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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來做什麼？」徐銳訝然說道，「你們一中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看到投入進攻的鬼子又一次撤回來，龜田一郎的雙手便再次微微顫抖起來。

……

萬重山讓榴彈的衝擊波震懵了，都忘了身在戰場上。

「老徐，少在我面前裝蒜。」冷鐵鋒卻撇了撇嘴，然後壓低聲音小聲說，「你那點小心思還能瞞得過我？我要留下來參加最後的反擊！」

冷鐵鋒卻讓許德坤帶著部隊先撤下去，然後沉聲說：「我要留下來。」

爆炸產生的煙塵一下就把萬重山吞噬了。

「來了，營座彈藥來了！」貓著腰藏在戰壕里的彈藥手立刻衝過來，從背簍取出一個彈夾遞給萬重山，萬重山將彈夾插入到卡槽，再拉開槍機，然後一個翻身就趴倒了戰壕外沿，迎著鬼子就是一個長點射。

冷鐵鋒輕哼了一聲，又道：「不過老徐，這伙鬼子的戰鬥力可是不簡單，名義上是憲兵隊，其實跟那十幾個常設師團的鬼子沒太大的區別，你真的確定咱們能夠頂住鬼子進攻，並且還有機會反突擊，吃掉他們？」

萬重山接過機槍，隨手拔下已經空了的彈夾，又回頭大吼：「彈藥，彈藥手！」

「沒錯，就是這句。」徐銳重重擊節道，「剛才鬼子第一次進攻，是一鼓作氣，卻遭到了你們一中隊的反突擊，銼動了銳氣，現在二中隊頂上，萬重山是個謹慎的，這種人往往不善於進攻，卻最善於防守，所以鬼子的第二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進攻也不會有什麼斬獲，這是再而衰，等到李海的三中隊頂上去，鬼子也就該三而竭了，到那時就是彼竭我盈，我再投入四中隊、五中隊發動最後總攻，結果也就是板上釘釘了。」

……

不過在萬重山的身上，再沒有別的傷口。

手雷剛落進避彈洞就轟的一聲炸了，避彈洞被炸得翻開，萬重山卻是毫髮無損，不過鬼子扔出的手雷卻也提醒了萬重山，鬼子已經抵近陣地，該扔手榴彈了！

一時之間，手榴彈就跟下雨似的落到了鬼子的散兵隊列，正貓著腰往前衝鋒的鬼子立刻被炸了個七零八落，眼看傷亡實在太大，鬼子的少尉小隊長終於退縮了，掉轉指揮官大吼道：「撤退，快撤退……」

藉著戰壕的掩護，萬重山換了個機槍位，架起機槍繼續猛烈開火，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的鬼子便立刻又倒下了一片。

萬重山用肩膀抵著仿捷克輕機槍的托槍，一邊猛烈開火，一邊聲嘶力竭的怒吼：「弟兄們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打死這些狗日的，啊啊啊。」

他們似乎沒有必要再在這裏跟中國人無謂耗下去了，因為既便最終打贏了，也不能救回被困的那半個小隊了，但是，難道就這樣撤退嗎？出動了大半個憲兵隊，苦戰了兩個多小時，損失了兩百多官兵，然後灰溜溜的撤回蒲縣縣城？

「咻……」短促的尖嘯忽然間從天而降。

「htｔps://m.hｅｔuboｏｋ.ｃｏｍ•cｏｍ老兵，辛苦了。」徐銳迎上冷鐵鋒，微笑著說道，「快歇著去吧。」

「這倒是。」冷鐵鋒點頭道，「這是一篇好文章，我通讀了不下五十遍。」

徐銳又道：「曹劌論戰里有這麼一句話，我深以為然，老兵，你可知是哪一句？」

徐銳便嘿嘿的笑了，說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反觀小鬼子，前後投入四個小隊發動了七八次進攻，陣亡數量卻超過了一百人，其中當場被擊斃的鬼子其實也不多，更多的鬼子只是中彈負傷，因為無法從戰場搶救下來，最終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我草！」萬重山便趕緊飛起一腳，將手雷踢進避彈洞。

萬重山的一張馬臉已經被熏成了猛張飛，右臉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豁口，皮肉很猙獰的向著兩邊翻起來，卻沒見血流出來，卻原來，灼熱的彈片直接將傷口燒焦了，毛細血管遭到徹底損毀，也就不會失血了，在古代，就經常藉助這辦法止血。

另一個東北軍老兵從砂土中刨出了機槍：「營座，在這呢。」

龜田一郎放下瞭望遠鏡，又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只見時針已經指向下午五時，從時間上看，他們在這裏已經耗了將近兩個小時，被困在梅家宗祠的那半個小隊只怕早已玉碎了。

已經打傻了的東北軍老兵如夢方醒，紛紛扔出了手榴彈。

萬重山從腰間取下一顆金陵造長柄手榴彈，拉著導火索便往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扔了出去，然後聲嘶力竭的大吼：「手榴彈，快扔手榴彈！」

前沿陣地上，二中隊已經殺紅了眼。

「不，這你可錯了，這可不是設想。」徐銳卻搖搖頭，篤定的道，「這是基於敵我雙方戰力的客觀評判，老兵，你的臨戰指揮是很出色的，戰機捕捉能力也無可挑剔，但是你的戰場洞察力，卻還有待提高。」

一中隊150多人，最後能堅持走下來的只有不到50人，其餘都是被抬下來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其中受傷的多，陣亡的卻少，而且負傷的官兵大多都不是什麼致命傷，只要治療跟上，半個月後便立刻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

「營座！營座！營座！」附近正舉槍射擊的兩個東北軍老兵便立刻搶上來，將摔跌在地的萬重山攙扶起來，「營座你沒事吧？」

比如說淞滬會戰，由於日軍牢牢掌控了戰場主動權，所有傷員都能夠及時轉運後方，所以傷亡數字超過五萬，真正戰死的鬼子卻只有一萬餘人，其餘的四萬餘人很快就傷愈了，又重新歸隊參加作戰了，反觀國軍，由於沒有戰場控制權，傷員無法及時搶救下來，所以傷亡的二十幾萬人最後幾乎都犧牲了。

這就體現出了戰場控制權的重要性。

徐銳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老兵，左傳你讀過吧？」

所以，一中隊看上去雖然慘，可是徐銳卻並不在意。

在鬼子步兵發起進攻前，二中隊就迅速進入前沿陣地，把一和圖書中隊替了下來。

「營座，你別嚇我，咱們是在戰場上呢。」一個東北軍老兵慘然道，「咱們正跟鬼子拚命呢，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我草！」萬重山是個老兵，聽到這短促的尖嘯便立刻知道大事不妙，趕緊抱起機槍想要轉移，卻已經來不及了，下一霎那，一發50mm口徑的高爆榴彈已經落在了萬重山不到兩米遠處，轟然爆開。

徐銳又道：「但是曹劌論戰這篇古文，你一定通讀過，這沒錯吧？」

「讀過。」冷鐵鋒點頭說道，「不過只是粗略的讀過，沒有細讀。」

緊接著，正往前衝鋒的鬼子不約而同的揚手，三十多顆手雷便帶著呲呲的青煙，飛越了五十米的虛空，跟下雨似的落進了戰壕里，其中一顆還落在了萬重山不遠處，落地之後又骨碌碌的滾過來，滾到了萬重山腳邊。

這是已經第幾次進攻了？第十一次，還是第十二次？但是結果卻是一樣的。

說完了，徐銳又回頭對身後站著的何書崖、黃守信等二十來個學生兵說道：「你們也給我看仔細了，相信親歷過了這次戰鬥，你們對戰場指揮也就有了直觀的概念，今後真正走上指揮崗位時，也不會毫無頭緒。」

龜田一郎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他絕對無法接受！

深吸了一口氣，龜田一郎從懷裡掏出了一方抹額，系在額上，在這方抹額正對額頭的中心位置，綉了一個鮮紅的太陽，象徵著日本帝國武運長久，龜田一郎這是要親率主力發起決死ｗwｗ.hｅｔuｂｏoｋ.com.ｃoｍ衝鋒，老鬼子這是要拚命了。

「老徐，這隻是你的設想。」冷鐵鋒道，「並不是客觀事實。」

「哦對，想起來了。」萬重山如夢方醒，然後一骨碌就又坐了起來，接著開始四下里找機槍，「機槍呢，我的機槍呢？」

這時候，鬼子已經逼近到五十米內。

萬重山晃了晃腦袋，茫然問道：「我這是在哪啊？」

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咆哮，萬重山手中的機槍也在猛烈的噴吐火力，密集的子彈，就跟雨點似的潑向前方鬼子，鬼子的進攻立刻遭到了壓制，被迫卧倒。

冷鐵鋒猜到了徐銳說的哪句，立刻念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不過，鬼子的支援火力很快就跟了上來，九二式重機槍猛烈開火，將萬重山藏身的掩體打得煙塵四濺，萬重山便趕緊一縮頭，下一個霎那，便有無數子彈吱吱尖嘯著從他的頭頂飛掠過去，萬重山甚至可以看清楚子彈飛過後，空氣中留下的淡淡軌跡。

「是！」二十幾個學生兵齊齊應諾。

誰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就能夠從容的將傷員轉運後方，而喪失戰場控制權的一方，傷員往往不能及時救出，陣亡數量就會遠超過控制戰場的一方。

鬼子的進攻又一次遭到瓦解。

一中隊下來之後，情形有些凄慘，之前的反突擊雖然近乎全殲後撤的鬼子，還把準備投入進攻的鬼子打了個稀里嘩啦，嚴重銼動了小鬼子的銳氣，但是，不可避免的，也給自身造成了極大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