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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銀鉤與木鉤俱在，在瘋狂地跳動，掌影亦在，與鉤影共舞，如果說這也是人的幻覺，何以又顯得這般真實？

吳法的身影不動如山，如高山嶽峙般傲立，衣衫無風自動，在他身體的四周形成一股狂涌的氣旋，動靜相對間，只是增加了這氣旋旋動的狂野，更顯示出了這肅殺中的一絲凄寒。

不過，范同在數十招之後，已經清楚，這連環五子招式陣法雖奇，但內力似有不足，百招過後，己方三人必可穩操勝券，然而這必須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出任何意外。

此法看似簡單，卻唯有擁有高深內力者方可施為，雄無常自問自己欠缺火候，但雄無常心裏清楚，此時長街之上，可以斂氣束音者並無幾個，而無名應該是其中之一。

以他的功力，竟敵不過來人一招，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就算來人攻其不備，但要想在一招之內將雄無常制服，普天之下這樣的人實在不多。

「那你就認命吧！」此話一出，雄無常的整個人都彷彿變了，眼神中暴射出無窮的殺機，飛身而動。

「放下兵器！」來人是一個清瘦的老者，聲音極冷，聲調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吳法不由一陣大笑，雙手一拱，似有戲弄之意：「承蒙提醒，老夫一定領情，待會兒送二位上黃泉路時，不讓二位感到痛苦就是了！」

然而他們心裏明白，今日一戰，只能進不能退，進則還有一線生機，退則死無葬身之地，何況他們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氣，根本不容他們做出任何未戰先怯的舉動。

「你真的以為我們夫婦如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一擊嗎？」雄無常淡淡地笑了起來，能在這個時候發笑的人，不論武功，單是這份心態就讓人刮目相看。

雄無常轉過頭來，與吳法正面相對，沉聲道：「今日一戰，你本已勝了，我夫婦二人的性命本就被你掌握，然而，你實在是太自負了，也小瞧了我們，只怕要吃到輕敵的苦頭了！」

兩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緊張的情緒，這才緊了緊手中的后器，同時將目光鎖定在一丈之外的吳法身上。

三條扭曲的人影在交錯，在旋動，完全是以一種極速的方式在運動。殺氣如風，在鼓動中顯示出驚人的活力，當這種活力達到極限時，三條人影竟然憑空消失在這段朦朧的虛空中。

老者聞ｈｅｔubｏoｋ•coｍ.ｃoｍ言，深深地看了雌無常一眼，淡淡而道：「老夫本來不想取你二人性命，但既然你們刻意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們吧！」

雄無常站在雌無常身前，兩人僅距一步之遙，卻互為犄角，構築起一道看似平常、實則精妙的防線，他最先感受到吳法身上透發而來的那股無形的壓力，那種氣悶的感覺，讓他的心率跳動達到了一個極致，血管中涌動的血就像是一匹無羈的野馬，似乎在要體內膨脹、爆炸。

風過處，長街一片肅殺。

「你太自信了！」雄無常此時最大的心理障礙，就是剛才被吳法一招制服，雖然吳法有偷襲暗算之嫌，但畢竟是一個事實。是以雄無常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一點一點地找回自己身為高手的信心，「想當年，我們夫婦踏入江湖，一連挫敗十七人，對手無一不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這同樣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十數年前的江湖之上，只要一提起「無法無天」這四個字，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這句話代表著兩個人，兩個絕世高手，他們的名字就叫吳法、吳天。

虛空的確很亂，亂得無序，亂得毫無章法，就像是鴻蒙未開的天地一般，一切都顯得那麼混沌，但最亂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鉤影，是掌跡，漫天飄忽著萬千影跡，充斥著每一寸空間，便連空氣也在剎那間絞成片斷。

銀鉤以電芒之速劃過虛空，越來越近，但范增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毫不在意，反而臉上多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是那般的寧靜，那般的優雅，不失半點名士風範。

他手臂一振，將雄無常推出數尺，同時大手向虛空一抓，竟將兵刃還到雌無常手中。

這隻手出現得詭異而及時，彷彿一切都經過了嚴密的算計一般，就在銀鉤僅距范增背心不過七寸處，這隻手已橫在當中。

「置之死地而後生！」雄無常身經百戰，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意義，他更懂得，大戰在即，任何想法都是多餘的，不如全力一拼。

「前輩果然身手不凡。」雌無常心中雖驚，但臉上顯得十分平靜，「能有這等身手之人，絕非無名之輩，小女子斗膽問上一句，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那老者冷漠地橫掃了雌無常一眼，道：「老夫實在是搞不明白，憑你們夫婦的和圖書這點身手，不僅活到現在，而且還可以在江湖上成名立萬，這是否也太容易了？難道真的是江湖歲月催人老，一代不如一代強嗎？」

長街之上，一動一靜。靜則靜極，動則驚天。

雌無常情知兵器脫手，更是死路一條，正猶豫間，卻聽得「咔」的一聲輕響，老者的手上稍微加了一點力，雄無常的臉憋得如楓葉般紅，差點閉過氣去。

沒有人能夠解答這個問題，就像沒有人看到吳法與雙無常一樣。人既不見，那麼人在哪裡？是不是這漫天的殺氣已將人的身軀盡滅，化成了一片虛無？

他頓了一頓，傲然道：「老夫姓吳名法，想必你們不會陌生吧！」

他亮出隔空取物這一絕活，頓令雙無常臉色變了一變。以他們本身的功力，要做到這一點不難，難就難在要想在這麼遠的距離準確無誤地送到別人手中，沒有雄渾的內力根本不成。

「啪……」大手拍在銀鉤之上，竟似成了一隻黏性十足的鐵鉗，硬生生地將銀鉤懸在空中，紋絲不動。

一丈五……一丈……五尺……距離在不可思議的速度下縮短，銀鉤上的血腥也愈來愈顯得真實，但就在這一刻，一陣莫名的風生起，捲起了范增身邊一輛馬車的重簾。

沒有人可以憑空消失，人就是人，不可能如空氣一般不著一絲痕迹，出現這種現象，或許只是人的一種幻象。

她已看出此人的功力雖深，卻自負得緊，是以想用激將法逼得他給自己一個機會。雖然此人出手不凡，但她自忖自己夫婦全力以赴，使出勾魂十式，未必就會輸。

沒有人知道，就連范同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希望這隻是自己杞人憂天的想法，他只希望但願如此！

在他踏入江湖之時，就聽說過「無法無天」的名頭，也知道他們的可怕，但是他絕沒有想到吳法的武功高到了這種層次，那種從精神上傳出來的攻擊力，如泛濫的洪流直接襲卷向自己的心頭，如果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一些，就很可能直接導致神經崩潰。

吳法冷然一笑，似乎覺得雄無常有些可笑，一個人的實力並不是靠嘴說出來的，而是靠拼搏爭取來的，如若是靠嘴，那麼市井中的說書先生都可排名在天下前十了。

雄無常回過頭來，瞟了一眼雌無常，似是不經意地皺了皺鼻子，雌無常的臉色卻變了一變，httｐs://wwｗ.ｈｅtuｂooｋ•ｃom•cｏｍ心中驚道：「這老鬼竟然一出手就用勾魂十式，豈不正是犯了迎對強敵的大忌！」

長街上的人流顯得那麼沉寂，似乎被眼前的這一切驚得目瞪口呆，沒有任何反應，如果說他們所見到的是一幕神話，他們就不會感到那幾欲讓人窒息的沉沉壓力，但如果不是神話，那是什麼？

這一切的反常只源於雄無常突然聽到了一句話，一句用斂氣束音之法傳來的話。斂氣束音的原理十分簡單，就是以內力震動聲帶，將聲音傳遞到一個人的耳鼓深處，使其能夠清晰地聽到原聲，此法一施，除了此人之外，任何人無論離此人多近，都無法聽到一點聲音。

他實在是太自負了，是以沒有注意到雄無常的幼稚可笑未免有些反常，其實，以雄無常的名聲，他若是當真如此幼稚可笑，焉能活到現在。

若非他們今日現身於此，誰又想到如此叱吒風雲的人物竟會藏身於范府之中，而且一待就是十數年，范增面對強敵猶能鎮定自如，果然是有所依靠。

吳法眼前突然感到一片迷茫，若行雲流水的勁氣襲卷而至，迫得他退後一步，這才合掌拍出。

換在平時，這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細節，風卷重簾，是詩人筆下的一幅畫面，一般的人通常都不會去注意它，然而對雄無常來說，這不是一個細節，而是一種異變，一種絕不尋常的異變。

「那老夫就只有認命了！」吳法看著雄無常的憨態，覺得實在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人都會有破綻，只是武功越高的人，他的破綻就會越少，出現的頻率也自然不會太多，武道中人嘴上所說的抓住戰機，其實就是抓住敵人的破綻，實施打擊。因此，高手的破綻雖少，卻大多都是致命的，只要你抓住一點，往往就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兩人是一對兄弟，其功力之高，據說已不在五閥之下，當年兩人聯手，闖入阿房宮中行刺秦始皇，事雖未遂，卻面對數十名高手的合圍得以全身而退。消息傳出，轟動了整個江湖，然而他們卻在名聲最盛之際突然消失，成為當時江湖的一大懸疑。

天地之間已是一片蒼茫，就像這未知的結局揪緊了每一個人的心，就在這時，虛空中突生一聲炸響，那無形的風暴消失了，消失得乾乾淨淨，三條人影隱而復現，靜立於ｈｅｔuｂook.com.ｃoｍ長街，竟然一動不動。

這種想法十分幼稚，根本不像是一個行走江湖多年的人應該想到的事情，但雄無常的確是這麼想的。當他站在吳法面前時，他的確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無知的孩童。

他一臉老氣橫秋，說起話來更是以前輩自居，但雙無常夫婦卻偏偏猜不出此人是誰，心中直犯嘀咕。

「如果上黃泉路的人是你呢？」雄無常十分認真地問道。

就在他心中一顫之間，那重簾捲起外，突然多出了一隻手，沉穩有力、速度奇快的大手。

這種擔心絕不是多餘的。范同混跡江湖多年，臨戰經驗之豐，少有人及，他一直就有一種預感，認定今日的長街形勢複雜，敵人絕不僅僅只有現身出來的這幾位，甚至連一動未動的無名，也不是敵方真正的主力。

雄無常心中大駭，幾乎驚叫起來，似乎根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僅憑肉掌就可破去自己的全力一擊。

老者冷然而道：「老夫歸隱十數年，對名利之心看得漸漸淡了，不提姓名也罷，但今日既是我復出的第一戰，不想讓你們二人死得糊裡糊塗，還是告訴你們吧！」

這個問題就連范增也無法回答，他只知道，雙無常並非如所有人想象的那般脆弱，他們的實力已具備與吳法相抗衡的能力，一旦吳法心存輕敵之心，這一戰的勝負就是未定之數，誰也無法預料到最終的結局。

這是否說明，這一戰已經結束？

「轟……」無形的掌力如潮水般飛涌而出，震得虛空一片混亂。

他動得很快，若一陣凄厲的寒風，在這喧囂的長街之上，形成了一道狂野而無序的氣旋，與剛才的他幾乎判若兩人。

他與無名也只是今日才得以相識，甚至不知道無名真實的身份和姓名，但是不知為什麼，他相信無名，更相信無名絕不會害他，因為那一句話是：「腋下三寸，是此人的破綻！」

雌無常陡見驚變，要想搶近已是遲了，她與雄無常畢竟夫妻情深，難免投鼠忌器，是以僵在當場，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吳法的神情明顯地呆了一呆，似乎也沒有想到雄無常還能發笑：「難道不是嗎？對老夫來說，這不是想象，而是事實！」

「你既是前輩，何不與我們夫婦公平一戰？若是靠一些偷襲的手段取勝，我看你也算不了什麼！」雌無常心中一動，淡淡而道。

「嘿嘿！既然如此，那和圖書老夫是一定要領教賢伉儷的高招了！」吳法的臉上滿是不屑之意，顯然未將雙無常放在眼裡。

但雌無常深知雄無常外表雖然粗魯，卻膽大心細，他若如此做，必然有這樣做的道理，是以，一言不發，只是將勁氣悉數提聚于掌心。

「砰……」木鉤脫手落地，雌無常只能從命。

他此言一出，縱是數十步外的無名聽了，心中也大吃一驚，雙無常更是渾身一震，禁不住後退一步。

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來，驀感手上一麻，一股如電流般的勁氣透體而入，竟將他的身體震飛半空。

如果連無名都不是敵方真正的主力，那麼誰才是真正的主力呢？

以雄無常的武功修為，是很難發現吳法武功上的破綻的。一來是因為兩者之間對武道的理解有一定的差距；二來，以吳法的功力，縱有破綻，也是瞬間即逝，雄無常斷難辨清。然而無名卻不同，他本身就是一名超卓的劍術名家，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又加之他人在局外，頭腦清晰，是以吳法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盡收眼底，從而判斷出吳法的破綻來，倒也並非稀奇。

范同顯得有些訝然，更有幾分吃驚。他的確沒有想到這幾個江湖二流角色一經配合，竟會擁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身法步法如此精妙，讓人根本無法事先預判出他們下一個動作。最讓人防不勝防的是，這幾人似乎每個人都有一套陰損的絕活，一旦使出，總能出其不意，范五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范同與范十一、范九面對連環五子布下的五行陣，都有一種置身旋渦的感覺，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影響，不能殺得盡興。

「呀……」雄無常悶哼一聲，藉著慣性彈身落地，只感到眼前一黑，一條如鬼魅般的人影搶到他的身前，大手一張，鎖住了他的喉骨。

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心裏突然產生一個奇怪的念頭：「這種仿若高山大海般的氣勢無名也有，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不是我，而是無名，這一戰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呢？」

雄無常的臉色在這一刻間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有些異常，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面前所站之人是誰一般，平生一股強者的自信。

雙無常相互對望了一眼，都似乎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怯意，這並非是他們膽小，實在是對方來頭太大，無形中給他們的心理造成了極大的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