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是呢，小時候總和我吵架，煩死她了。沒想到現在得替她出頭。」莫靖則笑，拿出手機，翻出和莫靖言、邵聲二人在陽朔的合影，遞給梁忱看，「她當初就在咱們初中部，不過她入學的時候，你已經出國了。」
「的確，沒有哪個人是不可代替的，但首先，你得又遇到了能代替他的人呀。某種程度上，這是個運氣問題。我知道你會覺得莫莫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站在她的角度，更多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吧。」梁忱語氣溫和，緩緩道來，「而且，很多事情，包括某些感情，你不理解，不等於它不存在。你說是么？」
莫靖則也笑，「你好歹是高知女性，能給兩個靠譜的建議么？」
「能有人聽我說說這些，已經很好了。」莫靖則揉了揉太陽穴，「我都要後悔死了，少爺想自己來說，就讓他自己來么。幹嗎要等我覺得時機合適？」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和家裡開這個頭。」
莫靖則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正好有朋友要去旅行，和她一起走啦。現在機票不怎麼打折，火車票便宜得多。」
梁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至於戰術上怎麼實現，我可能幫不上太多的忙，畢竟我不了解他們。」梁忱慧黠一笑，「說了這麼多都是空話，你得有信心，加油！」
「好，我那天爭取不安排別的事，去車站接你。別帶太多東西，能託運的託運。」
梁忱和莫靖則並肩而坐，頭髮幾乎碰到一起。她放大了一下照片，仔細端詳，「一看就是跳舞的姑娘，真的很和圖書漂亮，氣質也好，看眉眼和你有點像呢；你未來妹夫也挺帥，看得出，兩個人感情很好。」
「我這次在家待不了幾天，那邊入職還有很多手續要跑，學位認證什麼的，」莫靖則留下北京的新手機號，「下次再回來，不能不聲不響的，一定和我說。」
莫靖則將小妹和邵聲二人的經歷簡略說了一遍，「我現在攔著他倆不和家裡說，但總不能一直這麼拖下去。」
「人品沒得說，我的老朋友了。莫莫對他的感情，怎麼說呢，我是不大理解……我總覺得是她運氣不好，沒遇到下一個對她好也能夠讓她心動的人而已，否則也不必一直陷在過去。」
梁忱穿了一件米色的薄衫，她向後仰身，手半插在口袋裡，抬頭看著鴨嘴龍的化石，「我聽說原來那個被燒掉了，好可惜。」
「嗯，那你先忙，向伯父伯母問好。我收拾東西去啦，等你有空打給我吧。」
「是啊，借去鄰省博物館巡展的時候。」莫靖則語帶惋惜，「好在，又挖出來新的了。」
「嗯，還不錯，爸媽身體都挺好，家裡都還老樣子……」莫靖則客套了一句，語速慢下來，自嘲地笑笑，「也不是很如意，遇到點麻煩事兒。」
梁忱笑了笑，話題回到邵聲和莫靖言身上，「關鍵是，這個人怎麼樣，你妹妹和他的感情怎麼樣。」
「哦，阿姨和你一起回國的？她應該更適應國內的生活吧。」
「一直在陽朔，過幾天去北京，這次回來辦戶籍證明。」
此時此刻，在層巒疊嶂的群https://www.hetubook.com.com山之間，聽到耳邊淙淙的流水聲，想起梁忱寬慰的話語，莫靖則的眉頭便舒展了一些。終歸家裡人都是疼愛莫莫的，日久見人心，也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死結。
入職後事務繁雜，偶有感慨，卻不知對誰訴說。
「是啊，還蠻開心的，惦記著和我舅媽一起去跳廣場舞。」
莫靖則不再堅持，問道：「哪天的車，幾點到？」
莫靖則若有所思，緩緩點頭，「就算我支持了，關鍵是叔叔嬸嬸。」
莫靖則頷首，長舒一口氣，「和你說說，心裏輕鬆多了。」
梁忱說道：「我倒覺得不算難，讓家人一點點了解，一點點接納唄。其實莫莫也不用著急結婚。結婚不結婚，有什麼太大的分別呢？」
莫靖則忍不住也笑起來，「我也這麼想。」
梁忱探身，側頭問：「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梁忱聳了聳肩，「你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也不清楚要如何面對這種感情問題，也不是很擅長和一家人周旋。」
莫靖則放下電話，轉回身來，梁忱依舊坐在原處，手半插在口袋裡，專註地看著面前的恐龍化石。
心中曾有的那些為難的情緒，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來，也想不到要和誰討論自己的感受，但是見到梁忱，便自然而然說了出來。更重要的是，本來他對邵聲和莫靖言時隔多年依舊難捨難離的感情不以為然；但在博物館門前告別梁忱，一瞬間才覺得，對當事人而言，就算時過境遷，久別重逢后要面對艱難險阻，但未必不和圖書是另一種幸運和幸福。
「不久，這是我看的第一個展廳，還沒看猛獁象和披毛犀。」
張佳敏說了日期和時間。
莫靖則點頭，「不知道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幾隻。」
「怎麼忽然回來了，也沒打個招呼？」
梁忱搖頭，「我是笑，你說過自己自私，感情冷漠。其實並不全然如此，你對家人很好呢。」
莫靖則問：「那你這次回來多久？」
「沒事。」梁忱也不多問，依舊帶著那抹淺笑。
說話之間，莫靖則手機響了起來。
「那你不覺得有落差么？為什麼肯替他們倆出頭，而不是堅決反對呢？」
「好在那邊也放假吧。」
「要去北京工作了？」
莫靖則問：「你不相信婚姻？」
「你是出於對莫莫的疼愛和保護，我相信，她爸爸媽媽也是一樣想的。」梁忱微笑道，「聽你剛才講的事，我能感覺到，莫莫很懂事，肯定是家庭教育好，父母應該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是一味溺愛嬌寵。她的父母開始也許會反對，不等於之後還會。得讓他們逐漸了解，你這位朋友是可靠的人，而且，他和莫莫很相愛，有決心也有能力讓她過得幸福快樂。正所謂日久見人心。」
「她是我妹，沒得選，能怎麼辦？」
「嗯。」莫靖則說了新東家的名字。
「說不上是否相信。在我看來，是對彼此的承諾，也是對彼此的不信任。你說呢？」
他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這就是你扮成熟老成的代價！」梁忱笑，「本來就應該讓人家自己處理，感情|事務就不是你擅長的領域
hetubook.com.com。其實我有兩個不靠譜的建議，如果你叔叔嬸嬸反對，應對策略只有一個核心字眼，就是拖。要麼拖過幾年，等莫莫年紀再大一些，你叔叔嬸嬸就會接受離異有娃，但是其他方面比較優秀的女婿了；第二，拖到她懷孕，爹媽是抵不過外孫的。」
梁忱點點頭，坐正身體，看向恐龍化石。莫靖則起身，繞到一旁的廊柱后。電話那邊傳來張佳敏歡快清脆的聲音，「靖則，我買好火車票啦！」
莫靖則嘆氣，「我就是後悔，為什麼要大包大攬，說如何處理要都聽我的……」
「得看對方在你心裏有多重要，你願不願意為她去費這個力氣。」
「對，學校放假。」梁忱答道，「不過就是不需要上課而已，事情還挺多。你知道的，實驗室里就是時間相對自由，但其實沒多少自由時間。你呢？家裡人都還好？」
莫靖則問：「都還好吧，有需要幫忙的，和我說一聲。」
「不會很久吧……看情況，家裡的老房子出租了好多年，正好換房客，也要收拾一下。之前都是親戚幫忙照看。」
「嗯，你自己多保重，任重而道遠呢。」
他曾經幾次打開郵箱，卻不知道要對梁忱說些什麼好。梁忱也從未打過他的電話，她應該已經飛回遙遠的地球彼端，那個他曾經生活了十年，但是再也不會長期居住的國度。
「還好，今天在跑戶籍的事兒。」
他微微蹙眉，「那得二十個小時，不是留了卡，讓你買機票么？」
從博物館出來，莫靖則要打車送梁忱回去。她說舅舅家離這裏很近，走回去
m.hetubook.com.com就可以。莫靖則問她是否有msn或facebook賬號，梁忱說：「我很少用這些。你有我的email，發信就好。」
「蠻好的，恭喜呀！」梁忱說，「以後有機會……」
「家裡有點事，回來看看。」
他瞥了一眼，「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莫靖則繞了個半圓，走到展廳對面。梁忱微仰著頭，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嘴角彎出一抹淺淺的笑。
梁忱問：「你回國這段時間都在哪裡？」
梁忱微笑，「好，下次我回來，一定和你說。」
「沒事的，我和朋友都約好了。上車打打撲克聊聊天，卧鋪睡一晚上，很快也就到了。」
她輕快地應著：「知道啦！你在家怎麼樣？手續都辦完了？」
莫靖則搖頭，「那倒沒有，就怕他們心理落差太大。莫莫從小漂亮可愛，又伶俐乖巧，我們全家都寶貝得不得了。」
梁忱微側頭，輕輕一笑，低聲說道：「我覺得，他們應該把那塊大隕石賠給我們。」
「我記得你說過，有個很漂亮的小堂妹，就是莫莫吧？」
「沒事，表妹結婚，我媽和我回來參加婚禮。」
莫靖則問她：「看我頭疼，就這麼開心？」
「你擔心他們不接受？他們是很頑固很老派的人么？」
她語氣頗為認真，一字一頓，反而顯得有些天真。
「因為……我了解少爺，而且，我不想莫莫再難過了。」
「沒差多少錢，火車太累了，把票退了吧。」
走到近前，莫靖則在她身邊的長椅上坐下，輕聲問：「什麼時候來的？」
莫靖則笑：「是家庭義務和社會責任。」