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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最多五六歲，穿著破棉襖，髒的都看不見原色了，坐在公交站台上，面前放個破鐵碗，每當等車的人從她面前經過，小女孩就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說著什麼，偶爾會有一兩個人彎腰扔一枚硬幣到碗里。

「都看清楚了，」他陰沉著臉說道，「就這小子，中山南路的老八剛發現這小子，他跟他媳婦正在古蘭丹姆吃飯呢，就算吃完飯還有啥活動，晚上估計也得回來，咱在這兒沉住氣等，見到人，直接弄上車，土爺交代，這次整狠點，男的剁手、挑腳筋，女的輪了、拍視頻，然後把臉給弄花，土爺說那女的是個小美女，算便宜咱了。這兒沒攝像頭，動作利索點。」

「你知道他在哪家醫院？」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漢子說：「別出聲，正主兒來了。」

果然，一個高大的帥小伙抱著頭盔進來，穿一件小李子同款的黑色雙排扣長款皮衣，十八九歲，一米九的個頭，一張臉長的有稜有角，果然和C羅有幾分相像，他先掃視了一圈店堂，接著往幾個小女生這邊一個眼神殺，頓時，幾個小女生一片尖叫。

到門口停好摩托，盧振宇先到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花，交給馬代蘇捧著，然後帶他直奔住院大樓骨科病房。

盧振宇每想到此，都不禁感嘆，這家人的基因簡直要逆天了，女的像赫本，男的像C羅，還有天理嗎？簡直不給我們普羅大眾活路了！

馬代蘇早就躍躍欲試了，興奮地道：「沒事！」

盧振宇按著她坐在椅子上：「這事兒太危險，你還是在飯店獃著吧，待會兒你打車回家吧，我不能送你了，小馬，現在有事兒么？」

「不知道，啥事啊？我能辦不？」

忽然，隔壁桌的幾個小女生興奮起來，壓低聲音，嘰嘰喳喳說道：「快看，C羅來了！C羅來了！」

某老舊小區，一輛金杯大麵包緩緩停在了一座樓的單元門口，但只是熄火停在那裡，並沒有人下來，黑鍍膜的車窗內，只能看到火光閃了幾下，然後是十幾個暗紅的煙頭時明時暗。

土哥聽高小潮說的眉飛色舞，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心裏就有些不舒服，冷笑道：「吹牛逼吧，一個人打三五十個，除了當年高土坡四大天王，我還真不信有人有這個本和*圖*書事。」

幾個小時前他把文訥接到老張家裡，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挨了老張一頓臭罵，說他毫無警惕意識，拍了東西就得立刻上傳，或者拷貝備份，就算放在車裡，也不能擱在明面上招賊，要麼藏在座位下，要麼讓同事看緊。張洪祥還把女兒說了一頓，明知道惹了惡人，不提前做準備打電話喊人接應，還傻乎乎的自己一個人往僻靜地方走，要不是盧振宇在，不曉得發生什麼惡果呢。

盧振宇跟他交代了一番，馬代蘇恍然大悟。

副駕駛上的漢子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那是盧振宇記者證上的證件照，他按了群發，很快車內微信鈴聲響了一片，每人都收到了照片。

說罷，狠狠地吃了一大勺酸奶，然後把勺子一扔，躺在靠背上生悶氣。

……

高小潮是吃過記者的虧的，但他嘴上依然牛逼哄哄：「土哥，記者我熟啊，天還熱的時候，我一個弟弟和報社記者在夜市幹起來了，鬧得很大，後來是我去了才擺平的，你還別說，這幫記者不好惹，他動不動就給你見報，上電視，那玩意誰受得了，不過記者也分大小，大記者咱躲著點，小記者照揍不誤！」

小區大門方向，盧振宇和文訥正漫步走來，全然不知危險的臨近……

「廢話，」盧振宇頭也不回，盯著電梯門，「你覺得叫你來是幫著打架的？」

馬代蘇已經不是剛從新疆來時候的那副邋遢模樣了，現在拾掇得人模狗樣的，竟然也是型男一枚，他立志要當男超模，混文藝圈，雖然還沒混進去，也已經隔三岔五的接活兒給網店拍賣家秀了。

「盧哥，」電梯里，馬代蘇捧著鮮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不該給我一把傢伙么？怎麼給我一把這個？」

文訥看著窗外他倆分別跨上兩輛摩托，呼嘯而去，嘆了口氣坐下，手扶額頭，氣不打一處來：「撒手沒啊撒手沒……這是覺得追到手了嗎？唉，還真是個撒手沒……」

郊區一棟大房子里，駱幫主正在痛罵土哥：「這貨擺明是想坑我啊，誰他媽知道視頻有沒有備份，真把人動了，和報社甚至整個江北新聞口的梁子就算結下了，我混多少年江湖了，這一招借刀殺人可哄不了我。」

駱幫和圖書主說：「錯不了，他惹不起的硬茬推給我，我可不接招。」

得，盧振宇心說，小馬連聽都沒聽說過，他還不如自己消息靈通呢，不過也難怪，他才來內地幾天啊。

土哥眨眨眼，拿出手機調出照片說：「潮哥，你看這個是大記者還是小記者？」

文訥聳聳肩，一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的樣子，盧振宇明白小文的心思，她是那種獨立性很強的女性，和擰瓶蓋都要找男生幫忙的女生相比是另外一個極端，今天這事兒是自己的不對，沒有及時到出站口迎接，想起來還挺后怕的。

不過盧振宇知道，這小子目前大部分時間還是整天在街面兒上瞎混，泡妞，泡吧，跟他幾個兄弟到處惹事打架，據說還收了好幾個半大小子當小弟，也都是他們老鄉，據說現在隱隱然要成為一股新的街頭勢力了。

到了骨科樓層，馬代蘇捧著鮮花裝作看人的樣子，大步流星走向護士站，對護士妹子展顏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問了句什麼，護士妹子愣了一下，頓時眼神都不對了，輕捂著胸口，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低頭幫他查，面頰逐漸升起緋紅……

盧振宇笑道：「你誤會了，我沒說你跟他們有來往，我問的也不是新疆幫，對了，你知道土地爺么？」

盧振宇先直奔市立一院，這兒最近。

正在盧振宇沮喪時，馬代蘇說道：「那傢伙不是被你打骨折了嗎？那他肯定要住醫院啊！」

兩輛大摩托一前一後，呼嘯街頭，馬代蘇騎的是一輛黑色川崎忍者250，線條流線，造型拉風，但是排量還不到嘉陵600的一半，而且他對江北的大街小巷還不太熟，所以跟在盧振宇後面。

土哥說：「熊娘們，還不信，駱幫主那可是江北的丐幫幫主，料理一個記者還不跟玩似的，阿嚏……誰他媽又想我了。」

「這個……嗨，怎麼說都成！」馬代蘇急不可耐地抓起頭盔，一米九的大個子，跟著一米七幾的盧振宇身後，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馬代蘇扭頭就走，來到電梯口對盧振宇搖頭道：「查過了，沒有這麼幾個人……對了，她剛把她微信號給我了。」

盧振宇沖他揚了一下手，那小夥子發現盧振宇，立馬顛顛地跑過來，先對盧振和_圖_書宇笑嘻嘻地道：「盧哥。」

馬代蘇一臉懵逼。

車內，十幾條大漢身穿厚實的羽絨服、套頭毛線帽，正在檢查各自手裡的傢伙：明晃晃的開山刀、山寨軍刺、管叉、三棱刺、棍刀、消防斧……清一色的殺人利器，平常打架常用的那些甩棍、鋼管、球棒什麼的鈍器，一樣也沒有。

文訥看他這架勢怕他惹禍，想攔著不讓去的，又看了一眼路對面的殘疾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不過，我得跟你一塊兒去！」

「別太往心裏去了，」文訥溫柔地一笑，勸慰道，「包里的設備也沒多少錢，再買就是，記者證和駕照嘛……這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掛失，好不好？」

土哥聽出潮哥話里的怯味兒了，他趕緊追問：「這貨有什麼背景不成？」

高小潮說：「你還別不信，這架就在近江的高土坡羊肉館裏面打的，我有幾個朋友當時在場，拍了視頻的，我給你翻翻，應該還在。」

盧振宇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馬代蘇恍然大悟，搖搖頭：「沒聽過。」

高小潮說：「背景倒沒什麼，就是個報社記者，不過這個弟弟比較野，在夜市和老五干架，把老五的耳朵都給撕下來了，後來我聽說他在近江打架，一個人對三五十口子，打的血呼漓啦，傷了不少，他也進看守所蹲了幾天。」

她順著盧振宇的視線往外望去，很快明白了他在看什麼，文訥輕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說道：「我知道，那是你們半個多月的心血，那也沒辦法，已經發生了，今後吃一塹長一智就是，別再干這種二哈事了，知道嗎？」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盧振宇看一眼時間，「呼」地站起來：「對！事不宜遲，現在就去！」

高小潮看著屏幕上的盧振宇證件照，咽了一口唾沫，心說真是冤家路窄啊，他鎮定一下情緒說：「這個啊，是自己弟弟，他今天和你們動手的時候亮刀了么？大劍魚，那是我送的。」

文訥急了：「你幹什麼去？」

片刻后，土哥看完了潮哥手機里的小視頻，后脊樑就有些冷，不過嘴上還硬的很：「能打怎麼了，我手底下也有幾個能打的小孩。」

文訥冷冷地說道：「我就說你打架去了。」

三院骨科病房內，土哥正在招呼和圖書客人，道上的朋友聽說土地爺住院，紛紛前來探視，屋裡擺滿了花籃和果籃，土哥媳婦愁的不行，正打算聯繫一下醫院門口的小賣店，把這些東西回收一下。

這小子屬什麼的？不光有仇不過夜，而且不幹死不罷休啊！

「好像下雪了。」文訥指著窗外說，天上飄下細碎的冰屑，不是雨不是雪也不是冰雹，江北人叫這個為鹽粒子。

盧振宇說道：「三甲醫院就那麼幾家，這小子不差錢，肯定得去大醫院！無非是一二三四院，一家家找過去就是！」

潮哥剛走，土哥的手機就響了，接聽了幾句，頓時急眼：「我操，我還沒去找他算賬呢，他倒先來找我了！」

這小夥子叫馬代蘇，是阿布拉江的兒子之一，夏天那次夜市打架就有他，從那次起就極為崇拜盧振宇，再加上盧振宇三番兩次救文訥，雖說古蘭丹姆不領情，但文訥的姨媽、舅舅對盧振宇卻印象極好，盧振宇回江北這一兩個月，阿布拉江和馬代蘇隔三岔五就喊盧振宇吃飯喝酒，盧振宇也想儘力和小文家人搞好關係，現在已經跟這爺倆處得跟一家人差不多了。

「逮那小子去！」

高小潮見他不聽勸，也有點不耐煩，掏出一個紅包推過去說：「土哥，一點心意，讓嫂子給你買點骨頭燉湯喝，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坐在床邊的是土哥的好哥們高小潮，他煞有介事的對著電燈泡看X光片，罵道：「罵了隔壁的，把俺土哥的腿都打折了，這個仇不能忍，誰乾的，我馬上帶人過去。」

……

盧振宇已經習慣這小子的超級女人緣了，也顧不上羡慕，這時候他也已經把每間骨科病房看過一遍了，一揮手：「走，下一家！」

土哥在病床上欠欠身客氣道：「那你慢點走，我就不送你了。」

盧振宇吃完一串並不放下，只是下意識地啃著釺子，直到對面的文訥輕輕拿下釺子，又塞了一串到他手裡，盧振宇才又機械地吃了起來。

盧振宇問道：「小馬，舅舅在店裡不？」

盧振宇點點頭：「問你也行，小馬，咱江北地面上的扒竊團伙，你熟不？」

與此同時，古蘭丹姆江北分店內，空調開得很足，溫暖如春，一樓大廳角落的一張小卡座旁，盧振宇咬著羊肉串，喝著酸奶，卻有些ｈttｐs://m.ｈeｔuｂｏoｋ•cｏｍ.com心不在焉。

這小子還不滿足，晚上還挨家醫院找過來，難道還想弄死自己不成？明明自己才是吃虧方啊好不好！

然後才跟文訥笑道：「姐姐。」

馬代蘇勃然變色，挺身傲然道：「你看錯人了，我們塔吉克人是堂堂的雪山雄鷹，從來不跟那些當扒手的小巴郎子有來往！」

「好！」馬代蘇搓著手，笑嘻嘻地跟文訥說道，「那，姐姐，待會兒我爸問我，你就跟他說……」

她實在怕盧振宇一言不合又把人「廢了」，要是再出個人命，那就完了。

「你這樣的我一個能打二十個，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讓你幫著打架，打壞了你姐也饒不了我，讓你來，是用得著你這張臉。」

小女孩破棉褲的褲腿里露出兩條血淋淋的腿，一片膿血凍瘡慘不忍睹。

車窗搖下一條縫，大量的煙霧從裏面湧出。

土哥說：「不用了，我已經安排駱幫主去辦了，今晚上就徹底辦挺他，他媽的一個小破逼記者敢跟我叫板，活膩歪了他！」

「那跟我走。」

……

下鹽粒子的天格外清冷，盧振宇忽然看到路對面公交車站台上，有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

原來手下小弟回報，盧振宇帶著一個新疆大漢，正挨家醫院查過去呢，每到一家醫院先奔骨科病房，上來就問護士有沒有這麼四五個人今天剛住進來，還要把那一層的病房都抄一遍才放心，后腰鼓囊囊的，明顯帶著傢伙！

饒是如此，兩輛酷炫的大摩托也是賺足了回頭率。

土哥差點背過氣去，自己還想弄他，這小子先過來弄自己了！白天把自己和手下一幫弟兄打得住院，還把卡宴和漢蘭達的擋風玻璃咋了，把卡宴的引擎蓋砸出兩個深坑來，這他媽的都是錢啊！

手下問：「那咋整，可不能真見報啊。」

駱幫主說：「還能咋整，拿錢砸唄，給我預備一萬……不，兩萬塊錢，去銀行兌新票子，這不快過年了么。」

……

這一切都來自於土哥豐富的想象力，他躺在病床上，唾沫星子橫飛地向媳婦講述著即將發生的悲慘故事，媳婦聽完一撇嘴：「咦～這麼能編，你咋不去寫網路小說哩，凈胡咧咧。」

手下說：「聽說土哥住院了，腿讓人砸骨折了，興許就是這個記者下的手。」

「啊，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