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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寸頭並不難剪，雷鳴卻花了整整二十分鐘，然後開始塗上泡沫刮鬍子。

這是個很特別的上等兵。

「進來。」

翻閱完所有資料，雷鳴忍不住再次翻開第一頁。

半個多月，雷鳴沒有整理過軍容，整個203訓練基地籠罩在一種奇怪的愁雲中，就連平時最稀里馬大哈的歌星也未露出過笑容。

凝望著那張照片里年輕的面孔，秦飛似乎永遠被定格在24歲，雷鳴忽然覺得偉大和平凡也許可以同在，尤其是在這些戰鬥在隱秘戰線上的特種部隊士兵身上得到了最佳的詮釋。

雷鳴一愣，旋即似乎從另外一個世界里被拖回到現實中。

這些檔案將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不見天日，沒人知道在這個士兵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他經歷了什麼。

桑托斯顯然已經潛逃，所有海外送回的情報中都沒有發現桑托斯的蹤跡，這人如同蒸發在夏日里的一縷水蒸氣，毫無痕迹地消失在空氣中。

現在，什麼都不用再ｈｅtｕbook.com•cｏｍ做了。

他朝門口淡淡地說了一聲：「門沒鎖。」

那個自己親手送出去的士兵，那個讓自己既欣賞又每每看見卻莫名來氣的菜鳥，當然，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

穩了穩心神，他繼續仔細翻閱著剩下的檔案。

這是部隊的傳統，每一名常年在軍隊里服役的士兵基本都會剪髮，所有的頭髮都是戰友之間相互幫忙，有時候就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秦飛的母親梁少琴已經接到了秦飛的犧牲通知書，上面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描述，只有一句「因公犧牲」，僅此而已。

已經大半個月了。

直到將最後一根多餘的鬍鬚掛掉，他捧起冷水狠狠澆在自己的頭和臉上，洗掉安歇碎發，鏡子里的雷鳴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改變了，再也不可能和從前一樣。

陳克凡推門而入，嗅了嗅房間，滿是濃濃的煙味。

203基地，清晨。

今天是秦飛和-圖-書的葬禮，按照部隊烈士的待遇，他將會被安葬在烈士陵園裡，然後……

離秦飛失蹤，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最令雷鳴感到悲慟的是爆炸的廠房裡竟然儲存了大量的工業油料，爆炸引燃了大火，最後整個廢棄廠房被徹底夷為平地。

雷鳴沒由來地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眶跟著就熱了起來。

雷鳴用肥皂洗了把臉，又洗了頭，然後拿起電動理髮剪，開始慢慢地為自己剪髮。

這是203部隊第3分隊首次損失的第一名隊員。

他拿起筆，按照規定，他必須要在留白處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封存檔案，交給上級部門進行最後的歸檔封存。

以前的雷鳴認為，只要秦飛稍稍犯下一丁點，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錯誤，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他打背包滾蛋。

手在抖，雷鳴許久沒有下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在的。」陳克凡說。

在雷鳴的眼中，如果沒有秦安國的事，那麼他會十分欣賞這個和圖書被自己罵作菜鳥的上等兵。

一切都將是最高等級的絕密。

人的一生，可以很厚重，也可以如此輕盈。

雖然在203部隊服役多年，雷鳴早已經見慣了生死，戰友離去已經不是頭一遭，但是秦飛的犧牲仍舊令他莫名地傷感。

昨天，最後的情報終於送到了203部隊。

這是一道必經的手續，每一個犧牲的士兵都要經過各級審核，然後最後送到行動指揮官的手裡進行最後的核對，然後蓋棺論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沉穩、堅毅，雖然有時候會衝動，但卻充滿了令人望而生畏的鬥志。

篤篤篤——

雷鳴忽然有些恐懼，今天梁少琴估計會過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秦飛的母親。

如果在普通部隊，這種軍容肯定會上級一頓狠批。

雷鳴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鏡子里反射出的樣子令雷鳴自己都有些陌生。

雖然最後炸藥詭異地提早起爆，原因至今不得而知，但是總算沒有讓自己再失去多一名隊和*圖*書員，不幸中的大幸。

秦飛的性格在雷鳴看來略帶了些深沉和憂鬱，也許和他個人的成長經歷有著很大的關係。但雷鳴又不得不承認，這是203部隊第3小分隊里最好的一棵苗子。

回到自己的單間里，雷鳴做到了椅子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慢慢地卷開上面的白色棉繩，從裏面抽出一份檔案。

然後怎麼呢？

翻開第一頁，秦飛掛著上等兵軍銜的免冠軍裝照片郝然入目。

那次的爆炸是一個圈套，很顯然，有人想利用秦飛誘導整個第3小隊進入一個已經布滿炸藥的死亡陷阱之中。

雷鳴微微嘆了口氣，筆尖終於落在了紙上，黑色的墨水從鋼筆中流淌出來，龍飛鳳舞的書寫下行動指揮官雷鳴的親筆字。

通紅的雙眼，拉碴的鬍子，已經明顯超出條令規定長度的頭髮，亂蓬蓬絞在一起像個被剛扒過的雞窩。

因為秦飛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雷鳴沉吟片刻，沉聲道：「你先讓他過來一下，和圖書我有事找他談。」

雷鳴心裏很清楚，即便沒有那場大火，如此當量的C4加上專業級的爆炸點設置，對方早就不打算留下任何可以讓人追查的東西，因為這涉及到十分敏感的關係，本身這就是一條看不見的戰線，交手勝負雙方都不會有任何的聲張。

根據D國調查人員和203部隊派出的調查員帶回的報告，設置陷阱的人在C4炸藥上添加了白磷劑，這些被軍事上禁止使用的東西所帶來的後果是所有位於廠房裡的人和物件都被燒成了灰燼，無論是敵是友，全都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已經進入初冬，南方的天氣卻未見涼意，天色乍暗還明之際，營地里響起了起床號聲。

這裏面，包括了秦飛的士兵檔案，還有地方檔案，嘉獎令、立功報告、入D志願書等等，一個人的一生，全都在這數十張紙片上。

「老雷，該準備一下了，大家都集合好了，就等你過去。」

蓋上鋼筆帽，雷鳴忽然抬頭，看著陳克凡道：「靳東海也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