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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形未動，卻在蓄勢待發，彼此之間都很難在一瞬之中尋找到可以攻擊的契機。通過剛才的交手，他們相互間已認識到了對方的可怕，所以沒有人敢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妄動。

華艾並沒有回答趙岳山的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緩緩地抬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絲毫無礙，而他那鋒銳如刀的眼芒，正緊緊地盯著樂白的臉。

它的整個過程也許就只有一招，時間之短，僅在一瞬，仿若流星劃過天際。

而項羽進入咸陽之後，已經開始確立了他的霸主地位，隨著事態的發展，他也急需一批人手擴張他的勢力與實力，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入世閣被流雲齋兼并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至少證明，樂白的直覺並沒有欺騙他。

在這靜寂之中，華艾才感覺到了自己的衝動。他應該退到己方的陣營之中，然後再對這些自己眼中的獵物展開最無情的殺戮，可眼前出現的這種局勢，顯然是放棄了自己所擁有的優勢。與樂白一爭高下，無論怎麼說，這都非明智之舉。

旌旗獵獵，朝發定陶，夕至城陽，一日之內，西楚大軍已經將城陽如鐵桶般圍得水泄不通。

他之所以感到有些詫異，是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位陶恩是誰。而宗懷與古廣是否是其真名，他卻不清楚，但紀空手仍十分確定陶恩只是他的化名。

不過，就算樂白不死，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此飄逸的劍法，如此飄逸的人，當劍與人在這形同魔焰的光線下若夢般虛幻莫測、瀟洒如風時，誰又識得這幻影之後的殺機已如凶獸般蟄伏著？

無論是後悔也好，還是自信亦罷，華艾已經無法再退。戰，已是無條件的，必須進行。

劉邦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並不感到有太多的詫異。他感到吃驚的是，這三百七十人所表現出來的戰力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要想在今日成功突圍，只怕要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

是以，當龍賡在飛沖之下拔出長劍時，他並沒有出言阻攔。

話已至此，長街頓歸靜寂。

夜色很淡，如風般滲入這段空間，這段距離。

華艾連連滑退，雙腳已深入地面的青石寸余，在上m.hetubook.com.com面留下了兩行清晰的足跡。他這一生之中，便用光影魔矛不過數次，無不全勝，想不到樂白竟然硬接了一記，猶能不死。

「你也不差。」華艾淡淡一笑，刻意想裝出一種悠然，但胸口處的氣血不斷翻湧，令他的眉睫都在輕微地顫動著。

「叮……轟……」劍芒劃過長空，與矛鋒在光影中悍然相接。

劍出半空，隱發龍吟。

他此話一出，有兩人便在心中叫了聲：「好！」

接住樂白的人是劉邦，他似乎沒有料到有人也會有這個時候撲出，更沒有料到這人竟是陳平的貼身護衛龍賡！

他從來不相信在這個亂世中有無敵的軍隊，即使有，也只是實力懸殊，沒有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而已。所以當他聞聽人們傳說西楚軍為無敵之師時，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將它當一回事。

氣流如颶風般狂卷，長街猶如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飄搖不定，震顫不已。

所以，在燈火亮起的同一剎那，華艾的手臂一振，從他的長矛鋒尖處湧出一道炫人眼目的光環，光線之強，猶如閃電，直逼向樂白緊盯著自己的眼芒！

就連樂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劍鋒會刺向何方，他只是憑著直覺，賭了這麼一把。

對於樂白來說，在這一剎那間，他已無畏於死亡，只是深深地感受到了其間無窮的刺|激與快|感，並且因此發揮出了他體能的極限。

樂白心裏清楚，這種僵持的局面拖得越久，形勢對己就愈發有利，所以他的長劍懸空，卻並不急於出手，只是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對方凜凜生寒的矛鋒之中。

眾將聞言，將信將疑，無不將目光投射向田榮的臉上。

「王兄何出此言？難道你已看出了敵軍的破綻不成？」田橫顯然意識到了田榮的用心，好像唱雙簧戲般答腔問道。

未戰而先怯，這是臨戰之大忌，田榮當然不想讓自己的將士抱著這種情緒去迎戰西楚大軍，所以他很快便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項羽治軍的確很有一套，單看這排兵布陣，已能看出是高人所為，我曾經聽說在項羽的身邊，有一個名為范增的謀臣，上知和圖書天文，下懂地理，彷彿無所不能，這陣法想必也是出自其人。可惜的是，他已年過七旬，人一旦老了，無論他曾經是如何的精明，都難免會有糊塗的時候！也許西楚軍無敵于天下的聲威，自城陽一戰後，從此便一蹶不振，再難重現當日的盛景。」

一營一營的西楚鐵騎，一輛一輛的鐵甲戰車，一個一個的剽悍戰士，猶如決堤的大潮般涌過寬闊的草原，踏平叢生的灌木，在城陽的背後，是一道連綿天際的大山山脈。

然而他心中雖怒，卻並不因此而自亂陣腳，反而收攝心神，冷然一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我之間最終是誰會變成死鬼一個！」

華艾微微一怔，這才明白樂白是將自己比作了陰曹地府中的小鬼，不由勃然大怒。

於是樂白厲嘯一聲，手中的長劍頓生一串串寒芒，繞著劍身疾走飛揚，在凌空處向光環的中心深處直刺而去。

樂白的衣袂無風自動，如翻飛的蝴蝶，煞是好看，但只有華艾才能感受到這美麗之中夾雜的無盡壓力。

樂白當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毫不猶豫地踏前一步，道：「我一向對自己的劍術相當自負，浸淫其中多年，偶有所得，曾經自創出鍾馗滅鬼鐧，雖為鐧名，實則劍法，共有十三式，願意與君共賞之，請接招吧！」

如此霸烈的氣勢，簡直讓人無可匹御。

華艾一直在等，就是在等著這燃燈的剎那，因為他心裏明白，光線在剎那間的變化足以讓人的眼睛出現短暫的錯覺，甚至是幻影，而這，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時機。

這個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趙高相府的總管趙岳山。

華艾在火光中閃爍不定的臉容有一種說不出的蒼白，面對這驚天動地的一劍，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心中的無力。

軍令如山倒。

思及此處，田榮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當他的眼芒不經意間從自己身後眾人的臉上一掃而過時，分明看到了一種畏怯的情緒。

衣袂飄飄，此刻的龍賡，猶如飛行於九天之外的蒼龍，人劍合一，在滑翔中漸成勢不可擋之勢。

兩條人影在狂瀉的勁風中翻飛。

灰濛濛的天空中，雨雪不斷。

紀空手與龍賡相和-圖-書視一眼，皆在心中暗吃一驚，他們的目力已可躋身天下一流，當然知道在這沉寂的背後，將隱藏著非常可怕的一擊。

悶雷般的蹄聲傳來，連大地也禁不住在微微戰慄，黑壓壓的敵群整齊劃一地在高速中漸漸緊逼，猶如一陣陣龐大的黑雲逼壓而來。那黑壓壓的陣形動而不亂，擁著密匝匝的刀槍，翻動著各色的旗幡，伴之而來的，還有那成千上萬的馬蹄揚起的一片塵土與雪霧，漫天飛舞，那種赫然的威勢，彷彿如排山倒海的巨浪。

在長街的中心，裂開了一道長達丈余、深有半尺的圓洞，切划整齊，弧度完美，就像是閃電驚雷的傑作。

他想得很遠，從來都是防患於未然，他不希望自己一點小小的疏忽而影響到自己的霸業。

無論是紀空手，還是劉邦，他們都表現得十分冷靜，因為他們非常明白，只有保持冷靜的心態，才能審時度勢，選擇出最佳的時機突圍。

一望無邊的旗海，在肅殺的寒風中獵獵飄飛，在移動之中列隊前行，顯得是那般壯觀。

這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那種驚人的沉悶，可以讓人的神經緊張至崩潰。

誰都可以看出，這絕不是三百回合的大戰。

這似乎是一個奇迹。

就在這時，華艾終於動了，並非妄動，而是按照一定的節奏和一種奇怪的韻律在動，緩緩地向樂白逼去。

樂白心中駭然，放眼看去，只有一圈光環，由遠及近，由小變大，在推進的過程中，不斷地衍生出無數光環，重疊一起，如一管圓筒般套向自己。那光環綻射出萬道光芒，發出高壓電流般的殺氣，籠罩了整個空間。

紀空手一怔之下，似乎為這個結果感到驚訝，不過細細一想，又覺得合乎情理。

「噗……」一道鮮紅的血雨隨著他跌飛的軌跡而下，染紅了半空，樂白只感到胸中有如刀割，汗水滲透了衣衫，整個人便似虛脫了一般。

這兩人無疑都是殺人的高手，所以他們比別人更會把握時機，而且他們深知，時機的到來總是非常突然，來去如風，稍縱即逝，唯早有準備的人才能緊緊將之抓住。

正因為這是一場無法預料的賭局，所以才會讓人產生ｈ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m懸念，而懸念總是讓人期盼，讓人著迷。

在對方如此強悍的氣勢下選擇退避，只能是一敗塗地，唯一的機會，就是迎頭面對。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隻因為他僅是一個局外人，根本無法體會到這種殺局中的玄妙感覺。

他的心裏似有一種茫然，更有一種期盼。在他的內心深處，也很想知道這人的劍法到底如何，是否能對自己構成威脅？

田榮的臉色一片鐵青。

這兩人正是劉邦與紀空手，雖然目前的形勢對他們不利，但只要樂白能夠拖住華艾，他們就可以贏得時間，贏得戰機。

田榮、田橫等齊軍將帥登上城樓，憑高遠眺，當他們看到眼前這氣象壯觀的情景時，無不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震撼，驚懼莫名。

長街的上空再一次起風，徐徐而動的，是充滿了殺機的氣流。

雙方根本沒有迴避，而是迎目對視，都想在對方的眼眸中讀懂一些什麼。

對峙在靜寂中延續，無論是樂白的目光，還是華艾的眼芒，都如鋒銳的刀鋒般在虛空中悍然相接，磨擦出火藥味很濃的火花。

這一擊的威力，超越人力，驚天動地。

紀空手甚至在心中問著自己：「假如我是這局中之人，將如何應付？」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感到意外的答案，因為誰也不會想到，曾經橫行一時的入世閣門人，居然投靠了項羽的流雲齋。

他一劍擊出，正好與華艾隱藏於光環之後的矛鋒相對，那種如海潮般洶湧的氣柱透過劍身傳來，使得他全身一震，整個人如跌飛的風箏般倒拋出去，滑飛於半空之中。

「華長老，你沒事吧？」在醉死人酒樓對面的一幢高樓上，站著三個人，他們正是亂石寨的三位首領：陶恩、宗懷與古廣。

的確，這是一支精銳之師，它能無敵于天下，絕非僥倖。

因此，他們在相持中凝神以對。

樂白也不例外，卻沒有退。

直到此時，當他面對這數十萬西楚軍的赫赫威勢，才真正明白了項羽能夠凌駕于諸侯之上的原因。

樂白眼見形勢對己有利，心中更生好戰之心，昂然挑戰道：「你我既然棋逢對手，何不再戰數百回合？」

樂白沒有動，只是握劍的大手緩緩收和*圖*書緊，青筋隱現，有節奏地躍動。

不可否認，華艾這出手前的過程給予了樂白在心理上的障礙，更壓制了樂白心中的自信。但對樂白來說，大戰前的緊張是避無可避的，不管你怎麼忽略它，它都真實存在。他需要做到的，就是控制自己，掌握先機，絕不能讓華艾輕易地得到出手的機會。

突然，一陣「噼里啪啦……」的爆響傳入長街四周，一排排燃起的火把如一束束小小的光源，彙集一處，將這夜色驅走，亮如白晝。

紀空手乍聞此聲，心中陡然一驚，放眼望去，頓生詫異。

當項羽的軍令發出之後，三個時辰之內，五六十萬的西楚大軍已然整裝待發。

此時天色漸暗，一旦到了天黑時分，就是他們突破重圍的最佳時機。

對於趙岳山這幫入世閣門人來說，隨著趙高的倒台和死亡，他們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風與靠山，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以及在人前橫行霸道的作風使得他們很難再回歸到那動蕩的江湖，為了繼續能保持著這種生活，更好地生存下去，投靠更強的勢力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明智之舉。

他若想打破目前這種對峙的僵局，當然首先要打破兩人之間的距離平衡。這種距離的變異雖不明顯，但只要有一點小小的異動，都能讓承受者感到最大限度的壓力。

華艾身為這次行動的指揮者，本應置身局外，坐鎮指揮，可偏偏他是一個非常自負的人，對自己的長矛抱有莫大的信心，當然不想在人前示弱，冷然應道：「既蒙相約，敢不從命？」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兩條人影驀然閃出，一條沖向樂白，伸手將之接住，而另一條身影猶如箭矢般直撲華艾的面門。

面對如此奇玄之景，眾人無不驚詫莫名。

樂白的心中有幾分駭然，在剛才的一擊中，他雖不落下風，但還是受了一點輕創。打量了一眼站在眼前一丈開外的華艾，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凝重：「矛神之矛，果然名不虛傳。」

狂擺的火焰扭曲出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幻影，更讓這暗黑之夜變成了一種玄奇的魔幻空間。

這是一場豪賭，一個不可避免的賭局，賭的是自己的生命，更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榮譽，人生豈非就是一場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