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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中的確有一個女人，卻不是虞姬。」紀空手在龍賡的注目下，緩緩說道。

他手中的箭凜凜生寒，在勁力的催逼下，那箭鏃散射出一道攝魂奪魄的光芒，剖開這暗黑的夜空，構成了一點絕美的凄艷。

他不能不停，就算時間再緊，他也必須停住。

「李秀樹要想從花園中救出鳳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突然、隱蔽，就算李秀樹將門下弟子傾巢而出，以花園裡現有的實力，完全可以抵禦，更別說李秀樹還要投鼠忌器。」他說到這裏，忽然間頭腦一個激靈，似乎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叮……」一連串的爆響此起彼伏，聲響各有不同，顯示出紀空手的身形之快，已在瞬息之間與每一個敵人都有交手。緊接著一聲高亢的厲嘯劃破這寧靜的夜空，紀空手隨著這嘯聲而起，以螺旋般的形式躍上虛空。

紀空手的眼神深邃而空洞，閃動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光芒，一臉肅然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她應該就是韓信的女人鳳影。」

還有一人的咽喉上已赫然多出了一個洞，血洞！

其實，他的人便是一把刀，即使兩手空空，他的刀鋒依舊存在。

當他闖過七十尺的距離之後，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既然你沒有見過她，又怎能肯定她就是鳳影？」龍賡心中有些狐疑。

既然避無可避，就只有面對——

所以他雖驚而不亂，手中的箭矢橫出，厲喝了一聲：「讓開！」

他在這一刻間爆發，爆發出自己身體的全部潛能。當時間的限制與空間的限制禁錮著他的神經時，他在和*圖*書這一刻間反而讓思想得到了自由的放飛，有一種突破模式的快意。當這放飛的思想完全融入了這箭勢之中時，他彷彿進入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境界，難以解釋，難以明了，卻讓心靈一片清明。

那種似流水般的光影繞行於箭鏃之上，以旋渦的形式向外飛瀉流淌，箭出虛空的每一寸過程，看起來都是那麼生動，那麼扣人心弦，讓每一個人都將神經綳得很緊很緊，幾乎達到崩潰的邊緣。

回答他的是一陣冷笑，在冷笑聲未落之前，紀空手已然出手。

紀空手心中一凜，始知此刻怎是分神的時候？當下箭矢斜刺，整個人繞過斧光，向原路狂奔。

對紀空手來說，這是一場惡戰，根本是避無可避。

因為他知道，那一箭的氣勢已足以讓敵人魂飛膽喪。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劉邦之所以要把這個殺局安排到明天，是因為明天是南鄭百姓祭祀河神的日子。到那個時候，城郊東門碼頭上一定非常熱鬧。」龍賡道。

「嗖……嗖……」他一路前行，箭雨撲射而至，只是箭矢雖快，卻及不上他前行的速度，紛紛落在了他身後的泥土之中。

在花園的另一端，打殺之聲十分熱鬧，紀空手只瞟了一眼，便認出七八人所圍的中心正是剛才比他先入竹林的那人。

因為在他的面前，橫著四道人影，或站或立，無論紀空手自哪個方位過去，都將遭到這四人的無情攻擊。

紀空手精神一振，沉聲道：「剛才我進入花園之後，曾經遇到了一個人，他也和我一樣，是為了和_圖_書樓中人而去的。我沒看到他的臉，卻覺得他的身形動作十分熟悉，當時來不及細細琢磨，現在回想起來，十之八九他就是我們的老冤家李秀樹。」

這已是真正的忘我境界，唯有忘我，才能做到刀無處不在。

「不是虞姬，那會是誰？」龍賡的臉上顯現出一片訝然。

「不對！」紀空手搖起頭來，望向龍賡道，「以李秀樹的智慧與閱歷，應該想到從花園中救出一個人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李秀樹恐怕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吧？」

「轟……」那兩名劍手身形被勁氣所帶，稍緩得一緩，紀空手的人如大鳥般飛上了竹林。

這隻因為紀空手心中已無刀，所以任何東西到了他的手中，又何嘗不是刀？！

以李秀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作風，如果讓他選擇，他當然會選擇第二種方法。只要他暗中殺了鳳影，然後再嫁禍給劉邦，這不失為兩全其美的辦法。第一，他幫韓信去掉了這塊心病；第二，他讓韓信因為鳳影的死而與劉邦結下不共戴天之仇。而至於韓信失去了鳳影將會如何痛苦，那可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

「呀……」四張扭曲變形的臉上同時露出了絕望的眼神，一聲慘呼之後，只有三人在退。

「那麼虞姬和孩子怎麼辦？他們既不在花園，又會在哪裡？」龍賡不無擔憂地道。

「這是一種直覺，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我就感覺到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可是我又確定，自己的確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為什麼會這樣呢？於是和圖書我就想到了也許是韓信的描述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這才出現了這種情況。」紀空手笑了笑，「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女人的確是韓信最喜歡的那種類型，否則韓信也不會如此痴情，相守至今了。」

紀空手縱身跳上馬背，一路狂奔，轉眼間到了一處十字路口，兩人同時從馬背上縱起，在空中一翻，已經躍上了街邊的屋脊。

就在他縱上花園的高牆的剎那，十數匹快馬在牆下疾奔而來，「啪啪……」鞭響在半空中回蕩開來，跟在這十數騎之後的龍賡吹起了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口哨，引起了紀空手的一聲輕笑。

他突兀的一句話冒出來，倒把龍賡弄糊塗了，不解地道：「你明白了什麼？」

這看上去的確是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但仔細推敲，無疑是最合乎情理的答案。

龍賡的眼神陡然一亮，沉吟片刻，叫了起來：「他潛入花園也許並不是救人，而是殺人！」

他只回頭看了一眼，便迅即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甚至沒有一絲的提防。

紀空手點了點頭：「不是也許，而是肯定！李秀樹一向做事心狠手辣，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紀空手穩穩地落在地上，臉上似有一種高僧得道般的感悟，又顯得是那麼的輕鬆愜意。他沒有想到自己可以使出如此精妙的一式，這一箭的氣勢完全讓人感到了一種意外之喜，也許他再也使不出如此霸烈的一式，但，這一式所闡釋的意境已刻入了他的記憶之中。

紀空手道：「應該如此，這也證明了那樓中的人必是鳳影無疑。據我估計，自田榮和-圖-書在齊地舉起抗楚大旗之後，韓信人在淮陰，恐怕也蠢蠢欲動，只是他若加入到爭霸天下的行列，早晚有一天會與劉邦為敵，到了那個時候，鳳影無疑就是他的心病，行事必然有所顧慮。既然如此，他當然不想受劉邦的這種挾迫，所以在動手之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出鳳影。」

紀空手看著桌上的燭火爆了一下，閃出幾點火星，看著這點點星火一瞬即滅，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麼，臉色霍然一變，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怪不得我看他的身形動作，怎麼會這麼眼熟！」

「既然此事如此重要，為什麼李秀樹要獨身前來呢？多一個人豈不是多一分把握？若是他傾力而出，也許真能將鳳影救出也未可知。」龍賡所言並非沒有道理，但紀空手卻不這麼認為，他有他的理由。

紀空手燃起了密室中的燭火，與龍賡相對而坐，在靜默中沉吟了半晌，紀空手才輕輕地嘆息一聲，然後臉上流露出一絲不經意間的落寞。

他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那段歲月，緩緩接著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是當年在趙高的相府里，韓信曾經對我說起過她，他向我描述得非常詳盡，彷彿要將他心中的喜悅與我共同分享。那個時候，他是多麼真誠，以至於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

鳳影既然是韓信的心病，那麼要去掉這塊心病，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救出鳳影，二是鳳影死去。既然救出鳳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麼相對來說，讓鳳影死就成了比較輕鬆而簡單的事情。

「那麼，劉邦和_圖_書要殺的人究竟是誰呢？」紀空手提出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許只有劉邦才可以解答。

這是紀空手做人的原則！

他的身形輕如靈燕，踏足枝梢，未等枝條下墜，腳已輕點一下，又縱落於另一根竹梢上，幾次起落之後，他已跳出竹林，照原路而返。

當他們悄然回到府第時，宅院里依然是一片寧靜，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怎麼會跑到南鄭來？」龍賡一問之下，似乎想到了什麼，「莫非他是為鳳影而來？」

身形既已暴露，紀空手便再無顧忌，他只想儘快地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道寒芒隨之而動，動得極慢，總在眨眼間又幻成道道亮光，橫斜在虛空之中，猶如海市蜃樓般玄奇。

如此凄美的一箭，帶著霸烈的氣勢，殺入了這四人的中心。

紀空手看了他一眼，心存感激地道：「不管他們現在哪裡，我們也無力解救，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快我們的行動步伐，只要計劃成功，他們自然平安。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應該是明天的事情。」

他乍看那人起動的身形，心中陡然一動，正在尋思間，突然腳邊的一蓬亂樹裂開，泥土激射間，一道斧光晃眼迫來。

沒有人可以形容得出這幅圖畫的美麗，也沒有人可以不被這凄美的一幕所震撼，就在這四人都為這難忘的一刻而痴迷時，「呀……」紀空手發出一聲低嘯，就像魚鷹入水般倒掠而回，將這寒芒盡化成千萬道密不可分的殺氣，席捲而來。

更可怕的是這四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肅殺無限，絕對是一流高手才擁有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