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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俺手裡。」

「哦，果真有此事？」黃萬里聞言略顯吃驚。

「現在不太方便，等回京后，俺親自送到您家裡去。」有良說，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隨意進出《敦煌夜魘圖》。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黃萬里望著有良的背影喊道。

數日後，無燈教授風塵僕僕的趕到了僰王山。

戈壁灘上，有好些屍蟲在黃沙丘上打鬧嬉戲，巨型蝦蟆在一蹦蹦的跳躍，空中飛翔著的一團團如菜籽般的黑色羌蟲，將原本毫無生氣的畫面帶來了活力。

「那好吧，你到清華園隨便問人打聽黃萬里教授的家，都知道的。」

「嗯，」有良點點頭，「這是褚遂良《水龍斬破局圖》中表露出來的意思。」

隨著「窸窸簌簌」一陣響動，從石洞的孔隙中湧出成百上千的屎殼郎來，分別了十余日，又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兒，個個都欣喜莫名。

一個孤獨的身影徘徊在古城門樓下，不時的抬頭仰望明月，顯得無比的寂寞和無聊，那是葛老魘。

「嗯，那俺走了。」

總是摯情憂國淚，非關傲世妄歸咎。

無燈教授一撩長衫，蹲下排了幾粒金燦燦的糞球，微笑著瞧著它們爭先恐後的搶食。

「這位『蜀王李愔』手裡拿著的像是圖紙的捲軸，封面也似乎有字跡，不過看不太清楚……」黃萬里嘴裏說著。

天明以後，有良帶著《水龍斬破局圖》前往位於海淀的清華園，很快便打聽到了黃萬里教授的住所。

飛霧洞中默默隱修了數十年，也沒有最近這半月里來對自己的觸動大，簡直可以說是驚心動魄。他第一次對幼小的嬰兒產生了感情，ｗｗw•hetｕboｏk•com.cｏｍ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甚至開始懷疑孔子在《論語》中所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的說法。儘管庸兒不停的屙屎屙尿，但聞著卻一點也不臭，反而有種親切的感覺。多少年來，自己身上始終壓著「魘暈標識」這塊沉重的大石頭也終於被掀掉了，雖然代之以李二丫的幼魘記號，但他確信有良夫婦倆心地善良，是絕不會做什麼喪天害理的事兒。

「畫呢？」有良把手一伸。

※※※

※※※

黃萬里沉吟說道：「此圖畫風古樸，真實的再現了唐代時期都江堰的風貌，難得啊。」他從抽屜里取出一柄放大鏡，放在眼前仔細的觀察著。

他的目光瞥向了長江岸邊，那位孤獨的老人依舊默默的矗立在江風之中，看上去十分的悲涼。

雙親養我多勞劬，勤苦工農亦足謳。

無燈教授面色略顯尷尬：「這是給他臨時取的名字，中庸之道的『庸』。」

葛老魘委屈的嗚嗚哭了。

「庸兒，早晚有一天，我們還會再相見的。」無燈教授最後留戀的望了一眼僰王山，轉身離去。

「哎呀，你總算是來了，」葛老魘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趕緊哀求道，「有良，困在這裏簡直憋悶死了，行行好，還是放老夫出去吧。」

二丫慢慢的收回魘芒，鬆了口氣，這還是第一次給人種標識，心裏蠻緊張的。

「哦。」有良心想「庸」是平庸，窩窩囊囊的意思，俺的兒子才不要呢。

黃萬里沉默了好半天，最後才緩緩說道：「南北朝時期，梁武帝蕭衍在今天江蘇泗洪縣的浮山峽口建了一座大壩https://www.hetubook.com.com卡住淮河，想要抬高大壩上游的水位淹沒被北魏軍隊佔領的壽陽城，這座大壩便稱作為『浮山大壩』。浮山大壩長4000多米，壩高90餘米，底部寬度336米，壩頂寬度108米。相比計劃中的三峽大壩，壩長2309米，最大壩高181米，壩頂寬度15米，底部寬度124米，差不多浮山大壩體積是三峽大壩的兩倍半以上。公元514年開建浮山大壩，兩年後于公元516年建成，結果當年八月淮河發生特大洪水，大壩溢洪道泄洪不及而造成了潰壩。一百多億立方米的洪水形成幾十米高的巨浪奔騰而下，結果十多萬的南梁百姓慘遭淹死。」

有良突然說道：「教授，有個地方人煙罕至，而且生活也還算方便，隱姓埋名修行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當晚飽餐一頓，次日一早便收拾行裝啟程。

「當然可以，萬物皆有靈氣，一隻吸血的虱子都可以修成人形，同樣是昆蟲，屎殼郎為何不行？」無燈教授心中滿懷信心。

此身哪值五羖皮，倘濟蒼生秦豫冀。

欲趨彤庭奉拾遺，瀕臨耄耋仍虛遲。

少時氣岸凌鬥牛，萬卷披來空自負。

「先去僰王山，然後帶著徒弟平原遠走塞外蠻荒，當然，二丫主人若是有何差遣，無燈定當效命。」無燈教授答道。

有良知道書獃子讀書多了大都迂腐，因此也不在意，詢問道：「教授如今已與京城大魘斷絕了關係，再也無法遙感你的行蹤，準備意欲何往？」

曾未學為如此文，興酣搖筆龍蛇走。

「平原，老夫回來了。」剛一踏進下落ｈ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om水石洞，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來。

「如此，老夫帶著平原就去湘西好了。」無燈教授詳細的問明了趕腳村的地址，然後向有良夫婦告辭，轉身悄然而去。

「可以讓我看看么？」黃萬里問道。

無燈教授深情的望著嬰兒，口中喃喃說著：「庸兒，再見了。」

「別，別這樣……」二丫趕緊躲閃，她只想同丈夫孩子好好過日子，才不要當什麼「主人」。

有良獨自走上前去，輕聲說道：「黃教授，您還沒走啊。」

※※※

閱歷江河如指掌，青燈埋首憶艱工。

「俺正在考慮何時放你出去，嗯，再過些日子吧。」有良微微一笑，抓著畫軸一頭栽進黃沙里不見了。

斯道斯文堪掃地，斯才斯技要納忠。

「什麼地方？」

「多謝主人成全。」無燈教授對著二丫深深的鞠了一躬，態度謙卑。

「師父，去湘西幹嘛？」平原詫異道。

「嗯，為師在想，完全可以將它們訓練成儒家蠱蟲，溫文爾雅，縱橫捭闔，進退有據，完全有別於苗疆的那些邪惡毒蠱。」

黃萬里聞言便是一驚：「你肯定么？」

憶昔童蒙猶似昨，悲歡歷歷思悠悠。

「真的可以么？」平原表示懷疑。

「這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就是李淳風，還有藥王孫思邈，僰族的大洛莫，中間的官員便是蜀王李愔了。」有良在一旁指點說著。

「它們的體內已經蘊含了充足的浩然之氣，所以要將其一同帶走。」無燈教授自言自語道。

「沒錯，就是『浮山』二字。」有良十分肯定。

回到京城后，有良夫婦在家中安穩了數日，沒有人來打擾，每天侍弄著孩子和-圖-書，倒也其樂融融。

有良縱身躍起扎入了畫中，穿過沙丘來到了古城前。

無燈教授將自己的衣箱騰空，下落水的全部屎殼郎裝進去剛剛好，衣物等則打了個大包袱加上衣箱，由平原用扁擔挑著，一路走下了僰王山。

「教授這人其實並不壞。」有良望著其遠去的背影自語道。

「我才沒事兒呢。」二丫抱著孩子不在意的說著。

黃萬里眼噙著淚水，輕聲吟道。

有良雖然聽不懂黃教授詩中含義，但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他內心無以排解的憂憤與痛苦。

無燈教授緊張的盯著手臂上的「白癜風」，眼瞅著白森森的魘暈漸漸的變色了，最後呈現出了幼魘的標識：青、赤、黃、白、黑五色，與五行相對應。

「此圖現在何處？」

「俺叫有良。」隨江風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當黃萬里見到有良的時候，會心的微微一笑，這年輕人重信守義，實屬難得。

這一日夜裡，有良取出《敦煌夜魘圖》畫軸，平鋪在床上，夫婦兩人湊在燈光下細瞧。

愧恨平生效世少，拼將心力為群謀。

有策犯鱗何足忌？垂危獻璞平生志。

「唉……」葛老魘長嘆一聲，從懷中抽出《水龍斬破局圖》畫軸遞給了他。

輒從揚子謀江利，忍對黃河哭禹功。

「黃教授，是『浮山』兩個字。」他說。

「湘西沅陵武陵山脈的深處，有一個隱秘的小村莊，名為『趕腳村』，俺的一個朋友羅柱子家就住在那兒，你可以去找他。此外，羅家父子若是遇到什麼困難，你還可以出手相幫。」有良說，其實他心裏還始終惦記著柱子和已經屍變成為綿屍的吳鳳嬌兩人後來的情況，也不知道www.hetubook.com.com成家沒有。再就是官府有沒有去找過他們的麻煩，自己畢竟把沅陵縣公安局屠局長的外甥羅洪毛給殺了。

狂生有道出資封，苦學圖成盼晚風。

有良接過放大鏡，湊在畫面上，李愔的手上握有的捲軸果然有字跡，但是由於年代久遠已經模糊不清了。他閉上左眼單獨以陰眼細瞧，兩個古樸的隸書字浮現在了眼前……

「師父，帶屎殼郎去湘西？」平原感到難以理解。

「那麼，無燈告辭了。」無燈教授最後留戀的看了眼孩子。

「師父……」平原驚喜的叫道，「您老人家好像很開心呢。」

猶龍老去倦勤未，馬角烏頭肯創思……」

「黃教授，唐貞觀年間，蜀王李愔與孫思邈、李淳風等人在都江堰曾經商議過『水龍斬』，難道就是想要攔腰截斷長江么？」有良若有所思的說道。

「嗯，我們到武陵山中去修行。」無燈教授說著「噗」的發了個屁，呼喚陪伴了他幾十年的那些鐵甲大軍。

「沒錯，」無燈教授呵呵笑著，「收拾東西，明日你我師徒離開僰王山前往湘西。」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為臣綱』，如今主人和無燈正是君與臣的關係，豈能僭越？」無燈教授莊重的說道。

文山氣節董狐管，念想元元未封口。

「星河迴轉歲月流，宇內寓形八十秋。

當《水龍斬破局圖》在桌子上徐徐展開后，黃萬里的目光緊緊的盯在上面，口中嘆息道：「不錯，這就是兩千多年前秦國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建造，世界上年代最久遠的無壩水利工程，自此成都平原成為了水旱從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國』。」

「他叫庸兒？」有良詫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