書記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不錯，化肥雖然能夠短時期內提高產量，但長久之計還是得靠農家肥，譬如豬糞，農民家家養豬，糞源極為廣泛。」

「這兩位是……」他的目光和藹的望向了老何和可兒。

費老呵呵一笑：「明末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農田荒蕪，張獻忠的幾十萬軍隊餓肚子肯定不行，所以殺人以充作軍糧，自古以來，這種事兒其實並不少見。」

何哲人雖然已年近七十，但卻腳力非凡，這與其修練僰人偏門的功法有關，而那邢書記本就是蠕頭蠻宿主，可兒則鬼魂一個，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數日後黃昏，他們來到了西充境內的多扶鎮。

費老微微一笑：「邢書記，你看豬是很聰明的動物嘛，牠們都曉得同類不相食，可我們人類呢，古往今來，烹食人肉的事情屢見不鮮，甚是汗顏啊。」

可兒伸出筷子夾了一塊紅白相間的臘肉喂小巫，不料牠卻搖了搖頭，嘴巴拱上桌面扯出一棵翠綠的生菜，「喀嚓」幾下咀嚼著落肚。

「呵呵，」那人爽朗的笑了，「我姓費，是一名離休幹部，嗯，叫我費老就可以了。」

「哼哼……」此刻費叔鼻子拱的老高，早已是垂涎欲滴，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此刻，費叔眯縫兩隻小小的豬眼警惕的盯著費老，心想，這恐怕又是一隻屍蟲，那股似有若無的怪異氣味兒逃不過牠敏銳的鼻子。

「邢書記，和*圖*書最近京城裡一些有威望的老幹部上書呼籲改善豬的生活狀況，在嚴格控制國人計劃生育的同時努力的繁殖豬，提出『計劃生育好，豬公豬婆來養老』的口號，形成具有社會主義特色的養豬強國。並且要在屠宰場全面推行無痛注射宰殺法，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既人道又利國利民，如此好點子，也只有我們這些老同志才能夠想得出來。」費老感慨的說道。

自從那夜殺死屍蟲魏六禪之後，何哲人就已經覺察到了危險的來臨，等到邢書記和可兒從蟠龍山上下來，三人便迅速拾掇好行裝，連夜匆匆的離開了松林堂，一路南行直奔僰王山而去。

邢書記心中盤算著眼前這位「費老」相貌威嚴，估計他原來的職務一定高過自己。

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最後尋到一家偏僻的名為「大西」的小飯館，剛一跨進門便聞到一股麻辣鮮香之氣。

老闆娘鼻子「哼」了聲轉身離去，與食客爭辯是會影響飯店生意的。

費叔心裏卻是在想，只要能取悅于可兒，就能同他們一同回到藍月亮谷，所以當務之急是處處討她的歡心。

此刻，老何伸出筷子夾起一段臘肉腸放入口中，岔開了話題：「大家趕路都餓了，還提那些過去那些陳年舊事做啥子？趕緊吃飯吧。」

「沒關係，都是革命同志，邢某曾經擔任過一個產糧大縣的縣委書記。」邢書記頗為自豪的說道。

「哦，很年輕嘛，長得也很正派。」費老打量端詳著她。

「哦和圖書，那好，我們正好邊吃邊談，聊一聊國家農業方面的一些問題。」費老欣然接受了，移步過來坐在了邢書記的對面，扭頭瞥了一眼可兒膝上的小巫，端起了酒杯。

邢書記皺了皺眉頭，輕輕安撫下可兒，然後開口質疑道：「費老，李自成張獻忠可都是反抗封建統治的農民起義軍啊，怎麼會忍心屠殺、姦淫和烹食自己的農民階級弟兄呢？這完全有悖于馬克思主義階級鬥爭學說嘛。」

「三位要吃點什麼？」店內老闆娘滿臉堆笑的打起了招呼，「我們這兒可是最正宗的西充臘肉火鍋店，歷史悠久，別看店雖小，但大都是南來北往的回頭客，味道絕對的正宗，只要嘗上一口就曉得了。」

「嗯，」費老夾了塊豬肺丟入口中，嘴裏嘖嘖有聲，「所以農業問題很重要，中國的農民只要餓不著肚皮就不會鬧事，而提高糧食作物最根本的就是肥料。你看看這些年來化肥的用量越來越大，土地板結的情況也日益惡化，再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去，十二億國人的口糧就真成了問題。」

費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於是謙虛的自我介紹道：「費某離休前也是一名省委高級幹部，雖然現在閑賦在家，但是作為一名黨員，『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嘛，所以時常到處走走轉轉，考察一下地方上的民情輿情，也好為政府提供一些決策上的依據。」

邢書記轉過頭去，此人一身藏青色中山裝，上衣口袋裡別著一支大號鋼筆，滿面紅光，中氣十足，鬢髮斑白，像是一wwｗ.heｔｕｂｏｏｋ.com.cｏｍ位耆年老幹部。

「你可聽聞明末張獻忠屠川一事？此人乃陝北膚施人士，身材高大，面色蠟黃，下頜像極了老虎，故綽號『黃虎』。其『殺人魔王』的惡名遠播，他的軍隊以淫人|妻女的手段籠絡士兵軍心。甚至往往將夫妻面對面綁縛，讓丈夫親眼看著妻子被人姦淫，或是強迫父淫|女、子淫|母，等互淫過後一併斬首。有時命人將孕婦剝光，他與部下飲酒猜測打賭腹中胎兒是男是女，然後剖開孕婦肚子查驗。還以大鍋將人油煮沸，投入洗凈的孩童烹熟充作下酒之物。戰馬更是以人血浸泡米豆餵養，據說可使得馬匹異常的強壯。攻城掠地時每每強迫驅趕大批婦女裸體至城下向守軍辱罵，將有姿色的輪|奸至奄奄一息，然後割下首級，屍體倒埋土中下體朝上，說是可以壓制炮火。明萬曆六年四川有人口三百多萬，到清初只剩下八萬多人了，張獻忠屠川之慘烈可見一斑，以至於清初不得不『湖廣填四川』，開始大規模的移民遷徙入蜀。」費老長嘆一聲。

「嗯，頗有過去封建社會的裝飾風格，雖然看著粗糙了些，但也反映了當時勞動人民的真實生活嘛。」邢書記一坐下便開始品頭論足。

儘管倉促出走，星夜趕路，但童心未泯的可兒依舊是興緻勃勃。寵物豬小巫十分的聽話，依偎在其腳前腳后，時而歡快的奔跑，時而回眸凝視著可兒，真的很惹人垂憐。

「可兒忘了，小巫是不吃豬肉的。」可兒嘻嘻笑道。

「這位客官，您這是中了清廷hetubook.com.com的蠱惑，其實屠川者並非張獻忠而是清軍，只是因為大順國軍隊抵抗激烈，清軍才惱羞成怒大開殺戒，以至於蜀中赤地千里，餓殍遍野。後來為了掩蓋事實，才將這屎罐子扣在了張獻忠的頭上。」老闆娘在櫃檯后聽著來氣了，忍不住上前來反駁道。

此刻，邢書記才正眼仔細的瞧了瞧這老闆娘，但見其骨架粗大，手掌皮糙肉厚，嗓音異常洪亮，這在東北人里並不少見，但其腦袋卻是出奇的小巧，彷彿比例搭配失當，不像是一個人似的。

「幾位有所不知，西充臘肉火鍋相傳始於皇帝時期，流行於漢唐，精於宋，盛于清，歷史悠久。清同治元年，西充訓導劉洪典曾作《竹枝詞》贊曰『喜逢嘉客火鍋燒，也喜雞豚味最饒。』臘肉火鍋乃是用種種臘肉，加之時令蔬菜和適量的肉湯調製而成。鍋中葷素搭配，有菜有湯，著名的有『四碗火鍋』、『七碗火鍋』和『九碗火鍋』，歷來在我天府之國享有盛譽。」旁邊桌上剛剛落座的一位熱心老者誇讚道。

可兒悄悄的拽了下邢書記的衣襟：「相公，這位費老所言可是真的？簡直太可怕了。」

「這是我愛人。」邢書記指著可兒說道。

「老闆娘此話不錯，歷來統治階級都會刻意隱瞞自己屠殺百姓的恐怖行徑，而將罪名推到反抗他們的被壓迫勞動人民的身上。」邢書記讚許道。

「這不太好吧……」費老面上顯得有些躊躇。

「哎呦，這位老闆好趣致，等下品嘗了小店的臘肉火鍋就更有雅興了。」老闆娘笑吟吟的款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