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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對不起，他日再見，我必會好好待你，請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他心中好生歉疚，無奈中透著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他本不想辜負佳人，只是時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這不由得讓他更恨起一個人來。

「啪……」紀空手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看箭的來勢，而是落在了自己那充滿力度與動感的大手上。

「韓信，七月初二，他將在趙高舉辦的龍虎會上現身，切記莫忘！」樊噲說完這句話，人已隱沒在茫茫夜色中。

他在等待水狼步雲的出手，事實上紀空手的直覺錯了，另一道殺氣並非在他的背後，而是存在於他腳下的水底。只是紀空手絕對想不到有人竟然會像魚兒一般在水裡呼吸、生活，甚至可以長時間不浮出水面換氣。

水浪衝天，震得孤舟搖晃顛簸，幾有翻舟之虞。但任由小舟如何晃蕩，紀空手的雙腳仿若生根在船面上，冷冷地凝視著來箭的方向。

「呼……」驟風憑空颳起，捲起枯葉無數，枝影搖曳間，林梢一分為二，突然分開，向兩邊橫卷。

紀空手沒有動，也不敢妄動，他也在等待一個出手的時機。面對能射出驚人一箭的強敵，他絕不敢輕易出手。

他緩緩地將手摸在了腰間的那把飛刀上，勁力提聚，靈覺開始向虛空滲去……

紀空手好生激動，直到這時，他才總算又聽到了韓信的消息。

他一直不動，以一種靜止的心態去感悟空間的動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沉著應對。

「你是誰？」紀空手笑了笑，覺得對方的話雖然可笑，卻在荒誕中說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強權社會中，強者永遠可以支配別人的命運。

無常七箭，此時卻只有六箭在空中飆射，這六道懾人的箭氣，幾乎封鎖了紀空手在空中的每一個角度。

事實上，紀空手之所以能夠迅速步入高手的行列，是因為他能夠用腦子來想問題，同樣是一件事情，別人看到的是表面，他卻能透過表面去深究實質的東西。

「我本不想說，怕你死了之後亡靈會來找我，但是看在你能擋住我的無常箭的分上，我告訴你，我叫狄仁，是流雲齋的十三家將之一，而且我的無常箭向來是一發七響，還有六箭，希望你能接下。」他的嘴上不無傲意，似乎當世之中，能夠接下他無常七箭的人並不多見，所以他相信紀空手也未必能行ｈｅtuｂｏｏｋ•ｃｏm.ｃom。

但正是因為這樣，反倒激發了他對生命的強烈眷戀，無論是為了紅顏，還是韓信，或者就為了項羽，他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紀空手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卻不敢鬆懈半分。敵人既現，但他卻不會忘記身後的大敵。

「嗖……」風起之時，也是箭出之際，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箭的速度與力道，就如同是一道撕裂烏雲的閃電，爆閃在蒼竹翠林之間。

不過紀空手並沒有脫離險境，單是這六道勁箭已讓他窮於應付，何況水下還有水狼步雲的那一柄奪命之劍。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紀空手這一次似乎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他緊了緊自己握刀的手，肌肉綳直，雙指夾刀，一股冷汗陡然從毛孔中滲出，令他感到了莫大的危機存在。

他沿著陡峭的山壁，順著巨大的蔓藤而下，緩緩地下到了谷底河邊。取石投於水中，只覺水深湍急，絕非人力可以渡過，不由心生茫然。

他大喝一聲，勁力驀然在掌心中爆發，帶動刀刃向劍鋒迎去。

他的腳尖突然互點，在毫無借力之處的空中，他的身形藉著這一點之力，順著一道呈弧形的路線，堪堪從六支箭矢中擦身而過，同時腳踩竹繩，順勢一彈，人已穩穩地落在了巨岩之上。

一連數日，紀空手都穿行在大山原野之中，曉伏夜行，避人耳目。他深知以項羽的勢力，既然動了殺機，那麼危機便會時刻潛伏在自己的左右，任何一點失誤，都有可能讓他的生命終結。

「噗……」一圈小小的水泡突然翻滾於水面，聲音雖細雖微，卻引起了紀空手的注意。

面對如此驚人的一擊，紀空手冷靜異常，知道自己此刻的每個選擇，都關係到了自己的生死。

「呼……」手動了，以不可思議的動感之美詮釋了整個出刀的動作，然後爆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刀意，劃破了整個虛空。

有了求生的信念，使得他眼中所見的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放眼望去，遠處崇山峻岭，林木蔥鬱，疊翠層綠，鳥獸出沒其中，有一種別樣美麗的風景。

「你很直接，我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來人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冷，「但是你不該犯下錯誤，一個不可彌補的大錯。誰若得罪了我們的少主，就意味著他的生命已不會再延續下去！」

「哈哈哈……」和圖書就在他以為對方會一直保持這種靜態的時候，林中驀然爆出一陣冷然大笑，其聲之難聽，便是鳥獸也不堪忍受，紛紛驚飛逃竄。

「你的這串閃躲的確漂亮，可惜的是，它雖然漂亮，卻不能讓你的生命繼續延續！」狄仁一驚之下，恢復鎮定，他雖然手中無箭，卻還有弓，堅硬無比的鹿筋弓。弓在狄仁手中，等同於一個劍客的手中有劍一般，同樣具有驚人的殺傷力。

狄仁的手緊拉弦心，弓成滿月之勢，卻久懸空中，仿若定格一般。雖然他的殺氣夠猛，殺機夠烈，可是他卻感到了一種無助的虛弱，似是面對著一座橫亘眼前的山樑，無法找到一個最佳的攻擊時機。事實上，紀空手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合理，守中有攻，隨時都可能在對手出手的剎那發出最為殘酷而狂野的反擊。是以，狄仁不敢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紀空手逼近。

他在等待，等待第二箭的突襲。

所以他只有等，眼睜睜地看著紀空手步步緊逼……

狄仁不動，並非表示他就坐以待斃，他之所以不動，其實也是一種等待。

來人長得矮胖臃腫，形同冬瓜，但是身形步法極為輕盈，竟然是以輕功見長。紀空手沒有看到他的弓與箭，卻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股濃烈無比的必殺之氣。

「狄仁？你的確是我的敵人。」紀空手緩緩說道。

紀空手心中大駭，飛刀在手，卻沒有時間發出，因為步雲的劍實在突然，實在太快，就彷彿從水中射向空中，根本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

一條人影縱上林梢，展動身形，幾個起落間，人便站到了河谷前的一方巨岩上。

他每一日曉伏之時，必將身上的玄陽真氣運滿周天，方才入睡。以玄陽真氣的療傷功能，也絲毫不能對自己的心脈之傷有所幫助，可見項羽的流雲道真氣的確詭異非常，而那一絲鑽心絞痛也在一日一日無形中漸漸加重，一旦病發，將使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覺。

但他沒有等到他期盼看到的第二箭，就彷彿第一箭的存在只是一個虛幻，那密林之中，又回復到一個寧靜的世界。

他必須先發制人，搶在狄仁之前出手，只有這樣，他才能贏得一點時間，讓他看清自己的腳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應該清楚，否則你也不會射出這必殺的一箭了。」紀空手毫不客氣地道。

和*圖*書紀空手卻沒有慌亂，在箭出的同時，他已經看到了欠缺的那一箭在這個箭陣中所留下的一點微不可察的破綻，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在他的眼中，無疑是一線生機。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不能阻止你說大話，卻可以證明你說的一切都是大話。來吧，讓事實說話！」

「站住，不要動！」狄仁大呼一聲，雙手一動，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把精緻的鹿筋弓，六支寒光凜凜的箭矢同在弦上，使得空氣為之一緊，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

紀空手與步雲刀劍相交的剎那，身形一晃，感覺到氣血翻湧，十分難受，他強提一口真氣，又往空中升去，人到至高處轉為下落之勢時，他看到了漫射虛空的六道箭芒。

紀空手心中一凜，這才知曉這個矮冬瓜雖然其貌不揚，卻是當世有名的幾大神射手之一，以氣馭箭，霸力四射。無常之箭，確可索人性命于瞬間，這狄仁能夠名揚天下，的確是名不虛傳，有真正懾人的絕活。

他尋崖而走，數里之後，河谷驀然開闊，流水至此由急轉緩，水面更是寬了一倍有餘，讓紀空手心喜的並非是山石綠水透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神秘美態，讓人心旌神搖；而是在兩岸之間，多出了一條嬰兒臂粗的竹繩，橫貫河面，而河邊一葉孤舟橫斜，順水打轉，卻不流走。

是的，他只能擋擊，而不可能用人體的速度來躲避這毀滅性的一箭，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用飛刀來格擋。

狄仁似乎為紀空手的無畏感到心驚，雖然他知道對方已受心脈之傷，但是紀空手臉上那漫不經心的氣質與毫無恐懼的神態依然讓他感到了一種強勢的壓迫，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深水，寧靜而悠遠，永遠無法揣度它的深度。

當他將船一點一點地向河面中心劃去時，這種異樣的感覺便愈發清晰。勁力充盈之際，他終於感覺到了那密林之中逸散而出的淡淡殺氣。

「項羽，終有一日，你會後悔今生多了我紀空手這個強敵！」

「嘩……」水流突旋，濺出一團晶瑩的水花，卷向舟首，就在水花最盛處，突然射出串串水箭，恰恰從紀空手的腳下擦過。

他幾乎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躡足提氣，向空中躥去，同時右手一揚，手中的飛刀如電芒般疾射向狄仁。

這一招險之又險，若非紀空手反應奇快，的確能讓步雲得手。但這卻不是步雲唯和*圖*書一的殺招，水浪沖開處，一條人影飆射而來，劍鋒凜凜，在虛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跡。

轉過一道山嶺，便聽到一陣巨大的嘩嘩水聲，氣勢磅礴，聲震山野，一條寬約十數丈的大河在陡峭的山樑間流過，整條河段險峻非常，懸崖聳峙，森林密布河谷，時有珍禽異獸徜徉漫步。

他的左手拉住竹繩，依然一點一點地向對岸移動，而右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一刻都沒有鬆懈。

當他的眼芒緩緩劃過對岸的密林時，忽然之間，他的眉心一跳，一種不安的心情油然而升。

他一揚手，飛刀立於虛空，一陣清風吹來，衣袂飄起，他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與洒脫。

「真乃天助我也。」紀空手略一尋思，便知這是兩岸山人為了往來方便，自設的一個荒野渡口。他解開纜繩，登船而上，並不操槳橫舵，只是手拉竹繩，微一借力，孤舟便離岸盪去。

紀空手渾然不懼，猶如未聞，依然我行我素，步步進逼。他不能停在舟面上，必須人到對岸，否則難以擺脫背腹受敵的險境。

他的飛刀術來自於樊噲，卻勝於樊噲，因為這裏面不僅包括了他對飛刀的領悟，同時補天石異力亦賦予了飛刀全新的生命與靈動的質感，所以飛刀一出，天地間為之一暗。

紀空手心神一盪，完全被眼前壯麗的山水吸引，半天回過神來，不由暗暗叫苦：「這河水如此湍急，豈不斷了我的去路？若是折返而行，只怕又得耽誤數日時間。」

他不再等待。

「轟……」刀箭各行軌跡，卻在虛空中最終交融，迸發出莫大的氣勁，激射水浪無數。紀空手終於在最後的一刻間感覺到了箭的來路，以一種駭人的準確度，擋擊了對方這必殺的一箭。

狄仁相信步雲，步雲如果沒有出手，那就說明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機。到了步雲出手的時候，那絕對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他在靜心中漫向虛空的靈覺，已經清晰地捕捉到這一箭的方位與速度。面對如此狂烈的箭羽，他此刻的目光根本不起作用，也難以捕捉到這一箭的存在，除了用感覺、用心，才能體會到它在虛空中的整個軌跡。

他幸好手中還有刀，一把鋒長七寸的飛刀，飛刀並非總是在空中飛行，只要運用得當，它在手上也是一種厲害的兵器。

這一連串的驚變簡直讓人目不暇接，如行雲流水般的攻擊在兩大高hetubook.com.com手的配合下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讓人心悸，若非紀空手的直覺敏銳，只怕此刻已是孤野亡魂了。

「怎麼會這樣？」紀空手心中一凜，驀然驚覺。

「當……」步雲的劍身一震，他的手腕一陣發麻，只覺得從劍身傳來一道巨力，如電流般竄向自己的體內，與此同時，他聽到了狄仁的無常七箭脫弦疾飛的懾人之響。

「你就是紀空手？」來人的語氣低沉而冷漠，並不因他欣賞紀空手而改變他的殺氣。

當狄仁六箭上弦之時，紀空手便斷定其中必有破綻。因為狄仁既稱它是無常七箭，必定是七箭齊發，才有追魂索命的威力，如果突然少了一箭，那麼這一箭在空中的破綻自然而然就會出現。這就像一個慣使鬼頭大刀的人，有一天突然讓他去舞動一把闊板厚背刀，雖然同是大刀，但是他卻有一種極不順手的感覺，連平時練得極熟的刀法也會出現破綻一般。

殺氣很淡，如雲煙縹渺其間，這顯示了殺氣的主人是一個當代高手。紀空手略一權衡，推算出以自己現時的功力，雖然可以與之一拼，但是自己的心脈之傷隨時可能發作，其兇險程度自是不用說。

剛才的結果顯然出乎了來人的意料之外，所以他密布戰意的臉上依然掩飾不了那種難以置信的詫異，眼中除了殺氣，還有欣賞與驚訝之意，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竟然能破去自己最為得意的一箭。

別人不能，但步雲一定能。據說他還可以沉在水底睡上一覺，然後才在別人下河洗澡的時候在其背上捅上一刀。他不僅水性極好，而且忍耐力與對任何事物的敏銳都如餓狼一般，所以他才會成為水狼。

他一路夜行，快步如飛，心頭偶有那一絲絞痛出現，卻不妨礙他的馭氣之術，他一心想早日趕到上庸，除去身上隱患，然後趕往咸陽，助韓信一臂之力。雖然他不知道劉邦是如何從鳳五手中救出韓信的，而韓信又為何會去咸陽，但他從樊噲鄭重其事的表情上，似乎預感到未來的艱難。

不過這六箭齊發，仍是十分驚人，分呈各種角度出擊，的確讓人防不勝防。

這與狄仁的輕敵不無關係，他聽說自己要對付的只是一個心脈受損的年輕人，自然會覺得只用六箭已經足夠致人死命。等到他發現紀空手並非是他想象中的容易對付時，那第一箭早已被他射出去嚇人了，哪裡還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