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但是，他失望了，因為衛三少爺的回答就像是一個掉線的木偶，理智得如設計好的程序。

「你感到奇怪嗎？其實一點都不怪，因為我和他本就是一對孿生兄弟，又湊巧生在了問天樓衛家。」衛三少爺的話中似乎透出了一絲傷感。

「我從來就沒有狂妄到想憑一人之力就將先生拿下的地步！」衛三少爺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笑臉，只是面部肌肉僵硬，十分猙獰難看，又道，「在我的身後，是從來無名卻實力非凡的影子軍團，他們中的每一個人也許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其名，但只要他們出手，你就很難忘記他們，因為他們的武功不僅高強，更有一種無畏的精神與挑戰王者的勇氣！」

「所以你才會說，你是衛三公子的影子？」五音先生道。

「你是衛三公子的影子？」五音先生有些疑惑，因為這衛三少爺的長相比之衛三公子，簡直如出一轍，幾可亂真，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這二人之間的關係。

但是五音先生就是五音先生，一驚之後，驀然大笑起來。

五音先生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他的記憶中，這種感覺在霸上城外的峽谷中，當他與衛三公子對峙而立時，出現過一次；在咸陽的那個小湖湖畔，當他面對不可一世的趙高時，也出現過一次。而現在，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迫人的氣勢。

事態的發展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雖然敵人尚在百步之外，但五音先生從林木間瀰漫的若有若無的殺氣中感到了對手的強大。

五音先生笑了，雖然衛三少爺的出現不僅突然，而且可怕，但是五音先生卻怡然不懼，因為在他的身上，始終有一股傲視天下的豪氣，更有一份對自己武功的強大自信。

林間深處，有人走出，無聲、無息，就如一個無主的幽靈，從雪上滑過，竟然不著一絲痕迹。

五音先生搖了搖頭，忽和*圖*書然間，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這片密林極靜，靜得針落可聞。

是以五音先生的臉上陡然而生一股豪情，他的眼芒暴射，透過這暗黑的夜空，望向那密林的深處。

事實上，只要劉邦擁有殺死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的實力，他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仰仗這兩人的力量來對付項羽。因為劉邦肯定知道，紀空手才是一頭真正的猛虎，能夠早一日將之除掉，那他爭霸天下的把握就會增加一分。

而眼前的這位，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五音先生的心中一顫，幽然嘆道：「這種惡夢我也有過，或許這就是每一個生在豪門的男兒必須承受的壓力吧。」

這讓他為之震驚，只能說明，來者的武功之高，根本不在衛三公子、趙高這等超一流的好手之下。

他絕不怕來人的武功有多高，也不怕來人的氣勢有多強，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裏生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五音先生的眉鋒一跳，感到來者雖然只是一步一步向前滑動，卻如一道偉岸的山樑將傾，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幾乎可以讓人窒息。

「衛三公子的確死了，但衛三少爺還在，我本就是衛三公子的一個影子，他若不死，衛三少爺就不會現身於江湖。」衛三少爺冷漠地道，口氣中不帶一絲感情。

五音先生心中一驚，陡然間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的手心裏滲出一絲冷汗，似乎感受到了空氣中那至強至大的壓力。

衛三少爺沉默半晌，悠然道：「不過，老天總算待我不薄。它也許看到了我的努力，所以就讓衛三公子死去，給了我這麼一個出頭的機會，讓我站到了當世第一流的武者面前。」

不過，他只感到了壓力，依然不見恐懼，他還有「樂道三友」這些忠誠的戰士可用於一戰。

有了這樣的四個人，試問天下，有誰敢與之爭鋒？

「你是何和-圖-書人？竟敢在老夫面前裝神弄鬼！」五音先生沉聲喝道。

殺氣如這些影子般時隱時現，直到這時，五音先生才感到心頭多出了一股讓人難以忽略的壓力。

因為這條黑影像極了衛三公子，也許，他本來就是！

現在想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的確有些大意了。不過，五音先生雖然覺得自己今夜的行動略顯冒失，但並不認為就有兇險。

五音先生心中一驚，定睛望去，卻見逃者不是紀空手，而是另有其人。此人武功之高，似乎不在紀空手之下，身法極快，迅速向另一片密林隱去。

來者已在五音先生身前十丈處站定，沉默良久，方才冷冷地道：「我從不裝神弄鬼，因為我是衛三！」

他只覺得這人奔掠之中所用的武功心法似有種相熟之感，但一時半刻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五音先生心中的驚駭無可形容，他的手心緊握，已經放在了腰間的羽角木之上。

五音先生沉吟半晌，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心中暗道：「對付你劉邦這種奸詐之人，我又何必和你講情重義？總而言之，對登龍圖寶藏我們是勢在必得！就算今夜暗偷不成，到了明天，我們就公然明搶，看你能奈我何？」

他拍了拍掌，只見整個密林的四周，頓時在無聲無息之中冒出了數十個猶如幽靈般的人影。他們也許專門修鍊過一種近似龜息的呼吸之法，是以連五音先生這樣的高手尚且一無察覺，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是名符其實的影子。

這種判斷是基於他對劉邦現存實力的分析得來的，無論劉邦有怎樣的圖謀，布下怎樣的殺局，他都沒有實力去完成它。

這種人通常指的都是死人，而死人是絕對不會起死回生的，可是當五音先生看到這條黑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懷疑這種結論。

因為他是當世江湖五霸之一，從不言敗的五音先生！

弄簫書生看了五音先生一眼https://m.hetubook.com.com，遲疑片刻道：「以劉邦的為人，取寶之道既然對他這麼重要，他不會不對它採取非常嚴密的防護措施，而且他也知道紀公子與盜神淵源極深，又怎會輕易將取寶之道放于明處，讓紀公子去偷呢？」

這種感覺之所以讓五音先生感到不可思議，是因為他發現這條黑影像極了一個人，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人世間的人！

他如寒冰般的眼芒從五音先生的臉上移動了半尺，望向他身後深邃無限的蒼穹，喃喃接著道：「衛家的子孫一生下來，就註定了不能如常人一般生活。」

江湖上公認，「樓、閣、亭、齋、榭」是五大豪門，而五大豪門的主人，無疑就是當今江湖上公認的絕頂高手，但五音先生始終認為，江湖之大，深不可測，能夠有實力與五大豪門主人相抗衡的，雖然寥寥無幾，卻也未必沒有。

「羽、角」乃是音律之名，五音先生喜好音律，是以自創出一種樂器，乃是用雪山千年寒木製成，取名羽角木。這種木質之硬，可比玄鐵，被五音先生視作至愛神兵，只是現世以來，從未一用。而今他的手卻放在其上，由此可見，來者的出現令五音先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甚至是恐懼。

五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多謝你提醒了我。」他表面上極是平靜，其實心中已經認同了弄簫書生的懷疑。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彷彿處在一個真空地帶，不聞人聲，不聞蟲爬蟻鳴，更無風聲，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就像是突然之間從一個時空跳入了另一個時空，進入一個靜默的世界。

他曾經也想到過這個問題，只是劉邦在見面時表現得極有誠意，甚至連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也和盤托出，這反而打消了他對劉邦的猜疑。

他拿定主意，整個人霎時輕鬆了許多。就在這時，從大鍾寺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條和*圖*書黑影在雪地林木間飛竄而逃，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十來條黑影。

「敵人是誰？」五音先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到了劉邦，因為只有劉邦，才有可能在這大鍾寺外布下殺局。

這就叫作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過，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對手有多麼強大，他都怡然不懼。

更何況，在他的身後，還有戰意勃發的「樂道三友」。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索命一說？如果沒有，這眼前的詭異又如何解釋？

但是，劉邦哪裡來的這種實力？出現在這密林中的數十高手，個個都有擒龍縛虎之能，其實力甚至超過了盛名時期的問天樓。

「無所謂幸與不幸，這隻是命，上天註定的命運。」衛三少爺淡淡地道，「不過影子使是我們問天樓的傳統，我並不是第一個做影子的人。」

隨著來人湧現的，是一股淡淡的殺氣，無形卻有質，使得這片偌大的密林壓力陡增，空氣如一潭死水，不再流動，變得沉悶至極。

衛三少爺淡淡地道：「這也是家父之所以要我作出犧牲的地方。假如問天樓運行正常，我就只能永遠等待下去，默默無聞，終老此生。而且我這一生，都得為可能出現的那一時刻準備著，不能有任何的懈怠。當衛三公子在江湖上享受盛名與榮耀的時候，我卻只能躲在他的身後，去品味那份苦守的孤獨與寂寞。」

「即使你站到了老夫的面前，也未必就有把握能贏得了我。」五音先生臉上多出了一絲不屑之色。

雖然在黑暗之中，五音先生根本看不清楚來者的面容，但是透過地上雪光的反射，依稀還是可以看到來人的一些輪廓。當五音先生的眼芒鎖定這條黑影時，突然間，他的鼻間冒出了絲絲冷汗。

五音先生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說，取寶之道根本不在大鍾寺？劉邦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故意以此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你還說你不是裝神弄鬼和圖書，衛三公子早已自殺而亡，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敢自稱衛三？」五音先生的心神已定，靜若止水。對他來說，無論對方是真是假，都絕對是自己的一大勁敵，稍有不慎，自己的一世英名便會毀於一旦。

「這是萬幸呢，還是大不幸？」五音先生顯然感到了衛三少爺這種過於冷靜的可怕，是以一經捕捉到他情緒上的些微變化，旋即加以利用。

「我只是有這個疑惑而已。」弄簫書生似乎對自己的猜測沒有十足的信心，吞吞吐吐地道，「劉邦為人奸詐，又在先生與紀公子的手上吃過大虧，他絕對會想到我們的這一步棋。」

「但是——」衛三少爺的臉上依然一片死色，但眼神中閃出一絲悲憤，「你與衛三公子的痛苦僅限於此，而對我來說，噩夢僅僅才開始。我記得在我十三歲那年，當我學藝有成之際，家父將我叫到身邊道，『你既然是我的兒子，就必須要作出犧牲。』我驚問道，『為什麼？』家父道，『不為什麼，因為家族需要你作出犧牲。』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最終告訴我，問天樓既然是五大豪門，又是衛國復興的希望，就必須要有一種全面的運行機制，以作應急之需。而這個計劃，就是要我在問天樓之外另行建立起一個組織，隱身於問天樓之後，當問天樓出現危機的時候，我就將挺身而出，收拾殘局。」

五音先生的心裏出現了少有的困惑。

他的心裏「咯噔」一下，發現自己置身於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

「那要是問天樓一直正常地運行下去呢？」五音先生心中一驚，顯然沒有料到問天樓處心積慮，還暗藏了這麼一手。以他知音亭如此廣博的情報網，尚且對這個隱形組織一無所知，可見其保密的程度，的確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

「此人是誰？他難道也想打取寶之道的主意？」五音先生十分詫異，彷彿沒有想到今夜大鍾寺之行，除了自己外，還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